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1982有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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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1982有个家- 第6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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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影《树大招风》里头,任贤齐演的叶国欢曾经是敢于警方火拼的悍匪,但后来却转行干起了走私水货电器。
  因为他发现走私水货电器比抢劫还要暴利……
  马克思曾经说过,“如果有100%的利润,资本家们会挺而走险;如果有200%的利润,资本家们会藐视法律;如果有300%的利润,那么资本家们便会践踏世间的一切!”
  走私利润太大,亡命之徒太多,海防警出任务经常要与犯罪分子进行血战。
  邵建兵就是74年牺牲了,为了堵住犯罪分子他身中三弹,当场牺牲。
  于文山推断的很正确。
  邵建兵牺牲之后,治安局和县政府都给他家庭有所补助,更有抚恤金,但邵光来把抚恤金全给邵建兵交了党费……
  码头上的老水手们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面色复杂。
  放在74年的时候,全县人听说这件事后都先竖起大拇指夸赞邵建兵爱国爱党爱人民。
  因为海防警每次出任务都会留下一封遗书,邵建兵在遗书里写明了抚恤金用途,那便是给自己缴纳余生的党费。
  然后他们还会竖起大拇指夸赞邵光来识大体、有觉悟,遵从了儿子的遗嘱,让儿子将一生、将自己的所有献给了祖国。
  这事当时办得敞亮,全县各单位和学校还发起过学习邵建兵同志的热潮。
  但是时至今日民情已经变了。
  改革开放之后,价值观呈现多元化,全民膜拜英模的盛况一去不复返,英模们甚至开始去面对诸多争议。
  特别是随着英模们逐渐褪去过多的道德色彩后,人民对于他们的选择开始进行质疑。
  就拿去年影响力特别大的一件事来说,姑苏丝绸印染厂有一名普通女工叫杜芸芸,她的养父母给她留下了十万元遗产。
  而当时印染厂女工的月薪才42元!
  杜芸芸拿到这笔钱后上交给了国库,要支援祖国建设,然后她说:“只有劳动才能创造自己的幸福生活。”
  这件事像一阵风传遍了大江南北,一夜之间,“杜芸芸”成了全国人民的榜样。
  《人民某报》、《光明日报》、《中国青年报》、《中国妇女报》等先后发表了她的事迹。
  沪都电影制片厂将她的故事改编成电影,姑苏政府安排她去各单位和学校进行演讲……
  可是她并没有像以前的英模前辈一样成为社会主流赞颂的对象,反而她遭受了群众的大量质疑和非议:
  有人骂她傻,有人认为她想出名,有人说她不敢拿这笔钱怕不太平怕被人绑了票等等。
  引申到邵光来和邵建兵父子的经历上,如今码头上的水手、渔民们再谈起来开始摇头:
  “唉,建兵绝对是个好同志,但当时他写遗书恐怕也没有很认真去写,就是走个过场。”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年头电影、广播里都是这样,战士们、干部们还有知识分子们临终前都会把遗产交给国家,邵建兵是随了那股潮流而已。”
  “邵光来也真是,儿子不懂事他也不懂事?他当时有孙子有孙女,难道不知道以后自己养老还有养大孙子孙女都要钱吗?他还把钱真给交出去,现在好了吧?自家家里穷的叮当响了吧!”
  “王老师你怎么看这个事?”
  王忆听着他们的纷纷议论后笑道:“我前些天刚背诵了鲁迅先生一篇杂文,里面有一段写的很好。”
  “战士战死了的时候,苍蝇们所首先发见的是他的缺点和伤痕,嘬着,营营地叫着,以为得意,以为比死了的战士更英雄。但是战士已经战死了,不再来挥去他们。于是乎苍蝇们即更其营营地叫,自以为倒是不朽的声音,因为它们的完全,远在战士之上!”
  用这段话去评价渔民和水手们不合适,大家伙只是现在意识有所改变,并不是坏人也没有多卑劣,他们跟他王忆一样都是普通人罢了。
  可是王忆现在刚得知了邵建兵的事迹后再听他们如此去叵测的怀疑烈士的心思,真是很生气!
  一时之间意气上头,冲动了!
  或许这些人说的是真的,可是谁又能证明呢?
  正所谓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邵建兵确实为国捐躯了,确实将满腔热血贡献给了他挚爱的祖国和人民,将自己拥有的最美好的生命和金钱都献给了祖国。
  这种情况下再去事后猜测他的为人,那就不好了!
  王忆觉得评价人物是要跟所处时代结合起来的,不能用今人的眼光看故人的事,正如不能用前朝的尚方宝剑斩本朝的官。
  他没有直接回应码头上众人的疑问,但鲁迅不愧是周树人,他的文字是真的锋利。
  哪怕没什么文化的人也能从这段《战士与苍蝇》中听出王忆对他们说法的不屑。
  有些人尴尬的笑了,有些人不服气,说道:“王老师你觉得我们觉悟低是不是?但我要告诉你,这不是我们的觉悟有问题,是这种事它本身就有问题。”
  旁边又有水手补充道:“没错,那个王老师我问你一件事,今年夏天第四军医大的学生张华为了救一名跌入粪池的掏粪老农民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你知道不?”
  王忆点点头。
  他当然知道了。
  这事王向红得知后还惆怅过好些日子,多次扼腕叹息国家失去了一个好儿子。
  有水手立马问道:“你知道的话,那你知不知道城里的大学当时争辩一个问题争辩了很久,就是大学生牺牲自己救回掏粪老农,值不值得?”
  王忆说道:“值不值得,这要问张华同学,只有他可以也只有他有资格来回答这问题。”
  听到这话水手便笑了起来:“王老师你这家伙有文化就是能说会道,太狡猾了,你没有回答这问题。”
  王忆说道:“我不是没有回答这问题,而是这种问题你让我怎么回答?但凡回答问题都有立场,你让我站在谁的立场上说话呢?”
  “不如这样,我反问你一句,有个大学生为了救一名险些被货柜砸中的渔民而死,你觉得他值不值得?”
  水手愣了愣。
  这问题不好回答吧?
  他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说道:“不值得,大学生换一个老渔民?不值得!”
  周边正在抽烟的渔民们顿时愣住了。
  你麻痹!
  王忆说道:“是因为大学生更有学问、更有能耐、更有本事,对社会的贡献会更大,对吧?”
  水手急忙点头:“对啊,我是为了国家着想呀,为了咱们社会着想。”
  王忆说道:“如果你是为了国家着想、为了社会着想,那你的想法可就错了。”
  “如果面对生死危机的时候,要根据一个人的身份、能力来确定生存的优先权,那社会的秩序恐怕要出点问题了。”
  “就拿大学生救老农的话题来说,大学生对社会的贡献肯定比渔民更大?或许这大学生已经染了绝症呢?或许这渔民以后可以抓到一名对社会危害很大的敌特呢?”
  “这些不确定性太多了,最重要的是,救人往往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当施救者要先分析救人所能产生的利益的时候,他还有机会去救人吗?”
  “国家宪法说了,我们人民都是国家的主人,人民是平等的,救人应该是一个平等生命互相救助的事。”
  “不过还是要量力而行,不必强逞英雄,也不是说咱们都得当英雄,能做个安分守己的老百姓就已经很好了。”王忆又补充说道。
  众人听了他的话后陷入沉默,抽烟的抽烟,抠脚的抠脚。
  他们不信服王忆的话,可有一件事让他们感到恐惧:
  如果救人真的需要考虑等级尊卑、能力价值,那他们这些过着苦日子的穷苦人以后遇到生命危险,谁会救他们?
  这样岂不是成了没能耐的人应该救有能耐的人、地位低的人应该救地位高的人?
  这样社会秩序恐怕真就乱套了。
  王忆看着大家伙那满脸的纠结后笑了,说道:“我只是个小学的民办教师,说的话不是金科玉律,你们不用特别在意我说了什么,也没必要去相信我的话。”
  “反正我觉得,人这一辈子,做事能无愧良心那就顶了不起了,不用想太多,摸着良心好好过日子就顶了不起!”
  一直没说话的于文山忽然开口问道:“王老师,那你要是碰到有人有生命危险,你会去救吗?”
  王忆说道:“我说实话,要是我得像张华同学一样付出生命,那我应该不会去救人的。”
  听到这话,码头上一群人纷纷看向他笑了起来。
  王忆坦然的说道:“别看我在咱外岛名声挺好,但我真不是什么英雄、什么模范,我这辈子注定是个小人物。”
  “不过我刚才说那些话也不是故意说漂亮话,更不是故意站在道德高地谴责你们,我的想法是——”
  “咱们老百姓可以不发光,也可以不反光,但咱们不能挡着光啊!更不能把光歪曲成一道黑影!”
  这确实是王忆的真实想法。
  他不想当英雄。
  可他绝不会因为自己做不到英雄壮举就去质疑英雄,更不会去歪曲英雄的壮举、嘲笑英雄的选择。
  当然他也不是很认可邵建兵父亲邵光来的选择。
  他能看出老人是个要强的老实人,肯定是家里条件实在不行了,孩子都冻坏身体了不得不出来偷点煤炭。
  如果邵光来留下儿子的抚恤金和政府给予的其他补贴,那生活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只是这种事他没法评判,每个时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
  就像《高山下的花环》片尾阶段,连长梁三喜因家里困难向战友借债620元,被梁三喜救过一命的赵蒙生卖了自己心爱的相机想帮他还债。可梁三喜的母亲和妻子却用抚恤金及卖猪换来的钱,硬是自己还清了欠债。
  邵光来的选择和电影里梁大娘的选择是一样的,这是时代的印记。
  王忆能做的就是帮一把。
  他正在考虑怎么帮邵光来爷孙们一把,黄牛大白急匆匆的跑来找他和于文山:
  “于队长于队长,刚才那偷煤……”
  “干什么呢?慌慌张张的办点事。”于文山赶忙打断他的话。
  他知道邵光来的身份后,便知道老爷子领着孙子孙女偷煤这种事不能传出去。
  于是他打断大白的话并给他使眼色,大白也机灵,否则不会被他领着去煤场演双簧。
  看见他的暗号,大白便果断闭嘴然后拿出两张黑漆漆的十元大钞给他看,并往煤炭卸货所在码头位置甩了甩头。
  王忆见此猜出这应该是于文山刚才偷偷塞进竹筐里的两张大团结,于文山更认了出来,两人便去找大白。
  离开渔获码头,于文山问道:“这钱怎么回来了?”
  大白说道:“是前面来偷煤的那个少年郎又给送回来了,说是他们回家卸煤的时候发现煤里有钱,就专门给送回来,问是不是谁在煤里丢了钱。”
  于文山问道:“那个少年郎呢?”
  大白无奈说:“放下钱、说了话就跑了!”
  于文山对王忆说道:“唉,这户人家的思想觉悟很高、为人很正气,就是我刚才说的,家里人冻的不行了,这才来弄点煤想回去取取暖。”
  王忆说道:“你给他们煤,这算是帮忙了,剩下的事我来安排吧,我找人打听一下他们家的情况,看看能不能给他们家里弄个营生。”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于文山说道:“只能这样了,不过这二十元你还是帮我给他们吧。”
  “邵建兵同志为了维护市场经济秩序、打击走私犯罪献出了宝贵的生命,这真让人感动,我帮不上大忙,就捐点钱吧。”
  王忆接下了这钱。
  于文山是性情中人。
  他很喜欢。
  两人口头上约定了买煤的合作,王忆邀请于文山和老乡们去天涯岛,这事他们虽然有君子约定,但最好还是有个正式合同为妙。
  这样后面王忆便去煤场看。
  煤场那边已经开始收获了。
  一车一车的煤炭和煤土往后运送。
  煤炭主要是煤灰。
  很细。
  回来要打煤饼、煤糕或者蜂窝煤都是直接用即可。
  煤土则是学生们扫地后收进袋子里的,一车拉了十多袋子的煤土,将黄牛累的够呛。
  看见王忆后,有社员上去抬下一袋子煤土打开给他看,高兴的笑道:“王老师,你看这些煤土,多好呀!”
  “看看,这里面煤是不是不少?回去都不用调和烧土了,加上水就能做成煤饼子!”
  于文山是行家,伸手抓出一把来捻开点点头,说道:“还行,能勉强的烧起来。”
  他看看车上的土袋子对王忆挤挤眼:“王老师,你这顿揍没白挨,给你们生产队换了不少煤土。”
  王忆瞪眼:“谁挨揍了呀?我那是有来有回,那就是斗殴!”
  这里不牵扯治安局定性问题,他必须得把威风撑起来。
  于文山说道:“对对对,是斗殴,那你回去给脸上抹点药,他们工人下手真狠,给你额头打的跟长了根角一样……”
  来来回回的运煤运煤土,干到下午他们返程。
  王向红正好领着一些老汉在码头旁边给渔船刷防护漆。
  这是王忆带回来的新型防护漆,王向红知道很珍贵,所以亲自上手干活,盯的很紧,以防止浪费。
  看见渔船回来,王向红直起腰问道:“怎么回来这么早?没去单位的锅炉房外头煤灰堆里捡一捡?”
  王忆笑道:“用不着,煤场直接安排咱们学生给他们来了个大清扫,扫出来的煤土全归咱们了。”
  “你挨揍了?”王向红却没有顾不得上欣喜,先看着他的额头问道。
  王忆无语:“你咋这么猜呢?我头上也有可能是撞的。”
  王向红摇摇头:“不是撞的,就是让人打了,我还能连磕碰导致的血肿跟让人打的伤口给分不出来?”
  他看向王祥雄问道:“怎么回事?”
  王忆说道:“没什么事,就是当时闹了个误会,这事咱们去办公室喝着茶叶水慢慢说。”
  “现在当务之急是我给你介绍个好同志——鲁地龙口黑仓生产队的二队队长、黑仓煤矿公司销售科科长于文山!”
  于文山上码头去跟王向红握手。
  他们去了办公室,王忆把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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