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您说说,我是不是要藏拙一点才好,才华不能太外漏了。”林海文皱着眉头,状似非常担忧的样子:“我还年轻呢,还没结婚,没生娃,没有为国家做多少贡献呢。”
顾以致被他说的,都不知如何是好了:“闭嘴吧你就。”
其实他们也想明白了,以林海文今时今日的影响力和地位,已经不是说他要证明这东西合法了,而是找他麻烦的人,需要证明这个东西不合法!
证明不了不合法,那不就是合法的么?至于怎么个合法法,那就看林海文乐不乐意说了。
“这东西你就这么放在这里?”
虽则林海文的画室也算是安全的很,里头几大千万的画作呢。但跟这只泰窑瓷罐一比,就有点寒酸了——上一次有泰窑上拍,是人民币1300万,一只有些瑕疵的盏,东西也不是太小。但那已经是十年前了,行情何止翻了几倍。更何况眼下这只瓷罐,更不是它能同日而语的。以顾以致的专业来看,这只瓷罐如果上拍,至少也是1亿人民币起步,上限究竟能到多少,那就不可预测了。虽然国外藏家和博物馆不可能买走——毕竟这肯定是一级国宝,不允许出境的。但国内的艺术品市场也绝对是不缺少壕的,拍出个三五亿什么的,顾以致一定也不会惊讶。
这么一只东西,就被林海文随随便便搁在他私人作品的画室里头,那怎么看都别扭了。
“上回你把《帝王出行图》给了华美,这次总归要轮到皇城了吧。”
林海文嘿嘿一笑,看着谭文宗,他可是很有先见之明的,跟谭文宗说好了,这东西不外漏——国宝一件两件三四件的出,他也担心呐,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更何况,这个惦记的,绝对不会只有贼。
谭文宗犹豫了一下,眼神还是死死吸在瓷罐上:“其实匿名委托展览也不是不可以的啊。”
算他还有点意识,他要是说匿名捐赠,林海文就要给他跪了。
“我对咱们国家那些能力通天的人,可是一点不敢小看的。这东西一出世,你们两位这半年跟谁打过交道,他们能给查个底掉。到时候我还不是躲不了。再说了,您二位一个已经退了,一个马上也要退了,干嘛费这个心,以后只有愿意,随时到我这里来看嘛,绝对比放在博物馆里方便啊。我那张画,现在自己看都不让看了。”
《帝王出行图》正在保养维护,当然他是看不见的了。
也不等二老说话,林海文稍微放低了一点声音:“说不定以后还能得了好东西,我也不能一个一个都送出去啊。不过您二位的眼福,我一定是能保证的啊。”
林海文话说到这个份上,不管是谭文宗还是顾以致,都不可能再多说了。
他们毕竟不是陆松华、常硕这些林海文的师长,在林海文面前是很平等的关系,说多就是过了。
“唉,那你这个保养一定要注意啊,得定制个严丝合缝的盒子先吧?不能就这么放着呀。”谭文宗可惜地说道:“东西倒是挺干净的,不过后面如果要清洗也不能大意。之前杂项那边收了个铜炉,他们都快气死了,正儿八经的景化铜炉,被人拿稀硫酸洗了一遍,弄得跟被活剥了皮的兔子一样。”
“是是是,一定注意。”
顾以致这会儿又瞥了他们两个一眼,突然一笑,是的,冷笑。
“老谭,别说了,再说你就被人收入殼中了。”顾以致打断还想说话的谭文宗:“这小子真是个贼不走空,雁过拔毛,吃干喝尽的精东西。”
林海文自然是一脸无辜了。
他当然不会说想把谭文宗弄到凌瓷工作室来当顾问喽。
也不会说这件瓷罐,就是个诱饵,不怕他不上钩喽。
谭文宗自己一想,也想明白了。发现顾以致说的真没错,先是给凌瓷写稿子,然后就是这瓷罐的保养了,两边包圆,把他给收在五指山里头了。关于第三点,想要让他进凌瓷工作室的事,他还没想到呢。
他瞧着林海文那一脸笑眯眯的样儿,还有这只浑身像是发着光的泰窑瓷罐。
一口气就泄掉了。
算了吧,千金难买心头好!临了还有这个造化,给林海文出点力也不算什么了。
“又让你得逞了!”顾以致指了指林海文:“比狐狸还精的人,还担心什么慧极必伤啊。”
“您过奖了,过奖了。”
……
招待过二老,让傅成原路送回,林海文下午则去敦煌,准备跟卢锐沟通一下春晚的事情。
公司门口这么一堆记者,也不出乎他的意料。
“林董林董,竹内三郎的回应您看见了么?请问您有什么可说的?您认为你赢了还是输了?”
第0615章 这盛世……
林海文颇为骚包的、有力而大幅度地晃了一下脑袋。
“这位是哪家报纸的记者呀?”
“我是海城都市报的记者。”提问的记者赶紧自报家门。在林海文这里,颇有几家媒体是很不受待见的,尤其是华南系的记者,那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啊。未免被拖累,这位《海城都市报》的记者,自报家门很痛快——毕竟,他们跟林海文之间,没什么特别的矛盾,虽然不如文化报跟林海文关系密切,但也还过得去了。
不过林海文问这一句的意思,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那么,你认为我是个什么人?”
“啊?”海都的记者一愣,边上的记者同行们,也是一愣。
林海文就用一种充满着鼓励和加油的眼光,看着他们,隐隐约约仿佛有人在他们耳边说:大胆地说吧,乖,说吧……
“您当然是个了不起的画家,还有作家了,哦,还是特别成功的企业家、编剧、制作人。”
呵呵呵呵。
“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一个词形容呢?”林海文差点没忍住唱出来。
“艺术家,您是大艺术家。”海都这位还没说出来,边上有人就帮他吼出来了。
林海文赞许地看了说话那个人一眼。
“所以,我们艺术界的事情,为什么要跟一些俗不可耐的因素放在一起谈呢?我们艺术界的高低贵贱,为什么要跟橡胶塑料不锈钢一般见识呢,哦,还有骨灰粉,牛的猪的。从头至尾,我的观点就只有一个,瓷器的艺术还在华国,瓷器的灵魂还在华国,骨瓷也好,陶瓷也好,艺术的标准概莫能外。”
回答完这个问题,林海文就进了敦煌,不再理会记者了。
这年头,消息的传递一定是飞快飞快的。
这边林海文的回应一出来,那头微博上就有了新闻。
“林海文:艺术界的事情谈实用太俗”
“凌瓷诞生,林海文:只为了证明瓷在华国”
“骨瓷是橡胶塑料不锈钢,凌瓷是泼墨油彩明月珰!”
《海城都市报》作为提问者,更是要强调一点:“在回应本报记者提问时,林海文先生表示,瓷器是艺术品,评价其高低上下的标准,也只有艺术性这一条。依本报记者所想,以实用性来断言骨瓷高于陶瓷,就像是以结实程度论油画之短长,是世之大谬。”
对任何事情都是一样,这个回应得到的舆论回馈也是多种多样的,有赞成的,也有嘲讽的。
纷纷扰扰中,林海文于晚间8点20分,发了一篇长微博声明。
“关于近期一些问题的想法”
“在凌鸣和我的共同努力下,我们烧造出了新华国建国以来,为数极少的,具有极高艺术价值,极强艺术表现力的新瓷品种——凌瓷。这是我们,尤其是凌鸣取得的让人骄傲的伟大成就,我相信,在华民族陶瓷史上,以及陶瓷在华国重新复兴以后,这都将成为一个里程碑的事件。
大家的目光,可能更多放在了我和扶桑国某骨瓷品牌高层的是非上,我愿意就此向大家做一些解释。
上世纪70年代,骨瓷在英国诞生,并迅速风靡世界,成为高端瓷器市场的代表性瓷器品种,迄今未变。很多人就此断言,瓷器领域的王者,已经永远不再是华国了。那么事实上,这一说法或许不完全错,但唯独需要强调‘市场’二字。这是一个西方话语权的世界,审美标准、贸易标准、科学标准等等,一应标准几乎全部来自西方。瓷器也不能例外,主流瓷器品牌都在西方世界。而同时,华国社会出现了剧烈的变更,尽天下财富奉一人享用的皇权终结,皇家瓷器,官窑烧造,全都湮灭在历史中。我们国家的财富、心力,也更多花费在自然科学发展,民众生活水平提高上,名瓷迭出的时代结束了。
然而事实上,瓷器已经是最坚强的领域之一了,华国沉沦两百年,却直到四十年前,西方才在这一领域主导市场。
即便如此,在烧造技艺,品类丰富程度,各类衡量指标上,我们仍然颇有优势。
都说骨瓷薄,我国的薄胎瓷更薄,更轻,烧造技术独步中外。
都说骨瓷耐压,我国的强化瓷也毫不逊色。
说骨瓷高贵,张茂松先生的陶瓷器上拍价格,也早已冲破百万。
只是美玉藏于匣,明珠覆尘埃,它们在工艺上的高要求、品牌上的弱势和经营的策略等各种因素中,少见于大家面前,少见于商场、超市。
这并不是失败!
华国从事瓷器的匠人,从未放弃在这一领域艰难向前,将登峰造极的陶瓷艺术推向更高峰。
凌瓷就是这种努力新的结晶。
凌鸣和我创造了它,不是为了在今天让陶瓷比骨瓷卖的更好,而是希图告诉所有人:瓷在华国,瓷魂不灭!
我们的民族已经从沉沦中觉醒,我们的瓷器也将如此。
凌瓷,将是这条复兴之路上,头一块垫脚石!”
洋洋洒洒几百言,尽管凌瓷不是苦心孤诣的成果,但这些话确实是林海文的心里的话,也是他在面对竹内三郎的时候,心中所思所想。
落后确实是落后了,但追赶的在追赶,复兴的在复兴,超越仍然在超越。
能在这其中稍作出力,林海文觉得这一定是他在这个世界中,最应该做的事情之一。
微博下面,一溜留言。
“大神,我挺你!”
在京城一角,一座在明月照耀下的老楼里,谭文宗取下老花镜,看着面前这篇声明,默默不语。与他一样的人,在华国各地,还有许多。
……
第二天中午,林海文在百味楼请卢锐一家吃饭,昨天找他谈工作的时候,听他说起,孙唯要从智利办完画展回来,他也很久没有和孙老师碰过面了,索性在一起吃个饭。
卢雨小萝莉现在已经是个大萝莉了,比较爱好手机。
但那股小机灵劲儿还在,偷偷摸摸地过来,把手机伸给他看:“哥哥,你看看哦。”
“什么?”
“你看嘛,看嘛。”
雨滴儿的QQ空间。
“震撼心灵!每一个华国人看了都会流泪,每一个华国人看到都会骄傲,每一个华国人看了都会流着泪骄傲!国人们,同胞们,先人们,祖辈们,这盛世,如你们所愿了!”
配的长图,就是林海文那一篇声明。
“……”林海文的表情,从未如此复杂过,不愧是QQ空间啊!
第0616章 油画路线之争
孙唯笑瞪了闺女一眼,这个闺女之前都是她带的多,卢锐那会正在天南工作,根本没什么机会跟女儿相处,但现在,反而是他跟卢雨待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了。
“作什么怪?”
“不是我作怪啊,我就是把哥哥在网上流传的文章给他看看而已。”卢雨笑嘻嘻的。
孙唯从林海文这里把手机拿过去,自己也看了看。
震惊华国的这篇新闻自然是直接映入眼帘。
“哈哈,这是你写的么?是真的?”孙唯笑的比卢雨还不矜持。
凑过来一起看的卢锐,反而是不好意思笑的那么明显,毕竟,相较于孙唯和林海文算是朋友关系,他就是人家实打实的下属了。把老板笑一顿,这得多缺心眼儿啊。
林海文也只有无奈地点点头:“我还真不知道,QQ空间是这么及时的,我昨天晚上才发的文章,你看看,这都转发快五十万了。”
“怎么会弄这么个标题啊,也羞耻了。”
林海文做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幸好,这会儿上菜的服务员来打断了一下,把他们的关注点,从这么个羞耻的话题带开了。等到菜上齐,也就聊起别的了。
“这次去智利,是第一次到南美吧?”
这次孙唯到智利,也是一个两国间交流计划的组成部分,受智利国家美术馆的邀请,去办了一次个人展——虽然和法国、英国的美术馆博物馆没法比,也跟北边的超级邻居比不上,但是位于圣地亚哥的这家贝拉斯美术馆,成立于19世纪末,是南美最早的一家美术馆,可以说在南美的地位还是相当不错的。
“办展还是其次,这回有机会到在贝拉斯美术馆待了十几天,他们的雕塑作品我是看了个饱。感觉跟欧洲、美国那边的风格还是有很大差异的,有非常多的启发。”
林海文就笑了:“其实还是一个问题,欧美的叙事是遵循他们自己的文明源流的,古希腊文明的死尸碎片嘛,文艺复兴以来,更成为世界主流审美标准了。我们国家也好,南美也好,都成了小众艺术,小众艺术之间的交流总归是没有那么多机会的。”
“这话说的,有领导水准了。”孙唯又想起那篇“震惊华国”的文章来了:“说起来还真是同一个道理,不管是瓷器啊,还是雕塑美术之类的,就是一个主流叙事权的问题啊。我跟智利的艺术家讨论的时候,他们还特地说起你呢。”
“哦?”
孙唯三十多的人了,还挺俏皮的了:“不过,可不是好话。”
这下子林海文是真好奇了,虽然他被异国他乡的人骂的挺多,欧美日韩,一个不拉。但远在南美,也有人特地骂他,那就比较奇怪了,还是当着华国艺术家的面。
“骂我什么?他们是玩儿抽象的?”
孙唯摇摇头:“不是那个,不是那码事。跟我说起的是智利国家美术馆的一个研究员,也是画写实的。他觉得你得天独厚,是目前应该说整个世界上,最引人注目的青年油画家了。但是对于我们璀璨长久的华文明,却展示的极少。在你的作品里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