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色通红地说：“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奚嘉运也摇摇头，“真的没事。”
薇薇脑子又停止运转了，她僵硬地收拾东西，跟工作人员一起走出化妆间，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从今天开始，她就有粉籍了！
她要做奚嘉运的脑残粉！
化妆间只剩下奚嘉运一个人，他给自己卸完妆，倒也没急着回酒店，而是打开《神兽收容所》。
小麒麟正藏在灌木丛里补觉。
它的睡姿很没有安全感，把自己缩成了一团，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奚嘉运本想揪一下，但他还没下手，就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
他打开了“突发事件”的选项。
【突发事件：生病说明：麒麟宝宝昨天吃了太多果实，导致消化不良，请护养员想办法提高它的健康值。
目前健康值：50
*注：健康值高于60即为正常。】
还好，没有偷吃。
奚嘉运摸了一下小麒麟的头。
小麒麟立刻警觉地睁开眼，下意识躲开，但它发现摸它自己人是奚嘉运以后，犹豫了一会儿，又不太确定地把自己的脑袋送回来，然后茫然地盯住奚嘉运。
奚嘉运：“……”
小动物才睡醒，迷迷糊糊的样子本来就可爱，何况它还主动凑过来，简直可爱到犯规。
不过——
玩了几天，奚嘉运觉得这个游戏做得真的很用心。
比方说小麒麟设定很胆小，所以他出现在收容所以后，先是躲在屏幕外，然后又害怕被奚嘉运撵走，甚至连睡觉被摸了下头，都能被立刻惊醒，但它还是会把脑袋送回来，这完全是下意识、小心翼翼的讨好。
所有细节都很符合它的设定。
奚嘉运不太清楚这个游戏后期能不能改变小麒麟的性格，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教训它：“你既然不想被摸，为什么又要凑过来？”
他用指尖抵住小麒麟的脑门，“如果不愿意，要表达出来，知道吗？”
小麒麟似懂非懂地盯着他，奚嘉运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咬我我都不会赶你走，难道你不愿意让我摸，我就会赶你走了吗？”
小麒麟眨了眨眼睛，它听明白了奚嘉运的意思，所以它慢慢地、慢慢地歪了下头。
手指再触及的地方，只剩下空荡荡的屏幕。
奚嘉运却弯眼笑了，“对的，就是这样，不想让我摸就躲开。”
小麒麟呆呆地望着他。
额头仿佛还留有几分余温。是奚嘉运的触碰，很轻柔，也很温暖，没有任何攻击性，它偏过头以后，竟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这是麒麟宝宝第一课，还有第二课。”
说着，奚嘉运在屏幕上一滑，小麒麟被掀翻在地，肚皮朝天。
它一下子懵了，没想到奚嘉运会对自己动手，而且肚皮是小麒麟浑身上下最柔软的地方，也是唯一没有覆上鳞片的地方，把这里露出来，无疑让小麒麟感到不安与害怕，它下意识想挣扎着翻身。
奚嘉运却按住了它。
“你如果不愿意，要表达出来，我会停手，”奚嘉运说，“不过有些时候，就算你不愿意，我也会继续，但我不是想要伤害你。”
也许是他的语气轻而缓，在不知不觉间消弭了小麒麟心中的恐慌，也许是几天的相处，让小麒麟对奚嘉运有了起码的信任，它最终没有再用力地挣扎了，只是用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奚嘉运。
很安静，也很可怜，但奚嘉运没有心软。
他开始给小麒麟的肚子。
奚嘉运小时候胃不是很好，也经常会消化不良，家里的老人就会把他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揉肚子，每一回竟然都能有所好转，所以奚嘉运想试一试给小麒麟揉肚子，能不能提高它的健康值。
他的手法不太娴熟，也怕力道掌控不好，弄疼了小麒麟。
但实际上，奚嘉运的担心很多余。
小麒麟并不觉得疼。
它非但不觉得疼，还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被珍视的感觉。
它的肚皮被一下一下地揉弄，而指尖落下的地方，痒痒的，也暖暖的，舒缓了它所有不适。
几乎暖至心坎儿。
小麒麟完全放松下来，不需要奚嘉运再按住它，它主动摊开肚皮，把软肋全然交出，然后出神地看着奚嘉运。
这是它的护养员，温柔又耐心。
他给自己关爱，给自己珍视，给自己从未体会过的温情与呵护，小麒麟几近虔诚地看着奚嘉运。
他是它的光呀。
可是——
护养员给了它这么多，自己却无法给予任何回馈。
小麒麟突然有点沮丧。
不对。
它可以的！
小麒麟一骨碌爬起来。
与此同时，系统出现几条状态提示。
【麒麟宝宝对你的好感度＋12（目前好感度：50）】
【麒麟宝宝的健康值＋10（目前健康值：60）】
【*突发事件：生病（1/1）完成，麒麟宝宝恢复健康啦！】
【*为了感谢护养员的悉心照料，麒麟宝宝想要送你一样礼物，所以它决定外出游历。】
奚嘉运：“？”
游历？
他点掉提示，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个放置框，还附带有说明。
【麒麟宝宝即将出发，护养员可以提前为它准备好便当哦。】
奚嘉运下意识摘了颗果实放进去，但他很快就回过了神。
不行，小麒麟不能游历。
设定里它就是遭到了驱逐，才会来到这所收容所，再外出游历的话，万一被欺负，触发了什么霸凌事件呢？
这样想着，奚嘉运又取消果实，什么东西也不给它准备。
按照他的想法，不准备果实，小麒麟就没法外出游历了，但是他点击确认以后，游戏再次跳出来一行字。
【护养员为麒麟宝宝准备了满满的爱，麒麟宝宝开心地出发啦！】
奚嘉运：“？？？”
他都来不及反应，小麒麟就消失在了游戏界面里。
游戏还是那个游戏，湛湛的蓝天，明净的湖水，唯独不见了四处躲藏的黑色小兽。
奚嘉运点开小麒麟的资料，状态栏里，多了一串动态显示。
【麒麟宝宝外出游历中。】
这种类型的游戏奚嘉运之前倒也玩过，同样是养肝的放置类手游，只需要给小动物准备便当，再收收花之类的就完了，玩起来很轻松。
但是这类游戏自由度不高，玩家无法操控小动物的行为，小动物外出游历的时间也是随机的，可能时间很久，也可能几分钟就回家了，完全不以玩家的意志为转移。
奚嘉运退出游戏，但没过几分钟，他重新登上去。
【麒麟宝宝外出游历中。】
奚嘉运打开社交软件，回复了几条消息，顺手启动游戏。
【麒麟宝宝外出游历中。】
奚嘉运打通几关消消乐，又去查看。
【麒麟宝宝外出游历中。】
……
几次以后，奚嘉运再点开资料，文字竟然变了。
【麒麟宝宝外出游历中，请护养员耐心等待！！！】
奚嘉运：“。”
好的吧，耐心等待。
结果这一等，就足足等了23个小时。
第9章 Day 9
这天早上，奚嘉运在片场等待拍摄时，手机振动了一下，他猝不及防地收到了游戏通知。
【麒麟宝宝回家啦！】
【麒麟宝宝为你带回了礼物，快点来查收吧！】
回来了？
奚嘉运正要点开《神兽收容所》，但是很不凑巧，就在这个时候，片场布置完毕，设备也都调试无误，宋导拍了几下手，“开拍了开拍了，快，别磨蹭了！”
奚嘉运只好转而按熄屏幕，把手机收好。
这场戏他是有戏份的。
其实按剧组的安排，这场戏本来应该安排在下午，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宋导突然通知提前拍摄，不过对于奚嘉运来说没有什么区别，他走入场地。
还有一个人也走了过来。
是女主演孙雯雯。
她朝着奚嘉运笑了一下，倒是没有一点架子，还主动和奚嘉运搭话，“昨天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薇薇在给你卸妆，中途把她叫走了。”
奚嘉运有点意外她会知道这件事，但还是说：“没事的。”
孙雯雯又问他：“你那天来试戏，演得好好，你是班科出身吗？”
奚嘉运摇了摇头：“不是。”
孙雯雯惊诧的“啊”了一声，还想说什么，但导演站在监控器那边冲她挥了挥剧本，“雯雯，你去那边——那个月洞门，对，小嘉你就不用动了。”
孙雯雯收住了话，按照宋导的意思去月洞门之外，奚嘉运则发现监控器前，除了宋导，还坐着一个戴墨镜的女人。
似乎注意到奚嘉运的目光，女人朝他笑了一笑，奚嘉运也礼貌地回了一个笑容。
各就各位以后，宋导一声令下：“Action！”
这场戏是女主向小园入宫向钟皇后祝寿，但同行的女眷嫉恨她独得钟太后的青睐，便设计把向小园引入望春殿，所以这是向小园与谢厌的初次见面。
孙雯雯左顾右盼着穿过月洞门，“阿九？阿九？”
她环顾四周，突然听见有人问：“你在找什么？”
孙雯雯扭头望过去，目光所至，是一扇紧闭的宫门。按照剧本，奚嘉运待会儿会打开这扇门，孙雯雯在心里默数。
三、二、一。
“咯吱”一声，门开了。
但并不是孙雯雯预想之中的全然推开，奚嘉运只开了一道缝隙，雪袖一掠而过。
孙雯雯一愣，剧本不是这样写的呀。
跟她一样满心疑惑的，还有坐在监控器前的女人。
她皱了下眉，询问宋导：“他这是忘了剧本？”
宋导见识过奚嘉运的演技，虽然他现在也摸不清奚嘉运的意图，但还是说：“应该不会，再看看吧。”
见宋导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女人只好暂时按下心中的担忧，继续往下看。
奚嘉运不按剧本走，宋导也没有喊停，孙雯雯只好硬着头皮回答：“我在找人。阿九，陆阿九，你有没有见过她？”
孙雯雯是流量小花之中人气最高的一个，但在这同时，也是演技最差的一个。孙雯雯很怕自由发挥，让她按照剧本她都不一定能演好，更何况脱离剧本，孙雯雯现在心里很没底。
奚嘉运说：“除了你，没人来过。”
孙雯雯“啊”了一声，“我、我……”
她实在接不下去了。
宋导只好喊停。
孙雯雯欲哭无泪地说：“宋导，他没按剧本来，我怎么演啊？”
宋导虽然信任奚嘉运，但孙雯雯跟不上也确实是个问题，便对奚嘉运说：“小嘉，不然你就按照剧本来？”
奚嘉运拧起眉，“不符合谢厌的人设。”
按照剧本来演，那就是向小园误入此处，谢厌走出望春殿告诉她阿九不在。向小园先是被天生白化病的谢厌吓了一跳，之后又对谢厌生起了几分好奇，可惜还没来得及探究，就被太子谢誉接走了，但她却在心中暗暗记住了谢厌。
但是以谢厌的性格，又怎么会主动见人呢？
奚嘉运还记得自己之前做过的那场梦。黑色的小麒麟终日躲在丛林之中，因为它害怕，因为它不想被人叫“怪物”，更因为它自卑。
而谢厌和这只黑色小麒麟，他们的性格完全吻合。
宋导很是为难，“这……”
奚嘉运想了想，对孙雯雯说：“你跟着我演。不用刻意想剧本，跟着我来就够了，这样可以吗？”
他在征求孙雯雯的意见，语气放得又轻又缓，温和的目光也定定地注视着她，莫名令人感到舒适，也让人不由自主的信服，于是孙雯雯怔怔地回答：“好。”
奚嘉运便对宋导说：“宋导，可以。”
宋导不确定地问：“你确定吗？你让她跟着你演，你是打算带她入戏？”
奚嘉运点了点头，“我想试一试。”
宋导沉吟片刻，试一下就试一下吧，他没什么意见，“各就各位，第二场，开始！”
奚嘉运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台词，“除了你，没人来过。”
孙雯雯犹豫地说：“可是阿九……”
话音未落，“咯吱”一声，风把门掀动，吹开了一点。
孙雯雯望了过去。
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内门的人抬起手，轻轻抵住了门沿，他微微低下头，白若细瓷的脖颈弯成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再往上看，这人的脸，却是完全没入了暗色的光影之中，只见得他雪色的衣摆曳地，又堆叠如云，令人不由得生出几分好奇。
宫门未合，还在轻微地摇，灿艳的日光也跟着来回晃动。
有那么一瞬间，门内的人抬起了头，横斜而过的光影照亮他的下半张脸，肤白似雪，唇色红软，但很快他又侧过了脸。
越是半遮半掩，就越让人想要一探究竟，孙雯雯的好奇心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她迟疑了一秒，但又想起了奚嘉运说的话——不用刻意想剧本，只要跟着他就够了。此时此刻的孙雯雯，只想推开门，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这样想着，她缓慢而坚定地走了过去，并且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也就在这一刻，演技不佳的孙雯雯隐隐约约领悟到了一点技巧。
情景代入，把自己完全代入。
“可是阿九说她在这儿等我。”
孙雯雯说着，手却一把推开了宫殿的门。
铺天盖地的光倾泻而下。
青年下意识抬起头，白色的长发从他肩上滑落，淡色睫毛轻掀，仿若风吹动的雪花，在面庞上笼上一层白露。
孙雯雯的大脑一片空白，“你、你……”
奚嘉运下意识后退一步，他是惊惶失措的，而在这同时，他也知道对方要说什么。
——你这个怪物。
是的，怪物。他已经听了无数次。
他是怪物，不详的怪物，会带来灾厄，所以人人惧怕他，人人嫌恶他。
奚嘉运眼神清透，至纯至净，但也正因如此，他的哀伤清晰可见。
他的情绪，不是浮于表面的，而是来源于灵魂深处，包括他此刻的哀伤，浓烈而汹涌，犹如席卷而来的潮水，即将覆灭一切。
下一秒，“砰”的一声，他慌乱地合上门。
孙雯雯也终于把没说完的话说完了：“……你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