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主任,做教员应该不是问题。就是我太太怀孕了,您不知道,我前面有个女儿夭折了。所以……”
“先不急,也不是短期就能定的事儿。你回去问问你太太,先打个招呼。咱也得尊重妇女同志,让人家自己选择吧。”肖成汉明显愣了一下,怎么情报里没有提到这个。回头还是再深入一点吧。
“对了,明天你陪我去趟棉纺厂。一是咱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教室,二是参加一个咱武汉解放后的第一场婚礼!这俩人幸运了,第一份结婚证,第一个婚礼!”肖成汉临出门说了一句。
冯锦飞突然有种不安。按说武汉该没人知道他跟三儿的关系,除了家里人。可肖成汉让他陪着去又有什么意味?
他是知道赵锦成的婚事在即,也了解裴青几次三番的找领导要批复的传闻。这都传遍整个市政厅大楼了。当肖成汉提到棉纺厂,他就知道这是三儿要结婚了。
“飞哥,我…我想做事,不想一直待家里。我会注意安全的!”苗素馨很少反驳或者违背冯锦飞的意愿,哪怕不是冯锦飞表露而是自己看出来的,也很少违背。这次不一样,她真的不想一直待家里。做闺女时她就比其他同学少社会经历,做冯家媳妇了她还这样。她不想老是被这样,虽然是家人对她关爱,可她觉得像牢笼。
冯锦飞也突然意识到自己有点忽略苗素馨的感受了。她不是纯粹旧思想的女人,她接受过新式教育。现今有很多像她这样接受教育的女人都融入了社会,积极参与到社会中,而不是做一个内人。
苗老头想看着闺女,就在家里,哪也别去。可看着这意思……
“素馨呀,你怀孕了!”苗老头还是表达了意思。
“爹,我会注意的。再说医生不是说还让动吗?”
“那医生就是个棒槌,懂屁!养胎养胎,到处动算什么养胎?”
“这事还没确定,说不定到时候素馨已经生了。”冯锦飞看着父女俩要瞪眼了,赶紧打住。“明天可能是三儿的婚礼。”
“飞哥,那咱们要不要…”苗素馨还记得结婚当天三儿深夜跑来给自己送礼物。总觉得自家也该送个什么,否则心里真过不去。
这事苗老头不参与,大事上他信女婿。
“带份礼物应该没问题,可是要带太过的怕是有非议。费脑子呀!”冯锦飞考虑过肖成汉这行为,应该是更多的是无意,倘若真查到自己跟三儿隐蔽关系,极有可能是不会再用自己。
商量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冯锦飞亲手做一样礼物,那样有情义又不贵重。任谁都不会怀疑。
棉纺厂的大礼堂今天热闹非凡,门窗上都张贴了大红双喜,就连门口的树枝上也挂了红纸剪成的花。整个大礼堂装点的真是个红火热闹,没喜字谁都看不出这是婚礼。更别说主席台正中还悬挂了画像,四副,还有外国人。
赵锦成本来准备着简单的举行个婚礼就行,吆喝几个关系不错的,把两个人支部的同志们叫上,一起吃吃喝喝就算了。就是裴青也没想着如此隆重,虽然有过梦,可她了解她俩的身份,没期望婚礼的别样。
偏偏棉纺厂的军代表组织了婚礼。作为武汉解放的第一个婚礼,第一对新人,必须让婚礼体现出与众不同,体现出新时代新格局新风貌。
不就是知道市委副书记要来吗?不就是知道民政和文化部都有领导参加吗?有必要这样折腾吗?赵锦成那个憋屈呀!就是裴青也是一脸郁闷。本来是他俩结婚,到现在没他俩什么事儿了!
冯锦飞陪着肖成汉,还有一大堆人。他们来到棉纺厂时整个大礼堂捯饬的不像婚礼,倒像是开业庆典。热闹是热闹了,就是有点不伦不类。冯锦飞看着都能想到三儿脸上的憋屈。
赵锦成是真激动,看着跟裴青是一样的激动。裴青是激动她的婚礼真的有怎么多领导来,而赵锦成激动的是:二哥参加他婚礼了!
要说赵锦成先前对自己婚礼还有遗憾,可现在他满足了!谁组织无所谓,做给谁看也无所谓,只要有二哥来,其他都无所谓。
“还是小冯有心,看我们这些人就这样来了。少了份同志间的真情!”肖成汉看着冯锦飞送上的一对小木人,对冯锦飞的做法很赞赏。
“拙荆提议的!毕竟我一个生人不请自来,再不带礼物真不好意思吃饭了。各位领导不同,你们都是一个战壕的战友。”
赵锦成已经快不成了。手里捏着一对小木人,很激动。裴青都拽好几次都没拽出来。
“赵锦成,你让我看看!”这女人一急就来二杆子劲儿。
终于抢过来也。裴青仔细端详着一对小木人。五官不太清,但可以看出是一男一女,手牵着手,感觉很两个人很相爱。她很喜欢,好像能理解赵锦成爱不释手的状态。她虽没文化,但她是女人,天生容易被这种腻歪的情调触动。
“不好意思,我激动了!家里早先是木匠,被小日本屠村了!一下见过木雕有点激动!这位是……?”
赵锦成还算反应快。冯锦飞都在想怎样过这关口,还行,这些年算是有经验了。没出漏子!
冯锦飞跟赵锦成像初识的人,客气的寒暄着。表情,动作都自然随和。没人知道他俩的手势进行了怎样的交流。
赵锦成知道嫂子有可能来棉纺厂做教员,向二哥保证:绝不会让嫂子掉一根汗毛!
………………………………
第52章 端倪
再次等在产房外面时,冯锦飞已经不像当初那样焦躁不安。生孩子这种事只要经历过一次,剩下的就好说了,别管当爹还是当娘,也就那么回事。
女人生产半条命,这话也就对第一次当爹的有用。不是说男人不在意女人的命,而是经历会给人经验,原本没谱的事,也似乎胸有成竹。
这次产房外面也不是孤单的几个人,所有歇班的棉纺厂女工都站走廊里唧唧哇哇。特别是裴青,挺个肚子还叽哩哇啦的没完。
冯锦飞有点奇怪,苗素馨那种性格的人怎么可能跟裴青融洽?还就怪了。
棉纺厂女工文化班筹备的很快,不只是肖成汉督促,似乎一对小木人让裴青特别想尽快认识苗素馨。赵锦成婚礼过去也就半个月,棉纺厂女工文化班就开课了。
偏偏裴青跟苗素馨成了好朋友。冯锦飞想来可能是苗素馨故意,却发现裴青的热情更甚于苗素馨。
赵锦成自己说裴青绝对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或许她俩都特别向往自己能是对方的性格吧。这样也好,不落痕迹的两家重新走动,就连苗老头也开心。
“冯同志,是个男孩儿!”护士也不再叫先生,也不说小姐公子了。
得!冯锦飞根本挨不着边了,想过去跟自家女人道声辛苦都没机会。苗素馨躺推车上已经被一群女人围着祝福了。
“汉口码头刚来的一船米又被富源粮行的收了,米价又贵了七分!”裴青她爹在家里嘟囔。
“少不了你吃的!闺女每月二百八十斤,女婿每月二百四十斤。咋不够你吃?”裴母觉得这日子很好了,再过几个月裴青生了,有个小娃娃在逗弄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政府现在对于原来的商贾没有任何政策上改变,也为了避免造成市面萧条,几乎是放任着商贾们。并且,取消了很多原来国民政府增加了税。
政府做的只是将新政府的工作人员、学校的教员、各工厂的工人薪水都变成了以米带薪,以保证人们的基本生活需要。
其实也不是单纯的大米,只是统一按大米做标准了,薪水就是米票。柴米油盐等日用品都可以用米票更换。而所有的票跟人民币也可以兑换,只要是在政府经营的店铺,所有的物品价格一直保持在武汉解放前三个月的平均价。
整个市面似乎所有的物品都在涨价,商贾们也都在以不同的手段囤积各种物质。
码头的苦工今天全部歇了。裴青她爹呆家里一直叨叨,觉得不该歇工,有一天活儿就赚一天钱。多少也有的赚,可歇一天就没一天。
裴青知道怎么回事,是工会组织的。她不敢说,怕像她爹这样的人多了,对新政府的印象不好。
裴老爹嘴里嘟囔,可还是没敢自己去码头做工。拖着老婆子非得去看看。女儿女婿都上工了,他也胆子壮了。
码头上没人,买下粮食的粮行站码头无顾忌的瞎骂。船主在跟他谈多停一天的价钱。
粮行去找了漕帮,大爷没敢答应。去年新政府已经要求解散漕帮,帮里的事全转地下了。可这次,他已经得到消息,如若敢违背政府,结果只有一个:取缔!他不傻,但他知道粮行的人傻!
并不是只有粮行这样做,很多的行当都串联了。本来物质不缺,价格平稳。可商贾们就是觉得活的太舒畅了,想着法子找死。你们找死可以,别拉扯漕帮的儿孙!
冯锦飞这段时间除了文物所就是家里,文物所看资料,家里看儿子。真正做起了小职员,还自得其乐。每月他会按照日常生活需求领取不同的票,然后回来给岳丈,还把苗素馨的也代领回来。
苗素馨现在也是文化教育部的职员,不过是工作地点在棉纺厂。肖成汉说女工生产有产假。冯锦飞还专门看了人民政府的新法规,确实有产假。产假期间全薪。
苗素馨从小没缺过钱,可对于自己挣回来的这份特别在意。没到月底发薪水时她都要问冯锦飞代她领了没。其实她是想知道,文化教育部还有没有她的名字,会不会把她除名。
“锦飞,先别去看娃娃。这几天都找我借钱,给的利挺好。都比得上印子钱了!你给说说怎么办!”苗老头看冯锦飞刚放下碗筷就赶紧喊住他。
“嗯?咋了?又有什么新鲜事?市面上涨价了还是人民币贬值了?”冯锦飞有点奇怪。按说薪水没变,物价就该没涨。不可能政府不管职员的死活,物价涨了不给涨薪水。
“不是,怎么说呢!拿你们发的票,在政府的铺子里买,所有物品的价格都没变。可若是拿人民币到商贾的店铺买,就都涨价了!拿人民币在政府的铺子买也没涨价,可政府的铺子首先保证领票子的人,然后再对外卖。”苗老头不知道冯锦飞能不能听懂,他说着都绕口!
冯锦飞听懂了,他第一反应是:谁特么又找死!真当新政府吃素?
“爹,谁借钱都不借!原来咱们囤的粮食没用完直接趸给政府的铺子,平价给!不能挣这个钱!”冯锦飞记得他曾经让岳丈囤过粮食,他担心老头受不了诱惑,趁这拨涨价去赚钱。
“都平价给?”苗老头真舍不得!他养活一大家子人呢。能攒下这份家业单凭古玩铺子那成,逮着什么做什么才行。早知道不跟女婿说了,这一下买卖做不成,还得亏笔财。
“爹,你别忘记才毙了的那批人!说不定这次比那次更严重!”不得不说严重,老岳丈是纯粹的商人,也的确需要养一大家子人。平时钻点空子没事,这当头纯粹是扑上去寻死。
“老爷,姑爷说得可能对!码头都歇工三天了!富源的东家这两天尽往里贴船钱了。听说他还找漕帮了。人家没接!”管家这几年看着这姑爷是真心服了。有这样的主家自己能有个好晚年,可别让老爷的糊涂给毁一大家子人。
“码头都歇工了?”冯锦飞这才知道,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肖主任您好,我还说一会儿怎么才能找到您呢!正好有个事儿需要您帮忙。”冯锦飞第二天到文物所,一直还是放心不下家里原来囤的粮。不是没说服老岳丈,是知道了这都过两年了,居然还有几十吨。这若是真出手没个由头,怕是跟商贾们一个待遇了!
“说说,我们的小冯同志找我帮什么忙!”肖成汉其实跟冯锦飞差不多,可能还小几岁。他真不知道怎么称呼冯锦飞,先生是不合适了,大哥更不行,叫其他显得疏离。所以就干脆叫小冯了。
“解放之前,因为国民党政府强制兑换金圆券,家里就把兑换的金圆券都购买了粮食。这都两年了,还有几十吨。昨天回去才听岳丈说起这几天粮食的事儿。我想……”
“冯锦飞同志!不管你家里是不是囤积粮食,但如果你请我闭只眼,当没看见你家投机倒把,或者让我帮你疏通关系,都不可能!这样的觉悟不行!太让我失望了你!”冯锦飞还没说完,肖成汉就恼怒的打断了。看着肖成汉的态度,更让冯锦飞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不是,主任。您误会了。我是想麻烦您和物质部联系一下,我家的粮食平价趸给物质部。就是前年的旧粮,不知道物质部要不要?”
“你确定都是旧粮?”肖成汉也感觉误会冯锦飞了。他不该是这种人。
“嗯,都是旧粮。”
“好!好!好!这个忙我帮了!”肖成汉拍拍冯锦飞肩膀才出去。
………………………………
第53章 作茧
物质部派了两辆车,在第三天的夜晚,拉走了老苗头租用库房里剩下的所有粮食。
政府没有真正的给老苗头平价,虽然是旧粮,这几十吨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就是两年租用库房也花不少钱,对于这样的商户,政府不能亏待,更应该鼓励。真要平价了,这是对积极性的打击。
文件还在酝酿,大体纲领武汉这边透过气,政府即将整治商业上的投机倒把行为。
现在全国的土地改革正如火如荼,粮食随后将会统管。新社会不会再出现粮丰儿啼饥的现象。
富源粮行的粮食还是卸了船,而工钱却是按工会的要求,一律以粮食结算,并且参照的是政府店铺的物价。富源也是真没办法了,再停在船上粮价再涨一成也赚不了多少。毕竟武汉不是他一家粮行。
“还是这样好!每天少受累就能赚同样的钱。”裴父今日个拿回了米票,算是在家里扬眉吐气了一次。回家时还打个些酒,晚饭喝了两口。
“你觉得工会会害你?每天唠叨!”裴青在家里除了赵锦成,跟谁说话都冲。
“别这样跟爹说话!……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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