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展扬身子不好，年轻的时候不注意，现在问题很严重。
他心脏不好，血压高。
到他这个年纪，一旦血压高，就容易出事儿，而且卫展扬心脏还不好……
卫繁来到楼道里，停在她们三个人面前，压低了声音问：“爸怎么样了？”
“抢救过来了，但是还在icu……”铭瑄的声音听起来很沉重，“医生说要再观察一下才能出来。”
卫繁朝着铭瑄点了点头，然后将视线转向了孟倩娇。
“妈，你和橙子先回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我和铭瑄守着，有情况再给你们打电话。”
既然他来了，就没理由再让孟倩娇和卫橙然呆在这里。
卫橙然刚刚一直都没有说话，一直到卫繁开口，她终于忍不住了。
卫橙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红着眼睛看着卫繁，质问道：“公司遇到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和爸爸说？”
“橙子。”卫繁耐着性子给她解释，“商场上的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卫橙然平时被家里保护得太好了，根本不知道这个社会的黑暗。
“可是大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说到这里，卫橙然擦了一把眼泪。
卫橙然应该是卫家和宋怀憬关系最好的那个。
因为她性子单纯，宋怀憬平时对她态度还不错。
她完全不知道宋怀憬之前在卫家遭遇过的那些经历，也不知道卫简和程九思过去的事情。
“橙子，你先跟妈妈回家休息吧。”卫繁自然是不会回答卫橙然这个问题的。
他走上前，将孟倩娇从椅子上扶起来，看着她疲惫的模样，对她说：“妈，回去好好休息，这里有我。”
孟倩娇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卫繁的司机就上来了，带着孟倩娇和卫橙然一块儿回了家。
……
她们两个人走后，楼道里只剩下了卫繁和铭瑄两个人。
卫繁在长椅上坐下来，抬起手来揉了揉眉心，一脸疲惫。
铭瑄很体贴地抬起手，为他揉着太阳穴按摩。
铭瑄是个非常好的妻子，她很体贴，也很聪明。
卫繁现在心里有些暴躁，感觉到她的动作之后，神经舒缓了不少。
“老婆，辛苦你了。”卫繁说。
“公司的事情，我帮不上你，其实还是你比较辛苦。”铭瑄停顿了一下，关切地问他：“公司情况很糟糕吗？”
“现在归到华夏名下了，应该不算糟糕。”卫繁这话说得很客观。
“怀憬他……还没有放下当年的事情吗？”铭瑄抿了抿嘴唇。
当初卫简强暴了程九思，又间接害死了宋灵安。
这件事儿，铭瑄也算是见证者之一。
“他放不下也很正常。”卫繁的声音有些艰涩。
其实，宋怀憬对卫家的怨念，又何止是这件事情。
卫繁闭上眼睛，回忆起了宋怀憬刚刚回到卫家的日子。
宋怀憬比卫繁大了半年，他被接回卫家的时候，已经十四岁了。
当时卫繁也快十四岁了，卫简十岁，卫橙然刚刚六岁。
卫繁和卫简那个时候都懂事儿了，也大概明白了“私生子”的概念。
宋怀憬从一回来之后话就很少，大部分的时间都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着。
卫家的保姆和司机，对宋怀憬的态度都非常不好。
卫繁记得，自己有一次从外面跑回来，正好听到孟倩娇在吩咐保姆给宋怀憬吃坏掉的东西。
那天晚上，宋怀憬食物中毒，一直在吐。
他吐的时候，孟倩娇就站在旁边骂骂咧咧的。
卫繁当时虽然年龄不大，但是已经有了是非观。
他觉得孟倩娇做得不对，但是却没有胆子站出来为宋怀憬说话。
孟倩娇时常喊他和卫简过去谈话，让他们两个人离宋怀憬远一些，还告诉他们，宋怀憬根本就不是卫家的孩子，他们之间一点关系都没有。
卫简是非常听话的，他从来不跟宋怀憬说话，有时候还会故意朝他身上丢东西欺负他。
卫繁看到过好几次，在院子里，宋怀憬一个人摆弄着他种下的东西，卫简就站在不远处朝他的脑袋上丢石子儿。
有好几次，他都把宋怀憬的头砸得出了血。
有一回，卫繁实在看不下去了，狠狠地骂了卫简一通，然后拿了创可贴和酒精去给宋怀憬清理伤口。
当时卫简就在旁边儿看着。
宋怀憬对卫家的人排斥得很，当时卫繁刚走上去，宋怀憬就让他滚。
那一声，正好被卫简听见了。
然后，卫简就开始在旁边嘲笑他：“哥你看见没，人家根本就不领你的情，妈说了，他就是个小野种，他妈妈是个小贱人。”
“卫简你别胡说八道！”卫繁狠狠地瞪了卫简一眼。
他转过头，准备安慰宋怀憬，宋怀憬已经走远了。
这样的事情，几乎每个礼拜都会上演。
卫简本身就顽皮，再加上有孟倩娇惯着，一直都在肆无忌惮地欺负宋怀憬。
孟倩娇对宋怀憬这个私生子的态度更是恶劣。
宋怀憬话很少，不管碰上什么事儿都不会吱声。
孟倩娇就是利用了他这一点，疯狂地陷害他、污蔑他。
有一次，她说她丢了三千块钱，然后去找卫展扬告状，一口咬定是宋怀憬拿的。
当时宋怀憬十八岁，高三，正是人生中最关键的一年。
卫展扬耳根子软，再加上孟倩娇说得有模有样，最后卫展扬就信了他，于是开始在宋怀憬的房间里搜，最后从床底下搜出了三千块钱。
后来卫展扬震怒，动手打了宋怀憬。
当时卫橙然年纪还小，保姆带着卫橙然出去了。
卫繁和卫简被撵到了院子里，然后隔着玻璃依然能够看到里头的画面。
卫简当时特别高兴，他站在旁边，就差拍手叫好了。
卫繁抓住他的衣领，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卫简这才稍稍安静了一些。
过后，他对卫简说：“怀憬是我们的兄弟，你以后要好好对他。”
卫简不屑地笑着，“他才不是，他就是个私生子，小野种。”
那天，宋怀憬被打得很惨。
其实这样的事情，这几年里断断续续一直在发生。
孟倩娇一直看不惯宋怀憬，所以总是会想尽各种办法让卫展扬对宋怀憬动手。
===第362节
卫繁和宋怀憬是同一年参加高考的。
宋怀憬当时考了六百六十多分，卫繁只有五百九十分。
后来宋怀憬读了江城最好的大学，卫繁只读了一个普通的重点学校。
高考完以后，卫展扬对宋怀憬赞赏有加，甚至放话让他去公司实习。
这件事情遭到了孟倩娇强烈的反对。
当时卫繁并不明白孟倩娇反对的原因。
直到有一天晚上，孟倩娇将他喊去阳台，语重心长地教育了他将近两个小时。
她说，宋怀憬是外面女人的私生子，他之所以回到这个家，就是为了和他争夺财产的。
她说，这家里的一切东西都应该是他和卫繁的，一个子儿都不能留给宋怀憬。
她说，作为母亲，她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他保住应该属于他的一切。
当时卫繁十八岁，对商场上的事情根本不了解，而且他对做生意一直都没有非常浓的兴趣。
他对孟倩娇说了这件事情，结果孟倩娇当场就抱着他哭了。
她说，卫家的东西一定不能被宋怀憬抢去，这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
他哪里忍心看着自己的母亲这样伤心。
卫繁思考了一阵，然后答应了她的要求。
从那以后，他跟宋怀憬就越来越疏远了。
后来宋怀憬念了大学，认识了程九思。
其实，认识程九思以后，宋怀憬的性格比之前稍稍开朗了一些，最起码别人和他说话的时候，他晓得回复了。
卫展扬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宋怀憬谈恋爱的消息，就要他将女方带回来见一见。
当时宋怀憬应该也是动了要和程九思结婚的念头，大学刚毕业就带着程九思回来了。
当时程九思才大三。程九思回来的那天，卫繁看到了卫简将她堵在洗手间门口调戏她。
当时程九思整张脸都涨红了。
卫简这个人一向恶劣，卫繁看到以后，立马将他拉开了，并且厉声警告了他。
他以为，卫简会记住程九思是宋怀憬的女朋友这件事儿。
没想到，不到半年，他就干出了那件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卫繁到现在都没想通，他到底是怎么在私底下和程九思联系上的。
第299章 从来没有妥协过
发生那件事儿的时候，卫繁已经跟铭瑄结婚有三个月了。
他跟铭瑄是在大学期间经过别人介绍认识的，会娶她，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因为卫展扬和孟倩娇都对她很满意。
卫繁从小到大没有遇到过让他心动的人，对爱情也没有非常大的向往。
孟倩娇一直都跟他说，结婚一定要找一个懂事儿的女人。
铭瑄很懂事儿，所以他娶了她。
卫繁和铭瑄结婚之后，理所应当地进了公司，接替了卫展扬的位置。
但是尽管如此，孟倩娇依然不放心。
她怕，怕宋怀憬和他争夺这个位子。
出了卫简和程九思的那件事儿之后，宋怀憬来找过卫简，但是卫简被保护得很好，他基本动不了卫简。
卫繁不知道宋怀憬那几天是在哪里住的，但是第二天，宋灵安就找上门了。
那天，家里除了卫橙然之外的人都在。
当时卫橙然在读寄宿学校，一周只回来一天，那天不是周末，所以她不在家。
那是卫繁第一次见到宋灵安，那个孟倩娇口中“小三”、“贱人”。
宋灵安虽然年龄大了，打扮得也很朴素，但是身上的气质却是遮挡不住的。
卫繁完全没有办法将她和孟倩娇口中的人联系到一起。
宋灵安看起来非常温柔，非常有教养，就算是质问，也没有咄咄逼人的架势。
她当时是看着卫展扬问的，她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的孩子？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好女孩……”
卫繁当时就在旁边站着，很清楚地看到了她红肿的眼眶和眼梢滑落的泪水。
那一瞬间，他也是难过的。
卫展扬动了动嘴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孟倩娇抢了先。
她走到宋灵安面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容。
“你还有脸来这里？谁给你的脸？”
“对不起，冒昧登门，是我打扰了。”
尽管被孟倩娇这样对待，宋灵安的态度依然是好的。
她看着孟倩娇，对她说：“我只是想听一个解释，为什么你的儿子会对我儿子的女朋友做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情。”
啪——
宋灵安话音刚落下，孟倩娇就朝着她脸上狠狠地闪了一个耳光。
卫展扬大约是不忍心了，立马上来将孟倩娇拽到了一边。
这一拽，孟倩娇说出来的话更难听了。
她抬起手来指着宋灵安，破口大骂：“贱人，明明是你儿子的女朋友勾引我儿子！我儿子刚十九岁，如果不是她有心勾引，怎么可能上床？”
“你儿子是个什么德行你心里不清楚？他一个私生子，能跟卫繁卫简比吗？”
孟倩娇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贱种就是贱种，一辈子都上不了台面！”
“行了，你少说两句！”卫展扬开口制止孟倩娇。
可是这个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当时卫繁是离宋灵安最近的人，很清楚地看到她倒在了地上，脸色和嘴唇惨白如纸。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卫繁看得愣了几秒钟，然后立马拿出手机来拨120。
只可惜，救护车赶来的时候，宋灵安已经没有呼吸了。
来的医生和护士，当场就给宋灵安下了死亡证明。
过了半个多小时，宋怀憬赶到了。
那是卫繁第一次见到宋怀憬那样的眼神，他眼底猩红一片，目光里带着浓浓的恨意，似乎下一秒钟就要将他们挨个杀掉。
他进门的时候，宋灵安还是躺在刚刚的位置。
卫繁看着宋怀憬走上来，他当场就跪倒在宋灵安面前。
那一瞬间，他看到了他的眼泪。
那个时候，宋怀憬回到卫家已经将近十年了。
之前，卫简欺负他，用石头砸破他的脑袋，他没有哭过；
宋灵安污蔑他，卫展扬打他，他也没有哭过。
但是，那一天，他哭了。
尽管他没有发出声音，但是卫繁依然能够感觉到他身上散出来的悲伤。
卫繁看得着实难过，于是扯了纸巾递给他。
但是，他没有接。
“真晦气，赶紧带着你妈从我们卫家滚出去。”
孟倩娇盯着宋怀憬看了一会儿，之后又开始讽刺他。
卫繁当时真的觉得孟倩娇做得特别过分，但是她始终是长辈，那种情况之下，他根本不好责怪她什么。
宋怀憬之前从来不会对孟倩娇有任何反抗，但是那一天，他突然从地上起来，走到孟倩娇面前，狠狠地抓住了她的衣领。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宋怀憬明显已经失去理智了。
其实卫繁完全能够理解他。
先是女朋友被强暴，接着又是母亲去世，正常人都没办法忍受的……
“怀憬，你住手！”关键的时候，还是卫展扬站出来了。
他将孟倩娇护在身后，轻声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对他说：“你妈妈，我会厚葬她的。”
“她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这是宋怀憬那天说的第一句话。
卫繁永远都忘不了他的语气，就算他是一个男人，听完之后都不寒而栗。
他丢下这句话之后，就抱着宋灵安的尸体离开了。
卫繁想送他一程，被他拒绝了。
后来半个多月，宋怀憬都没有再的回过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