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可以,这云山不似金盘山那样人迹罕至,从前有些私盐贩子从南边贩卖私盐到北边,不敢走官道,也不敢经过禹州,便会从这云山上经过。
山上是有小路的,洛月离已经着几个家在这一片的将士,想要寻到路应该是不难的,此刻这个月份草还不高,由骑兵先过,将路开开,过车架应该不是问题。”
宁咎想到了这十几万的人,哪怕小路已经被草盖住了,这些人就是踏也将路给踏出来了,只不过毕竟是翻山越岭,舒服肯定是舒服不到哪去,不过此刻能走车架,他已经觉得是万幸了。
李彦将周维留了下来,周维是大将,他在吴寒才能不起疑心。
部队已经分批进山了,就算是有从前被人踏出来的小路,但是那山路也是够崎岖的了,宁咎坐在车上只觉得都快要被颠吐了,他侧头看着倚在车厢壁上那脸色苍白的人有些心疼,不过还不等他说什么,阎云舟便睁开了眼睛:
“煜安,你坐的不舒服便出去骑一会儿马吧,我没事儿。”
在这山路上,若不是阎云舟的腰腿不好,人也实在是被磨的没有精神头,骑马都要比在车厢中好受些,他知道宁咎本就坐不惯这车的。
“我没事儿,陪你坐着还能说说话。”
阎云舟笑了笑,苍白的面上和暖了不少:
“去吧,我也想睡一会儿,等我醒了你再进来陪我说话可好?”
宁咎看了看那人,知道他这是让他安心出去,毕竟这么颠他哪能睡的着,不过也不想他担心也松了口:
“好,我就在车架边上,有事儿你叫我。”
宁咎出去直接骑上了阎云舟的坐骑,李彦见他出来指了指里面,小声问道:
“阎哥怎么样?”
“精神头不太好。”
李彦看了看车厢,神色难掩担忧,阎云舟之前那伤他是知道的,这一路上本就耗损过大,此刻又这样过山路确实是勉强了。
“再有三天,我们差不多就可以出山了。”
这一次他的赌的就是身家性命,他们必须赶在吴寒和沿途将领反应过来之前一举攻下京城,否则,两边夹击他们很难再有胜算了。
到了出山之前的最后一晚,临时支起来的大帐中所有的将领都到齐了,这几天的时间李彦和阎云舟已经推演了一遍又一遍,此刻阎云舟安静坐在一旁,对着李彦点了一下头,李彦看向这大帐中的所有人:
“诸位,此战若胜便是最后一站,所以我们要一鼓作气,明日休整一日,让将士们抓紧时间休息,我们晚上出山,直击北大营。”
阎云舟接过了他的话:
“北大营是戍卫京城最强的一股战力了,这些年,屯田军虽然有所懈怠但是北大营的将士还是有些硬骨头的,这三万兵将一直不曾动过地方,以逸待劳,诸位切不可轻敌。”
李寒立刻起身抱拳:
“殿下,王爷,末将愿为先锋。”
李彦果断下令,分三路军围击包抄北大营。
第二日一整日三军都在山中原地休整,只等晚上那雷霆一击了,宁咎也扶着阎云舟下车,活动了一下腿脚:
“明日这一战若是胜了便真的兵临京城门下了吧?”
阎云舟深深洗了一口山中清晨清新的空气,抬眼凝望着北大营的方向:
“没错,京城中的禁军应该有一万二,加上日常巡防的五千,也有近两万人了,距离最近的便是蓟州,我们要赶在蓟州出兵前拿下京城。”
宁咎拍了拍阎云舟的手臂笑了一下,故作轻松地出声:
“你放心,京城的的城门我必然给你轰下来。”
一天的时间过得就是这样的快,转眼间夕阳已经落下了山林,那五彩的霞光慢慢消失在了天际边,三军已经整军待发了,所有人都知道,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便是战争开始的时候。
阎云舟和洛月离并没有参加这一次的突袭,而是被李彦留在了山中,宁咎自然也跟着留下了。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三大营虽然是以逸待劳,但是却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所有的兵将都知道他们离京城有多近,翻山越岭之后虽然人人都很疲惫,但是他们知道,只要赢了这一场便是真的胜利在望了。
他们要的就是先声夺人,彻底打乱三大营的阵脚,所以李彦派李寒带着人摸上去,每人携带三枚黑火药和一个弹弓,接近凌晨的时候是所有人都已经熟睡的时候,三大营就算是一直保持着训练的,但是也绝不会想到李彦的大军能忽然从山里窜出来。
火药的爆炸将所有人都炸蒙了,待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大队的人马,震天的喊杀声已经响起,这一场厮杀注定血腥残忍,但是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十几万的兵将对上毫无防备的三万人,即便这三万人还算训练有素但依旧无力回天,这场战役在天亮的时候便已经见分晓了,而此刻从三大营拼死跑出去的信使已经到了京城,那人浑身的鲜血,连守城的将领都吓了一跳。
“报,报,陛下,李彦的叛军昨夜突袭北大营,他们人数众多,刘将军拼死血战却还是不敌叛军,此刻叛军,叛军已向京城杀来,请陛下速速定夺。”
此话音刚落,李启的瞳孔骤然放大,人瞬间惊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整个朝堂顷刻间乱作一团:
“放肆,休得胡言,李彦的叛军分明在禹州城外。”
李启的声线都控制不住地发抖,就连平时看着还算是沉得住气的魏长河此刻都慌了了阵脚,那传信的信使满眼血泪:
“陛下,叛军是从云山上下来的,夜晚突袭,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啊。”
“快,快,调兵,快调兵。”
李启的声音发紧,人已经慌了神色,满朝都是议论的声音,前几日吴寒还曾经上书言说,李彦的大军已经被挡在了城外,这才几日的时间,怎么怎么就到了京城?
“陛下,现在应立刻调蓟州的守将前来护驾。”
“准奏,快去。”
李启在惊慌之后眼神便变得异常阴笃:
“来人,立刻命人去行宫将太后和焰亲王的家眷接回宫中,快。”
这几个月的时间太后都一直那些武将的亲眷在皇陵为先皇守灵,也包括王府的大夫人,皇陵距离京城只有半日的路程,李启暗中命令兵将看住了整个皇陵,里面一直没有传出异动,他便也没有去管,左右那些人都在他的控制下。
李启攥紧了拳头,此刻,他只怕来不及了,从北大营到京城和从京城到皇陵的距离差不多,若是李彦已经带兵过来,恐怕赶不及让阎云舟的家眷到京城了。
李彦只简单休整了一下部队便直接放了信号,看到信号之后,阎云舟和洛月离会带着兵将从云山出来,他们会在城外汇合。
看见那信号当空的时候,宁咎总算是放下了悬着的心,这一战胜了,没有白费他们糟了这么多天的罪。
此刻月林行宫中,苏太后一身素色宫装端坐在上首,她的手边坐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焰王府从前的世子妃程清浅,外面的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启禀太后娘娘,北大营已经被景郡王殿下攻破,此刻景郡王和焰亲王已经率军直奔京城而去了。”
为了怕节外生枝,从李彦起兵到现在,苏卿烟都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们,只是派出了眼线盯着朝廷那边的消息,但是昨夜她却忽然接到了线报,只说李彦的军队从云山穿过来突袭了北大营。
这后半夜她和程清浅谁都没有合眼,她们都知道此战已经能决定胜败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程清浅险些落下泪来,苏卿烟闭了一下眼睛,唇边总算是有了笑意,她侧眸看了一眼内室的墙上挂着的那幅画,似是在和画中人说“你看,你这个儿子厉害吧?”
“林统。”
“末将在。”
“你带人死死守住月林行宫,宫里若是来人,一概不准进入。”
“是。”
程清浅没有苏卿烟这一份儿定力,此刻难免有些不安:
“娘娘,皇上此刻可会派兵过来?”
苏卿烟侧头,一双寒星一样的双眸中未曾有过半分的怯意,那份事事成竹在胸的气度有几分像极了先帝当年:
“不必担忧,三大营是京畿周边最强的力量,三大营已败,京城中只剩下了巡防营和禁军,此刻李启必定会留着这些兵马死守京城,不会分出多余的兵将到月林行宫来的,即便他来,三千的守灵军也足以抵挡。”
苏卿烟之所以这半年都不曾回宫防的就是李启,她此刻若是在宫中,她也好,程清浅也好,都会成为李启威胁李彦和阎云舟的筹码,这半年她已经命林统暗中修通了密道,她已经打定主意到了最后一刻会带着这些女眷从密道出去。
却不想李彦的动作竟然如此迅速,将李启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反倒是省了她的事儿了。
李启如何都没有想到,正午都没有过,李彦的军队便真的兵临城下了,此刻城中禁军已经没有了退路,而李彦和阎云舟也已经箭在弦上了,双方只有你死我活,再没有半分的余地。
阎云舟看了一眼已经换上了他那身铠甲的宁咎,手已经握紧,眼中担忧地嘱咐:
“一定要小心。”
宁咎点头,对他笑了一下,他骑在马上,银色的铠甲在正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直奔那被推到前面的火炮那边去。
看着那巍峨的城门,他没有一次比现在还要庆幸他做出了TNT来,手中有这个杀器他才能在这个时候让这场战争赢得更轻松一些,让这场战争结束的再快一些。
他不想去想那些家国天下,他的眼前都是阎云舟这些天勉强硬撑的样子,他知道他的身子撑下来有多勉强,他现在只想让他有机会可以歇下来,他想从前那个和阎云舟一块儿住的院子了。
他将瞄准镜安在了火炮上,那巍峨的大门的目标足够大,他似乎能从那气派的朱红色城门上看到那繁华京城中的焰王府,若是顺利或许今天晚上他便能带着阎云舟回到他最熟悉的地方了。
宁咎做着瞄准的动作,而此刻城中,火药也已经被架在了城墙上。
含着TNT的火药隔空被射出,而城中的炮火也在这个是时候倾泻而下,整个一方天地都为之一颤。
那城门被厚实的铁包裹着,TNT也不过才炸裂了一个角,宁咎抿唇,不够,还不够,他的身前顶着一圈拿着盾牌的将士,宁咎一发接着一发的射击。
“冲那个人射,冲那个在火炮后面的人射。”
“弓。”
一把乌金色的弓被递到了城墙一人的手中,阎云舟在城墙上看到了一个人影,瞳孔骤然一缩,是王松,以臂力著称的武状元,他骤然打马上前,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惊慌:
“快撤,煜安,快回来。”
而此刻宁咎的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已经破损的城门上,不断在心中计算着受力点,寻找着这扇门最薄弱的地方,瞄准镜中的加号对准了其中的一个点,他没有听到身后阎云舟的惊呼,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这个点上。
这一炮打了出去,同时城门上那个穿着乌色铠甲的人手中的羽箭射出,阎云舟的眼中只剩下那一枚羽箭,他抬起手,将手中的刀隔空掷出,刀截断了那枚羽箭,与此同时,城门之处一声巨大的爆炸过后,那厚重不知几何的城门终于倒了下来。
高约十米的巨大城门落下,这一片大地都跟着一颤,无数的烟尘被激起,城门下方所有的兵马都被裹挟到了一片黄沙之中,马匹被这巨大的响声和震动惊之下纷纷嘶鸣,阎云舟勒住了缰绳。
却谁都没有注意到,城墙上那的那个人并没有放下手中的箭,一双如鹰一样的双眸隔着滚滚黄沙盯在了那个大炮之后的人的身上,世间一切似乎与他无关,他所有的感官都在这一箭之上。
这一箭穿过了迷烟的沙尘,穿过了挡在宁咎身前那两个盾牌的缝隙,尖锐的箭簇没入了宁咎的胸口,阎云舟打马到了近前被这一幕惊得肝胆俱碎,他几乎是跌下马来,抱住了那个向后杨倒的身体,浑身的血液几乎在这一刻凝固。
“煜安,别吓我,求你别吓我。”
他的手止不住的在抖,宁咎死死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胸口的剧痛让他说不出话来,唇角不断有血线蜿蜒而下,他提起最后的力气摸向了阎云舟的脸。
第114章 拒不发丧(冥婚)
宁咎自己就是医生;他比谁都清楚这只箭扎的位置,他心中不甘,不舍;就差一步了;明明他就快能和这人一块儿回家了;血线不断从唇角滑落,阎云舟的手冷的像是冰块儿一样,他机械地一次一次帮宁咎擦着唇角的血,徒劳无功地喃喃着:
“没事儿;别怕,没事儿的;你不会有事儿的。”
宁咎握住了他的手;大量快速的失血让他的神志已经开始混沌,但是他必须交代清楚:
“保重…自己的身体,等着…咳咳等着我…”
内脏的出血让宁咎的嘴里鼻腔中都开始涌出血来;他的意识渐渐模糊,撑着最后的力气只用来嘱咐阎云舟,他知道这伤在此刻是没得救的,阎云舟那么在乎他,他怕他身后那人做出些什么傻事儿来。
算来;他们相识不多一年的时间,却仿佛已经过尽了一生一样;他的眼前都已经有些模糊;可他还是尽力地还想再看看阎云舟。
眼前这骤然的变故就连李彦都看的心中发凉;他抬眼看到了城墙上的人;眼中的火气已经燎原;那巍峨的城门被炮火轰倒了;那繁华的京城就在眼前,外面的将士几乎是一窝蜂地涌了进去。
在十几万大军的碾压下,城中的那几千禁军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便被镇压了下来,而后方,暗玄命人将车架赶了过来,车架中阎云舟抱着怀里的人,杨生匆匆赶来,阎云舟的眼睛猩红一片,他的手死死按住宁咎的胸口,仿佛这样那血便能少流出一些来:
“救他,快救他。”
杨生在看到那衣襟之上大片的血迹和那箭簇的位置的时候手都是一抖,他们谁都知道,这个地方中箭,根本就是神仙难救。
宁咎的呼吸越发微弱,他的手轻轻动了一下,阎云舟立刻握住了他的手:
“我在我在。”
“我好像从未…和你说过…我不后悔,不后悔在这里遇到了你,等着我…我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