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头已经长高了的青年躺在沙发上曲起腿看着有些憋屈,碎发散落在皮质沙发套上,同浅深色的沙发混在一起也仍旧醒目。
阮星渊开门时齐南鹄睁开眼睛,黑瞳深邃地看过来,阮星渊心神恍惚,原本想了一路要同齐南鹄说的话此刻也都忘了个干净。
不对劲。
他意识到齐南鹄今日的状态与以往都不同。
难不成是操场上的事情刺激到了他?阮星渊反省了自己一番,他确实不该把齐南鹄的食物随便分出去的。
灼热的目光一秒也不转移地落在他身上。
“我回来了。”阮星渊平复心神,在对面人的注视下镇定自若地打招呼。
听见这句招呼,躺在沙发上的人瞬时坐起来唇一张发出声,“我……”
开口的人喉结滚动,漆黑的眼睛落入微光,闪烁着的样子犹如夏夜的星辰。
以往的阮星渊从未见过齐南鹄这个样子。
这双眼睛里似乎透露着不同寻常的信息。
突然变化的齐南鹄令阮星渊生出紧张感来。似乎接下来他就能听见对方说出令他大惊的话来。
来不及分辨自己此刻的心情,阮星渊心脏跳动加速,他感觉呼吸不大顺畅。
挪开目光不触及沙发上的人,阮星渊的注意力却没来得及跟上他转移开的目光。以至于齐南鹄刚出声,他就立即看了过去。
便眼见着沙发前的人目光闪烁,有些别扭地避开他的视线,问他:“今晚吃什么?”
这一瞬间,阮星渊下意识地感觉到他原来应当不是这个问题。
刚冒出这个念头,阮星渊就把它迅速掐灭了。作为一个克制的成年人,阮星渊不愿意让自己整天胡思乱想。
“渔粉吧。”阮星渊低下头,在齐南鹄的目光里走向厨房,看起来神态自若,只是手微微收紧。
在他走后,齐南鹄长舒一口气,重新倒在了沙发上。
还在卫生间里冲冷水的时候,他就想明白了,或许长毛猫和狗确实说对了。
一想到阮星渊会照顾熊猫,亦或者和其他动物在一起,他就很生气。
这个人类陪伴自己太长时间了,回想过去,齐南鹄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这个人类帮他治疗,听得懂他的话。
更重要的是,他在课上学习目前世界上出现过的异能时,站在讲台上的研究员说过,精神影响的能力如果用得好,甚至能把接收者的精神力拉到身边来,后遗症是被精神力附身的家伙失去那一段记忆力。
齐南鹄怀疑在他没意识到的时候,阮星渊就救过他,也可能就藏在他身边的哪一只企鹅身上过。
这么一想,齐南鹄就觉得面热。
那么多尴尬的事,也不知道阮星渊看到了多少。
人类真是的……太犯规了。
厨房里逐渐飘出一股香味,齐南鹄被这味道打断了思绪。抬头看过去,阮星渊端着两碗渔粉过来。
坐在餐桌前,扭头望向齐南鹄,“还在生气?”
齐南鹄嘴张了张,又合上,摇了摇头没说话。
这动作令阮星渊产生了误解,他开口说:“你别生气,以后只做给你,你想分给别人就分给别人,不想就算了。”
这话听得齐南鹄耳朵发烫,他愈加肯定对面的这个人类最终一定会答应企鹅。
他抬起头假装只是随便问问,“你为什么这样?”
阮星渊诧异,“为什么不这样?你不是不喜欢吗?”
坐在对面的齐南鹄听见阮星渊这句心跳加速,问:“我不喜欢你就不做了?”
“对。”阮星渊微笑,收起听见齐南鹄问题时心中异样的感觉,把齐南鹄当成吃醋的孩子一般敷衍地哄着,态度极其不认真,“毕竟南南最重要嘛。”
话出来,对面的椅子突然向后挪动,摩擦在地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齐南鹄站起身,目光冷冽看过去,望进阮星渊的眼睛里,一时间阮星渊让反应不过来。
阮星渊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我不是南南。”齐南鹄深吸一口气,“别把我当成当初的企鹅幼崽。”
“我是齐南鹄。”齐南鹄紧盯着对面的男人,“今年18,再过4个月新年过了我就虚岁19了,4年后就可以结婚领取结婚证。我成年了,你把我当企鹅也好,人也好。但是我都成年了。”
阮星渊愣住。对面人撑着桌子,手掌用力,甚至能看见手背分明的骨节,一双眸似藏着火焰,热烈的燃烧着。
喉咙吞咽,阮星渊只觉得眼睛干涩,他告诉自己不能想多,于是故作平静地问:“怎么了?”
话出来,眼前的人站直身体,焦躁地揉了下头顶的头发,像是想说的话说不出口。
这个样子齐南鹄令阮星渊稍稍放松了些,刚刚的齐南鹄实在强势,同齐南鹄以往在他面前的全然不同,阮星渊未曾看见过齐南鹄这般严肃认真的模样,以至于产生了陌生感,以及说不清的紧张感。
“那个。”
对面突然的出声吸引了阮星渊的视线。阮星渊看过去,“怎么了?”
“今晚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睡?”
话出来,说话的人突然脸颊涨红,像是说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不得了的话一般显得手足无措,可又不甘于在其他人面前表露尴尬,于是猛地坐下来抓起筷子。
阮星渊感觉有些头晕,他不确定对面这只企鹅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开口:“不了。”
说完对面问话的人反而松了口气,仿佛他才是被问话的人。
阮星渊低头吃饭,心里打鼓。
他是看过那些奇奇怪怪的网络感情大师发言。
大大咧咧的人突然畏缩,直言不讳的人欲言又止。
阮星渊心脏跳动得让他觉得再待在客厅自己会受不了。他脸上发烫,朝着对面望去。
一眼望见对面的人也在看他,阮星渊听见对方说:“那些家伙都有人照顾,不用你照顾。他们就是自己懒,你别管他们。”
“好。”阮星渊低头看碗,躲过齐南鹄灼灼的目光。
“还有。”阮星渊听见齐南鹄的声音。
“你一直陪着我,我不想你陪别人。”
“嗡”的一声阮星渊耳朵发出阵阵声响,他的力气仿佛被抽空,只觉得脑子空白,什么也想不到了。 这些类似于表白的话,阮星渊实在猜不出齐南鹄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
他一瞬间想到了狗的主人,对方说,那些对于人类来说羞耻的话,对于动物而言不过是自然而然的感受,他们比我们缺少一些对于言语的敏感性。
阮星渊想到这句,心一下子又冷静了下来。
他低下头,筷子搅动碗里的米粉。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不自然,桌子另一头的人郁闷地说了句“算了”,起身捧起碗走向厨房。
“我吃完了,你慢慢吃。”
阮星渊手抓着筷子,脑子突然冒出一句话:他不喊人兄弟了。
飞快地甩甩头,甩开奇怪的想法,阮星渊拿起筷子大口吃饭。
…
齐南鹄回到房间打开手机拨打熊猫的电话,他势必把熊猫痛骂一顿,疏解下气愤难当的感情。
都怪这只破熊猫。把他和阮星渊的关系搞得那么复杂。
电话没打通,或者说,应该是很快就被挂掉了。
齐南鹄把手机丢在一旁,将自己砸进了床铺。
房间安静无声,一丝杂音也没有。齐南鹄趴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咚。”门突然敲响。
他企鹅的!
齐南鹄一跃而起,奔至门口。盯着门,手心冒出汗来。
他脑中突然跳出一句话:“今晚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睡?”
第108章 是爱情啊
湿热的手心触碰到门把手的时候只停留了一下便已将手上的汗水沾在了上面,齐南鹄打开门,阮星渊站在门口,抬眼看过来时,齐南鹄一下子呼吸不顺畅起来。
“你过来干嘛?”齐南鹄听见自己这么问道,实际上他想问得更直接一些,却莫名又有些说不出口。但他感觉阮星渊对面的人类就是过来喊他一起睡的。
“这个。”阮星渊抬起手把手机递过去。
齐南鹄一瞬间有些纳闷,把手机递过来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太害羞了不好意思说,所以打字给他。他下意识地无视了阮星渊有其他事的可能性。
手机屏幕已经打开,散着幽幽微光,齐南鹄看过去。
'齐南鹄的接收者:
您好,由于齐南鹄损坏操场,现处于1。2w赔偿金用于修复操场,请您携带齐南鹄本人明日晚上18点前到后勤部补交赔偿金。后勤部发送消息,收到请回复。'
齐南鹄:……
见到这个,齐南鹄心中涌入一股悲愤,他抬头气愤难当地问阮星渊:“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原本过来只是为了给齐南鹄说这件事的阮星渊听见对方的语气神敏感的神经让他当即改了口,他想了下,换了种说法,“我来看看你。现在心情好多了吗?”
“现在也不好。”齐南鹄心情舒缓了些,轻哼了一下,看了看阮星渊又说,“不过比白天好一点儿。”
从阮星渊的角度看过去,对面的人侧过头,他甚至能看见对方微微翘起的嘴角,心里觉得有些好笑,阮星渊打趣问:“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好全?”
“你都不跟企鹅睡,我怎么能好全。”说到这里,齐南鹄不服气地瞪了阮星渊一眼。
这个家伙白天时候还那么喜欢熊猫,除了和他在一起,难道这个人类还能有别的选择不成。
阮星渊愣了下,转念一想用齐南鹄的话回他,“你刚刚不是说不管把你当成企鹅也好,人类也好,你都成年了。成年了和别人一起睡听起来多奇怪。”
齐南鹄想说大不了他们结婚就好了,可一想他又还没到结婚年龄,这样一算,他还得四年后,便更加气恼了。
手不甘心地握拳,收紧的时候碰到阻力,齐南鹄低头看,是阮星渊刚刚送过来的手机,他瞪一眼阮星渊,“你压根就不是过来问企鹅的心情,而是来给我看处罚通知的。”
这话的语气非常笃定,把阮星渊说得愣住,心想齐南鹄怎么变聪明了,开口哄着:“谁说的?我过来当时是来关心你的心情的。”
“哦。”齐南鹄面无表情,“那我现在心情更差了。”
阮星渊好笑,“那我也不能跟你一起睡。”
齐南鹄把手机塞回到阮星渊手里,将站在门口的阮星渊往外推,力气不大,一边推一边说:“鹅太郁闷了,不跟你说了,你快回去睡。”
门“砰”的一声关上的时候,阮星渊站在门口回头看,门板上方透露出昏黄的光晕,连带着将他的眼瞳也晕入暖色。
这家伙,想做什么都只会直来直去吧。
阮星渊回到房间里先去洗了个澡。
浴室的水冲刷下来的时候,他想了很多。今天晚上的气氛实在有些不对,让他回想起来脸颊都会冒出热气,他怀疑是其他的动物学员将返祖者与接收者之间的关系暧昧化,令齐南鹄产生了错觉。
他不愿意如此。
齐南鹄首先是一个独立的拥有着自己思维的个体,周围的引导以及自己长时间的陪伴都可能给齐南鹄产生了一种认知错觉,让他误认为自己对于他的感情是爱情。
阮星渊比他年长,无论心理年龄还是身体年龄都是如此,他的所作所为都将对齐南鹄产生影响,甚至影响到他的择偶观。
阮星渊的道德不允许他先行做出过界的举止。
他今年23岁,齐南鹄18,他看齐南鹄就如同一个已经工作了的人看高三生一般,以至于自己有任何心动都会令阮星渊感到愧疚。
因而在齐南鹄没有真实的出自于自我认真思考过后向他诉说感情,阮星渊都不能接受。
流水落在身上顺着头发向下流淌,阮星渊又想起在南极时齐南鹄还是一只企鹅幼崽,他徜徉在水中,将险些成为海豹食物的他拖上岸。
那时候阮星渊还没有对他产生不一样的感情,现在如果将企鹅幼崽换成已成年的齐南鹄,阮星渊怕自己会克制不住地先同齐南鹄表明感情。
阮星渊叹了口气,幸好他还有些理智。身为一个成年人的责任心始终令他克制,不曾逾越浑。
就是他的企鹅不太高兴。
明天该给他多做几条鱼。
阮星渊披上浴衣推开浴室门,关了浴室的灯走到床边。
突然见着床上被子鼓起来,他停住,手抓着被子猛地掀开。
被子下冒出一个身影来。
齐南鹄扬起头看他,咧嘴一笑,“嘿,企鹅的接收者,你不跟我睡,我跟你睡总行了吧。”
阮星渊眉眼都落着无奈,“这有什么区别?”
床上的人拍拍旁边的被单,对阮星渊说:“区别就是你要跟我睡和我想跟你睡。至于你说的睡在一起听起来多奇怪,企鹅想过了,关起门来的事为什么要说给别人听。要是说给我们两个人听,那就根本不奇怪。”
“而且要是真想听,那我就要说……”
“快睡吧。”阮星渊心剧烈跳动,打断了齐南鹄的话,手贴紧浴衣抓住浴衣的下摆,为了掩饰住不自然的表情,他翻身上床,关上了灯。
身体贴在温热的手臂上时,阮星渊身体僵住。
从旁边伸出一只胳膊来,搭在阮星渊的腰间,阮星渊的呼吸岔了下,他紧闭双眼,装作睡着了。
“你要不要和企鹅在一起?”
突然发出的声音令阮星渊脑中一空,刚刚才纠结过的东西涌上来,让他心乱如麻。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回复,阮星渊逃避般地装作已经睡着,没有回复齐南鹄。
可僵硬的身体,错乱的呼吸毕竟无法掩盖,阮星渊心想自己的演技大概很糟糕。
旁边不满地轻哼了下,小声说:“迟早会问出来的,鹅才不会让你躲过去。”
阮星渊面颊滚烫,心中有些甜,又有些涩。
第109章 人类是很麻烦的
“我觉得他就是喜欢我。”第二天齐南鹄这么跟长毛猫和狗说,“他只是不好意思。”
想到这里齐南鹄就苦恼,“那他怎么才能好意思?”
“第一遍都是这样。”经验丰富的狗狗说,“你多说几遍十几遍几百遍说得他听烦了就答应了。”
“你靠不靠谱?”齐南鹄狐疑地问,一想到这只狗和主人相处时候的样子,他就觉得怪不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