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也要形成这样一个压倒性的假象。
王景峰的电话很快就过来了,要说这位确实有自己的特别之处,自从他来过临川一趟,双方有需要沟通的事情,那边的联系人就从林青变成了他,一切发生的不知不觉。
“天韵那边动作很大,公司也在竭力处理,不过效果上……”
“他们对卞婉柔怎么这么用劲啊?这个功夫不用来宣传自己的歌手,反而拿来黑卞婉柔?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么黑,也会促进销量?”
恶评营销并不是什么新鲜招数,不管是恶评还是口碑,总归会增加曝光度,力度越大,曝光越厉害。曝光度一增加,销量无可避免就会增加,这个东西也是很矛盾的,不管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总有那么多人会去买来听听。就好像是有什么种子流出来了,大家总归是要到处批判,同时也要到处求种的。
“叶仪君听过么?”
“唱《流沙》的那个?”
“嗯,天韵音乐部门现在的一姐,上一张专辑销量超过了300万,这一次新专辑也是雄心勃勃的。你可能不知道,这个叶仪君,就是婉柔离开天韵之后,黄作文,就是天韵的老板从新人里培养出来的,嗓音风格和婉柔有几分相似。他们现在压住婉柔,也是为了叶仪君后面的新专辑,到时候两边肯定有人拿出来比较的,那会儿他们也就可以省点劲了,等于是一箭双雕了。”
这么说倒是说得过去了。
“麻烦你给我找一个摄影师吧,顺便帮我做一个认证微博,可以么?”林海文想了想,和王景峰说道。
王景峰在电话那头顿了顿,才挺兴奋地回他,“没问题,你什么时候要?让他去临川找你?”
他压根不问林海文用什么。
仅仅是两首歌,王景峰就有这个魄力,这是赌自己的眼光。
“不用了,你把他电话给我,过两天让他到苏东市,嗯,下面的一个县,让他拍段小视频,不用多久。”
挂了电话,林海文呼出一口气,回房躺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才点了江湖界面上那个附身符。很快,一股灵肉分离的熟悉感觉又弥漫他的整个意念。
秦礼刚,皮影戏大师。
从送来的牛皮、羊皮里头,一张一张地拿起来,用手细细地摸过去,感受它的弹性、均匀、厚度,每一张都需要这么过一道手,大师们总是不会假手他人。林海文能够从秦礼刚的内心里,感知到他的平静——一种千帆过尽,万是寻常的平静。
选好的皮子,需得过水刮皮,刮一道过一次清水,讲究的制影人,会要求水从活泉取来,死水里头带着郁气,会影响皮影人的灵动。秦礼刚拿上那一副陪他超过三十年的刮皮刀,总有一种手指从指尖延伸出去的感觉。这一道工序,需要刮四次,过四次水,一次三天,拢共一十二天,对这个数字,大师内心里都会有一种坚守,似乎是时间不到,泡不出这皮里的油腻来,也洗不净这里头的血腥气。
皮子处理好之后,需要过油再推,变得弹力十足,才好在上头画稿,秦礼刚拿着细细的胎毛笔,在皮子上描出一个头,一个躯干,四肢,还有武松那根棒子,拿钢针固定后,取了老梨木的板子来,将平刀、斜口刀、圆刀、三角刀、花口刀耍的行云流水,一派潇洒。这时候他倒不像个匠人,反倒像是戏台子上耍花枪耍的精彩无比的武生了。
刻完了样子,取来精心炮制好的五彩——红绿黄蓝黑,放进一个斗彩的盅里头,放些熬到佳时的皮胶,然后把这口老旧的盅,放在更为老旧的黄花梨的灯架子上,下面点起一只酒精灯来,细细地舔烧着,直到它化作一片流淌的色彩,取来敷在皮影上,三两色一和,多一点是一种色,少一点又是一种色,看着只是五个大色,敷在皮影上,却有千色斑斓。
敷彩完成的皮影人,还不算完工,秦礼刚又取了两块板子来,板子上黑色斑驳,显然也是老物件。将皮影小心翼翼地夹在当中,放进一处人形砖炉里,下面少少地点起秸秆来,将这些彩色的胶,细细地烧进皮里,从此你我不分,同生一体。
此时才算是到了最后一步,取了皮线将部件都缀起来,双手、肩上各装一根竹签子,便于操纵。
一个活灵活现,斑斓多彩的武松,就这么成了!
躺在床上的林海文,也慢慢睁开眼睛,觉着里里外外都被洗了一水。
“真牛!”
第0058章 愁中真三味,词里老凤归
“呦,胡哥换包了?”编辑部一个新编辑,在门口遇见了胡伟立,特意停下来打招呼。
“小钱早上好啊。”胡伟立拎着自己那个美国买的包——17美元66美分,生产地越南静河省,“没有没有,旧的,今天看到就拎一拎,美国人的东西也不一定好。”
“进口的呀?我瞧着就不一样。”
“进口什么呀,就是朋友去美国,顺便给带了一个,你要是看得上,下次我让他帮你带一个。”
新编辑连连摆手,“我可买不起。”
“不贵,真不贵。”胡伟立哈哈一笑,拎着那个包往后勤部那边走了。
今天,或者说这两天,胡伟立的心情非常好。自从被发配到后勤,编辑部那些新老同事,对他都是淡淡的了。别说今天这样,特意停下来跟他说话,有时候见到他来了,都会刻意躲开。每次都让他气个半死。但现在不一样了,林海文倒霉了,他转运了。
天韵娱乐那边一动手,媒体攻势起来,他那条置顶微博,现在转发都超过2万条了,其中大多数都是攻击林海文的,当然了,水分不低,不然林海文那边就要发了。但是对《诗刊》的直接影响还是比较大的,至少说,一些诗人作者,现在不一定会冲着那两首诗词就选择《古诗观止》了,反倒是《诗刊》“操守”这个牌坊一立,吸引了不少酸了吧唧的人投稿,最近编辑部也是收到了不少好稿子,还有人啊,直接联系的胡伟立。
胡伟立虽然是不当编辑了,但他可以选择把人转给王编辑,可以选择转给刚才这位新编辑,这就是一块肉啊,谁都想吃,想吃就得来讨好他胡伟立。
扬眉吐气!
上午十点多,胡伟立拎着几袋砂糖橘子,给编辑部送了过去,以前这种事他都不干的,丢不起这个人,被踢出来了,然后还给他们送橘子?这不是把自己的脸放地上让人踩么。不过现在他愿意了,现在到编辑部,对他客气的人可不少。
一进编辑部,果然几个编辑,尤其是手上资源少的新编辑,都特别热情。
“胡哥来了?”
“给你们送点橘子。”
“辛苦了,辛苦了。”
“哎呦,你自己留着吃呢,还这么辛苦送过来。”
早上撞见的那个新编辑,这会儿啧啧两声,“胡哥可不会贪我们这点橘子,今天早上我看见胡哥拎了一个新包,美国朋友给买的,啧,要不说美帝国主义的东西还是比咱们好,那一看就是档次高,胡哥还说给我带一个,这好几百上千美元的东西,我可买不起。”
这一番话,既是捧了胡伟立一把,又显示两人关系不错,要不说玩文字的这些人,个个都不是好鸟。
其他人心里鄙视了一番,也就呵呵两声。
临出门的时候,胡伟立特意走到那个新编辑办公桌边上,用了不高不低的声音——就是远了不容易听清楚,近的不容易听不清楚的音调,“小钱啊,我那边有两个人联系稿子,我看着挺好的,等会儿发给你看看啊。”
“哎?好啊好啊,谢谢胡哥啊。”小钱编辑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回报了。
在一帮子人或羡慕、或鄙视、或复杂的眼神里,胡伟立拎着自己的空袋子走了,刚到门口,碰见了主编。主编神色比较和蔼,跟之前也大不一样了。
“小胡啊,来送东西?”
“主编好,是呀,就是外头来的橘子,砂糖的,特甜,您那份晚上我给您送到家去?”
“不用不用。”主编摆摆手,“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留着吃吧,带回家给家里人尝尝。哎对了,最近编辑部里也在考虑招人呢,我还说做生不如做旧,新手不如老手呢。”
胡伟立激动的一个手抖,这是说他可以回编辑部啦?
“谢谢主编,谢谢主编。”
“还不一定呢,别谢了,不过你的工作还是不错的,有机会,很有机会的,别担心。”
主编拍了拍胡伟立的肩膀,走了。胡伟立几乎是飘着回了后勤部,后勤部的几个大妈,看着他这个样子,特逗。
“要不是小胡孩子都有了,看这个样子,还以为昨晚刚进的洞房呢。”一个大妈笑着说。
“人家小年轻的,天天的,跟洞房没区别,哪里像我们,办个事累的半死。”另一个大妈可就彪悍多了,几个大妈一听,哈哈哈哈哈哈,好有趣啊,你说的好有趣啊。
胡伟立脸皮一抖,对这群五十出头的大妈,那真是荤素不忌,尤其喜欢跟细皮嫩脸的胡伟立说这个——编辑部的编辑,那都跟她们这群后勤没什么关系,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被发配的,得好好玩玩啊。
“呵呵。”胡伟立干笑两声,坐在位置上,憋了憋气,实在忍不住,“刚才啊,我遇见我们主编了,就是编辑部的主编,说是我有可能调回去呢。”
几个大妈眉毛都竖起来了,“哦,真的啊?那真是要恭喜你喽。”
“小胡一看就是个文化人,在咱们后勤待不长的。”
胡伟立脸上的笑容都控制不住,但又不能显得太得意忘形,肌肉都扭曲了,“没有没有,都是一样干工作,到哪里都一样嘛,哈哈。”
“那哪能一样,不说别的,就说这个工资,你们不得比我们高一倍还多?”
“没有没有,哈哈。”
等到大妈们歇下来,胡伟立又抽空给自家河东狮打了个电话——虽然被打了一架,被说了“不行”,但总归还得过呀,有了好消息,还是得分享啊。
老婆在电话里的声音就温柔多了,说是回家给他好好庆祝,胡伟立心里一荡,压力减小了,很多别的心思可不就浮了上来么?
……
主编今天去学校见女儿的老师,来得晚了点,桌面上放了不少文件稿子之类,等着处理。
他伸手翻了翻,找到了一本白色铜版纸的新刊,塑料包装还没拆呢,主编乐呵呵地拿了起来,“谷云盛啊谷云盛,风头不是那么好出的吧?”
嘀咕了两句,一眼扫到封面上。
“愁中真三味,词里老凤归”!
温思庭,号老凤,被大诗人柳牧誉为“老凤愁音,三月不绝”,是写愁的大诗人。
主编心里咯噔一下,这比“千古新句,当代风骚”可差不了什么。
第0059章 乐极
《诗刊》的主编撕开塑料包装,在封面上看了十秒,才翻开目录页。
《独上西楼》——林海文!
他的心抽痛了一下,这是属于身体带着的本能记忆,上一次是他听到《月下独酌》《明月几时有》被胡编辑给推走了的时候。那种记忆太深刻,以至于身体的各个部位已经产生了本能,看到了“林海文”三个字,就会产生这样的痛觉——当然,仅限于在《古诗观止》的期刊上看到。
主编呼出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可能再有《明月几时有》那样的作品了,不可能!绝不可能!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三十五个字,七行,《古诗观止》给了它一个整版,这一次后面没有一群大牛评价了,只有谷云盛这个老小子的“主编按”,在看谷云盛的话之前,《诗刊》主编的眼睛看到了插图的作者:刘曦!一般人可能并不知道这个名字,但主编知道,这位是人民出版社千年丛书系列《诗词三百首》里,专为温思庭的诗画插图的。
“不要脸。”主编低声骂了一句,你说这首词是“老凤归”也就算了,居然还找来刘曦画插图,怎么着,真当温思庭复生了?
主编觉得自己的心又开始痛了,他强忍着看向“主编按”。
“这是海文先生继《明月几时有》后的第二首词,词风与前作截然不同。《独上西楼》堪称写尽了心中愁绪,独上西楼,寒月如钩,茕茕梧桐,深院清秋,寥寥几句,仿佛画圣遗笔,将一副愁绪万千,寒凉彻骨的图景,描摹的恰到好处。然而全篇之妙,妙在‘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这九个字上,几乎无以描述个中之妙,只是读来,愁上眉头、心头、意头……这一首词,和温老凤的诗,当称的上是得了愁中三味了。”
“剪不断,剪不断,理还乱,理还乱……”主编念了一遍又一遍,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就是这两句的真实写照啊。
此时此刻,他才知道,什么网上的攻击,什么得了好稿子,都是个屁!
他想要的,只有这样的词!
如果林海文能够给《诗刊》投一首这种水平的词,他也愿意发声明——主编眼睛一亮,对啊,我们也可以发声明,这样就能弥补和林海文之间的龃龉。毕竟,说到底《诗刊》和林海文之间,是没有什么不可缓解的矛盾的。
不过,在这之前,还要处理一件事。
主编拿起电话,打了个内线给人事部门的负责人,“老贺,我们编辑部招人的情况怎么样了?”
“嗯?你不是说把那个小胡调回去么?我都没给你认真招。”老贺一脸懵,上次讨论的时候,主编还说做做样子,他们有个编辑之前被弄到后勤了,最近表现不错,想要弄回来。怎么这才一天多,就变了?
主编这会儿完全记不得自己说过的话了,“什么小胡大胡,我还十三幺呢。赶紧给我们招人啊,得有经验的,至少是一级社科类期刊,做过审稿选稿的,要不然至少得是那几所大学文学系中文系的研究生,行不行?”
“行行行,不行也得行啊。”老贺揉了揉太阳穴,有点头疼,“那我招聘通知今天就发,下周安排面试?”
“可以,下周我都在家,有空。”
放下电话,主编在《独上西楼》那一页上摩挲了很久,脸上露出了莫名的笑意,那么陶醉,那么欣喜……
小钱编辑站到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