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清醒……
“不，不可能。”他喃喃低语：“她明明已经醒了……”
说着，容衍猛地下了床。
输液的吊瓶被他的动作拉扯，“啪”的一声摔碎在地上，四分五裂。
血液顺着针管滴落，将他白色的病号服染成了红色。
孟恒连忙去扶他，“容先生，您还在输液，您先冷静一下……”
容衍的力气很大，一把就把拦在自己面前的孟恒推开。
孟恒跌坐在地上，“容先生……”
孟恒见他就要跑出病房，连忙从地上起身。
他清楚，仅凭他一个人，根本拦不住他。
他连忙按了铃，随后追了出去。
十几秒之后，走来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莫医生带着一群身体强壮的精英跑了过来。
看到跌倒在地，已经完全站不起来的孟恒，莫医生焦急的问道：“孟恒，先生呢？”
“先生跑出去了。”孟恒的声音也有些焦急，“你们快将容先生带回来。”
“我这就带人去！”
孟恒忽然叫住他，“记得带上镇定剂。”
莫医生的脸色有些难看，“已经带了。”
半个小时之后，重新陷入昏迷的容衍，被带了回来。
孟恒鼻青脸肿，已经做了简单的治疗。
他和莫医生站在病床前，看着终于安静下来的容衍，眉眼满是愁云。
孟恒道：“自从容先生杀了海露报完仇之后，精神状态就越来越差了……”
莫医生眉头紧皱，“总打镇定剂，也不是办法。”
“容先生的记忆，好像越来越混乱了，再这样下去，恐怕……”孟恒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孟恒和莫医生却心知肚明。
容衍现在的精神状态，离疯也只剩一步了。
似想到什么，孟恒转头看向莫医生。
“容先生到底服了什么药，为什么会昏迷了这么久？”
前不久，在他们的疏忽之下，容衍服了某种不知名的药物，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
莫医生沉默了几秒，才道：“梦萦。”
“梦萦？那是做什么？”
“毒药的一种，会让人变得多梦，但长时间服用，会使人精神错乱。”
孟恒呆了几秒，“所以……容先生最近的精神状态，其实都是因为服用了这种药？”
莫医生摇头，“如果只是服用了这种药，停止服用，再稍加治疗，就会逐渐恢复。可是……在服用这药之前，容先生就已经……”
容衍现在时而清醒，时而发疯，明显已经是半疯的状态。
孟恒红着眼睛，“实在不行的话……就暂时催眠吧。”
莫医生再次摇头，“忘情水都没用，别说催眠了。”
“试一下吧。”孟恒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先生再这样继续下去，等不到夫人醒来，恐怕就会……小少爷现在还小，夫人昏迷不醒，容先生再出事的话，容家那些人能把小少爷吃了。”
第1479章 庄生晓梦（六）
又沉默了许久，莫医生重重叹气。
“好，我叫人去请催眠大师。”
……
为了能够催眠成功，在容衍还没清醒之前，病房就已经全部布置完毕。
催眠大师也早早等候在病房中。
容衍的记忆已经出现严重的混乱，此刻无论是精神还是意志，都是最脆弱的时候。
越是这种时候，催眠就越容易成功。
可是，容衍的精神状态出现问题，全都是因为顾夏夜。
顾夏夜的名字，实在太过深刻，想让他忘记顾夏夜……也很难做到。
如今，容衍为了能够梦到顾夏夜，都开始服用毒药了。
再继续这样下去，不把自己作死，也会彻底变成神智不清醒的疯子。
病房的空气安静凝固。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纤长的睫毛轻轻动了动。
催眠大师一直守候在床边，发现容衍有清醒的迹象，给孟恒和莫医生使了个眼色。
催眠的时候，房间的人越少越好。
孟恒和莫医生退出病房，站在病房外的走廊，焦急的等待着。
十分钟后，病房的门忽然被人打开了。
孟恒和莫医生互相对视了一眼。
这么快就结束了？
虽然他们也觉得成功的概率，不是那么大，但这也不过才十分钟，会不会太快了？
病房的门被打开，一道清瘦如竹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孟恒和莫医生同时愣住了。
孟恒反应的很快，他给莫医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叫人过来。
以他的身手，并不能拦得住容衍。
容衍身手非凡，发起疯的时候，那更是极为恐怖。
所以，在这个时候，只能注射镇定剂。
莫医生刚迈出一步，就听到低沉清冷的男声忽然响起。
“我想见见她。”
莫医生的脚步一顿，回过头去。
孟恒眼神闪烁的看着容衍，“容先生，您说的是……”
容衍望着周围的环境，知道自己是在医院之中。
他淡淡道：“你们的决定的正确的，我神智不清醒的时候……只会伤到夏夜。”
孟恒呼吸一窒，小心的问道：“容先生，您现在是……清醒的？”
“嗯。”
容衍神色平静，眼神清明，俊美的脸庞波澜不惊。
他的气场凛然，但周身却透着一种死灰的颓败。
孟恒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带您去看夫人……”
容衍迈开脚步。
在经过莫医生的身边，他的脚步忽然停住。
莫医生莫名紧张起来，“先生，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容衍道：“那个催眠师抢救一下，应该还能救活。”
说完，他重新迈开脚步。
……
推开了卧室的门，床上的女人还在安静的沉睡着。
“果然，都只是我的梦……”
容衍站在床前，低低呢喃。
“你不是一直想听我对你说那三个字吗？只要你醒来，我就会说给你。”
“你知道吗？我现在的记忆很混乱，我已经快要分不清虚幻和现实了……”
“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夏夜，我快撑不下去了。”
女人依旧闭着眼睛，安静的躺在床上沉睡着，不言不语。
容衍站在床前，深深的凝视着她，眼中是化不开的深情。
第1480章 庄生晓梦（七）
孟恒和莫医生愁眉相对。
容衍的情况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冷静自持，如同平时正常的时候。
坏的时候，他的记忆便严重混乱，甚至开始逐渐忘记一些事情。
之前他的记忆就算混乱，但最起码还记得顾夏夜昏迷的事情。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开始忘记很多事情。
他的记忆，大都停留在他们刚回到容家的时候。
孟恒看着莫医生，“老莫，现在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他们找遍世界上最厉害的医疗团队，可是……依旧无济于事。
无论多么好的医生，都治愈不了。
那些医生不约而同的说：“这是心病，我们治不了。”
心病还需心药医。
容衍的心药就是顾夏夜，可顾夏夜现在却是昏迷不醒，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清醒，甚至……不知道还能不清醒。
莫医生忽然想到了容澈，问道：“要不要让小少爷来陪陪先生？”
“先生之前一直对小少爷十分仇视，我怕他控制不住，伤到小少爷。”
“可是，现在先生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莫医生表情沉重，“如果再不想办法，我担心最后他连自己都忘了。小少爷毕竟是先生唯一的孩子，说不定会有些效果。”
心理医生、精神医生都无法治好容衍，就连催眠也失败了。
除非顾夏夜醒来，否则……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但是，顾夏夜醒来，明显比治好容衍还要有难度。
现在的他们，已经开始病急乱投医了。
孟恒想了想，“那就先试试吧。”
现在，只要还有一点希望，他们都不能放弃。
……
第二天，孟恒将容澈接了过来。
轻轻敲响病房的门，孟恒带着容澈走了进去。
容衍正坐在病房中看书。
按照容衍现在的状态来说，其实已经算是病得不清的精神病人了。
但他却并不像普通精神病人那样神神叨叨，一看就很不正常。
他很安静，看上去也很正常。
光从外表去看，根本看不出任何问题。
进入病房后，容澈乖乖的开口道：“爸爸，我来看你了。”
翻动书页的手顿了一下，容衍抬头看向容澈。
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是一如既往的冷冽慑人，让人不敢逼视。
看到自己的父亲，容澈就像是老鼠看到猫一样，低头避开容衍的目光。
“你是谁？”容衍皱眉看着容澈，“为什么叫我爸爸？”
站在容澈身后的孟恒连忙道：“容先生，这是您和夫人的亲生儿子。”
容衍看着容澈，漠然道：“我和夏夜在一起还没有三年，你说这个五六岁的孩子，是我的亲生儿子？”
“容先生，您和夫人已经结婚很多年了，他真的是您和夫人的孩子。”
这样的对话，孟恒和容衍其实已经重复过无数遍了。
但是，每天他都会忘记。
他的记忆，似乎只停留在那么一段时间。
容衍重新看看起书，“是夏夜让你带来这个孩子给我看的吗？”
他知道顾夏夜很喜欢小孩子的事。
可他却并不喜欢。
他自动归结为，顾夏夜喜欢孩子，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让他发现孩子的可爱，再生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第1481章 庄生晓梦（八）
容澈走到容衍的面前，那双和他极为相似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声音有些发颤。
“爸爸，我是容澈，您不记得我了吗？”
容衍的眉眼浮现出些许的冰冷，“我不是你爸爸。”
容澈还小，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爸爸会不记得他了。
前段时间，他明明还记得他的啊。
虽然，他看他的眼神很冷，对他的态度也很不好。
可是，这和现在的陌生，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爸爸……”
容衍有些不耐烦了，“孟恒，把他带走。”
孟恒站在原地，仔细观察着容衍脸上的表情。
“容先生，你不觉得小少爷和你……长得很像吗？”
听他这么说，容衍又看了容澈一眼。
容澈年纪虽小，但极为聪明，知道孟恒叔叔将他带来看爸爸，或许就是因为爸爸突然不记得他的事情了。
这次，容澈没有回避容衍的目光，而是屏住呼吸，任由容衍打量他。
容衍仔细打量着容澈，过了一会，他移开了目光。
“你觉得这个五官没有一点像我的孩子……和我长得很像？”容衍嗓音很冷，“是你的审美出现问题了，还是说……我在你的眼里，就这么丑陋？”
“丑陋？”孟恒呆住了。
容澈和容衍长得很像很像，如今虽然年幼，但五官无一不精致。
孟恒从小并没有和容衍一起长大，他并不清楚容衍小时候长什么样子。
但说实话，他还从来没看到过比容澈还漂亮的孩子。
可是，在容衍的口中，却说容澈……太丑？
孟恒小心翼翼的问道：“容先生，在你的眼里，容澈是什么样子？”
瞥了容澈一眼，容衍漠然道：“眼睛绿豆大小，鼻子很塌，嘴很歪，五官都没有长到该长的地方。”
“……”
所以说，他不但忘记自己有一个儿子，居然把和自己长得很像的儿子，看成了这副样子？
接下来，如论孟恒和容澈怎么和容衍再进行沟通，容衍都不说话了。
孟恒怕刺激到容衍，只能带着容澈离开了容衍的病房。
走处病房，孟恒愁眉苦脸的和莫医生讲起这件事。
莫医生听后，凝眉思索了一会，才缓缓开口：“孟恒，你有没有发现，与其说容先生记忆混乱，倒不如说……他根本不想记起那段时间之后，发生过的事情。”
孟恒怔了几秒，明白了莫医生的意思。
对容衍来说，那段时间之前，他和顾夏夜虽然分过手，也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整体却是幸福的。
那之后，顾夏夜几次逃离，他们的关系变得很差。
然后，他们又一次的分开。
后来，顾夏夜虽然跟容衍回来了，可在容衍的内心深处，始终觉得顾夏夜会离开。
最后，他们过了四年的幸福生活，但这段时间的幸福，却是被顾夏夜的昏迷所打破。
他不敢记起这些年的生活，当年有多幸福，如今就有多痛苦。
孟恒低声道：“如果这样会让容先生忘记痛苦的话，对他来说……会不会也算是一件好事？”
莫医生严肃的纠正，“理论上，你说的是成立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放任不管，他只会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他会忘记一切，忘记所有人，甚至会忘记自己是谁，只记得自己想记得的人或者事情……”
停顿了一下，莫医生又道：“严重的情况，说不定还会患上精神分裂。到那个时候，容先生就会变成真正的疯子。”
一想到那个场面，孟恒就觉得毛骨悚然。
他实在想象不到，容衍变成精神分裂的模样。
“容澈也不管用，那现在该怎么办？”
莫医生说道：“看来，我们还得在夫人的身上下功夫。”
孟恒苦着一张脸，“夫人那边要是有办法，容先生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莫医生沉默了一会，“我有个馊主意，你看……要不要试试？”
“馊主意？”
莫医生看了容澈一眼，孟恒会意，让人先将容澈送走。
将人送走之后，孟恒问道：“你说吧，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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