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山花一头雾水,王忆也没搞懂:“36条腿?啥意思?弄几条猪腿、几条羊腿?”
“王老师你就是会说笑话,哈哈。”凤丫也笑了,“是板凳床茶几啥的,你看一张板凳四条腿,四张板凳一张桌子就是20条腿了。”
“还有三脚衣架啥的。”刘红梅补充。
王忆点点头:“这样啊,三转一响我知道,自行车、手表、缝纫机还有一个收音机。”
满山花听的脸色发白:“这东西咱队里都没有一件呢,条件得多好能买得起这个?要的太狠了吧?皇帝嫁公主也不能这样要吧?咱外岛没有这说法对不对?”
她有些求助的看向身边妇女。
因为如果按照这种条件娶媳妇儿的话,她家是给儿子娶不上媳妇儿的。
其他人也不太了解,只能顺着她的意来说:
“就是,咱外岛的要自行车干啥?这都是城里干部的条件。”
“手表一般人也带不上,不是国家干部带手表干啥?再说那东西不防水,戴着手表上海里一个不小心就进水坏机器了。”
“咱外岛婚嫁都是四个一工程,三转一响不行,咱没那条件也没那命!”
听见周围的人都这么说,满山花的脸色才好看一些。
王忆又好奇问:“四个一工程是什么?”
“好几个说法呢,最多的是一张床、一个暖瓶、一个痰盂、一个脸盆,这就能过日子了。”来凤解释。
凤丫说:“现在不行了,这都是老黄历了,咱结婚时候才这样,现在是一张床、一口锅、一个暖瓶、一件的确良衣裳。”
其他人七嘴八舌的说:
“这个不一定了,也有的是一间房,一口锅,一张床,一公斤毛线。”
“还有的要一个爹或者一个娘的呢。”
“为啥?家里有老的还不好?”
“好啥?人家不想嫁过来给你家养老的,人家希望你爹娘越少越好。”
妇女们热情的聊了起来,王忆听的头昏脑涨,说道:“这样吧,你们去找文书,跟文书说清楚都要干什么,让他统计下来,然后我们俩对接一下。”
妇女这边闹腾,学生那边也不安静。
一群孩童男男女女的不知道在跑什么,跑几步哈哈笑,有人靠近又赶紧跑。
王忆问道:“这是干嘛呢?”
王状元跑过来站在他身边说:“老师,我们在踩影子。”
王忆点点头,这个他明白,小时候他也没少玩,很幼稚的游戏。
然后他低头看了看,勃然大怒:“王状元你滚蛋,别踩我影子!”
王新钊跑过来,王忆赶紧往旁边躲了躲。
结果王新钊问他:“王老师,图书管理员的身份定下来了没有?”
王忆说道:“定下来了,就由招弟姐妹一起当图书管理员,一起来管这些小人书!”
毕竟人家老爹刚请他吃了海鲜榆钱粥也给了他一笔巨款,按照规矩他这个老师收了礼肯定得要投桃报李。
当然这是开玩笑的说法。
他是发现招弟姐妹一直不被主岛的孩子所接纳,而她们姐妹也很自卑,这对她们的成长来说是很不好的。
所以他需要帮助姐妹四个建立起自信心。
权力是自信之门的钥匙。
王新钊听后很失望,毫无疑问他想当图书管理员。
其他学生也很失望。
王忆在大课上宣布了这任命,有人下意识的提出了质疑:“老师,她们姐妹不识字,都不会写我们的名字,也不认识那些书的名字,这怎么管理图书?”
这个质疑是非常合理的。
所以王忆并没有因为被质疑而生气。
他耐心的说道:“人都是会进步的,王招弟等四位同学现在识字不多,可是以后也不多吗?”
“大家要相信自己的同学、信任自己的伙伴,她们会成为合格的图书管理员——就像王状元同学,我任命他为劳动委员、劳动课代表的时候,许多同学也不看好,你们看,他现在不是做的很好吗?”
一听这话王状元赶紧抬起脑袋、伸长脖子:我要看看谁敢质疑我!
王忆对他真挺满意的。
这小子是个养猪小能手,每天劳动课不管干什么他都不会忘记打猪草,弄的现在五个小猪见了他跟见到了亲爹一样。
王新钊的同桌叫王新红,一个念书很用功的五年级女孩子,不过她不是很聪明,只会死念书,所以认字多、写字多可数学功课不好。
她特别喜欢看书,也很想当图书管理员,这样她还想向王忆争取一下,却被王新钊给拦住了。
王新钊低声说:“别说话啦,现在你说招弟姐妹不行就等于说王状元不行、不配当劳动委员。”
王新红委屈的说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呀,再说招娣姐妹的事跟状元的事没联系,王老师就是拿状元举例而已。”
王新钊说道:“对,王老师拿状元举例了,所以你觉得以状元那脑袋瓜能分清他被任命学习委员这件事和招弟姐妹成为图书管理员这件事之间的区别吗?”
王新红回头。
王状元正在瞪着眼虎视眈眈。
她果断摇头。
众所周知,王状元的脑袋瓜像口破缸,破缸存不住水,王状元的脑袋也存不住智慧。
这时候王新红听见王忆提到了她的名字:“老师已经考虑到王招弟和她的妹妹们现在识字还少,所以给她们配备了一位专属助教那就是王新红同学。”
王新红一怔。
王新钊也有些呆,他急忙举起手,王忆指着他点点头。
他起来问:“王老师,王新红也成为助教了吗?”
王忆说道:“对,她也成为一名助教了,专门负责对王招弟姐弟的助学教导。”
他又对王新红说:“王新红同学,你认字多、写字好,所以老师安排你来教导她们来认字和写字,然后共同管理好连环画、小人书,你有没有信心?”
王新红一直想做助教。
可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她知道以自己的成绩、以自己的水平是不可能成为助教的。
所以她想做图书管理员,吃不上好饭能多看几本书也是好的。
没想到生活处处有惊喜!
还以为自己连书没得看,却没想到最终不但有书看还成为了助教有饭吃!
她此刻激动的很想以一首诗来表达自己的心情或者讲述自己的遭遇,可她想了想啥也想不到……
上午照常上文化课,下午的劳动课分成两队,一队打猪草、撸榆钱继续上劳动课,一队则上娱乐课,可以留下领一本小人书看。
等转过一天来则两队的角色互换,这样始终能保持一人有一本小人书看或者总有人去打猪草。
王忆辅导着王新红和招弟姐妹来给同学发书和进行统计,他主要教导王新红然后再由王新红去教导招弟姐妹。
这样效率低下。
可他没办法,天涯小学就是这么个条件,他要教一部分有希望念中学的学生去进步、去学会考试,也得教那些来学识字算数的学生一些基本知识。
所以他得充分利用学生的主观能动性、挖掘他们的价值。
像王新红这样的姑娘很难考上初中去念书,她无论如何都搞不清楚加减乘除,这种情况下还不如让她去教招弟姐妹认字。
招弟姐妹中的老大和老二年纪太大了,底子太差,她们也几乎不可能考上中学,所以她们能识字、会简单的算数,王忆觉得她们的学习之路就算成功了。
他没做自己是名师然后随随便便就能把全队学生教导的大放异彩这种梦,强大如孔夫子他老人家,三千弟子也不过才有七十二个成为贤人。
五十本连环画发下去,王东喜带着人来找他了。
是徐进步。
他来迫不及待的来拿药。
双方打了照面,徐进步上来热情洋溢的握他的手:“王老师,我没想到你这个大学生能耐会这么大!神医,你是神医呀,这个药物太好了,你是不知道最近我的日子,哎呀,太好了!”
语气那叫一个感慨。
眼角竟然还隐隐有泪花!
要知道他可是当过海武打过反动派做了大领导的人,以往轻易没什么事能打动他的心境。
可治病这回事不一样。
他遭罪太多年了,如果不是他有着钢铁一样坚硬的服务决心,那他早挂职而去、浑浑噩噩了。
缓泻剂的出现让他看到了新生活的希望,而希望这东西是最珍贵的,所以他看到王忆后心境波动的非比寻常。
王忆又拿出一瓶缓泻剂,这次是一个疗程。
他叮嘱徐进步控制药量,又把几张手抄纸递上去:“神医李时珍有言,药补不如食补,老话也说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所以徐经理你要改善你便秘的老毛病那一定注意饮食。”
“我这里有一些从外国医学界翻译过来的便秘患者饮食注意事项,你该吃什么、该怎么吃,暂时先按照这上面的来吧。”
徐进步接过手抄纸看向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当真是感动了:“王老师,你为了我的事情操碎了心呀!”
王东喜则注意到了别的重点:“王老师,你还懂外国医学的文字、能翻译呀?”
王忆说道:“大学学过英文,简单的能翻译。”
徐进步说道:“那个王老师,东喜跟我说你要去沪都?这样你正好跟我走,我们待会有一艘船去沪都进货,让它把你捎过去,正好今晚你先在我们供销公司招待所住一夜,怎么样?”
王忆说道:“这敢情好呀。”
他把连环画的事叮嘱给王东喜,自己回去草草收拾了点东西带上陈谷邮寄来的信赶紧上了徐进步的船。
徐进步这次来给他带了礼物,不是客套礼,是电铃这种学校能用上的东西,他也交代给王东喜了。
王东喜站在码头送两人离开,一直挥手到看不清人影。
有渔家汉子下工回来问他在干嘛,他把徐进步来岛上的事介绍了一番。
最后他跟渔家汉子们说:“这王老师不得了,他还懂外国人的医学呢。”
“王老师医术确实高超。”一个汉子点点头,“他给寿星爷开药来着,寿星爷上年纪了风寒好的慢,往往在床上躺好几天,结果这次吃了王老师开的药今天下床了,说身上开始有劲了。”
旁边的人纷纷惊叹。
“王老师还是个大夫呢。”“咱岛上这不也有大夫了?”“这下子好了,以后不用有个不舒服还得忍着了,找王老师就行了!”
第111章 首达沪都
“阿嚏阿嚏!”
站在船头的王忆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徐进步关心的说道:“这船开的快风有点大,你小心点,别在外面站着了,先回船驾驶舱来。”
王忆摆摆手说道:“没事,不知道是谁在念叨我呢。”
话这么说他后面还是进去了。
主要是感冒还没有好彻底,他怕病情反复。
徐进步没什么领导范儿,这次出来他自己开船,随船的船员打杂,他把一艘小油轮开的顺风顺水。
王忆跟他聊天:“徐经理……”
“不用那么生分,私下里你跟东喜他们一样喊我叔就行。”徐进步打断他的话。
王忆说道:“行,叔,我听文书说之前我们队里那坛子古越龙山黄酒是你送的?这酒的坛子真漂亮,你从哪里买的?”
徐进步随口说道:“就在咱供销社里买的,当时山阴的国营二厂送来一批高档黄酒,里面有两个酒坛挺漂亮,于是我和老赵——哦,就是我们单位的一位主任各买了一坛。”
王忆试探的问道:“赵主任那坛酒还有吗?”
徐进步说道:“没了,赵主任的酒都没了,他这人好酒,喝多了耍酒疯,平时他酒量好一般没事,结果今年元宵节出事了。”
“元宵节省里来了领导检查咱县里工作,县委叶领导把我们主要干部都叫过去汇报工作。工作结束组织了饭局,省里领导的司机海量,赵主任不服气了,想给咱海福县挣面子,就跟他拼上了。”
“俗话说强中更有强中手,赵主任这次碰上硬茬子把自己喝迷糊了,谁也没想到他守着领导耍了酒疯,竟然站到桌子上往人领导身上撒尿……”
王忆目瞪口呆。
这种事他光是听都尴尬的能用脚抠破鞋底,更别说当事人了,这是饭局?这是社保局它爹社死局啊!
徐进步无奈的说道:“赵主任酒醒后悔的要上吊,还好叶领导当年搞地下工作时候对那位省里领导有救命之恩,省里领导没找他麻烦,就是劝他以后别喝酒了。”
“赵主任羞愧之下回去就把自己的酒全给砸了!”
“那酒坛子也给砸了?”王忆带着点侥幸问道。
“砸了,连瓶子罐子带坛子都砸了,别说黄酒了,他手里也有71年的五粮液,一起给砸了!”徐进步说道。
王忆叹气。
徐进步侧首看他:“怎么了?”
王忆赶忙摆手:“没什么,我挺喜欢收藏酒坛子酒瓶子的,那古越龙山的酒坛子很漂亮,所以我寻思着要是有合适的就收藏一下。”
徐进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操作船舵继续乘风破浪。
他们到了县里码头,供销公司的运输船已经准备启程了。
王忆直接换船。
徐进步向跟船的一个科员叮嘱两句。
那科员叫秦大川,后面对王忆很是热情洋溢:“您是我们领导的亲侄子呀,您好您好,我姓秦,今晚咱就在一起了,待会上岸我给您安排住宿。”
王忆客气的掏出香烟给他上了一支,秦大川没注意香烟的牌子直接叼进了嘴里。
华子很没有排面的被吸掉了。
然后得到了一个评价:“你这烟没劲!”
翁洲隔着沪都很近,走海路是直线,两地的距离就是直线距离。
可是运输船跑的慢,他们傍晚出发等到抵达沪都水域已经是午夜了。
夜晚的海上黑漆漆的。
但夜晚的沪都并不黑。
王忆站在船头往外看,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斑驳的光点。
光点散开成大片,好像繁星落到了大地上。
那是沪都工厂的夜灯和主要公路的路灯在亮着。
也有一个光点从后面靠近他身边,是秦大川叼着烟过来了:“你猜那些路灯是什么?”
王忆愕然的看向他:“你是要问我那些灯是干什么用的吧?”
秦大川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