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景兰跟赵四娘说话的时候,翠竹跑去找了个木盆子出来,倒了灶上大铜壶里的水在里头。
她一边倒水,一边在旁边补充道:“还有这洗漱沐浴的水,也得备下,分早晚,朝食之前,晚饭之后送来。先麻烦赵娘子几日,待到后面的小茶房可以烧水了,就不麻烦赵娘子了。”
赵四娘当然说不麻烦,她会按照两位姐姐说的做。
景兰看了翠竹倒在木盆里的水觉得不够她们主仆三人洗漱的,就又管赵四娘要了个木桶,把剩下的铜壶里的热水都倒干净了,她跟翠竹两个人一人端着一盆热水,一人提着半桶热水去后面绣楼。
她们进屋的时候,看到沈婉正在那里铺床,翠竹见状赶忙把木盆子放下,急道:“姑娘快放下,这些事怎能让你来做呢?”
沈婉回身看向两人,微微一笑道:“我如何不能做?反正闲来无事,早些把床铺好,便能早些歇下。”
翠竹已经奔到沈婉身边从她手里夺过了床单,开始快速地铺床,一边铺还一边解释说她跟景兰给沈婉打热水去了,又跟那赵四娘磨叽了一会儿这才回来晚了。
景兰把装着热水的木桶放下,又去找了巾帕出来放进木盆里,给沈婉拧了帕子擦脸。
她比沈婉矮上一头,需要踮起脚尖才能够得着沈婉的额头。
沈婉见她如此费力,也没有去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让景兰好擦一些,她似乎很喜欢景兰踮起脚尖服侍她。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想起景兰第一次服侍她沐浴时候的情景……
景兰给沈婉擦了脸,沈婉又去自己洗了手,让景兰给她擦拭干净。
接着景兰又服侍她洗脚。
按理说一路从金陵而来,晚上是该沐浴一番的,可这里条件太简陋,只能洗脸洗脚之后就睡下。
景兰在服侍沈婉洗脸洗脚的时候,就跟她说起了刚才在外间厨房里吃饭时,跟赵四娘说的那些话,她问沈婉:“姑娘,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没跟你说,就答应了每月给赵四娘三两银子做饭钱。我是这么想的,咱们才来,光是修葺收拾好这第三进的屋子也要不少时日,哪顾得上买菜做饭。且让赵四娘先做着,等到这后面的小茶房砌灶的时候,咱们让匠人多砌两个灶眼,到时候咱们就可也自己做饭了,不经赵四娘之手,姑娘吃的东西还是要洁净些为好……”
没等景兰把话说完,原先一直含笑听着她说话的沈婉忽然捂着嘴干呕了两下,好像要吐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土豪的意思,这是强强,还有下个月我争取多更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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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姑娘!你没事吧?是不是晚上吃的饭不洁净; 你吃了不舒服?”景兰见状赶忙问。
沈婉来不及回答景兰; 一只手捂住嘴,又干呕了几下。
已经把床铺好的翠竹听到景兰的话,也走过来了; 见沈婉这样就去把木盆子端过来; 预备给沈婉接着呕吐物。
她说:“定是今日赵四娘去买回来的饭食不干净; 姑娘吃了难受; 这才要吐。”
沈婉见她们两个小丫鬟在那里紧张兮兮地看着自己; 有心想把自己怀孕的事情告诉她们吧,又觉得太早了。可要是不说; 她们这样担心自己又过意不去。
想了想,她决定过一阵子; 等在这里安定下来再说。
好在她现在的孕吐只是干呕; 不算严重,很快就过去了。
“我没事了,翠竹把盆子端走罢; 你和景兰还没洗脸呢。”
“姑娘; 你真没事了么?”
“嗯。”
翠竹这才把木盆子给端走了,她还说她跟景兰今日不洗脸也没什么。
自从景兰到沈婉身边服侍以来,她还没看见过沈婉这样干呕过; 因此她认定一定是沈婉吃了赵四娘从金河镇小饭馆里买的饭食,肠胃不适才这样。
她给沈婉擦了脚,给她穿上绣鞋,扶着她站起来; 接着说明日她会去厨房看着赵四娘做饭,要她把饭做得洁净些。只要不吃外面的饭了,沈婉就会好受些,不会肠胃难受要吐。
沈婉默默地听着,没吭声儿,心里却暖暖的。
她发现,自从到苏州沈家老宅之后,景兰好像一下子就能干起来了,里里外外的,主动安排这安排那。以前在金陵沈家,她身边有夏妈妈,有安春和安冬,就显不出景兰来。
一直以来,沈婉都希望把景兰培养成自己的左膀右臂。原以为,需要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教她,要很久之后景兰才能上手。
可现在看来,景兰远远比她想的更加聪明能干。
说实话,沈婉很高兴看到这样的景兰。
还有,到了苏州老宅,这里的情况这样糟糕,她又开始孕吐,景兰变得能干起来,又这样关心照顾她,沈婉莫名觉得自己竟然想要依靠在她窄窄的肩膀。
起了这种念头,沈婉就拉住景兰的手不放了。
等到景兰扶着她在西边梢间的卧房的架子床上坐下,她就要景兰一会儿洗漱完了过来陪自己。
景兰留意到她说的是陪她,而不是值夜,意思是要跟沈婉同床的。
自从上次沈婉要她就在身边睡,而景兰拒绝了之后,沈婉就再也没有那样要求过。
对于跟沈婉同床,景兰以前是拒绝的,那个时候她认为沈婉是有夫之妇,又是她的主子,两人相处时间也短,自己年纪又小,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不能脑子发热,跟沈婉发生关系。
现在呢,她也还是不想跟沈婉同床,就是怕两人之间的暧昧继续发酵,控制不住会出事。
但沈婉因为跟萧玉琅和离,被郦老太太放逐到苏州老宅这么个破旧的地方来,所有的钱财也被沈家没收了。景兰觉得这对沈婉一定是个重大的打击,尽管她在面上还是云淡风轻,可内心想必还是觉得很难过和无助吧。
环顾四周,昏黄的油灯发出的灯光下,斑驳的墙面,朽烂的门窗,除了靠墙的架子床外,寥寥无几的几样家具。这里实在是太寒酸和破旧了,和以前沈婉的居处比,简直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天上。
她又想起自己在沈家别院清雅的书房中,初初见到沈婉的时候,简直惊为天人,顿生倾慕之心。
以前志得意满的大小姐和现在正在落难的大小姐,两相对比,让景兰无法将拒绝的话说出口。
她迎着沈婉切切的目光,点点头说:“好。”
“那我等着你。”
“嗯。”
景兰将锦帐撩起,沈婉自己脱了绣鞋上床,倚靠在靠枕上,景兰又将锦被拉过来给沈婉盖上,这才重新放下帐子,说自己去去就来。
她到外面去跟翠竹一起将就沈婉用剩下的水洗脸洗脚。
翠竹在一边啰啰嗦嗦说:“明日要叫姑娘拿些银子出来,先把这洗漱要的盆子浴桶等物买了,趁着严老管事和那两个小厮还要在金河镇呆上一日,可以让那两个小厮去帮我们跑路买来。另外,这满院子的杂草也得拔了,还要买些雄黄回来到处洒一洒,驱除虫蛇,以及让老鼠也藏不住身。方才我出去倒水,见到草里好几只老鼠在跑来跑去,还见到一条蛇,将我吓得不轻……”
她一边说一边瞪大了眼,拿一只手拍着胸口,又说:“但愿今夜这些东西不要跑进屋里来,不然我得被吓着睡不了觉。”
景兰觉得她的表情有些夸张,还没有认清现实。
在苏州的沈家老宅见到老鼠蛇还有虫子不是太正常的事情吗,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怕有什么用?
穿前,景兰要是看见这些东西,肯定会吓晕,但现在,她不会再害怕。
见景兰始终是平淡无波的表情,翠竹便问:“对了,兰姐姐,你怕这些东西么?”
景兰摇摇头,道:“我想明日还是你跟我一起去买木盆木桶等物,让那两个小厮拔掉庭院里的杂草吧,将整个绣楼所在的院子收拾出来。那些活可不轻松,也费时,咱们去跑跑腿买东西好些。”
“那顺带叫上赵四娘,让她带着咱们去买,还能讲讲价,少花些银子。”
“好。”
洗完了脸和脚,翠竹把两人的洗脚水用木桶提出去倒了,回来把门给闩上。
好在绣楼的门还有个门闩,能闩门。
这苏州沈家老宅最后一进的绣楼是楼下五间,楼上五间。
楼下的西梢间和东梢间各有一张架子床,沈婉住在西梢间,这东梢间就归景兰和翠竹住。
景兰伺候沈婉去西梢间的床上躺着时,东梢间的床也被翠竹铺好了。
沈婉虽然被郦老太太放逐到苏州老宅来,没有钱财,可这床上铺的盖的却是极多。这真应了沈婉的娘余氏当初的说法,金陵沈家沈婉居处的那些屋内的帐幔被子衣物等要是不带去,怕她到时候连个居住的地方都收拾不出来。
本以为景兰今夜会跟自己一起住在东梢间,没想到景兰在端起油灯往东梢间走的时候,告诉她,自己今夜要去西梢间陪大小姐,不跟翠竹住。
翠竹一听立即就哇哇叫起来,说:“不行,不行,我怕,兰姐姐,你带上我一起去大小姐那里睡吧!”
景兰立即给否了她的要求,因为翠竹什么睡相她太明白了,就她这种的,带着她去沈婉那里睡,那才是要把大小姐给吓着呢。
于是她便把拒绝翠竹不能去大小姐那边睡的理由说了,还说了,大小姐从来没有叫她去值夜,估计也是早晓得她睡觉又磨牙又说梦话,吵得人睡不着。另外,翠竹要搞清楚,现在是在苏家老宅,也不是在金陵沈家做丫鬟,要是不迅速地让自己的胆子大起来,就不能伺候和保护好大小姐。这样一来,大小姐还要她做什么,不如把她给卖了,重新买个胆子大的丫鬟来。
景兰这么一说,到底是把翠竹真给吓着了,她觉得景兰说得很有道理,要是自己胆子太小,大小姐留着她做什么。一个胆小的,光给大小姐添麻烦,连自己也保护不了的丫鬟,大小姐一定很鄙视吧,然后不高兴就把自己给卖掉了。老实说,她现在已经跟景兰混熟了,而且习惯了服侍大小姐,要真是被卖掉了,去陌生的地方,服侍陌生的人,那个时候她才会哭死呢。
“那,我,我就在这里睡,不过,兰姐姐,你把油灯留给我。”翠竹弱弱地说。
景兰答应了,便把手上的油灯放在了床前一把扶手椅子上。
翠竹又要求自己爬上了床,钻进了被窝,景兰才能走。
景兰哭笑不得,然而还是答应了她,看见翠竹爬上了床,钻进了被窝,还把帐子放下压在垫的棉絮下面,这才离开了东梢间,摸着黑去了西梢间。
进了西梢间,景兰将门关了,又去端着油灯,走去检查下了窗扇可都关好了,见一切都妥当这才走去沈婉躺着的床前,把油灯放在床前的小条几上,脱了衣裳和鞋子上床去。
上了床,她跪在床上,把帐子四面垂下的部分都捞起来,压在床垫下面。
尤其帐门这边,她更是拿出了自己荷包里面的针线来将帐子两边给粗略地缝上。
沈婉在一边看着她如此忙活,不觉好奇,尤其是看见她摸出荷包里的针线来缝住帐门两边的帐子,就忍不住问她为何要这么做。
景兰一边缝一边说:“姑娘也看到了,这老宅里头有老鼠,有蛇,还有不少虫,咱们才住进来,又没有用雄黄驱蛇鼠虫蚁。不把帐子缝起来,我怕那些东西钻进来,姑娘跟我怕都会睡不好了。”
沈婉听了不由得夸赞景兰心细,能干。
景兰抿唇笑,手上的活儿不停,她又说她刚才跟翠竹商量来着,明日这院子里的杂草让严老管事带来的两个小厮来除,她自己就跟翠竹一起去买木盆木桶浴桶以及雄黄等物。
她问沈婉,自己这样安排可得当。
沈婉当然说好,还说她考虑得周祥,就按照她说的办。
景兰犹豫了一下,又问沈婉有多少银子,因为这关系到能买多少东西,先买什么,后买什么,以及往后如何安排日常生活。
第56章
沈婉告诉她:“手中没有现银。”
“……”景兰停住了手上的活儿; 转身愣愣地看向她; “姑娘,你是在说笑吧?”
沈婉摇头:“我没说笑,是真的。老太太不准我带走一文钱; 也不准沈家人资助我。有我二叔在一旁监督着; 我爹娘也不敢给我拿钱; 否则被发现了; 我就会真被除族。”
“那; 姑娘打算怎么办?这……”
“眼看就要用银子?”
“对了,姑娘我这里还有五两银子; 另有两根你赏我的金簪,要不明日我把金簪拿去当了; 先用着。”
“用不着花你的银子。老太太虽不叫我拿走一文钱; 可我屋里所有的衣裳绸缎大毛皮袄披风都叫我娘给我打了包袱带来了。没钱用,就当几件衣裳吧。”
前两日,余氏带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到沈婉屋子里来帮她打包衣裳; 景兰也在里头帮忙; 亲眼见到沈婉的貂鼠皮袄披风之类的衣裳有十几二十件。只是她不晓得这些衣裳的价格,但按照穿前对貂裘的了解,她料想应该很贵。
果然; 沈婉告诉她:“那些貂鼠皮袄,最便宜的也值六十两银子以上,即便拿到当铺当,减价一半也有三十两银子。有三十两银子倒可应付一阵。还有我那些褙子领子上的金镶宝钮扣; 一粒也得值一二十两银子。几十件这样的衣裳,也有上百粒金镶宝的钮扣,这也得值一两千两银子了。我跟你交个底,咱们不至于穷得没饭吃,施展不开的。”
景兰边听沈婉说话,边继续缝着帐子,默默算了算,三十两银子可以做如下安排。先给赵四娘三两银子,应付一个月的生活费,剩下的银子找人砌灶,把屋顶补下漏,恐怕需要花个十两八两的,剩下十多两,再买些必须的生活用品外,倒是可以像沈婉说的那样,足够应付一阵儿。
只是被郦老太太放逐到此的大小姐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去,这总当东西过日子终究不是长久之法。就算沈婉的那些值钱的衣服还有金镶宝的钮扣拿去卖了,她们不会受穷,但景兰却觉得不甘心。
对于一个从来没有进过当铺的穿越者,景兰固执地认为当铺还是尽量不去的好。一是去当铺当东西总是件没脸面的事情,二来当铺当东西,得到的钱比当的东西价值要少一半以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