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玉而生？这莫不是生了块结石？”青青第一次听说这种说法，忍不住吐了嘴里的瓜子皮仔细问。
“结石是何物？”北静王世子妃被镇南王世子妃这样美丽的充满求知欲的眼睛盯着，谈话的兴致愈发高涨，她夸张地左右瞧瞧，随即捧着肚子凑到青青耳边，小声道：“我跟世子去瞧过那娃娃，胸口挂的的确是块宝玉。”顿了顿又道，“你也该听说过，圣上出生时空中有青龙盘旋入腹，那还只是虚幻的异像。如今贾家一个小小的公侯之家，竟然生出了个衔宝玉而生的，也不知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那娃娃日后会……”
北静王世子妃说到这就给她挤挤眼睛，仿佛大家都心知肚明似的，青青却依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追问道：“会如何？”
北静王世子妃着急得“哎！”了下，用手指指天空，“就是那个啊！瞧瞧从古至今生带异像的是哪些人嘛！”
啊，这是说，贾家的小娃娃会跟史书上记载的那些开国君主一样，造如今大齐的反吗？青青又从银盘里抓了把葵花籽，咔嚓咔嚓磕着，只是她在原主杨青若的记忆里并未见到什么姓贾的天降猛人，甚至完全没有这么个荣国公府的印象，大概在原主看来外头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不过也说明，那个贾小娃娃日后并无什么奇异的作为。
而且什么衔玉而生，听着总像是某种宣传的噱头，会不会是孩子的父母为了抬高自个的地位编撰出来的呢？小孩子嘛，出生时给他手里塞个玉石，简单。
“还不止呢！”北静王世子妃并没有就此打住，依然神神秘秘地凑在青青身边，小声说道，“好几年前，我还待字闺中的时候，就已经风闻过传的沸沸扬扬的关于曹家女的传言。就是如今那衔玉而生的小娃娃的嫡亲姐姐，名叫元春，去年小选入了宫的。”
“可你知道她还在家中时，贾府是怎么到处与人说的吗？”北静王世子妃拿着手帕捂着嘴，似是想笑又竭力忍着，“他们对外说贾元春是元月一出生的，日后要有泼天的富贵造化。就差去寺庙里批个皇后命格来了。”
“那如今怎么小选入了宫去？小选进宫可就只能当个伺候人的了。”青青对这波操作属实想没明白，既然是皇后命格，不说嫁给当朝圣上，怎么的也是嫁个皇子，直接就进宫当了宫女是个什么打算？
“呵。倒也不是宫女，是个女史。”北静王世子妃撇撇嘴，“她这是等不及大选了，下一次的大选还有三年，可那时候她的年纪都大了，只能拼着这把小选入宫去。打着什么心思，当谁不知道呢。只是贾家想得很美，以为元春美貌能比肩圣上的良妃，叫圣上一眼相中。可我瞧着她这是作茧自缚，恐怕要在宫中蹉跎一辈子了。”说到这，北静王世子妃盯着青青看了几秒，忽然道，“以前并未听说杨家妹妹如何，今日见了你，我才知道世间还有如此美人，由着我看，宫中那几位久负盛名的娘娘，年轻时也不一定有妹妹你这样的容貌。”
青青将吐在掌心的瓜子皮都抖在专门的小桶里，即使是涂瓜子皮这样不雅的动作，她做起来也依然赏心悦目，见北静王世子妃盯着自己发呆，她点点头，认同道：“姐姐你说的对，我也觉得自个越长越好看，你说我这是不是仙女转世来的？”说完还故作俏皮地冲北静王世子妃眨巴眨巴眼睛。
“贫嘴！”北静王世子妃哑然失笑，若是青青假假的自谦起来，她恐怕会懒得接话，可这么一皮，却直接将北静王世子妃逗笑了，只觉得镇南王世子妃这人有趣得紧，跟其他大家闺秀不太一样，说话直来直往，没有弯弯绕绕，叫人相处着就觉得放松。
别的不说，光坐在这听北静王世子妃可劲儿地聊八卦，叫青青对如今京中的局势了解得多了不少，不过他们这俩家亲王府，都是中立派，也不知日后夺嫡大战总，皇太子的宝座是怎么掉到欧阳衍之的头上的。原主的记忆中，是各个皇子废的废死的死，最终才跟走狗屎运似的叫欧阳衍之捡了漏。
可京城这么一大窝的皇亲贵胄，怎么就只叫他走了狗屎运呢？青青才不相信这是巧合。恐怕，瞧着安分守己的欧阳衍之，早早的就有了“雄心壮志”吧。
青青不知道，就在她嫁进来没多久，欧阳衍之才给自己订了个小目标——先找到分公务员工作干干，养家糊口。毕竟带妻子回门那天，他已经把自己小十几年的积蓄都送出去了。
这边世子妃接了帖子去北静王府之后，欧阳衍之就跟着出门了，他要去参加同窗们的聚会。与他一般年龄的同窗，若非皇亲贵胄，此时都参与了几次科举考试，有些继续在考，有些已经在京中任职，只有他们这帮亲王郡王家的，用不着考试，也没有差事，只用读书等着继承爵位。或许等某位皇子继承大宝了，会启用他们这帮表兄弟入朝办差。
原先欧阳衍之不着急，可见了自己新婚妻子之后，他莫名就觉着不能总是当白身世子了，总该做出点事业来。
这群青年才俊的聚会地点就在京郊的庄园里，他到的时候，不少关系好的世家公子都上来调傥他娶了美娇娘，好几日都窝在府中谁的帖子也不回。欧阳衍之站在一群人当中淡然地笑，默认了大家的恭喜调傥。等坐下时，他旁边位子的人朝他打招呼，竟然是许久没见过的石清垣。他们两个，许久没正面说过话了，石清垣也日日进宫当值，今个居然有时间出来。
石清垣先是贺了句欧阳衍之新婚大喜，随即自然而然地与他谈到如今朝中的局势。欧阳衍之正对此有意，喝着酒就这么静静听着。等一圈人都吃吃喝喝来了兴致，主办宴会的公子哥叫下人搬来骑射用具，邀请大家比赛射箭。这是世家公子见的常规游戏，有时兴起了，围棋、赛诗、骑射、乃至蹴鞠、投壶，能一溜玩个遍。
骑射方面，欧阳衍之一向平稳，不出头，也不逊色，众人都习惯了镇南王世子内敛的做派。与镇南王子排在一起的，是石家的大公子，听说以前这两位还是关系亲密的好友来着，可眼下瞧着，镇南王世子瞄靶子射出一箭，石清垣就射出两箭，世子中了两靶，他就要中三靶，总是比欧阳衍之要强一箭。一开始众人还嘻嘻哈哈地各自边比边说话，可等几轮过后，明眼人都瞧出气氛不对来了。
石清垣的举动，欧阳衍之当然有察觉，且他是第一个察觉到的，在射出第一根箭矢时，身侧倏的两箭齐发，敏感的直觉叫欧阳衍之立即察觉到了对方的胜负欲是针对自己来的。可他不是会轻易被人影响到的性子，依然按照自己的节奏，将箭筒中的箭射完了。
下了场，石清垣微笑着对他说，自己常年呆在宫中，技艺都生疏了。欧阳衍之顺势恭维两句，混不在意地转身去瞧其他人射箭。
见欧阳衍之不理自己，石清垣依旧带着笑，站在他身旁，闲聊一般说道，“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的性子，怪不得圣上从前总爱说你不够冲劲儿。如今成家立业了，总也得改变一点啊。”
第57章 木头人世子妃5
周围站着的原本在嬉戏的世家公子们渐渐安静了下来，眼神不自觉地往二人的方向飘，八卦之火悄然燃烧起来。石公子和镇南王世子这是闹翻了？如今瞧着可是针尖在对麦芒，一个是丞相府的大公子、圣上身边的红人，一个是亲王世子，这两人之间有什么恩怨会当众对上？
事实上，作为八卦中心的欧阳衍之对石清垣突如其来的阴阳怪气，属实半点不明白。他与对方的交际圈已经割裂许久了，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今日突然如此，只叫欧阳衍之不得不往阴谋论的方向想。石清垣是太子党，突然如此，是否因为太子对镇南王府的态度生变？
如今圣上愈发年龄大了，皇子间的夺嫡之争几乎摆到了台面上，镇南王府身为宗亲，不可沾染一丁点干系。欧阳衍之收起手中的弓箭，不打算再下场去，背着手站在场边安安静静当个观众。
而石清垣仿佛未察觉任何不妥，依然微笑着，英俊年轻的脸颊显得十分平易近人，一时之间，两人之间安静下来，又回到往日的疏离状态。
无人得知，石清垣已经失眠数日，白日入宫当差，回家操心长姐之事，可等到了晚间，便总有奇特的迷幻不清的梦魇入他梦中。梦里所有事物都是朦朦胧胧的，只有一张女子的脸十分清晰，是他曾在府门口惊鸿一瞥见过的镇南王世子妃。梦总是光怪陆离的，醒来时记不得其他，单剩他与镇南王世子妃纠缠了无数世的印象，与他心口残留的剧烈疼痛感。
一日两日，石清垣并未在意，只当是世子妃的美丽给自己的印象太过深刻。然而接连多日，每晚都入相同的梦魇，这叫一向冷静圆滑的石清垣也不由恼怒，恼他自己为何总想着别人的妻子，难道他石清垣竟就是会觊觎朋友妻的龌龊小人吗？最后连圣上都问他是否身体不爽，当值时经常走神。
为着这事，从来不信神佛的石清垣，破天荒告假去了趟郊外白云观，请颇有道行的观主为自己卜了一挂。观主却劝他莫求前世的因果，今世人过今世事。可他并未明说自己要卜什么卦。
所以，他梦中发生的事，乃是他与世子妃之间前世的纠葛？
这回，梦不仅没有消失，梦中女子的脸反而愈加清晰可见起来，与现实中的世子妃想比，梦中人已然成年，美貌更是惊心动魄仿若仙子临凡。家人得知他精神不济，特地找来了安神药香，可那香摆在一旁始终未被他投入香炉。尽管每每梦醒都有心痛之感，他却莫名舍不得就此断了梦镜。
因状态不好，圣上特批他回家修养几日。接了曾经同窗的帖子，鬼使神差一般就来了许久不曾参与的宴会上，可能是连日来的梦影响了他，见到镇南王世子欧阳衍之的时候，以前至交好友的亲近感全然不再，只剩一股无名的酸疼充盈在心头。一向圆滑的石清垣竟然没能控制住自己，朝镇南王世子吐了几句酸水。
宴会一直进行到晚间才结束，不过欧阳衍之记着世子妃去了北静王府赏花，计算好时间，午膳后不久便从郊外驾车回城，去北静王府接人。
欧阳衍之来的正好，青青与北静王世子妃日常交际任务也完成了，两人约好了过几日春祭时一道走。坐在回府的马车里，青青忍不住喝了好几杯水，在北静王府嗑瓜子磕多了，咸得慌。见欧阳衍之穿着一身胡服端坐在一旁，她问了句去练习骑射了？练得怎么样了。欧阳衍之顿了顿才回了句，一般。
青青这才想起来，对方在原本的命运里，就没传出过什么擅长骑射的好名声，这是个运动能力不怎么样的皇亲贵胄。这么想着，她善解人意地不再戳对方的'短板'，转了话题，好奇地问起北静王世子妃给自己透露的八卦消息：“咱们京中有个出了衔玉而生异像的荣国公府？你去见过那位衔玉而生的贾公子吗？”原主杨青若一心都扑在内宅当中，外界的八卦都是一耳带过没留下什么记忆，如今她听着却觉得十分好玩有趣。
“没去见过。”欧阳衍之端正地坐着，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温和地望着身边妻子喝喝茶吃吃糕点，“不管贾家的异像是真是假，都不会再有什么后续了。便是真的，圣上也会叫他变成假的。”
“怎么说？”青青忍不住凑近了些，想知道详细的内幕，捉着欧阳衍之的袖子眼神发亮：“圣上也很在意这个传言吗？会不会派大内密探去将小娃娃的玉换成其他石头？抑或还有其他什么法子？”
袖角被一只白嫩的小手微微揪住，本是有些不够庄重的举动，欧阳衍之却觉着妻子这样又可爱了多点，心情松快愉悦起来，微微带着笑意道：“换玉是小道，其他什么打压流言的法子也不可使，反会给有心人留下口实。如今，圣上对贾府的态度，便是叫其烈火烹油，日后慢慢清算。”又道，“若是你日后出门交际听说了荣国府如何如何风光，不必放在心上，那些都是繁华表象。咱们只旁观圣上的手段既是。”
欧阳衍之将青青捉着自己袖子的手放到自己膝上，虚按住，见青青毫无所觉，他自己倒是心中微微发紧，清清嗓子继续给她说些外人不知的内幕消息，逗她开心，“这世间的确存着某些神秘的力量，便是圣上在白云观也有个替身道士，京中也曾有过些怪奇之事，都是白云观的大士帮忙解决的。我猜贾府的情况，圣上应当问过白云观了，或许那宝玉的确有奇异之处，否则，将个祸害夭折在萌芽之中不过是圣上一句话的事。”
“……这样啊。”听他这么说，青青眨巴眨巴眼，决定以后都不上白云观去。万一人家真的有什么奇特的能力，发现她不是原装的，事情可就不好说了。毕竟到现在，她的灵魂还没完全改造好这副身体。青青不知道，这个世界还真有所谓的仙子存在，过几年她就能遇到“仙子”手下一个赖头和尚和跛子道士，在外面招摇撞骗拐卖儿童，还想卖扬州瘦马进镇南王府。届时意外帮朝廷打了一波拐卖妇女儿童案还。
一路从北静王府往回走，路上净听欧阳衍之说了些奇人异事的故事，等两人坐着马车回府，苏胜已经带着人侯在门口多时。见世子爷夫妇下来，连忙叫身边人送上净手毛巾，簇拥着二人朝内院而去。
苏胜跟在后头，瞧着两人一前一后边走还边说话，世子妃时不时会被逗笑，咂咂嘴想上前提醒王李两位通房就等在东院门口，又不敢。他可记着世子爷此时一心紧着世子妃，听都听不得王氏和李氏的名字，谁提都不高兴。
远远的，就瞧见东院门口站着两个人影，欧阳衍之脸色立即就挂下来。来到近前，还是青青先问她们，“两位妹妹在这站了多久，下人们也不知先请你们进院子喝口茶。”青青对王李两人的出现完全不感到惊讶，过去好些天了，总该出来露露脸，叫世子爷记起她们还在翘首以待呢。
李氏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被吓到，回去好好又学习了遍规矩，此时头低得比王氏还要低，一副恭顺至极的模样，双手捧着一册宣纸上前来，规规矩矩地说道：“妾身先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