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发的一生- 第138部分

　　　　天早已经暗下去了，马秀娥透过王德发吸烟时候的那点火星子的光，能看到他已经被气的铁青的脸。王德发不说话，喘着粗气，从屋子里出来到现在，好说也已经有十几分钟了，他的清楚还是平静不下来，脑子里也什么都想不了，一个劲的骂着王成龙。

　　　　“你倒是说句话，你一通脾气发完了，坐在这抽烟跟个没事人一样，你看看屋子里念祖，还有成龙，被你吓成个什么样了。我给你说句实话吧，其实，成龙打从学校回来就给我讲了她的选择，就是怕你现在这个样子，她才早早让我知道，然后好劝劝你。”马秀娥说。

　　　　“劝个锤子，你来王家也这么多年了，你见过这几个不孝的娃，有几次是听过我的话？越是重要的事，越还自作主张的不行，你看看，远在东北的老二，一年连一次面都见不上，我就知道是死是活而已，再啥都一无所知。你站在王成龙这个读书把脑子读坏了的娃一边，现在来劝我让我多尊重他们的选择，你去问问，问问已经魔怔了的王成龙，她哪时侯从我这个当父亲的角度考虑过问题？”王德发嘬着自己嘴里的烟，狠狠地说着每一个字。

　　　　要说讲道理，马秀娥不是王德发对手，马秀娥被王德发这一句话说的已经完全没有继续劝下去的勇气了。

　　　　两个人坐在门槛上，不说话了。王德发的烟，抽完一袋又一袋。天已黑，很快就已经凉意习习了，马秀娥在一旁时不时会打个寒颤。

　　　　“走吧，回屋，干坐在这干嘛啊？”马秀娥起身拉王德发。

　　　　王德发没反对，借着马秀娥拉的势，起身跟着一起回屋了。

　　　　王贵生带着念祖已经回自己屋哄着睡觉去了。水仙和她的两个姐姐在厨房里洗碗洗锅，只能听见碗筷的声音，王成龙也挺憋屈的，无奈面对妹妹、弟媳，想说点自己心里委屈，却又得不到她们两的安慰。

　　　　一个晚上，全家都再听不到任何说话声，心里却都停留在王德发发火的一幕。

　　　　整个王家被王成龙毕业所带来的光环，在父女两的吵架中，彻底变成了一种不可调和的矛盾。

　　　　王德发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平常再晚，晚上十一点也早都已经睡着了，他吃力地抬起自己的胳膊，透彻窗外的月光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表，已经深夜两点了，他有睡意，很瞌睡，可就是睡不着。

　　　　旁边的马秀娥已经在扯着呼噜，这让王德发更着急了。

　　　　更让王德发觉得这个觉睡得特别吃力的原因是，他感觉自己总是不由自主的在喘着粗气，而且能清晰的听见自己心脏“砰砰”跳的声音，以往从来没这么清晰地听着自己的心跳。

　　　　那“砰砰”响的心跳声就好像是在和王德发对话。

　　　　马秀娥迷迷昏昏地感觉到了王德发的翻来覆去的动静，转身问王德发：“老汉，你咋回事，你要不睡觉，你去地里干活去。”马秀娥连身都没翻一下，背对着王德发说。

　　　　“难受，睡不着。”王德发拖着疲惫的声音，吃力地说。

　　　　“哎呀，跟孩子吵架就吵架了，明天早上起来，再想想怎么跟成龙沟通，赶紧睡觉吧，你多大的岁数了，是熬夜的年龄吗？”马秀娥说完，自己又睡了。

　　　　王德发折腾了一晚上，睡一会、醒一会。

　　　　第二天一大早，马秀娥看着面色憔悴的王德发，吓了一跳。

　　　　“老汉，你是一晚上没睡觉吗？咋成这个样子了？”

　　　　“难受，头昏眼花，你收拾点吃的，吃完陪我去趟医院吧。”王德发有气无力地说。

　　　　“哦，好呢，老汉，你是咋了，你可得说清楚啊，咋还要去医院了呢？”

　　　　马秀娥问完话，觉得自己问的实在是太没水平了，看着整个人都蔫了的王德发，她猛然间担心了起来。

　　　　“你等会，我先去烧个荷包蛋，吃完了赶紧上医院，我看你这脸色，太吓人了。”

　　　　“嗯，你去弄点吃的，我起来慢慢收拾。”

　　　　马秀娥被王德发的样子吓着了，心里一边又一遍的胡思乱想，又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应该没事，不能胡想。

　　　　王德发吃了两个荷包蛋，喝了点汤，感觉稍微舒服了，浑身比先前稍微有点力气了。

　　　　“你能坚持了走到医院吗？”马秀娥问。

　　　　“要是平时啊，肯定问题，今天的情况，我还真不知道。”

　　　　“骑自行我带不住你，车我又不会开，要不我就叫贵生过来，骑摩托送你咋样？”

　　　　“不用了，不麻烦他了，我坚持着试试，应该没问题吧。”

　　　　大清早的镇上，已经有陆续出门开始忙活的人了。马秀娥搀着王德发走在路上，和所有其他人都显得不一样。

　　　　到了镇医院，大清早的还没开始上班呢，门卫上的老大爷在熬着茶，看到有人在门口，赶紧出来问：“咋了？你们是要看病吗？”

　　　　“嗯，我家老汉，今早起来浑身乏力，你看看这脸色，吓死人了。还没上班，有值班的医生吗？”马秀娥说。

　　　　“有呢，不知道今天值班的医生能不能给你瞧，你们赶紧进来，去看看再说。”

　　　　“好嘞，好嘞。”

　　　　马秀娥扶着王德发就往值班室走去。

　　　　“医生，你赶紧帮我们老汉检查一下，就一个晚上，人就跟丢了魂一样的，有气无力，你看看这脸色。”马秀娥见到医生就说。

　　　　本以为天亮了就没啥事了，这突然来了个看病的，医生强忍着自己值夜班的疲倦，问：“说说咋回事？”

　　　　“说是难受的一晚上没睡觉，早上起来人也没精神。”马秀娥说。

　　　　“让你家老汉说，从头说起。”

　　　　“最近一直都好着呢，这两天也没做什么力气活，昨天我跟我家大姑娘吵了一架，可能心里就有事了，一晚上睡不着，对了，我都能听见我自己的心跳，特别清晰，头昏脑涨，没有力气，就这个状态。”王德发说。

　　　　“吵了一架？然后气的一晚上没睡觉？”医生反问。

　　　　“是这样的。”

　　　　医生起身从值班室的器械柜里拿出来一个血压计，　把王德发的胳膊绑住，给量起了血压。

　　　　马秀娥和王德发看着这阵仗，心里都挺紧张的。医生操作这血压计，看着上面的刻度，边测边记录。

　　　　“医生，咋样啊？”王德发耐不住性子问。

　　　　“别说话，量血压呢。”

　　　　几分钟后，医生取下王德发胳膊上帮着的气袋，有条不紊地把东西收在盒子里。

　　　　“问题不大，高血压，你看你现在血压，高的吓人呢。肯定是和你吵架有关系，瞬间血压升高，加上年龄大了，持续的时间就比较长。家就在镇上吧？”医生说。

　　　　“嗯，就在镇上，不远。”马秀娥说。

　　　　“你们来的时间刚好，这样吧，再过一会就上班了，上班后，我给你开点降压药，另外呢，吊个瓶子，好的快一点。高血压啊，不好根治，做好长期吃药控制的准备。”

　　　　“吊瓶，我们吊瓶！”马秀娥一口就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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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汉，你现在感觉咋样啊？要是你能待的住，我就回去给你拿你的东西，等我回来，差不多就能吊瓶子了。”

　　　　“你去吧，记着，动静小点，别给娃娃们说，吊瓶子小事，没必要。”

　　　　“行，我知道了，你要是不舒服，你赶紧给医生说。我先回去一趟。”

　　　　确定是高血压，马秀娥心里也有谱了，高血压最怕的就是清楚激动，其他问题应该不大，她脚底下加快步伐往家走，除了取王德发的东西，重点是拿钱。早上出门只想着赶紧检查，身上带的钱都不够吊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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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成龙施计妥协

　　　　马秀娥急匆匆的回到家里，孩子们都已经起来了，简单地安顿了下，去上钱就又出门了，她怕待的时间长，自己就瞒不住了。

　　　　不让孩子们知道，是王德发的意思，马秀娥往回走的路上在想着，有什么不能让孩子知道的呢，尤其是应该让王成龙知道，这高血压，绝对和他们父女两昨天吵架有关系，但愿这次住院，能多少让两个人能为对方考虑点。

　　　　医院上班了之后，王德发被安排着吊瓶子，降血压，马秀娥在一旁陪着。两个人在医院的话不多，能看出来王德发还是憋着一股劲，被自己养的不孝姑娘气成这个样子，的确是有点让他心寒。

　　　　王贵生一早就去自己的批发部了，家里闲着的是王成龙和胡玉婷，一早上不见马秀娥和王德发，两个人还觉得有点不自在。

　　　　“玉婷，妈有没有安顿中午的饭怎么弄啊？她来了一起做，还是我们俩先做啊？”王成龙问胡玉婷。

　　　　胡玉婷摇着头，不知道，她睁开眼的时候，也没见到马秀娥。

　　　　医院在上午的时候，看病的人也越来越多了，王德发和马秀娥在吊瓶子的大厅里，低着头，生怕大家看见，但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一眼看出来是王德发乡里邻居除了关心的问几句外，这消息还在熟人之间传开了，传的是什么呢？王德发不行了，在医院吊瓶子呢。

　　　　第一个听到传出来消息的是王贵生，批发部里来来往往的人多，这把我那个贵生吓了一跳，他爸一直好好的，怎么就不行了呢。店关了，生意也不做了，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把消息说了之后，自己就直接奔着医院跑去了。

　　　　王贵生前脚到医院，后脚王成龙、胡玉婷和水仙带着念祖就到了医院，一家人全聚在了医院。

　　　　去医院的路上，心情最复杂的就是王成龙，弟妹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王成龙心里隐约感觉到就是自己把王德发气倒了。如果王德发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她给谁都没法交代，要是再被镇上的人知道，王德发供给出来个念书娃，却被活活的给气死了，王成龙就更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了。

　　　　王成龙在心里祷告着，希望她爸没啥大事，同时也在心里劝着自己，如果的确是因为她选择去边疆的事，让全家如此担惊受怕的话，那她准备妥协，暂时的妥协。王德发说的教育局的招聘在八月初，时间呢，在去边疆的前面，所以两者不影响，索性就先把这件事给应承下来，至于能不能考上，这结果的主动权就握在了王成龙的手里，水平有限，竞争又大，每年留不到县上当老师的人多了去了。

　　　　“爸，你，你这，是咋了啊？”王贵生半蹲在王德发的身旁。

　　　　王德发掉了几瓶降压药之后，脸色好多了，如果是一大早让大家看见他的状态，给谁谁都能觉得王德发是真的不行了。他没回答蹲在自己身边的儿子，一声不吭。

　　　　“贵生，没事，有点高血压，现在已经好多了。你们几个咋回事都跑医院俩了啊？”马秀娥说。

　　　　“镇子上，都，都传着，说我爸快，快不行了。”王贵生越急越结巴。

　　　　“胡说八道，这些人啊，都巴不得我早点走呢。”王德发一听这话，大声说。

　　　　“老汉，你干啥呢，还这么激动呢，别血压又高了，别人爱咋说说去呗，你这不好好的嘛。”马秀娥赶紧把王德发激动的情绪给压一压。

　　　　王成龙站在马秀娥的后面，明显是躲着他爸的眼神。

　　　　“你们几个就放心吧，医生说了，这高血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只是今天才发现而已，只要控制好，也没啥问题，你们也都大了，以后啊，有啥事就好好跟你爸商量，别再互相伤害了。放心吧，这瓶吊完就可以回了家了。成龙，你带着玉婷和水仙先回，回去了收拾点清淡的饭，贵生，你赶紧去店里吧，店门关着，那就是把生意关了。”马秀娥安排着，在王德发一句话都不想说的这个时候，马秀娥此时此刻是个合格的一家之主。

　　　　马秀娥说的有道理，但是几个孩子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王德发开口说：“听你妈的，都回吧，我这瓶吊完就回了。”

　　　　说话都有点吃力的王德发，一句话让王成龙眼里泪水在打转。

　　　　“成龙，你带着弟妹回去了，收拾饭去，快回吧。”

　　　　一阵软磨硬泡之后，孩子们才悻悻离开。

　　　　“姐，爸，爸是为，为了你好，你别，气他了。”王贵生在回去的路上说了一路上大家说的唯一一句话。

　　　　王成龙看着弟弟，长这么大，贵生从来都是站在她一边的，第一次以这样的口吻说话，王成龙心里的滋味，更是难受。

　　　　王德发这次被气成高血压，被马秀娥强制在家休养了一周的多时间，整个人的气色好多了。他惊奇的发现，这次经历，让全家上下开始迁就他了，也算是因祸得福吧。只是，王成龙从他住院之后，很少就再和他说话了，父女两之间还是心里装着心事。

　　　　王成龙要去边疆的决心，依然没有改变。

　　　　号召着自己的同学们一起去边疆，如果自己因为父亲的阻挠而放弃，那还对得起自己当着大家的面说的那些豪言壮语吗？她是真的想去最需要她的地方。

　　　　胡玉婷在家待了一周，心思全在自己的餐厅生意上，她想着早点回去，又不知道该怎么马秀娥和王德发说。

　　　　她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王成龙，王成龙说：“玉婷，你别不好说，家里的事啊，都是因为我惹起来的，这样吧，我给大家说，你再待一周，　去早了学校也没啥学生嘛，一周后你就往学校走。”

　　　　玉婷点头答应了，都已经待了一周的时间了，在家再待一周她能接受。

　　　　王成龙找了个机会，在一家人吃完晚饭坐着看电视的时候，主动找王德发搭起了话。

　　　　“爸，有个事我想给你说。”王成龙说。

　　　　可能王德发也是在绷着面子等着王成龙第一个说话，给他个台阶下吧，立马就回了一句话：“咋了，你说吧。”

　　　　“你在教育局给我打听的事，八月份我参加。”

　　　　“你不用迁就我，你怎么决定你就怎么安排吧，和你的选择闭起来，我觉得我的命重要一点。”

　　　　“老汉，你咋说话呢，成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