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他还打算借着这次吃饭的机会,多跟兰姐走动走动,以后多接点公司的业务。
可没想到表面上看起来粗犷的兰姐,居然想的这么透彻,怪不得她能掌控她老公的公司呢,厉害!
现在看来,兰姐这人做事很有一套,一码归一码,金钱关系就是金钱关系,她不会跟你讲别的。也许在她看来只有赤裸裸的金钱关系才是最纯正的合作关系,省心,不需要掺杂任何人情世故。
方轶暗地里捏了捏红包,瘪瘪的,估计也就二三百元,这已经不少了。他观察过来正义律师事务所咨询的当事人,大部分都不给钱(纯粹白嫖),即便给钱也就五十或者一百的,没有大数。
“对了,我们家老于前几天跟我打听过你,好像是有什么事要找你帮忙。不知道他又有什么弯弯绕。”兰姐边开车边道。
“啊!于总不会是为了上次的事……”方轶听到于总要找他,心中一惊,对方在本地可是很有势力的。
“他要是敢打击报复,我饶不了他。”兰姐横眉立目道:“不过你也不用太紧张,我们家老于应该没那想法。
既然他跟我说了这事,就证明他没想把你怎样。他真要是想动你,根本不会让我知道。”
应该没那想法?于总要是真打击报复,你再怎么收拾他,我不也得受罪吗?再说了你们是两口子,我一个外人,你能真为我鸣不平?!方轶脸上风平浪静,心里却翻腾开了。
他琢磨半天,现在就找房搬家也来不及啊,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算啦!该来的总会来,又能躲到哪去啊!
拿工资的好处是收入稳定,坏处是太稳定了,孙正义为了监督仅有的几名员工按时上班,上了一套面部识别考勤系统。
每天来到律所,方轶的第一件事便是刷脸,明明可以靠本事吃饭的律师,却要靠脸吃饭了(不刷脸,真扣工资),背地里大家没少问候孙主任。
方轶虽然心里觉得别扭,但也没说什么。赵忠诚却牢骚不断,因为他天天睡懒觉的梦想被打破了。
要知道之前为了搞定管考勤的前台,他可是花费了不少钱和精力的,这下全都白费了。他心中有气,但又不能摆到桌面上明说,于是便把气撒在了业务上。
“赵律,主任又给你安排活儿了?”
褚怀见赵忠诚从主任办公室走出来,脸色不怎么好看,便装作去饮水机接开水泡茶,凑近了低声问道。
“嗯,我没接!”赵忠诚停下脚步道。
“什么案子?”褚怀手里拿着水杯,眼睛却滴溜溜转个不停。
“法律援助,帮农民工讨薪。怎么?你想试试?”赵忠诚瞥了他一眼道。
褚怀一听是讨薪的案子,急忙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得:“算了吧,我手里已经有十来个案子了,还是让给有需要的同志吧!”
农民工讨薪的案子大部分是费力不讨好,最主要的是法律援助案件费用不高,律师拿到手的提成更是少的可怜。
就在此时,孙正义办公室的门开了。
“方律师,来下!”孙正义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赵忠诚和褚怀,大声道。
方轶急忙起身,进了主任办公室。
孙正义叫方轶进门时,方轶刚从法院阅卷回来,钟文的案子虽然简单,但是该做的工作一样都不能少。
“方律师,钟家的案子怎么样了?”孙正义心不在焉的问道。
“我上午刚阅卷回来,从目前的案件材料上看,情况不太乐观,钟文对案件的事实都认可,但是不认为自己构成强奸罪。
我已经与检察员约好了,明天下午去检察院沟通案件情况。”方轶道。
“钟家那边怎么样?”孙正义有一搭无一搭的问道。
“我已经跟钟斌说过了,让他们找被害人去沟通下,看看能不能拿到谅解书。”方轶道。
“嗯,干得不错!
昨天法律援助中心那边给了咱们二十一个农民工讨薪的案子,你来代理吧。咱们县城这边法律援助的案子给的钱不多,所里给你一个案子二百元提成。
这二十一个案子,是个串案,被告是一家公司。这是法律援助的案子,所里也不赚钱,算是尽义务,你别嫌钱少哈。”孙正义酝酿了下说道。
“二十一个案子!”方轶有点头大。
“对,二十一个案子,其实这些农民工都是一个工地上的,工地施工完了后,包工头拖着不给结账,就这么点事。
我会让助理小周帮着你写各种材料,她之前跟着我做过不少法律援助的案子,流程都熟悉。
你只管办案子,走走程序就行。”孙正义道。
小周名叫周珊,是孙正义的远房亲戚,在本地的一所二本大学读的法律专业,毕业一年多了,一直没过司法考试,在所里给孙主任做助理。
“好,我来办。”方轶点头道。
他没做过法律援助的案子,听孙正义那意思这种案子挺容易的,反正现在所里的案子也不多,有事做总比闲着好,心里踏实。
孙正义见方轶接下了法律援助的案子心中高兴,心道:还是新人好安排工作,赵忠诚这个老油条,挑肥拣瘦,安排点活儿跟要他命似的,想尽办法往出推。
虽然孙主任没有找褚怀,但是他知道这货比赵忠诚强不了多少,要不是小县城里能干活的工薪律师不好找,他也不会留着这两块料挣工资。
第18章 登门
“明天早上当事人过来。提成的费用等司法局拨款下来,我立刻给你转过去。”孙正义道。
方轶答应一声,没当回事,反正费用是司法局划拨,他不怕没钱拿,可他却没想到这笔案件提成居然等了半年多才发下来。
下午刚一上班,钟斌穿着白衬衫夹着手包,快步走进了正义律师事务所。
“方律师,忙着呢!”钟斌微笑道。
“您有事?”方轶看向钟斌,起身问道。
“我下午准备去楚红家,您能否给我去一趟?”钟斌道。
见方轶听到楚红的名字愣了一下,钟斌立刻补充道:“楚红就是我大哥的前妻,您不是让我去找她出一份谅解书吗?我的意思是,我一个人过去怕谈不好,不知道该怎么写,您跟我一起过去把把关。”
“您都联系好了?”方轶醒悟过来,问道。
刚才他一直在看二十一个农民工的案子材料,钟斌猛地一提楚红,他没反应过来。
“差不多了!”钟斌道。
“好,您稍等下,我去跟主任说一声。”方轶抬腿向主任办公室走去。
刚到办公室门口,只见孙主任从里面走了出来:“方律师,我正好要找你。钟斌刚才给我打电话让你跟他去见楚红,你把手里的事安排下,他马上就到!”
“孙主任,我已经过来了。”方轶身后的钟斌急忙接过了话茬。
“我还以为你在路上呢,那行,你们去吧。”孙主任冲着钟斌和方轶微笑道。
县城不大,钟斌的捷达车东拐西绕的不一会儿便开进了一个老旧小区,停在了一栋红砖楼前。
钟斌抬头看了一眼红砖楼,说道:“楚红家就住在三楼,这楼房是我爸当年厚着老脸帮她家走关系拿到的。”然后他提起路上买的一箱水果,下车向楼门口走去。
方轶跟在他的身后,看了一眼周围环境。
小区内都是红砖楼,楼房的外皮有些破损、褪色,显得有些破败。这种老旧小区在当初设计时没有预留停车位,空地有限,因此停个车全靠运气,犄角旮旯里都塞得满满登登的。
好在钟斌驾驶技术好,又赶上今天不是周末,车子才顺利开到楼下,可即便如此,让方轶开车进来他也绝对不敢,主要是怕调不了头,有进无出。
门铃响过五六声后,门里才有了慢吞吞的脚步声。
“谁呀?”随着声音落下,防盗门里面的木门被打开了,隔着有些上锈的防盗门栅栏,方轶看到一对六七十岁的老夫妇。
“叔,婶子,我是钟斌。我来看看您二老,顺便找我嫂子谈点事。”钟斌满脸堆笑,半哈着腰道。
来求人总得拿出点诚意,钟斌不得不低头。
见是钟斌,老太太的脸色呱嗒落了下来:“呦!是钟家的二少爷啊,我们这小门小户的可不敢让你惦记着,回吧!”
说着老太太就要关门,钟斌急忙道:“婶子,千错万错都是我哥的错,您看我来都来了,讨口水喝总可以吧?您看我还提着东西呢。”
“我家没茶叶,不伺候!”老太太说完,“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方轶和钟斌楞在了门外,重重的关门声回响在耳边。
方轶看一眼楞在当场的钟斌,心道:这就是你所为的沟通好了?看这意思人家不太欢迎你啊!
能欢迎才怪呢!刑事案子,犯罪嫌疑人家属去被害人家里道歉,还指望人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给好脸色啊!不抓不挠就已经烧高香了。不让进门也正常。
“我……”钟斌想要发作,却被方轶拦住了。
“算啦!先回车上吧。”方轶劝慰道。
二人回到车上,钟斌不死心,转头看向方轶:“方律师,您给他们打个电话吧,你就说是来谈赔偿的。”
呃……方轶一怔,犹豫了下道:“行!”
走过场而已,人家老两口对钟斌不过如此,对待律师总不会比钟斌更差吧,再说了打个电话而已,至少人身安全是可以保证的,再说了人家会不会让自己进去还不一定呢。
方轶本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原则,看了眼钟斌的调出的座机号码,拨了过去。
“您好阿姨,我是钟文的代理律师,我姓方……,对……,我能跟您二老或者楚红谈谈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给您谈谈赔偿的事,……对,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我也觉得钟文这事做的有点过份,……好。”
方轶挂断手机,看向钟斌。
钟斌急忙问道:“怎么样?”
“老太太让我一个人上去。”方轶耸了耸肩膀道。
“嗯,方律师,全靠你了!不管对方要多少钱,你都答应下来,只要能出谅解书就行。
我估计他们不会要太多,不超过二十万。”钟斌郑重其事道。
“我先上去谈谈再说。”方轶说完推开车门,向楼上走去。
门铃再次响过后,老太太打开了木门:“是方律师吧,进来吧。”这次老太太的语气缓和了不少。
方轶点头答应着,走进了屋子。
这是一套六十多平的二室一厅,屋内收拾的很干净,地上的瓷砖有些已经松动,墙壁有些发黄。一进门方轶立刻便闻到了一股老人味儿。
方轶走进去后,询问是否要换拖鞋,得到老太太否定的回答后,他问道:“楚红没在家?”
“出了这档子事,我们家闺女心情不好,出去旅游散心了,过几天回来。赔偿的事你直接跟我们谈吧,我们能做主。”老太太冷着脸道。
老爷子梳着大背头,穿着比较随便,手里拿着大蒲扇,坐在沙发上一边扇扇子一边眯缝着眼看向方轶。
“首先我代表钟文对您二老和楚红女士表示歉意,我去看守所会见过他,说实话他挺后悔的。
不过既然事情发生了,咱们得想办法解决,况且两人毕竟有过一段夫妻之情,虽然现在判决他们离婚了,但是也不能说一点感情没有,至少钟文对楚红女士还是很有感情的。”方轶坐下后,酝酿了下,说道。
“感情不感情的,咱们就不谈了。钟家老大做的事太不道德了,都离婚了还那样……,这话我说出来都感觉臊得慌。”老爷子仰着脸,理直气壮道。
第19章 投机老手
“对,这事就是他钟文做的不对,我家闺女多好的人啊。自从过了门任劳任怨,把他和他父母伺候的怎么样,只要您打听下左右邻居就全知道了。
方律师,你是不知道,早年要不是钟文他爸拿福利分房说事,硬逼着我们老两口把闺女嫁给他儿子钟文,我家楚红现在早就成副市长夫人了,哪会出这事。”老太太撇着嘴道。
方轶一愣,没想到谈赔偿居然弹出了意外收获,这里面还有故事。但是为了后面谈赔偿,要谅解书,感情牌该打还是要打的,必要的铺垫也是要有的。
“还有这事?”方轶惊讶道。
“当然啦。我跟您说道说道您就明白了……”老太太拿出了唠家常的架势,将以往的事说了一遍。
老爷子摇着扇子眯缝着眼,不说话,坐在一旁安静的听着,估计是个老妻管严。
按照老太太的说法,当年她女儿楚红与在京城上大学的一位高中同学谈朋友,两人关系很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只等着男方毕业后双方家长见面了。
当时钟文的父亲是车间主任,楚红的父亲楚老爷子是车间的技术员,按照厂里的规定楚老爷子早就够分房的资格了,但是因为楚老爷子为人老实,厂里福利分房时总被人排挤,轮不到他,比他工龄少的工友都分房了,可他们一家三口却还是跟父母挤在一起住棚户区。
后来钟文看上了楚红,但是楚红已经有了男朋友不搭理他,钟文不甘心便找到他当车间主任的父亲,让他父亲给楚家施压,并且以分房为条件,让楚家将楚红嫁给钟文。
楚老爷子迫于无奈同意了这门婚事,楚红寻死腻活的要跳河,最后被老太太死说活说的给劝了回来,领了结婚证,现在这栋两室一厅就是楚红婚后,厂里分的福利房。
后来楚红之前的男朋友大学毕业进了系统内,开始给一位县长做秘书,后来官运亨通,现在已经是副市长了。每当想起这事楚家老两口就后悔,早知道就不让女儿嫁钟文了。
方轶听完,心道:怪不得孙正义说钟家老爷子不好惹,看来当年钟老爷子还是很有手段的。
“方律师,我本来不想搬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今天咱们说到这儿了。既然您代表钟家来谈赔偿的事,我觉得有必要让您知道。
之前我们家可被钟家欺负苦了,这次又出了这事,我女儿的名誉可全都毁了,这赔偿可不能少啊。”老太太一边拍着大腿,一边诉苦道。
方轶不住的点着头,露出一脸的同情,心中却不这么想:呵呵,这老太太诉了半天的苦,总算是说道正题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