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侦探第二次从罪犯手里，找到活人并救下来。
他很高兴，欣喜若狂，解开失踪者身上的绳子，却在旁边的地上，发现了一张油画。
熟悉的画风，熟悉的低饱和度上色风格。
画中人刚好是他。
“这个地方，大妄，这个反应要处理好。”导演叨叨，“大妄你眼睛盯哪儿呢！”
“你放心这段我保证给你一条过。”谢妄重生前拿金竹奖，颁奖现场放的就是这一段。
他演起来毫不费劲。
“一个个的话放得都挺狠。”导演嘀咕，“都说是未来影帝，今天一个易感期直接滚蛋，一个反复ng，还没刚来的林见鹿省心，再ng我扣你片酬。”
谢妄：“……”
你再大点声，我现在可是资方。
林见鹿从上车开始，就一直在听歌。
红色耳机线绕在他的领口边，omega的侧脸朝向窗外，似乎对车内发生的对话并不关心。
只偶尔在车摇晃的时候，他的肩膀才微微地从谢妄的碰撞一下，很轻。
这力道像小动物的爪子在轻拍，谢妄被碰得心痒，于是抬手，摘了他的耳机。
林见鹿身体微微僵了一下，然后抽走了耳机线，问：“什么事？”
“你去彦行传媒的音乐节，打算唱哪首歌啊？”谢妄问。
林见鹿：“没想好。”
谢妄趁机悄悄瞄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
《音乐理论知识》
现在x大音乐学院的学生也太辛苦了。
出门还得抱着书看。
林见鹿和卫澜这俩，真都要学傻了。
“晚上我请全剧组吃饭。”谢妄说，“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这次林见鹿没有拒绝了。
“都可以。”林见鹿说。
谢妄发消息，让助理定了林见鹿最喜欢的一家江南菜私厨。
开往郊区的土路崎岖，窄弯很多，车一直在摇晃。
路过湖边时，车折了个挺扭曲的弯，谢妄抓了下车门，没让自己歪倒压在林见鹿的身上。
然而下一秒，林见鹿朝他的方向倒了过来。
谢妄：“？”
不是。
这个惯性的方向，好像不是这样的。
失控感和违和感，各占一半，挤在他的心里。
不对劲啊。
谢妄侧了身体，帮林见鹿把安全带给拉上了。
与此同时，他悄悄地看了眼林见鹿，omega的眼睛里，好像闪过了点不高兴的意思。
“小心点，呦呦。”他温声说，“别撞到头。”
他给自己也绑了个安全带。
后座两个人一左一右被安全带勒在各自的座位上，绑得结结实实。
林见鹿生无可恋地扫了眼后视镜中的自己，闭上眼睛听音乐去了。
谢妄不行。
就是个木头。
旧码头这片，有一座废弃工厂，剧组占用了这里，道具和场景那边早早就做好了布景。
《藏锋》是架空世界的故事，所以工厂在改造时多了许多蒸汽朋克元素，墙壁上随处可见金属色的齿轮。
这场没林见鹿什么事，导演让他在旁边休息，能学一点是一点。
这几段是谢妄的个人写照。
黑色短靴从地上唯一一块阳光的光斑上踩过去，扬起了一阵尘土。
alpha擦拭着手中的短匕首。
灰黑色军用背心加上伞兵裤，把alpha原本就高的身形显得更加颀长。
谢妄把刀插进门锁的缝隙里，一脚踹开了门，挂在腰间的短匕反射雪亮的银光。
黑色与银色的结合，冷色调的碰撞，林见鹿看得目不转睛。
谢妄倒也没吹牛，这段动作戏，拍得太流畅了。
翻过栏杆，从废旧齿轮上跃过去的这段，谢妄甚至没用武替，空翻帅得周围人连连叫好。
“你这角度卡得是真不错。”导演也说，“我都做好了这段跟你磨几十遍的准备了，结果你一条过。”
谢妄冷笑。
可不是吗，重生前，他拍这段的时候，可不就是被纠正了几十遍吗。
动作都刻进肢体记忆里了。
他一回头，看见林见鹿正趴在栏杆边往这儿看，眼睛里的惊讶和钦佩还没散去。
“刚那角度不好，我再给你走一边。”谢妄扔下一句话，又去了机器边。
攀爬，空翻，速降，又是一套动作，流畅得像跑酷表演。
导演：“……”
神经病。
还是用刚刚那条吧，这第二次拍的跟他妈炫技似的，除了炫耀，一点救人的焦急感都没有，炫给谁看啊。
谢妄抬手抹了把额前的汗珠。
林见鹿还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他。
谢妄：“这段也不好，我再去……”
导演：“滚！”
导演：“往下走，受害人搞快点躺过去，大妄去嚎你最擅长的‘我老婆丢了’戏码。”
谢妄：“……”
谢妄去了。
alpha捧着地上捡来的画纸，魂不守舍，他让人把存活的受害人带走，飙车往家里赶。
他的omega，还在家里等他吗？
这段就拍到了这里。
动作戏给谢妄拍出了一身汗，他拖了张凳子，从助理手里接过毛巾擦汗。
剧烈运动让柚子味的信息素跑出来一些，空气里都是封闭的果味淡香。
谢妄不敢靠林见鹿太近，怕自己的信息素会让林见鹿不舒服。
果然，林见鹿拿了个小喷瓶，往自己身上喷了一点信息素阻隔喷雾。
谢妄又被导演支使着去拍了个公路飙车和半路没油。
alpha在车上，给多日没开机的手机充电开机，这才看到满满的全是爱人发来的消息——
“你什么时候回来？”
“两点了，今天好冷。”
“别回来了。”
“算了，想你。”
“你果然适合演丢老婆。”导演笑着说，“好了结束了，今天没任务了，都回酒店休息吧，大妄请全剧组的人吃饭。”
所有人一阵欢呼。
酒店还是之前的那一个，谢妄回去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经理，让他给林见鹿换房间。
“ 5109，热水器如果还没修好，就给他换一间吧。”谢妄说。
“当然可以。”经理热情地说，“不过，5109，没有热水器的维修记录啊？”
谢妄：“？”
“能带我去看一眼吗？”他问。
他房间的对面，就是5109。
热水器好得很，出水正常，温度适宜，比他房间那个还好使。
谢妄：“……”
确实不对劲。
“那还换吗？”经理观察着他的表情问。
“换……”谢妄说，“算了别换了。”
他乘电梯下楼，去了一楼餐厅。
他订的私厨已经送到了，剧组的人都在吃饭。
林见鹿坐在角落里，在看窗户上的雨痕，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要暗下来了。
他一个人坐着的时候，静得似乎周围人都融不进去。
谢妄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过去打扰。
叮当一声，林见鹿碰掉了勺子。
少年低垂着目光，看向自己脚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正要微微弯腰——
“我给你捡。”谢妄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蹲下身，拾起了那把落地的勺子，侧目时刚好看见林见鹿的干净雪白的脚踝。
“这个不能用了。”谢妄冲服务生招手，“换一个。”
他顺理成章地在林见鹿对面坐了下来。
他原本没打算靠近的。
很神奇，以前也这样，每次他清醒的时候，就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林见鹿的身边了。
他把这叫做失控感。
他确实有问题。
但他现在怀疑林见鹿也有问题。
为什么勺子偏偏，是他来的时候落地的？
“喜欢吃吗？”谢妄问。
林见鹿点点头。
谢妄还挺会挑的，每次递过来的，刚好都是他喜欢吃的东西。
他从来没和人说过，他喜欢这些。
“你那个音乐节，我也有演出。”谢妄冲他笑。
“音乐节，唱歌的，你去干什么？”林见鹿问。
谢妄：“……”
“我是彦行的艺人。”谢妄说，“而且我正当红，他们要办活动，肯定请我去暖场啊。”
林见鹿：“哦。”
“到时候你可以跟我一起过去。”谢妄说。
林见鹿：“行吧。”
林见鹿吃饭的时候不喜欢多说话，谢妄看着他吃完。
“我回房间了。”林见鹿说。
谢妄没和他一起。
谢妄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一件他并未在意过，也遗忘了很久的事情。
重生以前，他有次主动去找林见鹿，是因为林见鹿把omega抑制剂，落在了他的车上。
林见鹿的性格那么严谨，频频在他面前失误，这正常吗？
他站起来，往林见鹿刚刚坐过的位置看过去。
林见鹿的手机加上耳机线，丢在了那里。
谢妄：“……”
谢妄：“…………”
第22章
谢妄在心里叹了口气，捡起了沙发上的手机，屏幕上有一条短信，没人解锁，只能看到一半——
“市第二医院提醒您，xxxx”
可能只是omega的身体健康订阅提醒，谢妄也有这个，提醒他易感期可能出现的时间。
他有些忐忑地试着把耳机贴到耳边，做好了信息素被气到爆炸的准备。
然而这耳机里今天播放的只是一段舒缓的编曲，笛子加上古筝，挺好听的。
林见鹿已经跑得没影了，看样子是回房间了。
如果我没捡到呢？就扔这里了？
谢妄心想。
“大妄，你在这儿啊！”导演喊了声，把几张纸递过来，“把这个给林见鹿，他刚问我要的，估计他忘了，你俩住得近，你去送。”
纸上印的谢妄在戏中的角色小传。
得了，谢妄心想。
捡没捡到手机，他等下都得去敲林见鹿的门。
还是个双重保险，计划缜密。
去就去了。
刚好有些事情，他现在非常想要验证一下。
他怕个屁。
林见鹿今天有些困，拍戏看着简单，对他这种非科班出身的外来户来说，还挺费脑子了的。
他简单洗漱完，换了浴袍，等了好久，也没见到谢妄来送手机。
睡意已经渐渐地起来了。
他今天大部分时间都和谢妄待在一起，闭上眼睛，眼前都还是谢妄那张属于alpha的痞帅的脸。
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里是今天拍戏时的小巷，高大的alpha把他推到墙角，抬着他的下颌吻他，酥麻微软的感觉像和煦的风，吹遍了他全身。
“林见鹿？”敲门声传来，“睡了吗林见鹿，没睡你就开个门。”
林见鹿：“……”
他瞄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钟，都快24点了，谢妄这反射弧，也太长了。
谢妄很忐忑。
他在餐厅里徘徊了半小时，电梯门口徘徊了半小时，又在自己房间里磨叽了俩小时。
拍门的时候他在想，给他开门的林见鹿会穿什么样的衣服。
销量最好的直播间都没他脑袋里这会儿上的衣服多。
差点给他脑补硬了。
房间的门咔哒一声开了，睡衣穿得整整齐齐的林见鹿站在门前，半闭着眼睛看他，似乎还有点茫然。
沐浴露的清香扑面而来。
“你这就睡了？”谢妄问。
林见鹿：“不然呢？”
他侧了点身，让谢妄去看他身后墙上的时钟。
谢妄：“……”
大意了。
“我捡到了……你的手机。”谢妄说，“过来送给你。”
“谢谢。”林见鹿简短地说。
没别的了吗？
我在期待什么？
谢妄心说。
林见鹿看起来好像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了。
林见鹿抬头看他，似乎在问：“还有事？”
谢妄把导演给的那两张打印纸也递了过去。
“怎么想看我的角色小传了？”谢妄问。
“为了演好。”林见鹿把门让开了一条小缝，“可以吗？”
这是让他进去的意思了？
谢妄往里面试着走了两步。
林见鹿没有异议。
好像有戏。
谢妄握紧了拳头。
“学长。”林见鹿困倦地说，“帮个忙。”
谢妄的脑海中，赛车从盘山公路呼啸而过。
谢妄：“什么？”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林见鹿把他带到了洗浴间，指着最顶上的柜子：“你能帮我拿个衣架吗？太高了我够不着。”
谢妄：“……”
他开始唾弃自己了。
想多了吧。
林见鹿那么单纯冷淡，他为什么会觉得林见鹿对他另有所图。
离开房间前，他扫了一眼房间里的书桌，林见鹿不知道在算什么数学题，纸上划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数字，中间写这个98。73％。
音乐学院还学这？
这数字好熟悉啊。
真是喜欢林见鹿久了，看他写个数字都眉清目秀的。
林见鹿把人赶走，抱着被子躺了回去。
谢妄来的真不是时候，他睡得天昏地暗，半点世俗的欲望都没了。
今天他已经明里暗里撩拨谢妄好多次了。
剩下的明后天再用吧。
实在太困了，懈怠一下。
林见鹿又睡着了。
对门的谢妄在失眠，他刚才也靠近林见鹿了，可是没有产生那种强烈的失控感。
睡迷糊了的林见鹿好可爱，要是不赶他走，就更可爱了。
林见鹿是被谢妄给叫醒的。
今天依旧要拍他俩的桥段，将用于主角千里追凶过程中的回忆。
场景是在一家超市外，演绎的是两个人的相遇。
“你睡好了吗？”谢妄问林见鹿。
他们这些赶戏的作息混乱，可林见鹿这种作息规律的好学生跟着他们一起折腾，估计会难受。
“嗯，没问题。”林见鹿回答。
今天谢妄的这身妆造他也喜欢，有点颓废的城市小青年风格，黑色的短外套，配上工装裤，加上一双画满了涂鸦的运动鞋。
谢妄叼着根烟，坐在台阶上，眼睛下方画了道伤妆。
他四海为家，到处接人单子，这里也将成为他路过的城市之一。
刚从超市出来的林见鹿，不小心弄散了画纸，有一张就飘到了谢妄的脚下。
alpha吐了口烟，拿烟的手夹着画纸，递了回去。
烟灰簌簌地落，把画纸灼出来两道痕迹。
alpha的手顿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