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清创室,云集抬头看了一眼丛烈,“你不是要去看嗓子吗?我先回去了。”
“你陪我去看一眼吧?”丛烈刚才在云集下车接他那一下,感觉到他身上都叫冷气吹透了。
他一路悬着的心等云集拆完线才放下来。
他努力征取云集的意见,“你在等候区歇一会儿,等会儿我看完了直接开车带你回去,行吗?”
他看云集没有松口的意思,急得嗓子又哑了一层,把实话说出来了:“你一个人回去我实在不放心,回去路上又难受怎么办?你就等我一小会儿,十五分钟我没出来你再去打车,好不好?”
耳鼻喉科人不是很多,等候区的位置也空荡荡的。
丛烈是真的很快就回来了,可能连十分钟都没有。
“医生没给看吗?”云集问他。
丛烈两手抄着兜,很轻松的样子,“之前我来做过一次检查,今天只是来看一下结果。”
云集本来不想问,但是还是皱眉看了他一眼,“医生怎么说的?”
“声带息肉。”丛烈轻描淡写过去,好像完全不放在心上,“在歌手里挺常见的小毛病。”
云集没忍住多问了一句,“那是不是要做手术?”
“不着急做,先用药看看。”丛烈挠了一下鼻尖,“过几天还要复查一次,也可能做做药物吸入就吃好了。”
“光用药能治息肉吗?”云集下意识地想继续问,但又很快转成了另一句话,“那你自己把握好,别耽误了。”
“嗯。”丛烈答应得颇为认真,拉开驾驶舱的车门,发动了车。
他拦住正准备上车的云集,“在外面等一下,现在车里刚开空调,还很闷热。”
但是云集累了,站了一两分钟就不动声色地往车身上靠。
“车上脏。”丛烈伸手捞住他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空调应该好了。”云集在他胸口微微一推,转身上车了。
丛烈沉默地在原地站了几秒,坐进了驾驶席。
……
他俩刚到家,就看见了在门口徘徊的云舒。
看见云集,云舒眼圈立刻红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哥。”
“进来说。”云集的态度既不特别温和,也没有十分严厉。
云舒一进门就遭到了查小理的热烈欢迎。
但他也没敢在玄关停留,耷眉臊眼地在云集后面跟着。
云集在沙发上坐下。
云舒直接在他脚边蹲下,“哥,你吓死我了。”
“是我吓死你,还是你吓死我?”云集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终于放你出云家了?”
“我绝食了。”云舒看着确实稍微瘦了一点,“我四天没吃饭,他最后把门禁销掉了,还说让我问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云集看着他,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拍了拍身边的沙发,“你先坐下。”
等云舒乖乖坐下了,云集看他身体不像有什么不好,更不像一个真的饿了四天的人,就问了问他学校的事。
“夏季小学期快开始了,我报了几门公选刷学分。”说完,云舒又小心翼翼地瞟云集的胸口,“哥,伤口还疼不疼?”
“早不疼了。”云集淡声说道:“一点儿小伤。”
说了两句话,云舒逐渐没了顾忌,“什么小伤!当时签病危通知书的时候我都快吓死了,哥,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云集听见云舒说的最后一句,忍不住地皱眉,“小孩子家家你怎么一天到晚胡说八道?怎么你去于隋卿那找死还不够吗?”
云舒立刻蔫了,一棵小草一样耷拉在一边。
稍微动一点气,云集就有点忍不住地扶胸口。
云舒立刻把他扶住,“哥,你没事儿吧哥?”
丛烈原本就在不远处帮云集看合同,听见动静马上就过来了。
云舒看见他,眼中露出敌意,“你怎么还在我哥家里?”
他听傅晴说过丛烈一直在照顾云集的事。
但他想要不是他被他爸拘着,他也愿意日夜不休地照顾云集。
毕竟云集这次受伤,九成九是因为他跑去找了于隋卿。
至于丛烈,现在在云舒眼里就是这一切的源头。
如果不是丛烈跟他哥纠缠不清,他哥就不会沾惹上那个疯子,也就不会有最后这一大出意外。
过去丛烈対云舒的态度虽然也算不上多好,但比起対待一般人已经算得上是善待。
但这次他几乎就是把云舒从云集身边扒拉开,“上一边儿呆着去!”
根本顾不上管云舒是个什么反应,丛烈弯腰把云集从沙发上抄抱了起来,一路抱回了卧室。
卧室里的光线很暗,云集绷紧的神经很快放松了下来。
丛烈快速地拆开一罐新的氧气,小心给他固定面罩,“舒服一点儿吗?”
云集没什么力气地点点头。
丛烈心疼地理了理他的碎发,“你先休息一会儿。我留云舒吃晚饭,有什么话你到时候再跟他说。”
云集闭着眼,没再搭理他。
丛烈就当他是同意了,离开卧室的时候把门掩上了。
云舒站在客厅里,瞪着他,“你凭什么不让我跟我哥说话?”
“我怕你把你哥气死。”丛烈跟他完全不客气,“你自己做了傻事你还有道理?”
一句话他又把云舒的眼圈说红了。
丛烈看了他两眼,“你哥不想回云家。你要是尊重他,就别总提这件事了。”
“我不尊重他?”云舒气得眼泪都没了,“这个话轮得着你跟我说?”
“我知道在你心里云世初是个好爹,但是対云集来说未必是。”丛烈带着些不耐烦,却又的确在认真解释:“我懂你想让你爸你哥和好,但是云世初从来没像対你一样対过云集。你硬为了表面的家庭和睦硬让云集回家,就是一种绑架,一种自私,懂吗?”
云舒想告诉丛烈他不配插手自己家里的事,但又被他扎心扎得张不开嘴。
'重生' 第120节
他何尝不知道云世初対云集严厉得多?但云世初是他爹,又没亏待过他,自己又拿什么立场去指责他対云集不好?
“云集也是人,他的心和身体也都是肉长的。云世初打着培养继承人的幌子否定云集一辈子,把人当炼铁一样锤打,本来就是不対的。”丛烈深深地看了云舒一眼,“所以你不如回家劝劝你那个刚愎自用的父亲,而不是到这儿来替云世初给云集怀柔,”
云舒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你怎么知道?”
他不明白丛烈怎么会知道其实是云世初让自己来劝云集回家的。
听他这一问,丛烈的表情黯淡了一下。
如果上辈子不是云集死了,可能他两辈子也学不会察言观色。
“你甭管我怎么知道的。”丛烈的语气稍微柔和了一些,“你想连我都能看出来,你哥还能看不出来?你要是心里真的有嘴上那么看重他,就别说这些话惹他难受。”
“那我也不回云家了。”云舒有点赌气地说:“而且我怎么跟我爸说啊?如果我直接去我哥公司,一来我能给我哥帮忙,二来我俩都不回家,我爸总得做个让步吧?”
丛烈看了云舒一眼,有点无语,“我记得你在学校成绩很不错啊,怎么脑子这样,上学上的?”
不等云舒发火,丛烈就继续说:“云集是从云家脱离出来单干,是当初你们父亲许可了的。而且你爸包袱那么重,连云集病危都不直接露面,当然不会轻易公然打压云集逼迫他回云家。但现在他已经开始想方设法地把云集找回云家,你再跑出来刺激他一下?你不是添乱你是什么呢?”
云舒也意识到自己把问题想单纯了,忿忿地别开脸,“你这么聪明,还把我哥害成这样,你更可恶!”
丛烈没跟他来回抬杠,明摆着告诉他:“这个事儿如果你掺和不明白,就别跟着裹乱,别带着‘家庭和睦’这种自我感动的念头来伤云集的心,我这么说,明白吗?”
云舒梗着脖子想了一会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明白。”
“今天晚上留下来吃饭。你有什么爱吃的吗?”丛烈拄着餐厅的桌子,开始列一张食材的单子。
云舒看了一眼他写的最后一样东西,没什么好气,“我哥不吃洋葱。”
丛烈看了看他,“那你跟着我去市场吧,正好我要买些东西,你看你哥爱吃什么,一起买回来。”
虽然不乐意,云舒终究还是点头了。
临出门之前,丛烈去卧室看了一眼云集。
估计今天去医院累着了,他睡得很熟,在丛烈给他掖被角的时候一点也没被惊动。
云舒跟着丛烈在鸡飞狗跳的市场里转了一大圈,简直就不明白了,“什么东西超市里买不到,你非得到这臭烘烘的地方来挤?”
“云集不爱吃冻鲜。”丛烈拎起来一块腰条肉,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云舒看着丛烈极为熟练地挑了几块鸡胸和不知道是什么位置的猪肉,皱皱眉,“全是肉,不吃蔬菜?”
丛烈头也不抬地回答他:“下午新鲜的叶儿菜都卖差不多了,我早上来买过。”
走了一会儿,云舒手里也拎了几个塑料袋,嘴里嘟囔:“我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没想到你这个‘大明星’这么接地气。你就不怕别人把你认出来?”
丛烈破天荒地跟他说了两嘴自己的事,“我母亲在我上学的时候就身体不好,家里的事很多都是我做,那时候我天天都得来市场。而且大多数人都像你一样觉得我不可能来‘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人认出我?”
云舒用空着的手挠了挠脸,“你……你的嗓子都这样了,不用去看看?”
“看了,忙完再说。”丛烈弯下腰开始挑四季豆。
“不是说现在这个点儿菜都不新鲜了吗?豆角不是菜?”云舒手里拎着豆腐、火腿和两条现杀了还在抽搐的鱼,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站在一边看着丛烈精挑细选了一兜豆角,又忍不住地嘲讽:“您都忙什么了,可真看不出来您忙。”
“嗯,你就操心你哥就够了,甭操心我。”丛烈把称好重的豆角也给了云舒,自己拿出手机来付了钱。
等他们回家,差不多快四点了。
“择豆角会吗?”丛烈给了云舒一把小剪刀,“把两头剪下来,中间的丝去掉。”
云舒感觉简直可笑,“我在家里都没择过菜。”
“那你有什么可光荣的?”丛烈又往他面前放了一头蒜,“你哥又要吃泡面的时候,你要拿饭店卖的垃圾糊弄他吗?”
云舒想学又畏难,“我连菜都不会切。”
“你这么聪明,学学就会了。”丛烈看见云舒开始骂骂咧咧地择豆角,洗干净手到卧室去了。
云集还在睡,呼吸很绵长。
丛烈看了看时间。
云集睡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
他把灯稍微拧开一点,轻轻拍抚云集的后背,“起来了,再睡晚上睡不着了。”
云集张开眼睛,很慢地眨了眨,“我马上就去,不会赶不上的……二十分钟之内我……”
“不急,不急。”丛烈很轻地叹了口气,“你现在在家里,今天的工作都做完了。慢慢起,不着急。”
云集重新闭上眼,皱着眉想要翻身。
他刚睡醒,有点低血压,侧躺着都有些头晕。
丛烈在床边等了一会儿,才扶着他坐起来,递了杯温水给他,“还难受吗?”
“好多了。”云集淡淡地回了他一句。
这段时间丛烈逐渐摸明白了。
云集即使在生气,也很少不答别人的话。
如果不回答,大概率是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回答了,只有“不用你管”是已经好了的意思。
“没事儿”就是还不舒服,“好多了”就是想再缓一会儿。
“饭还没做好,你等一会儿再出来。”丛烈等他自己拿了氧气,就没再碰他,起身出去了。
……
虽然没有真的饿四天,云舒也好长时间没吃过家常菜了。
云家的厨子都是有头有脸的大师傅,做的菜色香味倒是俱全,但总是少些什么,吃着没什么滋味。
丛烈做的饭云舒只吃过一回,却算得上念念不忘。
可惜他跟丛烈本人实在是不対付,也就没再有机会吃上第二回 。
今天这顿饭就不一样了。
豆角是他择的,蒜是他剥的,西红柿的皮是他烫的,甚至连大红袍都是他数过的。
他很有资格吃。
而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丛烈似乎是有意在教他做饭。
鳜鱼和腊味都是丛烈指挥他蒸的,云舒自己尝着很不错,却不怎么见云集朝那俩菜伸筷子。
“哥,”云舒暗示他,“你不是爱吃鱼吗?还有这个青豆刀板香,你尝尝呢?”
“我尝了。”云集继续向自己碗里盛了一勺洋葱碎炒鸡蛋,“挺好的。”
“哥,你不是不吃洋葱吗?”云舒很惊讶。
“嗯?我不吃洋葱吗?”云集想了想,自己以前好像确实没怎么吃过。
他挖着米饭吃了一口,“这个是甜的,没有其他洋葱的臭味。”
云舒不甘心,撇下来一块鱼肚子,挑好刺蘸了汁放云集碗里,“这个鱼很新鲜。”
云集点点头,很给面子地咬了一小口,接着夹了一筷子丛烈新端上来的炸鸡柳。
本来只有自己做的菜受了冷落,云舒还有点忿忿不平。
结果看见云集把鸡柳咬了一口也放下了,他心里平衡了一些。
云舒觉得可能就是丛烈买的菜不合云集的胃口,问题没出自己身上。
但又吃了一会儿,云舒发现除了那个炸鸡柳,云集很平均地在吃其他丛烈做的菜。
而且按照云集以往的饭量,其实吃得不算少了。
虽然吃得很慢,但他几乎要把丛烈给他盛的小半碗饭吃完了。
丛烈也发觉了云集不太喜欢那道炸鸡柳,自己挟了一根尝尝。
咸香得宜,口感也很酥脆。
“怎么了?”丛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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