难呀!
当初跟罗毕拉德家关系亲密的人家,现在大多数都成了苦苦挣扎的底层群众,博瓦尔家两个儿子都战死了,博瓦尔家四个女儿在战争中病死了一个,博瓦尔夫妇搬去了长女家附近;梅维尔家的路易断了一条腿,如今跟母亲和侄女住在一起,艰苦度日,路易只能做点零碎的活儿,梅维尔太太带着孙女做糕饼售卖,罗毕拉德家总是派曼妮这个白人女仆去买梅维尔家的糕饼;
安当松太太也大不如以往,低下了往日高贵的头颅,绣一些花边袜带拿出去寄售,勉强糊口而已。
至于当初差一点娶了约瑟芬的达西先生,他之后娶了表妹中的一个,内战期间将妻子和另外两个年幼的表妹送去了加利福尼亚,自己则加入军队,走运的居然没有受什么重伤,战后退伍,搬去了加州。
唏嘘!
各人命运不同,比起来,罗毕拉德家总算还不错。
爱弥儿现在不用讨好哪家的太太,但也没有觉得快乐在哪里。作为一个法国人,爱弥儿在萨凡纳始终是一个“外来户”,本地出生的太太们不太瞧得起一个外国人,哪怕她是从法国来的,还是贵族,不是本地人,都不能算数。
爱弥儿万般感叹战争的残酷,也越发赞叹罗毕拉德家当初买下了巴哈马小岛,不然,罗毕拉德家现在的情况可不见得比安当松家或是梅维尔家好多少。
婚期定在8月的最后一个周六。
瑞德因为终于要完成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又加上和巴特勒老爹关系缓和,最近的心情非常好。
约瑟芬的心情原本也不错,但就在婚期前一周,她的心情莫名其妙变得极差。
表现出来就是会忽然发火,骂仆人骂管家骂瑞德,有一次还冲维克多发火,维克多吓得够呛,深刻检讨了自己。
瑞德安慰这个即将成为继子的男孩,“你母亲只是心情不好,她不是真的想责备你。”
维克多眼圈都红了,“母亲从来没有这么严厉的责备过我!我、我也没做什么呀。”
“这不怪你,my son。”瑞德和颜悦色,“母亲是女人,而女人总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母亲很爱你,这你是知道的。”
维克多点点头。
“好,我去跟你母亲谈谈,弄清楚她为什么不高兴,咱们要叫她高高兴兴的,每天都笑,你说好吗?”
维克多又点点头。
“快把眼泪擦擦,男孩子可不兴动不动就掉眼泪。你要钱吗?”瑞德掏出钱包。
维克多忙说:“不用,先生,母亲给了我零花钱。”
“去跟达米安玩吧,今天下午的课——”瑞德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下午的课不用上了,我去给你请假。去玩吧。”
维克多微微鞠躬,离开了客厅。
瑞德想着约瑟芬自从得到了20万美元的赠予之后心情一直极好,没理由忽然心情变坏。她也不用自己操心婚礼的事儿,可以说没有什么能让她烦恼的——
他问过女仆,太太最近并没有收到什么陌生的来信,家里的信件都是亲友们回复能否来参加婚礼的回信,包括塔拉的回信,斯嘉丽和卡琳、梅兰妮和艾希礼、苏伦和肯尼迪,都会出席婚礼。
也没有什么人来拜访约瑟芬,都是来拜访爱弥儿太太的。
所以既没有收到陌生人的来信,又没有奇怪的人来拜访,约瑟芬为什么突然心情变得很糟糕?
作者有话要说:巴特勒老爹耿耿于怀瑞德这个不肖子居然成了赌徒,又跟失足妇女搞在一起,名声扫地,一直不肯原谅他。他就是那种老式本分的南方绅士典型,瑞德跟家庭决裂也是因为父亲的迂腐和一言堂家长作风,他是南方规则的叛徒,但后来为了他和斯嘉丽的女儿邦妮的前途,还是低头妥协了。
第86章
房间里没有一丝亮光。
瑞德举着烛杯进了卧室,低声说:“约瑟芬?”
“谁让你进来的?”约瑟芬嗓音微哑。
“我来看看你,你还好吗?”
“还好。你不该到我的房间来,现在还不行。”
微弱的烛光照在四柱床上,她的脸孔半明半暗,她美丽的幽蓝眼眸颜色变得更深,而娇柔的唇瓣几乎跟脸色一样苍白,显得极为脆弱。
“你病了吗?”瑞德担忧的问:“你一整天脾气都不好,是为什么?谁惹你生气了?”
约瑟芬没说话。
“不想告诉我?还是——不能告诉我?”他小心蹲下来,握住她的手,亲吻她手背,“你总是这样,想让我知道的事情才告诉我,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你一个字都不会说。”
约瑟芬勉强一笑,“你现在才说出来?我以为你不在乎呢。”
“是因为我爱你,我可以不在乎,我想你最终会跟我说的。我能为你做很多事情,等你明白我是个可靠的男人,就会告诉我。”
约瑟芬又笑了一下,“也许。”
“是什么事情让你烦恼?你对维克多的态度可不怎么样,那孩子吓坏了,我看他都要哭了。亲爱的,你要好好对你的孩子,别像我的父亲。”
“你说什么呀!”约瑟芬嗔怪的说。
“孩子都很敏锐,你的心情不好,他马上就能知道。他会担心是自己不够好,所以你不爱他。”瑞德感同身受,格外同情维克多。
“我不知道。我难道不爱他吗?也许我跟他是不够亲近,可他是个男孩子,总不会永远都在我身边。”
“你是很爱他,可男孩子需要鼓励,而不是冲他大吼。”
“他没那么脆弱。”
“他才十岁,还是个孩子。”
约瑟芬有点窘,“好了,我不需要你来教训我该怎么教育孩子。”
“将来也会是我的孩子。你要求我将你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我答应了,我就要做到。别让他伤心难过,以至于跟你生疏了,到时候——你后悔可就来不及啦!”
“好,我会跟他谈谈的。我不是对他生气,就是……”
“你有心事。”
“也许。”
“我有那个荣幸能知道是什么让你烦恼吗?”
“不能。”
好吧,虽然遭到了拒绝,但总算问出来确实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不然她不会为之烦恼。事情可能还很大条,如果是简简单单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她才不会费心思烦恼,一定早早用钱摆平。
在这方面他俩的思维方式是一致的,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大事,他们也愿意用钱来摆脱烦恼。
他想不出来她会遇到什么事。她的经历并不复杂,也很透明:第一任丈夫,英法混血,死在印度次大陆,没有尸体,巴黎的黑斯汀斯们下葬了他的几件衣服;第二任丈夫,出生在波士顿的英格兰移民后裔,死于海难,尸骨无存,泰伦特家也只能下葬了他的几件衣服;第三任丈夫,奥地利贵族,说是“死了”,实际是被公爵父亲软禁起来,没有离开欧洲,他也有人一直关注纽约、萨凡纳甚至加拿大港口,一名高傲的奥地利贵族还是非常显眼的,不可能不被人注意到。
至于金钱方面,他也想不到会有什么问题,铁路公司的业务在内战期间也没有受到很大影响,进展很好,进度也正常,盈利可观,没有什么劳资纠纷——再说约瑟芬也不会在意劳资纠纷。她失去了泰伦特家的大部分财产,但还有黑斯汀斯的财产可以支配,他又赠予了她一大笔不动产和现金,她不缺钱,还相当富裕,所以她到底在为什么烦恼呢?
他换了个方式,“好吧,你要是不愿意告诉我,我也不会难过,只会想我肯定是哪里做的不好,不能让你放心告诉我你的秘密……”
“正因为是秘密,所以才不能告诉你。”
“这么说,你确实有秘密。”
瑞德站起来,很随意又很自然的坐到床边。这是很不合规矩的,他们虽然是未婚夫妻,但还没有结婚,他就不该冒然进她的卧室,特别是在她父母家里。但,管他的呢!他向来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她也不是。
“你认为呢?你喜欢一个什么秘密都没有的女人吗?”
瑞德低笑,“我说不好。”
“你也有秘密。”
“对,我确实有秘密。”
“是什么?”
“很多。你想知道什么?”
“你儿子的母亲是谁?”
瑞德面露难色,“你明明知道,还要问我。”
“也许我猜错了人。”
瑞德想着女人果然还是会在乎的,想补救一下,“我那时候还是个愚蠢的年轻男人,太年轻。”
“还太放荡。”
瑞德皱了皱眉,“确实,你说的确实。可你早就知道我是什么人,对吗?”
“我知道。那么,”约瑟芬坐了起来,靠在床头,“你还有其他孩子吗?”
“没有,我发誓。”
“我也不是那么狠心的女人,你还是可以去看他、抚养他,我也不在乎他是不是跟你一个姓。别的我不想考虑,那该是你考虑的事情。他将来会怎么样、会不会想要杀了你这个不合格的父亲,你该去头疼。”
瑞德又皱眉,“我懂你的意思了。”
约瑟芬捏着他的手指,她纤细的手指柔弱无力,摩挲他的粗大手掌:他的指节突出,不太像“上等人”,倒像是田里干活的黑奴;掌心有握马缰绳的厚茧,这也不太像个上等人,真正的上等人都是戴着手套握缰绳的,这样可以避免掌心磨出厚茧。
细细软软的手指挠着他的掌心,酥酥痒痒的,像是轻挠着他的心。
“你还想知道什么?”
“你的秘密吗?”
“嗯哼。”
“没有别的了,其他的我也不太在乎。”
瑞德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忘了原本是想问什么。
晚餐,约瑟芬没有下楼吃饭,但叫女仆传话,让维克多吃过晚餐后去她的房间。
她安慰了维克多,诚恳的向他道歉。
“原谅妈妈,妈妈心情不好,向你撒气,这是不对的。我保证我仍然像以前一样爱你,永远爱你。”
维克多反而觉得很窘,脸都红了,“我从没有责怪过您,母亲。”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您真的不是为了我生气吗?”
“不是,我发誓。”
维克多扭捏的笑了,“那就好。母亲,您真的要跟巴特勒先生结婚吗?”
“是的。怎么了?有人说什么了吗?”
“——没有,就是……”男孩低下头,“我想念泰伦特先生,我喜欢他。”
约瑟芬可心疼儿子,菲利普对他来说是人生中出现的第一个接近“父亲”的人,对他也像个真正的父亲一样尽职尽责,在这方面来说菲利普完美无缺。可也许正因为他太端正完美了,反而会让她觉得——不太满意?太无趣?唉!
“他是很好,我也很想念他。”
“他要是活着该多好!”
“我也这么认为的。巴特勒先生也会努力成为一个好父亲,你觉得呢?”
“也许。”
“我觉得他很聪明,也很有头脑,应该懂得怎么做个好父亲。你常跟他在一起,你觉得他怎么样?”
“他还行。”
“还行就是还不错,对吗?”
维克多点点头。
“要知道,一个男孩要是没有一位可靠的父亲,是会被人——说闲话的,你现在在家上学,将来会去大学,你该有个好父亲才不会被人嘲笑。辛西娅也应该有个好父亲,将来才不会被人小看。你懂吗?”
维克多似懂非懂,“有一点点懂。”
“没关系,再过几年你就能明白了。好了,现在出去吧,早点睡觉。”
“好的,母亲。晚安,母亲。”
约瑟芬亲吻了儿子的额头,维克多随后出了房间。
瑞德决定弄清约瑟芬的烦恼。
按说婚期临近,未婚夫妇就不要见面了,瑞德虽然对这个规矩不屑一顾,但要是新娘的母亲坚持,他也就很乖巧的听从。
不能去罗毕拉德家,并不耽误他跟约瑟芬交流,他派了个黑人男孩往罗毕拉德家送花,随花束送去短笺,要求约瑟芬一定要写回信。
约瑟芬本来觉得他多此一举闲得蛋疼,很嫌弃的回信问他是不是太闲了?
瑞德在萨凡纳住在他新装修好的宅子里,距离罗毕拉德家不远,坐马车也就是10分钟路程,散着步就能到。
他一本正经的回复:一夜未见,已经十分想念,只想快到婚礼那一天。
随信又送了一束红玫瑰。
约瑟芬回复:要耐心。
瑞德:我很有耐心,可我担心会不会出现意外。
约瑟芬回复了一串问号。
瑞德:你今天心情好点了吗?如果仍然不好,那么你该从窗户翻出来,我会在窗外等着你。
嗐!都什么年纪了,还玩少男少女那套!
约瑟芬回复:醒醒!你已经不是16岁的懵懂少年啦!
黑人男孩刚拿走回信,便听到有人敲窗户。
是瑞德。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怀孕,你们咋想的。
第87章
他一只手捧着一束白茶花,另一只手扶着木梯,笑意盈盈,“约瑟芬。”
嗐!虽然行为像18岁的莽撞少年,实际年龄40岁,但却并不讨厌,只让人觉得十分开心。
——毕竟,谁不喜欢一个能搭木梯翻墙的爱人呢?
“瑞德。”她欢快的冲到窗前,以至于瑞德赶忙喊着“小心”。
“这么说,你以前也这样翻过别的女孩的窗户?”她笑着说。
“也许翻过那么几次。”
理解,哪个年轻英俊的男孩没有喜欢的女孩呢?瑞德又从来不是什么乖孩子,翻墙去看喜欢的女孩,不算什么稀罕事。而且,众所周知,军校里有很多孩子都是那种家里管不了、只好往军校一送,希望他们能够学会自律和“守规矩”。
“你要是想要的话,我还可以在窗下为你弹吉他。我的歌喉也许不怎么样,可我真诚的心是火热的。”瑞德将花束递给她,“送给你,my love。”
约瑟芬接过花束,伸头向楼下看,“你不会摔倒吗?我可不允许你翻进我的房间。”
“我可是上过西点军校的人,这点事情难不倒我。”他昂首挺胸,“你来吗?我可以带你偷偷溜走。你想去哪里?”
“不知道。我不想从木梯下楼。”
“我们可以这么聊聊天,你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