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围了!日本人不是傻子,不会不去对比济阳和村子两边的战斗力。还不需要分散军力,就怎么把村子包围了。山东的国军,或者说整个第三集团军都分布在津浦全线或者整个华北战区,而济阳周围的布防兵力已不足以防御济阳城。
没人知道他们怎么过来的,按照听说的部署,日本人要来到济阳需要打开的缺口不少。可日本人就怎么过来了,几千号日本兵涌到了济阳城周围,还包括怎么一个不大却相当重要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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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民国往事之断讯
闷罐车厢再次打开,这样的流程一路不知道有过多少次了,除了因为济南沦陷军部查检逃兵外,几乎每次都一个样。这些所谓的乘客们不只是对伤病麻木,就是对护理放风都麻木了,只是机械的做着惯性的动作。
李锦时真怕有一天自己也这样喽,迷茫的眼神,看不到神采,只是一具可以行动的尸体,所有行为来源于条件反射或者说命令,而不是主动意识。像敲盆沿儿猪就哼哼过来吃食一样。其实他这会儿就这样。
这里是舞阳,李锦时没来过,出舱门看见立着的牌子上那大字了。听师父说他来过河南这边,还在少林寺学过艺,也在这边闯荡过。相比师父李锦时觉得确实自己历练太少了,别说师父,就是原来那些江湖兵也不是自己能比得。
站台上停了很多卡车,很多护理兵,很多担架。然后有一队人挨个车厢走,嘴里念叨着:这个抬走;这个自己走;这个去重伤营;这个轻伤营等等一类的话,就有各司其职的护理兵或扶或抬把人弄走。
“几天了?”看着李锦时裹着石膏的大腿,还有几乎包裹了全身的纱布还站着就问道。
“搞不清,在济南待了六七天,后来就一直在车上。”李锦时是真弄不清,还想试着用火车的速度算算时间,可对于济南到舞阳怎么走也是一塌糊涂。他觉得自己也木然了,失去了弟弟们的信息,师父的重托压着,两条腿都是沉的,脑袋也是沉的,乱的像浆糊,只有老二小三的模样不停的闪,一下一下锤着自己。
“胡闹!你怎么站起来了?护理兵吃屎去了!怎么搞真会残废了。抬走…”军医官手指掐算了几下就咆哮了。
李锦时“砰”一声倒地了,就那样直挺挺摔下。包裹着的纱布重新浸出鲜血,伤口又裂开了。从听说济南沦陷,李锦时一直懵懵懂懂的,这些天好像没吃一口饭,偶尔吸口水,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做了什么,纯粹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
“老二小三,你们一定要逃脱呀。”李锦时一直喃喃这句话。
军医官急忙过来,翻眼皮瞧瞧,又听听,摸摸,最后摸了一把李锦时头顶的虚汗。“我说也不该是吓到。这得多少天没吃饭了。赶紧过来抬走。回去…算了,这完了我也要回去了。”
李锦时再次醒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自己这次醒来要清晰无比。很多事都清楚了。
“你醒了?”女声,带着点河南味儿的国语。“胡军医说你身上的伤口早该好了,就是在火车没换药,又没有营养,再摔倒就把伤口又裂开了。腿没事,再有几天就能拆了石膏,扶拐杖走走了。”
好吧,一连串的话。根本没间隔就说完了。可根本没提到李锦时想要知道的。
“我…我睡了多久?”李锦时嘴好像闭合时间太长,得用力才能张开,就这样也觉得没有利索了。
“两天了。你一直喊老二小三,是你家人吗?胡军医说这年头谁没有伤个亲逝个友的,得活下去,等时局稳定了再找找。胡军医说,不好找,但活着才有希望。”这丫头片子怎么都是胡军医说。
“你多大了?”李锦时稍微稳了稳,就手托着翻身,然后坐起来了。那样扒着跟人说话不礼貌。
“你…别动呀……唉…别又扯开口子。哦,我十五了。我是开封女校过来的,学校的学生都过来了。为抗日救国贡献自己的力量!这是第三战区的后方医院。”得!不用多问了,又一串连着全知道了。李锦时看见的确是个不大的姑娘,带着护士帽,穿着白衣服,眼睛忽闪忽闪的。虽然皮肤黑点,挺可爱。
没几天李锦时就扶着拐杖走串了。小姑娘叫黄芩玉,父亲算是个乡绅,反正家里条件不错,听着好像有大片大片的田地。嘴就没把门的,嘟嘟嘟嘟一直说,真正无邪。她跟四五个同学经过培训负责李锦时他们这个病区,都是些可以生活自理的。不辛苦,更像是用她们的天真唤醒这群已经麻木的心。
要是小三在这儿,跟他倒是一门好亲事。一个闷葫芦,一个大嘴巴,在一块互相影响影响。“老二小三,你们可一定要逃脱呀!不然大哥我怎么跟师父交代!”
“李大哥,又想你弟弟了。我打听了,日本人好像在济南没怎么杀人,说是没抵抗就没有杀戮。好像说济南还有人提前组织了迎接日本人的仪式。李大哥,为什么还有这样的人?”
这就是个问题宝宝,可能是李锦时还说几句话,还能说的中听点。纯粹的傻兵她们说几句也没意思。李锦时倒也不寂寞,甚至给他胡思乱想的时间都没有。四五个小姑娘唧唧哇哇的每天过来烦,听前线的英雄故事。
李锦时他们就一群苟且偷生的混子,有屁的故事。好吧,自己怎样受伤就成了故事,听着还眼泪八叉的。
日子倒也滋润。
冯锦飞这时候在阳谷县,这算是山东地界土匪较多的地头。哥俩也不急,边打听韩棒槌的行踪,边悠闲的赶路。大冬天的,本该是猫冬的日子,可路上行人并不少,都是在试图逃出一条生路来。
“放下粮食和马车。你俩可以骑马走!我们不杀人!”嗨,还真有不开眼的。
“二哥,这是对咱俩说的。你看,其他人都给粮食呢。那来的傻冒?”
“唉…求活路可以,不该断别人的活路。吓跑吧,别弄死了。”
“砰…砰砰……”赵锦成没去耍把式用拳脚打人,那样也弄不死,难免伤着,就放了几枪。看着他们的土喷子和砍刀、锄头、棍棒这类的该能吓跑。
“是枪!”可不就是枪嘛。赵锦成这会儿手里还用手指插扳机孔里转着玩呢。七八个人瞧瞧赵锦成再瞅瞅自己手里的喷子,愣愣的。话不说,也不跑。
“还要粮食和马车不?”
“不要了!不要了!”
“滚……”
贼没意思。赵锦成觉得这一路也特没意思。以前自己小,打架轮不上的时候,大哥二哥带着自己经常遇到个土匪呀,日本人呀,可以杀着玩。可自己能上手了就是这些个憨货,连硬话都不敢说。
沿路也遇到些像模像样的人,打听一下战局吧说什么的也有。有的说韩主席与济南共存亡,带领济南军民挡住了一次次的攻击,最后城破人亡。这纯粹属于妄想症,一点根据没有,凭自己希望的凑成一个故事,然后告诉自己国军会用不屈意志打退日军。
有人说韩主席在济阳战役时被日本人的飞机炸死了,尸体都找不见了,最后只找见肩徽是完整的。追悼会后安葬的是衣冠冢。我去!这是天生悲剧心态。济阳战役结束哥俩还见着韩棒槌被豪哥拉着回城了,屁的炸碎了。没必要跟在自我世界里沉醉的人较真,那样谁也不爽。
这个算是了解韩棒槌性格的,可编的太离谱了。说是韩棒槌怕死,看着日本人已经横扫山东,就开门迎接日本人进城,日本人保证让他还做山东省主席。做了汉奸了!一边说还一边惋惜的摇头。得!真要是一省主席都想着做汉奸,那国家该差不多没了。
唉……一路没个准备消息。倒是有几个说的有道理。说是济南丢了,韩棒槌退守泰安,准备跟日本人决战。具体韩棒槌会不会这样做,冯锦飞考虑军部会让他这样做,毕竟一旦打穿津浦线,徐州就危险了。
都是些逃命的,即便偶尔在城里停留也跟城里的本地人熟悉不了,根本没有消息的渠道和来源。冯锦飞哥俩就这样,也能知道过路的消息有多飘,没根没据的。
看来得到个大城里待几天了,否则这样没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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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民国往事之归建
舞阳城不大,溜一圈用不了多久。再说现在的舞阳城就是个军城,来来往往的都是军人以及与军人相关的具体事务人员。外来人口已经远远超过了舞阳本地人。各色方言间杂着各种腔调的国语,倒是让李锦时学会了不少地方话。
快过年了,这几天一直听几个小姑娘回忆曾经在自己家是怎么过年的。李锦时也回忆了,越发想师父,想不知道怎样的两个弟弟。而如今,有多少人没年可过,又有多少人没法过年。
济南丢了,泰安也丢了,眼看着……济宁现在是伴随着炮火等过年吧。
李锦时已经基本恢复了,说是基本是因为他的腿部力量还没有全部恢复,所以这几天就不停的在城里转。他没敢去练习八步赶蝉,也不敢练燕子三抄水。就在走路的时候用心练习,每一步虽然还是如常人行走,却把八步赶蝉和燕子三抄水的步伐放慢了运用,他发现这样练习的效果也不错。虽然左腿稍有延迟,但毕竟有效果,不用多久就该痊愈了。痊愈,这个词是听医生护士说的。
冯锦飞和赵锦成到达濮阳后在城里待了两天,他似乎记得当初在济南遇到事一个古玩行的就是濮阳的,想着看能不能找到他打听一下局势。路上的传言实在是太乱了。
“冯掌柜?你是济南的小冯掌柜?”冯锦飞找下住宿的地方就来濮阳的古玩街上来试试,他记不太清具体店铺的名字,只能试试。却听到有人用河南味儿的国语问候他。
“您好,顾老板,真遇到您了。我正是来找您的。”冯锦飞说到这儿看着顾老板的脸色就知道人家误解了。这年月逃命的都会在不同的城市找个熟人打个秋风,讨点盘缠。估计这会儿顾老板正后悔不该多这个嘴。“那个……顾老板,小弟能走开,准备再往南走,想找老哥了解一下局势,别一猛子扎进正打战的地方,路上遇到的说什么的也有。”
“唉,看你说的,江湖救急是应该的。别说老弟就问个时局了。来…来…来,来老哥的地盘怎么也得做东。”顾老板也是个妙人,边说江湖救急应该边点明老弟就是问个时局。这尼玛真会拐弯,若是个棒槌直接顺杆爬憋不死你。
茶馆里坐定,顾老板也真的明白了冯锦飞的来意,还真就是打听局势的。也把知道的都说了,他这几天也在操心这事,看形势决定自己是不是也往南走。
冯锦飞这会儿知道泰安已经丢了,估计接着就是曲阜、兖州。知道了南京也沦陷了。整个津浦线徐州将是焦点了。可他是肯定不能去徐州,那是战场。如果在徐州决战,整个战备的给养点会设在哪?给养点设在那儿,韩棒槌就有可能往那儿躲。
顾老板看着冯锦飞走神了,也没继续扯闲篇,他说着说着也觉得这时局麻烦大了。也匆匆打个招呼回去了。是留是逃得做决定了。
冯锦飞赶回客栈,从行李卷中抽出地图,拿根棍儿比划比划,有嘟囔几句。
“还是开封呀!三儿,咱们还是得去开封。从山东的济宁、枣庄、曲阜、临沂一直到苏北的蚌埠、宿迁都是战场,南边沦陷了,能做给养点的就开封。从韩棒槌的性子肯定会躲开封,就是现在不在,战事结束也一样会去或者路过开封。咱赶紧去开封吧。”冯锦飞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给赵锦成解释。
赵锦成看不懂地图,也没听懂二哥说的什么,就知道他俩得去开封,去开封才有可能见着大哥。
韩棒槌被逮进去了。听到这个消息李锦时也呆了。怎么可能?一省主席呀!说逮就逮了?说起来当初在山东韩棒槌虽然怕死,该做的还是尽力做了。最起码李锦时这样认为。……管我屁事儿!继续恢复吧。
李锦时接到通知,不止是他,所有第三集团军痊愈的伤员全部归建。就是全部回原部队。问题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属于那部分的,手枪队撤销了,警卫旅打没了,警卫营自己这群人就剩他了。
他也想逃来着,可自己连个逃的地方都没有。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在照顾两个弟弟,现在才发现没了弟弟在他根本没主意,没目的。又何尝不是弟弟在照顾他,照顾他可以完成师父的重托,那是他以誓言接受的。
再一次整装出发,这次送他的是萍水相逢的几个小姑娘,眼泪汪汪的说着祝福的话,还把平时舍不得吃的零嘴塞进他的包裹里,让他路上吃。没有说再见,说是不想让他再受伤,扭头走了。李锦时仿佛看到她们扭头时摔在地上的泪珠。
这个操蛋的时代,每一次告别都可能是永别。
冯锦飞到达开封时听到韩棒槌被逮了的消息,顿时傻了。他知道他大哥那群人现在是韩棒槌的卫士,真正贴身的那种。不知道逮韩棒槌时有没有冲突,有没有伤亡。现在韩棒槌逮了,大哥他们呢?想…一直想…越想越烦躁。“你个傻逼棒槌!死你死吧,连累别人干嘛?”
出去走走,随便找个茶馆听听闲话或许好点。
“听说了吗?山东那个,就是丢下济南不管的那个韩主席,今天被送走了。送武汉去了。”
“以前听说他的卫士都厉害,结果屁也没放一个就缴械了,根本没见着怎么厉害呀!”
“你傻呀?反正韩主席已经被下了,谁还为他卖命呀!”
“这位大叔,那些个卫士怎么处理的?”
“估计都一起送武汉了,都是身边人,知道的事多。南京…哦…没南京了。政府那边也得弄清楚吧。”
冯锦飞和赵锦成就听到这起身就出去了,回到客栈本来想立马就走,赶往武汉。又一想就是再快也不能跟押解韩棒槌的军车一起,就是处置韩棒槌也该走完程序吧。干脆两人就在开封备些路上的物事,这又是一趟不近的路程。
李锦时又一次被塞进了闷罐车厢,这次却没上次舒服,天还是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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