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仓枝夏退团,迹部也是从学生会的其他人那听说的,他们反倒意外他不知道。
“副会长不是和会长您走得很近吗?”
“不,虽然我和她同班,但是也就在学生会里说些话。为什么?压力太大了,莫名的。”
“人是很好……可是不知道能和她亲近的方法。”
十年过去,纵观过往,迹部才看到了许多他以前从未看到的事,思考他以前从未思考之事。
他从不认为自己漏看过什么。
忍足的热情,肉户的执着,日吉的可能性……他都看在眼里。
相亲的那天,他见到米仓枝夏,提出合作只是想和她开个玩笑。
在米仓枝夏在意的事上开次玩笑,他觉得两人的关系也有这般,但却想错了。
迹部景吾敲了门。
如果米仓枝夏装作不在,他定然会站在门口喊她的名字,不会压低声音,整间村子都会听到,出来看发生了什么。
在看到米仓枝夏从车前跑过的这一瞬,迹部景吾知道,只有米仓枝夏是他漏看了、她从没走进他的领域。
为什么?或许是她伪装得太好,所以他没能绕过重重山林、触及到她的真心,没想到或许一切都是她的演技——
门开了。
白发青年与他平视,一身再普通不过的衬衫长裤,他操着一口方言问道:“请问你们是谁?”
但现在,有谁做到了,看到了自己和米仓枝夏相处三年中,她并未展露的一面。
就是眼前这个人吗。
迹部景吾没法否认,自己有些火大。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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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信介推开门,看到黑发与金发的两人。
治最近染回了黑发,说是银发掉在饭团里很难察觉,和侑站在一起,也是一对黑金组合。
不过眼前这两人的长相不存在于北信介的记忆里。
西装革履的金发不悦心情溢于言表,哪怕和侑不同,是混血五官,也像是来吵架的。
白大褂的黑发隔着眼镜,似乎想从他身上得到所有一切可能的信息,就像从未在录像带里看到他上场、第一次遭遇到他的对手。充满好奇,又带着警惕。
姐姐喜欢看的八点档剧情就有这种场景。
陌生人敲开了门,在主人公不知情的情况下,故事已经开始了。
自然先问两人是谁,金发每回答,反毫不客气地反问:“你又是谁?”
“北信介,这是我家。”北信介不明这股敌意从何而来,但这不礼貌在社会上随处可见他并不见怪:“你们一早敲门,也不自报家门,肯定是有急事?”
“北?”迹部抱着双臂:“没听过的名——”
“不好意思,打扰了。”忍足侑士打断迹部,接了话。
这种张狂样子足以有足够理由让他们还没见到米仓枝夏就被扫地出门,虽然他很明白迹部景吾没法平静的原因。
——抱着道歉的准备来,结果道歉对象根本不在意他,还很开心地过着自己以前从不知道的生活。说不上亲近,但好歹也认识这么些年,大少爷自然会觉得自己受到蒙蔽,或许更多是对自己竟忽视了身边人的不快。
有趣的是,面对迹部景吾的挑衅,青年竟无动于衷。
这是他们的同龄人少有的成熟风范。
忍足侑士很庆幸自己在场,也决定不再提迹部让他没了休息的事。
“我们是来找人的,听说对方住在这里,所以一早冒昧敲门。”忍足侑士选择循序渐进:“北先生,你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米仓,”迹部却开门见山,“别告诉本大爷她不在。”
“……是,米仓枝夏。”节奏又被迹部拉了回去,忍足只好补充:“我们是她的同学。我是忍足,他是迹部。北先生,能不能和她说一声,我们有事找她?”
迹部,是米仓枝夏做噩梦时喊出的名字。名字和人对上了,北信介大致能猜到一些。
“这里没有姓米仓的人。”他淡淡回道:“如果找的是枝夏,我不认为她会想见你们。”
忍足侑士克制住了吹出口哨的冲动。
虽说他不擅长吹口哨,但此时此刻一定是吹出声的时候。
住在米仓家难触及的乡间,直接喊名字的关系,还有着两句话中透出的保护感。
这,不就是私奔吗!
此时此刻,忍足侑士的脑袋里瞬间升起了一座通天高塔,由过往读过的千百本罗曼小说建成。这座高塔占据了心神,就连理性也一时被束之高阁。
“想不想见是她说了算。”迹部没尝过被拦住的滋味,高声道:“米仓,你准备逃到什么时候?”
筷子一下没拿稳,细长的那端碰到桌面。
熟悉的声音,像是迹部,怎么可能……但她没听错。
米仓枝夏抬起头,心脏重重地跳了一拍,震动了她的身体。明明坐在椅子上,脚下的地面也似乎在剧烈晃动,视线不知落在何处。
先不说迹部和家里人一样有的是找到她的方法,但他根本没理由来这里啊。她已经拒绝了他的提议,迹部也从来都不是会对女性纠缠不休的人。
真的不是她听错了?
米仓枝夏姑且放下筷子,出了厨房,走过转角处。在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人前,她都真心希望是自己的错听。
“总算来了。”迹部景吾扫过落到额前的碎发,看向北信介身后:“本大爷就说,你不会——”
“不好意思,信介君,是我认识的人。”米仓枝夏走上前,对北信介说,“可以让我和他们单独说吗?你先去吃早饭吧,要凉了。”
竟敢无视他,迹部的怒意更甚。
米仓枝夏的神情像是染上了一层寒霜,北信介立刻判断现在并非让她和他们单独说话的最好时机。
“那就先请进。”北信介说道:“现在是早饭时间,有什么事在那之后再说吧。”
“没关系,也是我们不请自来。”忍足侑士走到玄关旁,眼中流露出一丝雀跃:“打扰了。”
米仓枝夏没想到北信介会将人请进门,但这是他家,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北信介已往里走去,又回头道:“不过,早餐没有你们的份。”
忍足俯身脱鞋,划过一抹讪笑。他们被当成了什么啊。
迹部景吾不明白忍足怎么忽然来了兴致。
就算这人再礼貌,他连门都不想进。尤其是现在看到米仓枝夏的冷淡模样,好似同他有仇,方才她跑过车前时的笑容简直就是幻影。
追溯过往她对自己的随意态度和她方才和这白发的好言好语,迹部心里最后一丝觉得自己开错玩笑的弥补心情就快消失了。
他转向米仓枝夏,却发现对方竟也对他怒目圆瞪。
“一位高贵的继承人,一位精英医生,一大早跑到别人家打扰人吃饭,这也就算了。”米仓枝夏顿了顿,放慢了说话速度:“如果你们在他面前胡乱说些什么,我可能会手滑。”
忍足侑士第一次见米仓枝夏用这么认真的模样威胁人,在诧异后反倒笑了出来:“一定谨言慎行。”
迹部也没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不可思议盖过了不快,哼了一声:“所以你连姓氏都没告诉他,是在怕什么?”
米仓枝夏已走过转角,脚步一顿。
她在怕什么,她也不知道。北信介会和她之间拉开距离,或是对她有所图吗?
圈子里的人们都是这样,将利益作为交好的前提,聚会和排队就是大型的交换场所。她不喜欢这样。
所以除了从小就认识的远坂凛外,她没法交到其他朋友。
她在这里很好,她和北信介相处得很好,她不想有隔阂,仅此而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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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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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和忍足被领到了接待室,在走廊的尽头,与客厅一墙之隔。
北信介到厨房烧水,要给两人泡了茶。
米仓枝夏走到厨房门口:“泡茶我还是会的。”
“是你说早饭快凉了。”北信介回头看她:“身体刚好。凉了我要重新加热,不如在冷前吃完。”
米仓枝夏无法反驳,默默地回客厅吃早餐。
会客厅里,忍足看过壁龛上的摆设:“迹部,这个看上去是小松匠阴*的作品。”·
迹部景吾屈着条腿坐在和式椅上,单手翻着手机:“找到了。”
他转过手机屏幕,忍足上前看去。
“IH?真怀念啊。”忍足看着划了线的部分:“前队长北信介也来到现场……强豪稻荷崎洗刷去年一场淘汰之耻,于本年度从黑乌鸦乌野嘴下夺得胜利。米仓高中读的就是稻荷崎?”
“不可能。”迹部说。
“什么?”
“米仓家不可能同意她和一个无名小卒在一起。”
“确实。”忍足转过身,重新面对壁龛上的摆设:“就算是富农,和迹部家也没法比。所以他们是私——”
门推开,北信介走了进来。
“——私会啊,牛郎和织女,纹样是七夕相会吧。”忍足即刻转口,看向北信介:“北先生,盘子很特别。”
“这种雕刻方式是非物质文化遗产。枝夏前几天买的。”北信介将两个茶盏放到桌上,还有一盘羊羹,切成了块,置有小叉:“慢用,她吃完早餐后就会来。”
放下茶点后,北信介没有丝毫停留,往外走去。
“你们的事和我无关,”在他身后,迹部开口,“但你觉得她能在这里躲上多久?”
你们的事?迹部像是错会了什么,但他没明说,北信介也不准备问。
“我不认为躲藏与逃跑是不好的选择,虽然我不会这么做。”他回道:“但只要她愿意呆在这里,觉得好受,这就足够了。”
门关上了。
忍足的血已经被写出罗曼小说的墨水替换。
真是了不得。极自然地说这房中的摆设是出自米仓枝夏的手笔,完全不将迹部快要具象化的压迫放在眼里,像是拂袖一挥就化解了可能的伤害。
而且谁听了他说的话,都会觉得这人可靠。
“不愧是当过强豪学校运动部部长的人。”忍足侑士靠在窗旁的墙边:“迹部,我意外看好他们哦。”
“白日做梦。”迹部说。。
*
米仓枝夏以最快速用完早饭,放下了筷子。
就算被影响了心情,也不是食物的错,胃口依旧很好。而且这些事情也让她冷静下来,无论迹部要如何出招,她和从前一样挡回去就是。
读中学的三年,她可是一直都在做这样的事啊。
“……就这样。”米仓枝夏深吸了口气,站起了身。
北信介刚好回餐室,米仓枝夏一时不知要如何面对他。要说的事,不想说的事,她还没分清。
“一个人可以吗?”北信介开了口:“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他多少看出来了些不对劲吧。米仓枝夏摇了下头,笑道:“没事的,谢谢。”
北信介看出她笑得很勉强。蓝发看似带笑却有其他心思,金发的则言行间都透出一股本应藏于心中的傲气,他还是要做好发生肢体冲突和其他意外的准备。
北信介:“我就在隔壁。”
心底浮出一股暖意。米仓枝夏望着北信介清亮的褐眸,忽然涌出想要拥抱住他的冲动。
但她不及细想,只说:“我知道。”
米仓枝夏走进房间,径直走来,坐到了迹部的对面。
茶桌并不大,两人之间隔着差不多一条手臂的距离。但从前在学生会她向来都是坐迹部左手边。一个小小的变动,足以说明许多,但不比人们以为的更多。
忍足先开了口:“来的路上还以为到了阿拉斯加,真是好风景。”
“同意。”米仓枝夏看向两人:“但我想寒暄没有必要,直接说来意吧。”
出现了,忍足侑士腹诽。冷血版米仓枝夏,最常在社团申请增加预算时出现,所有讨好在这时全都无用。
迹部通常不会拒绝合理的经费要求,虽然在忍足看来“合理的”概括范围过于广泛,但他作为秘书并不会开口。
从来都是米仓枝夏负责给迹部意见,不是“随你,不够的话可以从你的零花钱出”,就是迹部不愿听的说教。
后一种情况出现时迹部也不理论,但也不会坚持提供经费,只随他们去做。社团收到拒绝通知后找来,其他人没法搞定的话就是忍足唱白脸,米仓枝夏唱红脸。
她不排斥被当成坏人,这点忍足一直都很佩服。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忍足也没法预料会发生什么了。尤其是在过去的米仓枝夏都是逢场作戏的这一前提之上。
“米仓枝夏,”迹部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你把我当成过朋友吗?”
“……”
“够了,不用说了。”迹部说着站起身:“前几天是我开玩笑,那些话不用放心上。至于你跑到这里、做些什么,本大爷也不会说出去。”
有一丝异样感,同时在忍足侑士和米仓枝夏的心中浮现,他们也即刻意识到了是自称的改变。大概是下意识,但从一个二十四岁的人口中说出来,还真是有些好笑。
米仓枝夏收敛的情绪一下就松弛了:“你一早找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是啊,怎么这就结束了?忍足也说道:“还有照片——”
“我不喜欢被人威胁。”迹部景吾侧身看来:“米仓,既然你没在乎过,怎样都好。这么看来,那几年你也不过是听你父亲的话才没拒绝副会长一职。但我很失望,哪怕是现在,你想摆脱的东西实际上却控制了你。”
忍足抬起的手慢慢放下,不着痕迹地垂落回身旁。
气氛骤然间又变得剑拔弩张,因为迹部显然说中了。
这也意味着他扯开表面那层,将和米仓枝夏间的关系落到纯粹的利益上,也即迹部家和米仓家的关系,抹去了所有的私人情谊。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迹部肯定也不想继续听什么客套话,米仓枝夏干脆挑明。
“……啊,没错。”她承认:“就算现在我也没有完全摆脱他的掌控,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