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米恩耸耸肩，“因为这就是我自己的故事，个人化的电影没什么不好的。”
说罢，他讲述了自己的人生和剧本的联系。
“我年轻的时候是个鼓手，我的老师有点疯狂，我把那段记忆埋藏了起来，但我从来没有忘记过。突然有一天我想起来，也许这段记忆里还有些什么东西可挖掘。首先，这个故事里面有很多内景戏，这对拍摄来说比较容易操作；其次，我对这个故事内容相当了解；第三，整个故事非常简洁，只涉及到男主角以及男主角与其老师之间‘不太健康’的师徒关系，这是个相当简单明了的故事，只有两大点，比我以前积累的各种烂想法好多了。”
文艺青年都这样，一说到奋斗，一说到梦想就停不下来。
半瓶啤酒下肚，达米恩瞬间变身话痨，絮絮叨叨的开始说自己的拍摄经历，什么筹备两年，就等钱到位啊，什么在剧组担心受怕啊，什么看着J。K西蒙斯就想笑啊之类的话题。
也是，万年看着J。K西蒙斯那张老脸也想笑，笑完还得来一句“serious？”
“你刚才说，想要投资我的电影？why？”
“因为我喜欢，这是部很反传统的，”万年想了想，“励志电影不是吗？”
不像《阿甘正传》、《追梦赤子心》一般，好人经过努力得到了好报，这电影讲的是一老一少两个坏逼互相折磨，互相模仿，最终变成一丘之貉的故事。
你以为安德鲁最后成功了？
没有，他只是变成了另外一个弗莱彻，还没有弗莱彻的地位，最后估计也就是三十好几吊儿郎当，最终因为嗑药或者脾气问题而英年早逝的命。
达米恩来了兴趣，抿了口啤酒道，“反传统，的确，我就是不想按着传统的大欢喜结局套路来写一个剧本，太无趣了。”
“故事的套路和观众的预期都是如此，传统的叙事方式，观众早就看腻了。就像我一样，早就厌倦了努力就能成功的剧情，现在就想看看奋斗逼万劫不复的样子。”
万年非常恶趣味的吐出一个词，达米恩没怎么听懂，不过从话语里还是能听出，面前这货肯定特别喜欢看恶堕文学。
咕杀什么的。
“反套路的电影从来都能引起观众的兴趣，就像《迷失东京》那样。”
达米恩笑笑，也没反驳，继续道，“好吧，你找我的意思，单纯只是为了投资，还是，也有别的目的？”
面前之人面容英挺，样貌有亚洲人的内敛，也有欧美风格的高鼻大眼，饶是达米恩不太能分清亚洲人的长相，还是能感觉出面前人的不凡。
当然，这货手腕上的手表更不凡，一看就是高级货，有钱人！
“对，除了投资之外，我还想担任男主角。”万年笑道。
“sorry，你是演员？”
“对啊，很难看出来吗？”
达米恩挠挠头，“是《升级》？我之前看过这部电影。”
“我自认还算是个不错的演员，怎么样，考虑一下？”
达米恩有点懵逼，这情况，很出乎意料啊。
投资也就罢了，谁的钱不是钱呢。
可是，这主角，就得考虑考虑了。
万年看他有些犹豫，便又道，“考虑一下吧，圣丹斯期间我会一直在这里，到时候再见。”
说罢便迈开腿离开，达米恩还没来得及挽留，那个高瘦身影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待回到旅馆，与他一同来到帕克城的剪辑师汤姆·克罗斯上前问，“怎么样？反响如何？”
“反响不错，很多影迷都期待看到完整版。”
达米恩还有点没回过神，“汤姆，下午，有个人想要投资···”
“然后呢？”汤姆瞪大了眼睛，这一下午就开张了，运气忒好！
“然后，我就回来了。”达米恩愣愣的看着天花板，思考着那个陌生人的形象。
高瘦，有点长的黑发扎起，长手长脚，只消想想那双大长腿搭在爵士鼓前的样子，就让人心生激动。
最关键的是，那人的理念和自己太像了，反传统，反励志，从心底里带着点怪咖的意思。虽然没黑眼圈和乱糟糟的头发，但是那股气质很棒。
“why？我们是来要投资的，你干嘛不答应？”汤姆不解道。
“他说要当男主角，我总得考虑一下吧。”
达米恩这才想起那人的名字，忙打开笔记本电脑，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那个有些拗口的发音。
一按鼠标，一连串信息便蹦了出来。
忽略一系列没啥用的信息后，他点开了百科，出现在眼前的是一连串闪亮的履历，柏林影帝，戛纳评委会特别奖等等。
在一票老年人中可能不算出众，但是放在同年龄的演员之间，绝对的秒杀全场。
“万？你也看过他的电影？”汤姆低下头看看，“他的《登堂入室》和《无人区》都很不错，我还以为你看过的。”
“我有些忘记了。”达米恩踌躇道。
“你搜索他干嘛？”
他耸耸肩，“下午来的投资商就是他···”
······
19日，帕克城晴空万里。
远处的滑雪场中人影晃动，近处的街道也是满满的人潮，来来往往的人大都带着火热的笑容，或小声或高声的谈论着刚才的电影。
“嗨，万。”
“嗨，哈维尔，许久不见，你还是这么的，英俊。”万年搜肠刮肚想了半天，还是没从英文或者法文里想出一个跟国内的“骚气”相对应的词语，于是只能说了个英俊。
出门见客的多兰肯定不是在剧组的邋遢样子，黑色的卷发一看就是经过细致的梳理，极为美观的搭在额前，皮衣夹克牛仔裤的混搭一看就是多兰自己搭配的风格，俊脸上带着的黑框眼镜更是补上了几分艺术气息。
骚爆了···
“许久不见，你的打扮，还是这么土气。”多兰上下瞅瞅，见万年还是穿一身宽松长裤配大衣的打扮，不由得摇摇头。
“这位就是你的未婚妻？很高兴见到你。”骚货上前，捧起刘思思的手就是个吻手礼，还拽了句法语，倍儿风骚。
“你好，我叫刘思思。”她用有点僵硬的英语说道。
多兰笑笑，视线转向万倩，“你好，万倩小姐，你的作品都很不错。”
老姐在欧洲卓有声誉，不是刘思思这样的小透明能比的。
她笑笑，上前跟多兰握握手。
别说，这货看着年轻，皮肤还不如万年呢，手老糙了···
万倩内心吐槽道。
废话，你弟弟跟强迫症似的洗了手就抹护手霜，能糙就有鬼了。
第513章 国际主义精神
今天出来，几人是准备去看唯一入围的国产纪录片，《殇城》。
相比于拿着《余震》冒充《大地震》，挂羊头卖狗肉，营销悲痛的小钢炮，《殇城》的导演赵启就很诚实，每当有人问他，这部纪录片是不是真实记录了地震场面的时候，他都会回答，
“跟地震本身没太多直接关系，也不是讲地震悲痛的。”
这部纪录片讲的是震后三个家庭的故事——一个在地震中失去父亲的少年，不知道如何与改嫁的母亲相处；一对被地震夺走了独生女儿的夫妇，犹豫着要不要再生个孩子；还有一个中年女人，在地震中失去了女儿、孙女和3个姊妹，她本要与母亲相依为命，却在分房子的时候多贪了3套房，锒铛入狱。判刑那天她才知道，自己被抓以后，母亲去世了。
所谓众生相，便是如此。
三种问题，三种同样浓烈的情感，洋洋洒洒，肆意奔驰···
这是一座城的故事，是这座城里漂浮的思念···
尤其难得的是，导演的情感一直都显得十分克制，不离不弃，亦隐忍安宁。伴着叮当悠远的音乐，一段又一段长长的，缓慢的摇移推拉，拉开了记忆的序幕，也展开了人物内心憔悴的回忆···
语言，像水一般，时而汹涌，时而平缓，时而激荡，时而静谧，逝去的曾经俨然从未远离，伴随着粗糙的画面、嘈杂的人声，以及从遥远城市的传来的字正腔圆的播报，飘荡在这座破碎城市的上空。
俯瞰着看起来光鲜的建筑，高耸的楼宇，和那些大概永远都见不到自己亲人的人们。他们苦苦徘徊在彼时的记忆中，却不得接近，空空地凝望，黏黏的檀香···
片尾，是三个家庭主人公的特写，类似《舌尖》的致敬式总结，温和且诚恳，将导演的作者思想隐藏在了最末尾。
所谓的纪录片，最大的作用就是记录，你要怎么想，是你自己的事情，他们的作用，就是用镜头和剪辑把真实记录下来，供来人观赏，思考。
当然，BBC除外，那就是一群流氓蛋子···
放映结束之后，《殇城》获得了广泛的赞誉，虽然是纪录片，但是在剪辑和拍摄上，导演确实花了功夫。
该片的剪辑师，是长期与贾科长合作的马修·拉克劳，对于这种现实题材作品的剪辑能力可以说是出神入化，能从大量的材料中找出最适合剪辑，不影响观看衔接的素材，不得不赞！
赵启仍然是那个宠辱不惊的平和样子，对他来说，四年的功夫，能把这部纪录片拍完就算是大功告成，反正投资是圣丹斯来的，纪录片这玩意，赚不赚钱两说，能拍完就是胜利。
制作方也理解这一点，并未强求，也未把纪录片拍成一部展现苦难，抑或是揭露某些本就不存在的丑恶，就是平和端正。
待看完，万年心中也很压抑，未跟赵启多言，只是在出门时轻鞠一躬，也算是给这个坚持不懈的男人和地震中不幸的家庭献上几分敬意。
·····
翌日，万年叫上多兰，来到了影展会场的一个小摊位。
一台大电视摆在当中，循环播放着那段短片，汤姆和达米恩苦逼的坐在两边，跟门神似的瞅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片商要投资，首先考虑那些拿奖的咖。
他们这样的，算是打秋风。既没名气也没奖励，人家上杆子给他们投资啊？
达米恩现在就很后悔，非常后悔，早知道，就直接要了人家投资得了。
男主角而已，人家一个柏林影帝自个凑上来，自己还纠结个屁啊！
“你看看你，那会儿要是早点要了人家的投资，咱们早就能开始找演员，弄剧组了，还用得着现在这样？”
汤姆抱怨道，“你前两天想找谁来着？”
“戴恩·德哈恩。”达米恩闷闷的答道。
“这哪儿比得上人家，”汤姆吐槽道，“人家可是自带投资来的，在美国，你想找这样的演员？做梦吧！”
“可是，他们投资了，发行怎么办？”达米恩嘴硬道。
“我们和布伦屋有合作，欧洲那边还有MK2，至于中国市场，我的公司自己就可以发行，不必担心。”一个声音传来。
达米恩抬起头，一脸的惊喜，特有农村少年喜迎红军归来的既视感。
大哥，你咋才来捏？
当然，他肯定不能这么说，文艺咖，还是得注重牌面。
“哦，”达米恩起身，带着礼貌的装逼式笑容，“你好，万，我回去看了一下你的作品，非常不错。”
万年点点头，在小小的摊位前转了转。
“咳···”
达米恩轻咳一声，“我考虑了你的投资要求，非常合理。但是，如果你要担当主角的话，整个家庭线我们得重新构架一下。”
万年没理他，跟多兰说道，“如何？这个短片？”
他看了看那段画面，不屑的撇撇嘴，毕竟是王家韦的同道，对于这种靠着快节奏来引人入胜的电影不是很感冒。
“还算不错的技巧，但是故事嘛，不够前卫。”
达米恩刚要反驳，却不想身边的摄影师汤姆直接迎上前去，“多兰导演，你好。”
那货十分矜持的跟汤姆握握手，“你好。”
“你们两位，认识？”汤姆好奇道。
“对，我们刚刚完成一次合作，估计要参加明年的威尼斯电影节。”
多兰笑道，“万的演技绝对没问题，要是我说的话，跟我不相上下！”
在他看来，这可能是最高的赞扬了。
汤姆带着礼貌的笑容，内心却吐槽道，那你咋没拿个影帝呢？
当然这种话肯定不能说出口，于是他便道，“真的吗？好厉害！”
突如其来的茶言茶语让万年打了个冷颤，他也懒得打哑谜了，直接道，“很简单，我再请一个演员来出演角色的父亲就好了，剩余的都没必要改变。”
“请谁？”
“TonyLeung如何？”万年问道。
达米恩想了想，“他在《情人》中的表现的确很突出，可以，请得到吗？”
“当然，”万年笑道，“请不到了，以他的演技和知名度，演主角都没问题，客串的话，杀鸡焉用宰牛刀。至于演员，我会考虑的，之后会把名单发给你，选择一下就可以了。”
“好吧，”达米恩点点头，毕竟是难得的金主，我忍！
“剩下的事情，你全权管理就可以了，成本的话，五百万美元够吗？”万年问道。
达米恩忙道，“够了够了，肯定够了，我们计划不请太多的专业演员，这个钱肯定够用。”
“OK，到时候我会让制片人联系你们的。”
万年点点头，“准备什么时候开拍？”
达米恩和汤姆对视一眼，“越早越好，我们准备参加明年的圣丹斯电影节。”
“现在是一月，四月份开拍如何？我得学学爵士鼓。”
“你要自己学吗？”达米恩还挺吃惊，像这样能随手扔出几百万美元的咖，在他心里都是那种上厕所都得用湿毛巾擦屁股的人，肯定不会那么较真儿。
他本已做好了请替身的准备，没想到万年居然要亲自学。
万年点点头，“我学过一点打鼓，不过都是小时候了，还是得学学才能演吧？不是吗？”
“对，一定要学，还是自己来打鼓，效果才好。”达米恩笑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闭幕式之前，会有人来跟你们签合同的。”
万年笑道，“你们现在可以回去了，顺便把短片带走，我可不想跟别人抢这个项目。”
“OK！”达米恩直接把播放机给关了，金主的要求，肯定得满足。
“再见，万，希望我们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