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首作品,一首是龚自珍的《己亥杂诗》,诗歌是诗人眼见国家惨状,呼吁天降圣人挽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的政治诗,更多是希望当时的清政府能够通过招才纳贤改变国家颓败,百姓民不聊生的局面。
至于下面赵翼的这一首《论诗五首其二》,则是认为当下之人不必要一味地崇古,要知道现在的人也有诗才,也能领一时之风气。
当然,诗作在不同背景下放出来,意义是不同的。
比如此刻,坐在下面的天美教授和老师们,他们的理解,则是出奇一致的。
林海文这是在找后账呢。
之前那么多人反对他,质疑他,可不就是“万马齐喑”么,多么悲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更是林海文在说那些人,他这么大一个人才,老天爷给的,你们不仅不应该反对,还要支持,要拥护才对。
下面这首,柳牧和温思庭,都是古诗泰斗,以他们类比,更显林海文狂言不羁,把自己比作柳牧一类人,能领几百年风骚的。
在汪洋恣肆的行草之下,狂傲之气都快透出纸来。
“海文是真狂士啊!”李振腾跟常硕坐在一块,盯着不少人看过来的眼光,他也是有点苦笑:“就是这新闻才下去,这么来一下,恐怕是要沉渣泛起了。”
“你怕什么,只要不是负面的,对天美都有好处。”
“你说的也对。”
可不是有好处么,学美术的人,里头不少都是性格孤拐的人,他们也许就是看得上林海文这个做派呢,重要的是林海文真有才啊,不管是绘画上,理论上的,甚至是诗歌本身上面的,人都硬邦邦拿出成绩来,不是说嘴。
至于那些不喜欢的优秀学生——反正他们本来也不会选择天美,无所谓了。
上头林海文还在介绍呢,他说的很漂亮。
“21世纪最重要的是什么?人才!不论是我们天美的教师队伍,还是我们华国油画,乃至绘画领域,都应该有更多的人才进来,一起努力进步。这也要求社会也好,行业也好,要有包容性,要有鼓励,要有作为。同样的,我们的学生们,也必须要有奋发精神,有自信,我们不比以前的名家大家差,只要在艺术道路上不断求索,总有超越前人,再攀高峰的一天。”
哐哐哐。
虽然很多人内心里都觉得他在说鬼话,但他圆的这么漂亮,那就只好鼓掌了。
仪式到这里才算结束,看到那么几家媒体的记者,脸上的兴奋表情,大家伙就都知道,天美又要上新闻了。说起来,天美这段时间上的新闻次数,可能比过去一年两年加起来的量还要更多。
林海文无愧“流量担当”的美誉。
普通老师散掉之后,天美的几位领导和名家都留下来。
以后就要共事了,一起吃顿饭聊聊是必要的。
工笔画大师何家营,特别擅长牡丹和稚鸡,市场上有一朵牡丹十万块的说法,说的就是他一幅作品里头,有几朵大牡丹花,一般就能卖多少万起步了,他也是天美扛牌子的大师名家。林海文跟他还是认识的,都是美协的同事嘛。
“林先生,之前看到你那幅山水,我都吓了一跳哦。”
“我就那么一幅山水画在外头,结果我小舅让人看到了,说是最近想要到他家里去看画的特别多,他都后悔了,要知道就不该让人拍。”林海文也是一脸苦笑。
“哈哈,你这是金玉藏于深山啊,可没人知道你在水墨上还有这么深的造诣。”
花花轿子人人抬,几个人抬着抬着上饭桌去了。
……
“林海文新作,呼吁业界‘不拘一格降人才’”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林海文正式受聘担任天南美术学院油画系教授,以新诗鼓励天美师生”——这是天南本地的媒体,很给面子,没有引申含义。
不过这两首诗的意思还是太白了。
谁都看得懂。
“自从《明月照大江》诗集之后,林海文的诗词创作就比较少了,而且基本上都有讽刺意味,属于借着诗歌的名义,说心中不平事。比如《死水》,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清风吹不起半点涟漪,说的是当时编剧界的挂名恶风;此外《戏说》等也是如此。当然,题在画上的那一首《山行》是例外,先不谈。
这一次《无题》两首,涵义非常清楚,就是对当下学术界,以有形之条框,断无形之学问的制度的不满。尽管通过《西方美术史》《西方美学史》等煌煌巨作证明了自己,但显然林海文这是不得已之举,是委曲求全之举。此时,用两首新诗来表明了心迹,可谓恰到好处。”
一位专家洋洋洒洒地评论了几百字,发在微博上,得到了好几千转发,代表了不少人的想法。
林海文瞅了瞅这个名字,觉得有点熟悉。
这不是之前反对过他的一个教授么?
擦咧,转向这么快?
点开下面的评论,果然有网友笑话他:“您把之前的话删了,也改变不了你就是不抖擞,不能不拘一格的那拨人里头的啊。”
这位教授就当看不见。
林海文切了一声,转了过来:“您脑补的够厉害的啊,回头买个猪脑补补吧。”
噗。
这亲自一巴掌,打的这位也是头昏脑涨。
连着不少人都不敢评价了。
只有吃瓜群众四下里到处窜。
还有就是在现实生活里头说嘴呗,比如书画院的那个年轻画家,他貌似疑惑地跟仇云麓说呢:“仇老师,您说这个林海文,真没有讽刺别人的意思?”
仇云麓当然不信,但他也不能说有啊,有的话,讽刺谁?他自己就是头一个啊。
只好摆出老资格来教训人:“有那么些功夫,你不如好好琢磨琢磨技艺,别连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都比不过。”
“那您觉得林海文的国画水准怎么样?有五十多岁的水准么?”
“……”
他就是五十多岁啊。
“得了得了。”边上有人开始和稀泥,是个金石印章专家:“哎你们来看看,林海文这个印是不是‘传教授业’啊?”
“教授?”年轻画家接了俩字。
仇云麓脸更黑了。
第0488章 宝印“教授”
仇云麓气哼哼地出去了。
“你去刺他干什么,他够没脸的了这几天。”
“没有呀,您说哪儿去了。”年轻画家是不肯承认的。
“算了算了。老陈啊,你来看这个印,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呢。”那位书画院的金石专家,有点困惑。
“难不成还是那枚教授印了?”边上的老陈调笑:“肯定是林海文自己刻了一个拿来恶心人的。”
金石专家犹豫的很:“我觉得不像啊,嘶,王老那边有本《西邻斋印谱》,我去借来看看。”
老陈听他这么说,才凑过来看电脑。
“看这个篆刻的手法,是有点晋朝的风格啊,不可能啊,欧阳宗志那枚田黄章,都失传几百年了,上一次出现还是南陈朝的泰帝收藏过。”老陈觉得太不靠谱,这枚印章的意义在于,它可能是目前最早使用田黄石的印。
目前考古来看,这个世界上用田黄虽然不如林海文原世界那么晚,但现存实物的田黄章,最早的大约就是晋代晚期。欧阳宗志这一枚,说用的田黄,还是他们从古籍上考证出来的,毕竟实物已经流失了呀。
“还是看看先。”
老陈见他去借印谱了,才趴到电脑前来看。那边的青年画家也凑过来了:“陈老师,不会真的是那枚田黄吧?林海文可是得到过《帝王出行图》的。”
悚然一惊。
不论如何,这么印章跟《帝王出行图》是没法比的。
要是林海文有缘分收藏到《帝王出行图》,谁能说这枚章,他就不是真的呢?
这么一想,老陈就有点坐立不安了,时不时看看办公室的门,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人回来。
“他会不会被王老留下了?”
“……走,咱也过去。”
两人嗖嗖嗖地走了,仇云麓这会儿散完火气回来,正好撞上。
“哎,你们干嘛呢?”
“去趟王老那里。”
“仇老师也来看看嘛,说不定能见证一个大发现呢。”青年画家没安好心,吐吐舌头先走了。
仇云麓还真就跟上去,在书画院里头,还能出什么幺蛾子么?
他们猜得没错,书画院的泰斗级国画家,金石学者王老,把那人留下了,愣是让他上网把图找出来给自己看。
这会儿拿着放大镜,对着电脑屏幕使劲儿研究呢,面前放了本古籍,应该就是《西邻斋印谱》了,上面有124枚知名印章,基本上在上头的章,都算是传承有序的名章,比别个野生的贵不少。
“像,像啊。”
“王老,像真的?”老陈凑过去。
“从印章来看,跟印谱上几乎没有显著差别,当然也不排除是对着这枚印刻的,毕竟欧阳宗志也没想过防伪什么的。还是要看实物。”王老没有说死:“这个图有点模糊啊,看不太准字形,但这么一看,跟晋代的篆刻风格是很相符合的。还是要看实物,小陈啊,这是谁的章?”
“喏,图上不是有么?林海文书,林海文写给天南美术学院的呀。”
“林海文?写诗,画油画那位?”王老不太关注外面的风雨,听到林海文的名字,没有如雷贯耳之感。
“是呀,这位刚刚被天美聘任为教授,22岁的教授。对了,华美那个《帝王出行图》就是他的呀。”
这个王老知道,作为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的委员,他当初虽然没有到现场去看那幅画,事儿却是了解的。这会儿眼珠子都亮了,逻辑是一样的,有了更好的,自然有次好的就不出奇了。
“联系一下他,我去品鉴一下。”王老抬头看了一眼:“云麓啊,你人面广,能联系上么?”
“……”仇云麓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跟上来。
噗。
年轻画家没忍住笑,老陈也是面色古怪。
“云麓不熟啊?”王老摸摸头:“那让我想想,华国美术馆的馆长现在是江涛吧,江涛应该跟他是认识的。”
这电话就从书画院的王老,打到了央美江涛那里,江涛再打给林海文。
注意到这个章,还真是不多,一般来说看章,都是为了看作者,新闻照片里,林海文自己拿着这幅字的,所以就用不着看章了。江涛接到王老电话,才反应过来,等他看了章之后,也是很意外。
“海文,你用的那个章,不会是真的吧?”
“什么章?”
“教授章啊。”
“噢,那当然是真的了,我是教授嘛,用个教授章,不是正好么?”
江涛都被堵得不行了。
“赶紧别皮了,欧阳宗志那枚教授章,真品在你手上?”
林海文嘿嘿嘿,嘿嘿嘿,恶人谷出品,没有假货过,这百分百就是真的那枚,不过他不承认呀:“不知道,我又不会鉴定,您要给看看?”
“不是我啊,书画院的王老,金石学的大行家,他从网上看到了,给我打电话来着,你要是方便,看看哪天,我们来打扰一下。”
“王老?”林海文吓一跳,这位真是大家了:“快别了,还是我送上门吧。”
第二天,林海文送印上门。
王家不止是王老在,顾海燕她爸,皇城博物院的顾研究员也在,还有两三个杂项专家,大家伙围着看了半天,印了好几张纸,一丝一毫地看,从印纽风格、刻刀手法、字形、材质和面上的表现,基本上确定这枚印就是欧阳宗志的教授印了。
“这回你总要放在我们院了吧?”顾研究员抓着林海文不放,上回《帝王出行图》,他可伤透心了,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
“我说顾伯伯,画那是保存条件要求高,我才得找个美术馆放着,这个印,我自己费点心就行了,就不麻烦你们了啊。”
想什么呢?当我送上瘾了么?
无论怎么说,反正林海文就是不肯,最后都声泪涕下了:“顾伯伯啊,我不能给啊,不行啊,我要用的呀,我是个画家呀,还是个书法家呀,你要拿走,不就像是抢了我的女儿一样么?”
你哪来的女儿?顾研究员眼睛一瞪。
你有女儿啊!林海文白眼一翻。
第0489章 天命
到最后,林海文也没有把教授章交给皇城博物院的意思,只是同意,如果皇城博物院有临时的高水准印章展,可以从他这里借去用一用。
顾研究员也没办法了。
“微博收藏”得到消息还是蛮快的,也不知道是哪一位杂项透漏给他的,第一个公之于众的就是他。
“田黄印母出世,欧阳宗志‘教授’章时隔400余年,日前重新出世。欧阳宗志系晋代大文豪,文起八代之风,曾任田黄产地云山的县令、国子监教授,礼部侍郎等职。据传他任云山县令时,有百姓赠与他一块异石——也就是今天的田黄石。他回到京城担任国子监教授时,将之刻成一枚印章‘传教授业’,世称‘教授’章,这枚印章极有可能是田黄刻印的第一枚,因此也被称为田黄印母。‘教授印’流传数百年之后,在战乱中遗矢,此后一直不知所踪。这一次它的现世,对于我国金石学的研究,可谓意义重大。价值上,历来一两田黄一两金,单论材质,它已经是价值连城。”
说的还是不错的,来龙去脉都说出来了,可是唯独有一个点没说——它现在是谁的了?
在谁手上?
不是微博收藏不肯说,而是他也不知道,透消息给他的人还是有点节操的,不肯说具体的情况,只说已经确认出世。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跟这位一样有节操。
消息传出后,也没过多久,新闻上就赫然出现“林海文”三个字了。
“妹妹的,这帮人真是事儿多。”林海文在家里骂骂咧咧的,其实他真是不愿意传出去,毕竟他要放家里用的,太危险了。
祁卉围着这个印章看了好一会儿了:“就这么点大,10厘米有没有?值6000万?”
在新闻上,给这枚印的估值是6000万,目前市场上最贵的一枚田黄印是前前朝早期,将近400年历史的一枚御用印章,3845万的拍卖价格。一般来说,晋代并不重视田黄印,直到4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