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季臻,也没有要求再去医院检查,也许是她在内心深处觉得,季臻并不会觉得这是个好消息,又或许是她还不想这么快好起来。
好像好了之后,他们之间,仅存的微妙联系,就不复存在了。
她有预感自己说不定哪天就会恢复视力,这个隐秘的预知,让她不再那样焦灼难耐。
她安静的待在季臻身边,大概怀着和他相似的心情,偷来这样一段短暂又缱绻的时候,为这段婚姻做最后的祭奠。
至少这样,以后回想起来的时候,这段婚姻,不再是她一个人的孤注一掷,这个男人也曾给她一丝半点的回应,也曾对她有过浅薄的在乎。
躺了不知道多久,乔微凉迷迷糊糊的有了些睡意,但因为是在陌生的环境里,所以她睡得并不安稳,休息室的门被推开的瞬间,她就睁开了眼睛,眼前竟然有了一点光感,并不明显,却没有立刻消失。
乔微凉没有表现出来,只眨着眼睛仔细分辨着眼前的场景,可惜,完全看不清,比半夜醒来,适应了黑暗后的情况好不到哪儿去。
乔微凉摇了摇头,再睁眼,那点光感已经消失了,眼前又恢复一片漆黑。
“太太,先生让我带你去外面公园晒晒太阳。”
是牧钊。
乔微凉掀开被子坐起来,应了声:“好。”
“鞋子在你右边一点的地方,你可以先用脚探一下。”
乔微凉照做,果然找到自己的鞋子,弯腰拿了一只,牧原立刻又道:“那是左脚的。”
“谢谢。”
乔微凉道谢,在牧钊的指引下很快穿好鞋子。
大概是季臻有什么吩咐,牧钊没上前扶着乔微凉,基本都是开口引导,所有的事都是乔微凉自己做。
牧钊的语言组织能力很强,说出来的话很清楚,乔微凉照着做,一点都没有出错。
乔微凉有些高兴,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其实和正常人没有两样,她现在只是在玩一个盲人游戏。
上车,牧钊开车带她到了附近的公园,然后找了个长椅坐下。
应该快到中午了,阳光晒在身上终于变得暖洋洋起来,乔微凉仰头看着天空,这时,她的眼里不再是一片漆黑,而是有一个小亮点,就像长期处于黑暗中的人,终于看到了希望。
“你知道看不见是什么样的感受吗?”
乔微凉开口问,仰着脖子贪婪的看着太阳,她大概是太高兴了,才会突然想要和一个不熟的人,讨论自己的心情。
“我没试过,想了一下,大概会很崩溃。”
牧钊老实的回答,听声音,他应该是站在一边看着乔微凉的。
乔微凉点点头,勾唇笑了笑:“的确会很崩溃,无论你怎样努力的瞪大眼睛,你的眼前都只能看见一片黑暗,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太太,你会好起来的。”
牧钊直白的说,听得出他有些木讷,并不擅长安慰人,不过至少比季臻好一点,那个男人这么久,连这样一句安慰都没有。
他习惯沉默的去行动。
因为亏欠太多,知道说‘对不起’是无济于事的,就把最好的东西捧到她面前想要弥补。
其实他是个很温暖的人,明明看上去很冷漠,让人觉得生人勿近,却对身边的人无限的宽容,乔微凉从来都是知道的。
她知道,也贪恋那难得的温暖,所以一直很努力的想要成为他装在心里的人,不用装在最重要的位置,有些重要就好。
大概是那温暖太过珍贵,所以难得,她现在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你说,我眼睛看得见以后,和季臻离婚成功的概率能有多大?”
“……”
牧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种事,他最好还是不要掺和比较好,万一被知道了,估计在云城是待不下去了。
虽然这份工作比较辛苦,几乎是24小时待命,偶尔可能还有点危险,但好歹薪水高,他暂时还不想丢了这份工作。
“我知道他一个人要花这么短的时间拿回季氏,付出的肯定比别人想象中的多很多,现在他刚拿回季氏,有很多事要忙,带着我,是拖累,踹了我,他心里又过意不去,我主动提出离婚,是最好的选择,虽然会给他添一些麻烦。”
乔微凉小声的说,有些事,憋在心里太久,她需要一个很好的听众。
最好的人选是艾斯城,他会安静的听她说话,然后很温和的给出自己的看法和建议,当然,最重要的,他很会安慰人。
可惜,现在他们的关系,已经不是过去那样了,乔微凉没有再向他倾诉的权利。
牧钊只是个临时听众,乔微凉相信,他不会主动去告诉季臻这些对话的。
“太太,先生其实挺看重你的。”
牧钊想了想说,那个时候知道乔微凉和季善被绑架之后,季臻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了,尤其是在她们两个人之中做出抉择之后,季臻随时都处于暴走的边缘。
后来乔微凉回来,季臻做得一切,其他人都看在眼里。
乔微凉点点头:“是挺看重的,毕竟我们做了三年夫妻,又是工作搭档,总是比陌生人之间要多些感情。”况且,他还对她有那么多的愧疚。
牧钊不说话了,他本来就不太擅长聊天。
这些事,当事人自己都没弄清楚,他一个旁观者,说什么好像都不对。
乔微凉也不再说话,专心的晒着太阳。
这大概是最后的宁静了。
这段时间堆积的工作,等她眼睛好了,估计要加一个多月的班才能赶回来。
明年季臻虽然息影了,但她带着小白和萧红,工作量是会增加的。
而且带季臻的时候,为了配合他的时间,除了拍戏和写真,乔微凉帮他推了很多访谈和通告,小白和萧红却是不能这样做的。
以殷席的脾性,多半是要把季臻息影带来的损失,让小白和萧红填不上。
目测三年以内,乔微凉是没有假期可言了。
也好,忙起来,就不会去想太多,就不会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坐得睡意快出来了,乔微凉才开口:“该吃午饭了吧,我知道最近有一家海鲜自助,我们去吃海鲜吧。”
“好。”
回答她的是季臻,下一刻乔微凉就被抱了起来,伸手抱住男人的脖子,乔微凉有些疑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忙完了?”
乔微凉问,想想也觉得不可能,这男人又不是神。
“嗯,下午想去哪里?”
“……”
这样抛下工作不干真的好么?公司真的不会倒闭么?
大概是看出她心里的想法,季臻开口道:“就算季氏垮了,你也不用跟着我睡天桥底下。”
“……”
天桥底下是什么鬼?
而且,这男人不觉得,如果季氏真的垮了,会有很多人看他笑话么?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乔微凉掐断,不管嘲笑与否,都不关她的事,况且这个男人是有能力处理的,她只需要管好自己就够了。
乔微凉抿着唇没说话,季臻抱着她上了车。
这家海鲜店乔微凉很有印象,好几次她和阮清他们都是到这里来聚餐的,进去店里的时候,没想到正好碰见了他们。
“微凉姐,你怎么来了?”
阮清第一个发现乔微凉,端着一盘子海鲜过来,连看都没看季臻一眼,又道:“我们在给小白践行,他不是明天就要去戈壁拍广告了么。”
话音刚落,安若柏挤过来,可怜巴巴的看着乔微凉:“合同都签了字按了手印,我知道不去是不行的,能不能让我带个游戏机?在那里待半个月我真的有可能会疯掉。”
说话的时候,安若柏一个劲的眨眼睛,妄图挤出点眼泪来博同情,可他忘了乔微凉现在根本看不见,所以最后乔微凉只是十分友好的回答了一句:“没关系,我认识神经科的专家,还可以帮你抢救一下。”
“……”
安若柏默默的不说话了。
“微凉姐,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阮清问,目光特意避开季臻,没办法,这男人的怒火,他还真的承受不住。
“好啊,我想吃虾、鱿鱼、蒜蓉扇贝还有寿司,顺便再帮我拿杯橙汁,谢谢。”
乔微凉答应下来,顺便点餐。
“我去帮你拿,先到这边坐。”
季臻说着把乔微凉带到最里面的座位坐下。
他其实心里有一点介意,不是介意和阮清他们坐在一起,而是介意她和阮清他们的相处模式。
大概是因为关系亲近一些的原因,乔微凉可以很轻松的说出自己想要的什么,可是最近在她和季臻的相处中,她从来没有主动说过她需要什么,她想要什么。
“看上去季少并不像传闻中那么不在意你呀。”
声音是萧红的,带着两分八卦,但没有恶意。
“今天没工作?”乔微凉转移话题,她其实知道,这段时间萧红应该没有多少工作的。
“没有,最近从阮凌那里学了一套皮肤护理的方法,正在检验。”萧红坐在乔微凉对面悠悠的说,又加了一句:“我以为你会问我林御城的事。”
“我想问,但还是觉得等你愿意告诉我的时候再说比较好。”
乔微凉点头,有人抓着她的手,塞了一个圆圆的凉凉的小东西。
“是冬枣,微凉姐想吃吗?”
声音很陌生,但应该在哪里听过,乔微凉放到嘴边咬了一口,甘甜的枣肉爽脆多汁,口感很好,乔微凉唇角扬了扬。
“很甜,谢谢,你是阮清新招的助理?”
琅月愣了一下,被萧红看了一眼才反应过来:“是,我叫琅月,前两天在商场见过微凉姐一次。”
哦,乔微凉想起来了,那个喊着绑架的女孩儿。
“今天才报道?”
“是,大家对我都很好,上午刚给我介绍了办公区和工作内容,下午做了简单的入职培训,晚上阮哥说内部聚餐,就把我也叫来了。”
琅月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很干净,还夹着几分书卷气,明明乔微凉比她大不了多少,却还是忍不住想感叹一声:年轻真好。
“听说你会写剧本?”
“只是接的兼职,并不算专业。”
琅月解释,态度很谦虚,看乔微凉吃完一颗枣子,主动拿餐纸给她吐核,然后又拿了一颗枣子给她。
现在市场上很多粗制滥造的剧本,既没有逻辑又没有剧情可言,乔微凉想,要想真正的占据市场,圣庭还需要出几部称得上是经典的作品。
要想有这样的作品,剧本是基础。
“有兴趣可以好好发展一下,以后说不定会用上,下次如果有机会,可以先接两个广告策划练练手。”
乔微凉说得随意,琅月却是惊讶不已,乔微凉这些话意味着什么,她不可能不明白。
惊了一会儿,琅月反应过来,连忙应下:“谢谢微凉姐!”她喜欢编剧,也有自信能写出好的剧本。
乔微凉愿意给她资源,她就愿意去试!
“你对人向来都这么大方么?”
萧红问,仰头喝了口啤酒,在她看来,乔微凉刚刚对琅月的承诺,有些轻率了。
“相反,我很小气,只是习惯从长远打算罢了,既然我成了你的经纪人,就要保证,不会再让你接烂剧埋没了演技。”
乔微凉淡定的回答,吃了三颗枣子后就不再吃了,琅月接过她包着枣核的餐纸丢到一边。
中间季臻回来过几次,先拿了杯橙汁放进乔微凉手里,又过去拿吃的。
乔微凉和萧红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琅月找服务员开了火,刷上油,开始放东西上去烤。
温度升高,烤盘上的食物开始发出‘滋滋’的脆响,加上周围其他客人的交谈声,听在乔微凉耳朵里,多了几分热闹。
季臻很快回来坐到乔微凉旁边,同时放了个调料碗在她面前,然后放了几只虾到烤盘上。
等阮清和安若柏拿好吃的回来,乔微凉面前的盘子里,已经有了四五只剥得干干净净的虾,还有鱼肉、鱿鱼。
反观萧红和琅月的盘子,则是空空如也。
“……”
阮清和安若柏都同时觉得,不能和恋爱中的男人讲什么绅士风度。
“红姐,这里有熟食,蟹棒和甜点,你还是先吃点垫垫肚子吧。”
阮清说着递了个盘子给萧红,萧红也没客气,接过来放在自己面前。
安若柏看了眼琅月,小声嘟囔:“你自己在烤东西,怎么不往自己碗里夹一点?”说着把自己拿的熟食也分了一些给她。
琅月有些不想要,但想着以后都是要一起工作的,也就忍着没有推辞。
她还是觉得安若柏出现得很突兀,她明明对他这个人没有一点印象,他却好像很熟悉自己,就像一个很久没见的老朋友。
“看着我做什么?就算我很帅,也不能让你看几眼就饱了呀。”
“……”
自恋!
在心里骂了一句,琅月也开始吃东西。
好在季臻在把乔微凉面前的盘子堆出个小山之后就没再掠夺烤盘上的食物,气氛也才活络起来。
“阮凌今天没来?”
乔微凉问,一般情况下,这种聚餐,阮凌都会一起来的。
“嗯,明年年初有一个彩妆大赛,她请了个假,说想出去找找灵感。”阮清回答,语气里满满的骄傲。
他们是单亲家庭,爸爸是个赌徒,给家里欠下巨额赌债后就消失无踪,所以阮凌算是阮清一手带大的,那些赌债,阮清也是直到这两年才还清。
乔微凉还记得有一次阮清在上班路上被追债的人暴揍了一顿,当时没敢让阮凌知道,还是乔微凉找了个借口把阮凌支开了一段时间。
如今还清了债,妹妹又有了出息,阮清自然是很开心的。
乔微凉听见他的语气,不自觉也弯了弯眼眸,她身边没几个可以亲近的人,知道大家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好,心里就很开心了。
“这次还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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