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翠芳看金二糖的确是很牛比,很有点居功自傲。
她拉长脸说:“二糖,你在得意什么呢?你告诉我,为病人成功催乳,是我们翠芳盲人按摩诊所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么?”
金二糖眨着眼睛说:“那倒不是,成功的案例有不少。”
钱翠芳皱着眉头说:“切,不就是成功治疗了一个很平常的疾病么,你得瑟什么呢?”
金二糖看着钱翠芳现在生气的表情,便想起了她那天夜里在酒店里那种傻乎乎的样子。
他坏笑一下说:“师娘,你不了解情况,看起来是治疗了一个很平常的疾病,其实是化解了一次医患矛盾,让翠芳盲人按摩诊所避免了一次灾难。师娘,我起了一次救火队的作用,把我师兄留下的半拉子工程进行了一个漂亮的收尾。”又笑着一语双关地说。“嘿,我这人就是会收拾半拉子工程。”
钱翠芳听明白金二糖话里的意思了,她想起那天夜里的事情,更不高兴了。
她生气地说:“难怪你师父非要赶走你呢,连我也不想留下你了!金二糖,你看那儿好玩,你到哪儿玩去。你太牛比,我们翠芳盲人按摩诊所的庙太小了,已经容不下你了。”
王瞎子锁紧眉头没有说话,他还没有弄清楚钱翠芳的真实意图,怕说出的话跟钱翠芳的话起冲突。
钱翠芳推一下王瞎子,指着金二糖,吩咐说:“老王,现在让他走,别让他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钱翠芳说着转身快步离开了。
金二糖一下子懵了,不知道钱翠芳的用意了。
他想在这翠芳盲人按摩诊所里跟着王瞎子学按摩,对韩德贤说的那个农贸公司都没有太大的兴趣。
王瞎子看金二糖被钱翠芳弄老实了,不再趾高气扬的了。
他朝金二糖招了招手说:“二糖,你过来,我们好好聊聊。”
金二糖看了看铁老三,见他朝自己闭了一下右眼。
走出门又看了看钻地鼠,钻地鼠瞥了金二糖一眼,赶紧站直了身子成立正状。
金二糖走进王瞎子的诊断室,四处看了看,站住了。
王瞎子很热情,倒了一杯茶,请金二糖坐下了。
金二糖看着王瞎子,想看看他的表情,可看不出他现在是在乐呢,还是在生气。
王瞎子坐到诊断桌后,叹息一声说:“二糖呀,你这两天帮你大师兄化解了一次医患矛盾,也是帮了我们诊所的大忙……唉,大前天……你那件事儿,你师娘骂了我,我自己也想了想,反思了一下,我的工作方法的确是做得不到位,太武断了,没有好好跟你沟通……”
金二糖以为王瞎子要留下自己,他笑着说:“师父,没事儿!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就是打我,骂我,那都是正确的,没有错。”
王瞎子摇了摇头说:“二糖呀,你以后想叫我师父,我很感激,不叫师父,那也不错。”想了想又说,“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给你算过命的,你的官杀很旺,你是有机会当干部做领导的,你在我们这盲人按摩诊所里学按摩,那是屈才……”
金二糖一听,紧张了,这不是又要赶自己走么?
这次为诊所化解了一次医患矛盾,怎么说也算是有功之臣,不说论功行赏嘛,起码不能再惩罚自己吧?
他赶紧说:“师父,你还是不想留下我么?”看王瞎子又拿算命说事,他说,“师父,我知道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根本不是当官的材料。”
王瞎子连连晃着手说:“不对,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根据你的生辰八字,你真是应该走仕途的人……”看了看金二糖,他瞪大眼睛又说,“二糖,要不这样,你要是在两年内当不上干部,我高薪请你到我们按摩诊所来上班!还给你安一个职务,担任副所长什么的。”
金二糖一听,赶紧跪下说:“师父,你收留我吧!我喜欢按摩的,我想跟着你学按摩技术。”
王瞎子一本正经地说:“我想留你,可留不住你。你是鲲鹏,我这儿是蓬间雀呆的地方,容不下你,还有大事业等着你去大展宏图呢!”
王瞎子说着把金二糖拽了起来。
金二糖拍着腿子上的灰尘说:“师父,你要是能留下我,我愿意死心塌地地为你卖命。”
王瞎子拍了拍金二糖的肩膀,眨着眼睛,低下头沉思了一下。
他小声说:“二糖,不是我不愿意留你。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大前天没有说留你,你师娘把我骂得一塌糊涂,认为我没有给她面子,还闹着要跟我离婚。你是知道的,你师娘她今天当着你的面发话了,说是让你离开的。你说,我要是留下了你,那不是又跟她对着干吗?”
王瞎子把责任推到钱翠芳身上了。
金二糖站起来说:“师父,我知道了,也明白了。师父不留下我,怪不着任何人,只能怪我自己。”
金二糖说着转身就要走,王瞎子伸手招了招,让他停下。
33、倒打一钯
王瞎子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包,笑着说:“不能让你白跟铁老三揩股,我给你发一个红包。”
金二糖看了看那红包,本来不想要的,可想了想,还是装到自己的衣兜里了。
王瞎子看金二糖垂头丧气地走出去了,他笑着说:“你小子再牛比,也只不过是我们手里的一个棋子,怎么下棋,由不得你自己,还是由我们棋手说了算。”
金二糖走到门口,看到钻地鼠,拍了拍他肩膀说:“兄弟,你在这儿好好干,哥走了。”
钻地鼠回头看了一眼诊所里面,小声说:“糖哥,你不是说你要在诊所里掌权的么,怎么突然又说走了呢?”笑了笑说,“我还等你掌权了开除我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金二糖气得打了钻地鼠一下,又踢了他一脚,然后离开了翠芳盲人按摩诊所。
金二糖走在仓库巷,想到师娘钱翠芳,心里说:“那娘们怎么也不为我说话了呢?竟然还让王瞎子赶我走,真出稀奇了!”
想象着钱翠芳在酒店里傻傻的样子,金二糖心里顿生失落感,甚至伤感想哭了。
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又来到了王瞎子家门口,金二糖看了看大门,伸了伸手,又把手缩回来了。
想了想,金二糖准备离开的,没想到大门自己开了,钱翠芳静静地站在门后无声地笑。
金二糖虽然二十岁了,可还有孩子气。
他看到钱翠芳了,见她还在笑,他走进屋里,绕过钱翠芳,坐到沙发上。
钱翠芳关上门,看金二糖垂头丧气的,那样子像死了亲爹的,她笑得越发厉害了。
金二糖看钱翠芳一直在笑,他的眼泪一个劲儿地外涌,忍不住失声哭了起来。
钱翠芳见状,她坐到沙发上,靠近金二糖,像哄小孩子,轻轻拍了拍他。
她小声说:“二糖,受委屈了是不?好,你把你的委屈说给我听听,看你是不是真受委屈了。”
金二糖看了看钱翠芳,就像孩子见了娘,撒娇地扑在沙发上哭了起来。
看着金二糖没长大的样子,钱翠芳抿着嘴,仍然无声地笑着。
哭泣了一会儿,金二糖生气地看着钱翠芳说:“呜呜,钱翠芳,你怎么也跟王瞎子一样了呢?一点面子都不给,还让我哪好玩,就到哪儿玩去。呜呜,我现在好不理解你!”
钱翠芳用手抬起金二糖和下巴说:“怎么,你在生师娘气么?”
金二糖从衣兜里拿出那个王瞎子给的红包看了看,不高兴地说:“我为诊所灭了一场大火,王瞎子竟然六十元钱就把我打发了。唉,拿这点钱,还不如不拿。”
说着把红包往沙发上一丢,站起来就要走。
钱翠芳一看红包是自己交给王瞎子,让他给金二糖的,里面只有六十元。
她说:“你嫌少了么?好,我再加四十元。”
金二糖转身看着钱翠芳,认真地说:“王瞎子断了我学按摩的路,等于是断了我的前程,你个老娘们毁掉了我的生活,我以后找老婆就会有阴影了。我郑重地告诉你,今天我们见面是最后一回,以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老死不相往来。”
听到金二糖说出这种话,钱翠芳一下子懵了。
过了好一会儿,钱翠芳才小声说:“二糖,你是什么意思呀?你今天来我家,是我叫你来的么?”看了看金二糖的表情又说,“你竟然猪八戒上城墙,倒打一钯,说我们两口子把你的全部都毁了。”
确是如此,金二糖没话说了。
看钱翠芳走进了房间里,金二糖对着房间里说:“我早跟你说过,我想跟王瞎子学按摩,你个老娘们竟然当着我的面让我哪儿好玩到哪儿玩去,让王瞎子赶走我,真气死我了!”
钱翠芳从房间里走出来说:“你个傻小子,长脑子没有?我在你师父面前演戏,你没有看出来么?”
金二糖一听,用鼻子“哼”了一下,他说:“你是老戏骨呀,是戏精呀?太逼真了,我一点都没有看出来。我只知道你让师父赶走我,还拿六十元羞辱我。”
给你钱,你还认为是羞辱你,好心被当作驴肝肺,钱翠芳不高兴了。
她认真地说:“二糖,你真没良心哩,我把心挖给你吃了,你还说是苦的,不好吃。那天夜里在酒店里,我已经把我的心肺都对你敞开了,你却把我一个人丢在那儿不管了,我感到好失落呀,难道你不明白么?”
看钱翠芳往红包里塞了四十元钱,他说:“师娘,我实话告诉你吧,你让师父断了我学按摩的路,把我赶走了,我很生气,不想陪着你。”
钱翠芳把红包递给金二糖说:“你真的要和我老死不相往来了么?好,我们今天是见最后一面,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给你,一百元。”
金二糖拿过红包看了看,好像真有百把元,他说:“唉,我才二十岁呢!真不能再给你这个老娘们瞎胡闹了,得找正经事儿干。”
钱翠芳知道金二糖的心思,那天夜里在酒店里没有成功,她不想就这样算了,还想纠缠他,还想有第二次。
因而钱翠芳不想得罪金二糖,便许诺说:“二糖,学按摩的事,你放心,等一段时间后,我自然让你师父请你来上班。”
金二糖笑了,他说:“是真的么?”
钱翠芳认真地说:“你师父给你算命,不是说你的官杀旺,是当官的料么?我就抓住他说的这句话做起了文章,我说了,你要是在这两年内没有当上干部,我就让他请你来按摩诊所上班,还让你担任副所长……”
原来打的是长把子伞,画了一个大饼,仍然没有解决实际问题。
金二糖又有点不高兴了,他把红包装进衣兜里,拉长脸说:“说了半天,你还是不让我跟王瞎子学按摩,我算是看穿你了,好狡猾呀!”看钱翠芳没有回旋的余地,他故意说,“算了,缠不赢你,以后还是远离你这个老娘们为好!”
钱翠芳看金二糖不高兴,她用脚踢一下他说:“跟你说不明白了,你滚吧!你远离我好,谁稀罕你呀?滚吧,老娘也不想看到你了!”
34、不让进
以为有了师娘做后台,会在翠芳盲人按摩诊所能掌一点权的,没想到被他们拒之门外了,当学徒都做不成了。
离开王瞎子的家,在街上走了一会儿,金二糖感到好困,真想睡觉了。
唉,想做一个有志向的人,还真不容易,金二糖也知道钱翠芳对自己这样不友好,是那天夜里在酒店里没有如她的愿,让她生气了。
本想到钻地鼠丢弃的那个下水道里躺一会儿的,可感到那儿太脏了,实在是不能再那样不讲究了。
走到了仓库巷,走过翠芳盲人按摩诊所,看到钻地鼠站在门口,金二糖突然有了新主意。
他自言自语说:“干脆到钻地鼠的寝室里躺一会儿去。”
金二糖走到医院门口,没想到被钻地鼠拦住了。
“糖哥,请止步。”
金二糖看着钻地鼠伸着胳膊,不让自己往前走,感到莫名其妙。
他推一下钻地鼠说:“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呀?”
钻地鼠以为金二糖要进诊所里去,他小声说:“糖哥,王所长下命令了,以后不准你进诊所里来了,要是我把你放进去了,就让我滚蛋……”
金二糖一下子愣住了,做不了徒弟,连这诊所的门都不让进出,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不高兴地说:“王所长?你不是习惯叫王瞎子的么,怎么叫起王所长来了?你以后就叫王瞎子。”
钻地鼠笑着说:“糖哥,你不是不让我叫他王瞎子的么?我听你的了,怎么你又变了呢?嘿,不管叫他什么,你都不能进诊所里去。”
金二糖不理解,他瞪大眼睛问:“为什么不让进?你说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钻地鼠摇了摇头说:“肯定有原因的,只是我不知道。糖哥,我是保安,我的职责就是把你拦在门外。”想了想又说,“糖哥,我是执行的上级的命令,你别怪我无情哩。”
金二糖摇了摇头说:“我不怪你无情,只是后悔。我把你弄到这儿当上了保安,穿着保安制服牛比哄哄的,倒把我拦在门外不让进了。”
钻地鼠苦着脸说:“糖哥,我下班了,我们还是兄弟。我上班的时候,那我就是铁面无私的保安。”
金二糖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钻地鼠,小声问:“你真不让我进去?”
钻地鼠点点头说:“嗯,是的,我不是说了玩的。”
金二糖生气了,不过不是生钻地鼠的气。
他愤怒地说:“这个王瞎子真搞会阳奉阴违呢!我先会儿走的时候还说我化解了大师兄的危机,帮了诊所的帮,好像是功臣。等我一转身,就把我当成敌人了,连医院的门都不让我进了,难道我要进来搞破坏不成?”
钻地鼠怕金二糖强行往里面闯,他扯了扯身上的保安制服,央求说:“糖哥,我求你高抬贵手吧,这一身制式衣服我还没有穿热乎哩,你让我多穿几天,你就不进去吧!”
金二糖打一个呵欠说:“唉,我好困,想睡觉,我到你床上睡一会儿觉,这下应该可以吧?”
钻地鼠一听,连连点头说:“行,行,你去睡,从大楼旁边走,只要不从大门里进诊所里面去,你在我的寝室里把脑壳睡偏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