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他想是不是他死了,这世上都没人知道他消失了。
早晨清爽的微风吹进小屋,沉睡的安琰感觉有水滴落在脸上,缓缓睁开眼睛,发现窗外下雨了。
他连忙翻起身关窗户,低头看楼下湿漉漉的地面,似乎雨下了很久。
“多雨的季节。”
眼看要开学,饭店的兼职丢了,安琰也不急着再找一份,瞥到楼下和他同龄的人都在玩,他叹气,“好想不用工作。”
嘭嘭嘭,有人敲门。
安琰很奇怪怎么可能有人上这?是收煤气费的?还是水电费?
他戴上口罩去开门,门一开,屋外是个二十多岁的长发女生,她优雅一笑,“还记得我吗?”
“你是?”安琰真的没有印象,可这张脸有点熟悉。
“我是楼上搬走的单雨姐,小时你可是经常去我家吃饭的。”单雨把湿雨伞放在门边。
“单雨姐?真的吗?快进。”安琰欣喜不已,把她请进了屋,“真是太意外了。”
那是在他五岁,妈妈车祸去世后,无人管的他还是楼上的阿姨帮他要了一笔赔偿钱,没有那笔钱他早进孤儿院了,也是他们一家经常帮他,只是没多久就搬走了。
“这屋里还是没变啊。”单雨环视一圈,走到窗边开一扇窗,稀落的雨点挥洒进来,她回头看安琰,“怎么在屋里也戴口罩?”
安琰闪躲开她的眼神,小心地把口罩摘了,单雨没有惊讶,只是心疼的叹息,转移安琰的思绪,“小安,我回A市了。”
“真的,那你现在和阿姨在哪住?”安琰不自然的揉了一把疤,让她坐下,顺手给她倒了杯水。
“是我自己因工作调动来A市的,对了,你该考大学了吧?”单雨是个美丽温雅的女性,笑起来又自带甜甜的酒窝。
“我今年正是高考年,我想和你一样能出国,所以报了本市专修外语的东大,我考上了。”安琰一笑牵动了丑陋的疤痕,是个人都会觉得太吓人,而单雨很心疼这个弟弟。
单雨微微地笑,“那太好了,我是在国外专修的外语,不过想回国,恰好被东大请去了。那以后我可是你的老师了。小安打算怎么办?是住校还是回家?”
“你是老师了?那老师,我想回家可以吗?我不想和别人在一起住,我怕他们会……”欲言又止,安琰低下头。
他知道自己的情况,之前他没戴口罩上学,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就没人愿意和他交朋友,甚至会嘲笑殴打他。他讨厌那种感觉,他宁愿自己一人。
“东大离这还不算太远,管理也没大城市严格,回家住我可以帮你申请,而且你要是想戴口罩上学,姐姐可以帮你和校领导说。”单雨从手提包里掏出个精致的盒子,“这是送你的钢笔,在东大一定要好好加油,做给别人看。”
安琰鼻子一酸,粲然地笑,“还是有依靠好。”
“臭小子。”单雨笑,“吃饭了吗?一会雨停去吃点,然后咱们去东大溜达一圈,咱俩都需要熟悉新环境。”
“好。”安琰真的很喜欢被人关心的感觉,而且他觉得单雨回来的太是时候了,不然他还不知道怎么和学校申请回家住。
待外面雨停了,两人直奔去了一家老字号的驴肉火勺店。八月份天气还很温和,即使下过雨,火勺店的桌子也都干爽的摆放在了店门外。
早晨吃火勺的人还挺多,安琰有点不自在,坐在了最靠路边的桌子前,背对着其他人,“这家店真是老店了。”
“是啊,小时候就有,回来就特别想吃这口。”单雨要了火勺,两人就坐在那聊着,而安琰摘掉口罩后就用手捂着左脸。
“我操,人这么多。”
这一声不文明的喊声让安琰想起了那四个家伙,他小心地回头看过去,果然是,只是不见那个满脸不爽的人,就只有那哥仨。
“老子太困了,你把我叫起来就是为了吃饭?”付东趴在桌子上,一嘴不满。
刘漠摇摇食指头,“非也,难道你忘了四哥说今天去干嘛?”
“好像是去爬山。”付东打口哈欠,“那我也困。”
“漠儿,你没叫四哥?”要过火勺的郑易阳走过来问。
“谁敢啊?那家伙起床气大着呢。”刘漠夹过一块驴肉火勺就吃。
那边的安琰尽量把自己缩小,一抬眸看前方的人行道上走来一个人。晨光下他英俊的脸足可以让人愣几秒钟,高大的身躯透着一股自带的洒逸。
安琰一见是那个不爽的老子,吃的火勺呛在了嗓子眼,单雨递过水,“慢点吃,喝点水。”
“嗯。”安琰喝口水,见厉左要走到这边了,立马假装藏在桌子底下系鞋带。
他到底欠了这人多大仇啊?同一个城市十几年来也没碰过一次面,这惹一下还巧遇没完没了了。
“嗨,四哥,这呢?”刘漠嚷嚷的举起手,他这个人可不像他的名字一样冷漠,反而话特别多。
厉左嫌弃地瞅他一眼,“我不瞎。”
“哎,气还没顺啊?你那衣服洗出来没?”刘漠道。
厉左背对着安琰的方向坐下,“经过我妈的手,它已经……”
“洗出来了?”付东睁着蔫眼,接过话。
“不是。是彻底的毁了。”厉左一个完美微笑,语气平和地道。不了解他的人以为他真的很和平,了解他的人知道那笑容下是多大的无奈和烦躁。
他都服他那亲妈,想一想那件死的超惨的衣服,他脑仁都疼。
“哈哈……我就知道阿姨厉害,上次把羽绒服洗的是一根毛没剩,这次……”刘漠哈哈说着,说一半扫到一道凌厉的目光撇过来,很自然的闭嘴吃,“火勺好吃。”
“没多久就开学了,今天在山上住吧,一会去拿帐篷。”厉左一手伸进裤兜,一手夹起火勺吃。
“四哥,你今天心情还算不错吧?”郑易阳是这几个人中脾气最好的,平时也挺有礼貌。
厉左挑眉,“有事说。”
“了解我,四哥也。”郑易阳笑笑,“美玉找我了,说想和你见一面。”
“操!你要再搭理她,你给我消失!”厉左本刚要转好的心情,又被搅的稀巴烂。
“我也不想管,谁让她老找我妈,然后我妈就磨叽我。”郑易阳无奈的摇头。
“那女的还想着追四哥那,真有耐性,一年了吧。”刘漠感慨。
厉左烦躁的把筷子一扔,回头一扫暼到一个貌似熟悉的人影,他转过身,看路边等公车的安琰上了一辆东大专车。
他痞笑,臭小子,东大的学生?那你可跑不了了,咱们的缘分来了。
“四哥,你笑什呢?”刘漠探过头查看。
“你管。”厉左拽出一根烟,“快吃,吃完走。”
作者有话要说:
“惹上我还想着逃。”厉左不耐烦的“切”一声,“就算是死,我也会把你从阴曹地府里揪出来,不要想着没人知道你的存在,我狠狠地记住你了。”
那年的安琰很软弱,那年的厉左很暴躁。
这是第一眼第一眼,我们的厉老大可不是一直这样的不文明,。。。啦啦啦,明天见(* ̄0 ̄)》
第3章 该死的巧遇
东大在A市城的边缘,面积开阔的很大,由于学生多,东大西周全是做生意的小店,夏季还很热闹。
“这学校真大。”安琰四处扫着空旷的学校。
“是挺大的。”单雨看了眼办公楼,“我刚给校长发信息了,他说在办公楼,你和我去,我帮你把事情办妥了。”
“谢谢你,单雨姐。”安琰感激的笑。
“谢什么。”单雨小时习惯揉他头,一转头才感叹安琰长大了,比她都高出半截头了。
出了东大,两人不同路,单雨坐车走了。安琰走在湿润的柏油路上,心情小有舒畅。
以前担心自己不能戴口罩上课又要被嘲讽,现在校长允许了他回家,也允许了他戴口罩,他应该能消停的读完大学了。果然是充满生机,希望的大学啊。
安琰回到旧楼,翻了翻这一夏挣的兼职钱又看看之前存的钱。还行,除去学费,省着点花够两个月的生活费了。
他把钱夹在书中,想了想米和油快没了,又拿出五十块钱,戴上口罩出了门。
难得清闲,安琰走路都悠闲很多,路过市场的一家小服装店,他顿住脚步看自己穿了两年的衣服。
犹豫片刻,安琰进了小店,里面还是以前的那个妇女老板,“小伙来了,看看吧,我这夏季甩货,超划算。”
安琰四处扫了一圈,目光定住在了墙上的一套浅蓝色运动服,“这套衣服多少钱?”
“小伙真有眼光,最后一套了,给你便宜点,一百一。”老板爽快的道。
“哦。”安琰平时买衣服都在西市场,那里的衣服是南方进来的,都很便宜。
一百一对他来说有点小贵。
老板见安琰在那瞅衣服,心软的摇了摇头,“小伙,说实话我也多少听到过你的情况。这样吧,你要是真喜欢,阿姨要个本钱,六十块钱。阿姨不骗你,一分钱没挣。”
安琰从兜里掏出钱,东拼西凑了五十六块钱。老板看他还在那翻兜,一狠心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就那些吧。”
“谢谢阿姨。”
米和油没买上,安琰抱着衣服乐呵呵地回家了,到了家就迫不及待的换上衣服。
安琰个子一米七八,虽然有些瘦,但宽肩,窄臀,长腿,皮肤又白白净净的,穿天蓝色的衣服显得无比俊逸清爽。
他站在镜子前满意的看着,目光又扫到了左脸上,用手扣住,有些不满地笑,“没有它,我还是很帅的。”
人们似乎都很在乎完美,哪怕你很优秀,一个刺眼的不完美,你的光芒就会尽失。如安琰一样,他戴上大口罩时,还会有女生关注,可一旦摘下口罩,别人的第一目光永远是他丑陋可怕的疤痕。
安琰脱下运动服放进柜子里,准备在开学时穿,把屋里收拾一遍后,他简单的吃了饭。
而窗外已日落西山。
叮铃铃……
安琰接过电话,“李叔,是有活吗?”
“是啊小安,有空你就过来吧。”
“我这就去。”
还有两周多就要开学了,忙碌了一夏的安琰也想放松一下,买足了菜和米,他每天就窝在家里看看书,看看电视,有时自娱自乐的哼首歌。
清闲的日子总是很快,东大开学了。
东大是军训最早的学校,安琰得到校长的同意不用新生军训,在开学时,他穿上这半年唯一新买的衣服去了梦想的大学。
为了省车钱,他一早提前起来的,走了五十分钟才到东大。
他没军训,到那时东大的新生早已经登记了,连大二大三的学长学姐们都到校了。
“小安。”单雨从办公楼走出来,冲他招手。
“单雨姐。”安琰走过去,“我要去哪报道?”
“我带你去。”
在单雨的陪伴下,安琰很快的报完道了,走在东大里,看着成群成对的学生,他有几分忐忑不安,有几分期待愉悦。
辅导员派同专业的学长让他送安琰去教学楼。那学长笑问:“你戴口罩不闷吗?”
安琰摇摇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不闷,习惯了。”
学长还想问什么,被人一下拽着后衣领甩了一旁,安琰疑惑地转头,刚去看就吓了一跳,厉左和郑易阳站在了他右边,而左边是刘漠和付东。
左右攻击,想逃也逃不掉了。
东大大二的四个狠人除了新生谁不知道,他们同时围了一个新生,引来很多人注目。
厉左一条手臂搭上安琰肩上,转头去看他,笑的一脸无害,“小子,跑啊,再跑啊。”
世界难道就这么大吗?安琰傻住。
东大流传这么一句话,惹老师,惹学霸,就是不惹厉老大,并不是别的学级没刺头,只是论打仗,还是厉老大更胜一筹。
再说连学校的老师都知道,厉左与哥几个打人,无非是人家惹到他了,否则人家在学校还是乖宝宝的。
安琰被迫带着走,左看看,右看看,感觉这四人怎么看也不像好惹的,他去拽肩上厉左的胳膊。
呃……没拽开。
“那个……那个,你们有事吗?”安琰胆战惊心,弱弱地说。
“哈!四哥,他装糊涂。”刘漠好笑。
厉左手臂一用力,胳膊直接把安琰的细脖子围在了里面,脸凑的要多近有多近,“小子,你很走运,这段时间我气消了不少。我厉左喜欢痛快的,解决下吧,十一点5号楼天台。不来,我让你在东大待不下去。”
说罢,他把安琰往后一推,劲太大还险些没摔到,而那四人大摇大摆地走了。
“四哥,你要揍他?”刘漠回头看了眼在原地犯愁的安琰。
厉左双手插进兜,“本来是想的,可刚才一碰那小子,那家伙太瘦了,我都怕给他打散架子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郑易阳问。
“想想再说。”厉左摸出一根烟,刚点燃,那边和老师们走过来的校长喊了一句,“厉左,小心我告诉你妈。”
厉左礼貌地莞尔,掐灭了烟和几人进了宿舍楼。
“真逗,老蔺他和你爸是同学,却总拿阿姨威胁你。”刘漠笑。
“我妈那要是说起来比唐僧都磨叽,我脑袋就得炸。”厉左想想都烦。
而那边的安琰继续和之前的学长往教学楼走,心有余悸。
“学长,那个人是谁啊?”
学长一笑,“你说的是厉左吧,我俩是一个班,在大二。咱们一样是外语系的,在一栋教学楼里。你是不是惹到他了?”
“嗯,有点小事。”安琰郁闷死了,还是一个系的,还是同一个教学楼,想装看不见似乎都难。
“要事不大,你没事。他这人不像别的富二代官二代喜欢到处得瑟,他挺随性的,平日也不爱管闲事,不爱挑头,喜欢利索。但是惹到他可能就完了,他这人是绝对的有仇必报。”学长李阳是挺不喜欢厉左那样的拽脾气,可同时还挺矛盾,他佩服厉左的外语。
安琰皱眉,“他们四人那样,学校不管吗?”
“呵呵……”李阳笑了出来,“说出来你不信,他们四人平时满嘴脏话,可这四人外语讲的很好,尤其厉左,居然会四种语言。不过他们也仅仅对外语有兴趣。老师们至少很满意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