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半,当方轶心里装着满满的幸福回到家时,顿感一阵冷清。他有心拿出手机给儿子打个电话,可又一想村里人睡觉早,一般九点多家里人就熄灯歇着了,便放弃了打电话的打算。
自从王德友调到法律援助组后,靠着法律援助业务,再加上偶尔自己接的案子,腰包慢慢鼓了起来,但他人却瘦了不少,真真的体现了多劳多得的理念。
腰包鼓了,虽然换大三居有些困难,但是把家里的家具换一换还可可以的,除此以外,王德友跟媳妇商量后,又花了五万元在二手车交易市场买了一辆黑捷达,从此他跨入了有车一族的行列。
与此同时,他在家里的地位也与日俱增,终于下班回来不用再干擦地、做饭的活儿了。
晚上,王德友下班回来,吃完饭,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老孟,啥事啊!”王德友翘着二郎腿,喝着茶水问道。
“也没啥事,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事……有信儿了吗?”老孟犹犹豫豫的说道。
“……你瞧我这脑子,最近忙的一塌糊涂,忘了告诉你了。方轶那个团队还有一个律师的名额,我可以把你推荐给他,但是你能不能进去,我可不敢跟你保证。”王德友想了下,一拍脑门子,说道。
“没事,你帮我推荐下就行,成不成的我都记你的好。”求人办事,老孟把姿态放的很低。
“老孟,你千万别这么说。你的专业能力比我强,只是运气差一点而已,方轶那个团队虽然是新组建的,但是对律师的要求还是挺高的,最近一直有面试的,但是很多在第一关就被刷下来了。
我虽然跟方轶关系不错,但也只能做这么多……,你要是真想试试,我马上给你联系下,你听我的信儿。”王德友态度诚恳的说道。
“嗯,我现在的情况,上次咱们见面我也跟你说了,我肯定是要走的,你帮我推荐下吧,我听你的信儿。”老孟回道。
“好,今晚,最迟明天一早,我给你信儿。”王德友斩钉截铁的说道。
“谁打的电话?”王德友挂断手机后,他媳妇走了过来,问道。
“老孟。”王德友随口道。
“那个老孟?是不是之前你在为民律师事务所认识的那个孟广达?”他媳妇想了下说道。
“咦,你怎么知道的?”王德友疑惑的看向媳妇。
“你忘了,当初你在为民律师事务所工作时,请他一家来家里吃过饭,他媳妇家也是村里的,离我家不远。
哎!跟你关系不错的就那么几位,除了方轶外,个顶个的窝囊。那个老孟有四十了吧,整天骑个电动车,头上没两根毛,学问是有,但是没遇到明主,可惜了。”他媳妇坐在沙发上,一边嗑瓜子一边对老孟品头论足。
“你也这么认为啊!老孟这人就是太实在,之前在市里的一家中型律所做工薪律师挺好的,后来被为民律师事务所的主任给忽悠跑了,结果干了不到一年,为民律师事务所的客户被人挖了,业务一天不如一天,我出来后,他也改成了提成律师。
这几年他也没干出什么名堂来,饥一顿饱一顿的,在家里没地位,连过年串亲戚都被人瞧不起。老孟不容易!”王德友叹息道。
第751章 这话说的扎心啊!
“行啦,你就别哔哔了,如果不是方轶拉你一把,你又能比老孟强多少?真不知道你们这律师怎么干的。
满嘴的公平正义,操心费力的,自己却连饭都吃不饱,当初你怎么就选了这么个职业。”王德友媳妇撇着嘴抱怨道。
“你可别这么说,我们虽然赚不到大钱,但是安全。你看那些一年赚上千万的律师,说不定哪天就嗝屁了,赚的再多也不是自己的。有啥用!”王德友理直气壮的说道。
“对,你们最安全,安全的都快吃土了。”王德友媳妇说完起身,去厨房刷碗了。
“哎!这老娘们……头发长见识短。”王德友小声叨咕了一句后拿起手机拨了出去。
孟广达打完电话后,从阳台回到了屋内,习惯性的用手捋了捋头顶不多的头发。
正如王德友所说,孟广达是个老实人,在被忽悠去为民律师事务所之前,他曾在本省的一所大学的法学院教授刑法,干了多年后,因为不会拍马屁抱粗腿,职称评不上去,赚的不多还受气,后来跟系主任吵了一架,一气之下辞职去了市里的一家中型律所做了工薪律师。
在中型律所工作了五年诉讼后,被忽悠去了为民律师事务所专门负责大客户业务,此后因为律所没业务,他再次被主任忽悠改做了提成律师,主任答应的业务支持迟迟到不了位,孟广达又不善于开拓业务,所以才有了转所的打算。
后来他约王德友吃饭,两人聊起来业务的事,王德友多喝了两杯,吹嘘他跟方轶的关系非常好,孟广达听说过方轶,知道后者的专业能力非常强,而且这几年风头正劲。当听说方轶正在组建团队后,便托王德友推荐下。
当天王德友喝的有点多,拍着胸脯把这事答应下来,后来王德友一忙起来,把老孟的事给忘了。直到今天晚上他给王德友打电话,老王同志才一拍脑门想起来了此事。
小卧室内,老孟媳妇正在给孩子辅导作业。老孟结婚晚,四十来岁的人了,孩子才上二年级。
“这数学题我教过你多少遍了,一百五十六减去八十七,个位上六减去七,减不了,你不会向前面的十位借呀,你这脑袋咋长的……”小卧室内传出了老孟媳妇的歇斯底里的喊叫声。
“你整天借来借去,借借借的,也不知道还,人家不借咋办……”一个稚嫩的女孩子的声音传了出来。
“这是数学题,就得借,不借也得借……”老孟媳妇气急败坏的喊道。
“不借,不借,你不还就不借。”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针锋相对。
“……你看我跟你爸借钱,什么时候还过?”老孟媳妇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少唬我,我爸哪有钱,上个月他还跟你要钱买早餐呢。现在我爸理发都不敢去理发店,都是你给剪,剪的跟狗啃的似的……”稚嫩的声音反驳道。
这话说的扎心啊!孟广达坐在沙发上,眼神复杂,女儿的话在他耳旁不断徘徊。
“……气死我了,我教不了你了,让你爸教你吧。”老孟媳妇的话音落下,小卧室门口传来了开门声。
听到开门声,孟广达跟惊了的兔子似的,急忙起身,跑去厨房刷锅洗碗。
“老孟,你给我过来。你闺女我是教不了了,你去吧。”一个身材壮硕的女人走出小卧室,叉着腰,看向厨房门口的孟广达。
“好,我来教。你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孟广达点头哈腰的,转身溜进了小卧室。
“爸,我同学都说我的数学是语文老师教的,所以才会这么差!”女儿仰着小脸,一脸委屈的说道。
“你数学不好,不能全赖你,当年爸爸上学时数学也不好。其实你同学说的对,你妈确实是语文老师。”孟广达坐下后,轻声说道。
次日一早,方轶一身轻松的走进办公室,云乔见师父来了,急忙起身泡茶。
“师父,早上谷洪庆打电话过来,说不跟检察院谈,直接走诉讼,他还是想试试无罪辩护,无论结果如何,他都认了。”云乔将茶杯放在桌上,说道。
“嗯,他怕谷浚认罪后进监狱。咱们继续推进,就按照上次我说的准备。检察院那边你联系了吗?”方轶问道。
“联系了,周检察员的意思是他们不认可公安机关认定的罪名,准备以收购赃物罪起诉被告人谷浚。这两天案卷就会移送法院。”云乔说道。
“你这两天约下谷洪庆,给他做个谈话笔录,以免他日后找事。”方轶嘱咐道。
“好嘞,我马上办。”云乔说完就要离开,却被方轶叫住了。
“对了,上午会有一位孟广达律师来面试,应聘咱们团队的工薪律师。他是王德友推荐的,你一会儿安排下,先给他做个面试题。”方轶安排道。
云乔答应一声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半个小时后,楼上会议室内,孟广达看着面试题,心中一笑,提笔开始写了起来。过了大约四十来分钟,云乔拿着面试题走进了方轶的办公室。
“师父,这个孟律师答题挺快的,字也写的漂亮。”说着云乔将面试题递给了方轶。
方轶接过面试题,眼前一亮,孟广达的字明显练过,而且应该有童子功,不是附庸风雅没事瞎划喽。
“孟律师的字像是哪家的?”方轶抬眼看向云乔,有意考一考她。
“什么哪家?”后者一脸的懵逼。
“孟律师应该临摹过颜真卿的字,颜体字,你看他的字大开大合,越大越漂亮。字如果写小了,反而体现不出来颜体字的美。”方轶品论道。
云乔疑惑的看着方轶,对于她说的什么颜体字,完全没有感觉。其实这也不赖云乔,主要是现如今没有啥书画气氛,大家都用电脑,提笔忘字的事太平常了,能写出来就不错了,谁还管它美不美。
社会上搞书画的也大多是附庸风雅,或者借着自己的名头捞金。君不见某位知名人士,活着时,一个“福”字,可以卖上万;死后,写的“福”字,当擦屁股纸都嫌硬。
第752章 都是钱闹的
一般来说,搞书画的,不论国内国外,大部分人活着时都穷困潦倒,死后画作能卖出天价。因为这一行需要时间的积淀,需要不断的磨炼笔力。
即便是书画大家,早期的作品和晚年的作品,在拍卖价格上也会差出十万八千里,艺术水平上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翻翻历史,看看古代的书画大家,传说中的唐伯虎牛不牛,其实挺穷的。扬州八怪中的金农、李复堂够不够厉害,其实经济上非常窘迫,不得不依靠当时的盐商赞助过日子。
再比如连齐白石都自叹不如的徐渭徐大画家(明代),生前穷困潦倒,靠着学生和朋友接济度日,吃了上顿没下顿,死后他的画作却被疯抢。
更有甚者,自己的画卖不上价,就举债把自己的作品送去国际拍卖行拍卖,然后自己再把画拍回来,给拍卖行一笔很高的佣金,就图一个名。上过国际大行的拍卖,而且被高价拍出,这会成为日后卖画的唯一亮点。
就拿孟广达来说吧,他在书法上虽然没有什么成就,参加过几次国内书协举办的大赛均名落孙山,但是老家交通局对他还是比较重视的。
每年交通局都要找人在山路边护坡的石头墙上写“前面急转弯”之类的提示语,这活儿会者不难,说白了就是拿着刷子写大字;难者不会,即便是随便写也得讲美观,因为经常有领导的车走来走去,路边的提示语要是写的跟医生写的诊断似的,谁看得懂啊。扰乱司机的视线,搞不好要出事的,还不如不写。
而孟广达因为熟人介绍,给交通局写过一次,后来交通局领导觉得老孟的活儿干的既漂亮又快,一周的活儿,三天就搞定了,那字写的一气呵成,比照着模子喷漆都快。老孟也算是从写字上赚回了些笔墨纸张的成本。
古今一对比就知道为什么现如今出不了大家了,都是钱闹的,人心浮躁!
一个多小时后,方轶将孟广达送出了办公室。
“孟律师,欢迎加入我们团队,这两天尽快办转所手续吧,办完了就直接过来找我助理云乔。我让她给您安排工位。”方轶微笑道。
“好,谢谢您。”孟广达道谢后,提着包离开了律所。
“师父,您是不是又把‘人少好分钱’的事跟孟律师说了一遍?”云乔跟进办公室,笑嘻嘻的问道。
“啊!不然呢?”方轶看着云乔:“反正咱们团队一共就这么几个人,人少是事实,也不算忽悠他。”
“嗯,确实是。您感觉孟律师如何?”云乔眨着大眼睛问道。
“孟广达这人,你让他创业肯定不行,但是守业应该还可以。这样,回头他把律师证转过来后,先给他一两个小案子,试试他的专业能力,然后再说。”方轶想了想说道。
“好嘞!明白。”云乔回道:“师父,现在这季节大桃熟了,等孟律师转过来后,咱们是不是也团建下,去采摘,让大家散散心?”
“采摘?这主意好。我知道一个地方,回头我给你一个电话,你联系下。”方轶突然想起了生子的养殖基地,好像那附近就有不少果园。
云乔离开后不久,方轶掏出手机,给云梅发了个微信。
方轶:梅,过段时间我们准备组织团建,你们茶社去不去?
云梅:去哪团建?
方轶:去村里采摘大桃。
云梅:茶社刚团建完没多久,我组织下云雾茶庄的员工,跟你们一起去吧。
方轶:好。时间定下来我告诉你。
就在此时,手机响了起来,是老米(米家鸿)打来的。
“您好,米总。”方轶接通手机后,微笑道。
“方律师,我老丈人出事了。你方便不,我下午过去找你一趟。”老米语气急促道。
“方便,我下午在律所,您过来吧。老爷子出什么事了?”方轶顺嘴问道。
“嗨!别提了,公安机关说老爷子涉嫌非法行医。我下午过去再跟您详细说哈。”说完,老米挂断了电话。
“非法行医?”方轶嘴里叨咕着,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老米一家都是搞医的,咋还非法行医呢?”
下午快两点的时候,米家鸿和媳妇陶雪红来到了律所。陶雪红脸上满是焦急之色,眼睛有些红肿,看来一路上没少哭。
方轶感觉眼前的陶雪红,比当初老米被抓时,还伤心。不过这也不奇怪,被抓的可是亲爹!
“米总,到底是怎么回事?”方轶看着对面的夫妇二人,问道。
“嗨!这事谁都不赖,就怪我岳父热心肠,我听我老丈母娘说……”老米把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
米家鸿媳妇陶雪红的父亲陶继,也是学医的,早年在医院工作,十年前退休。退休后,社区居委会为了方便本社区的人看病,居委会主任亲自登门去请陶继为居委会开办医疗室,为此居委会还购进了一些常用的药品。但因一直未能获得卫生局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