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锦成这次跟着苗大伯也是长了见识。储备怎么多粮食,还真没人有怀疑。这手法绝了!
“棉纺厂的土窑都塌四回了,钢厂那边居然派不出人来帮忙!听说等修造土窑的专家排队都排明年了!”冯锦飞给肖成汉泡了茶,看肖成汉又坐在那套破布沙发上,就知道这又是跟他摆龙门了。
“棉纺厂建土窑已经不稀奇了!诺…”肖成汉顺手把手里的文件给了冯锦飞。“连学校也要求建土窑了!还上什么课?学什么文化?都特么去炼钢吧!”
“高校还行,学生都成年了,能上手的都上手。可这初小高小,都是孩子,就那么几个老师不好弄呀!”冯锦飞首先想到的是苗素馨弱弱的怎么去干这事!
“人家早想好了,根据学校规模,给了不同的任务!今晚回家先教会你家那位怎么炼钢吧!”肖成汉反倒开冯锦飞玩笑,这也是彻底死心了。
“市长,你该不是……?”
“嗯,我在会议上委婉的提了!让我操好自己的心,管好自己这摊子事儿。先把文教口的炼钢指标完成了!这不,然后就给了这文件!提不提这文件都会给,这是早定好的。唉……”肖成汉又一声叹息。这两年他的叹息声越来越频繁了。
冯锦飞也解不开他的结。自己还是想想回去怎样交代苗素馨保护自己吧,他可不像赵锦成那样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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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艰难
时隔一年,今年这该是第五次来那个村口了,肖成汉带着冯锦飞,特别想遇到曾经在地头闲聊过的老伯。
不是说不能进某个村,也不是他俩的伪装不过眼,是不忍。他俩也曾进去过一次,看着大队食堂的饭食,真不忍再去。
前几天下了一场雨,很暴烈,像是要把今年一直的欠债一次还清。这雨刚停一天,也就是雨水刚渗入地下,肖成汉就迫不及待的带着冯锦飞,来到当初他们遇到老伯的地头。
很幸运,他俩真的遇到了。
“老伯,好久不见!”肖成汉没理会地面的湿气,一屁股坐岸边,很热情很熟络的跟人打招呼。
“哦,有一年多了。还记得你俩来这打探消息。你俩不是农户吧?别看穿着挺像,你手上没茧!还有啊…你们的脸没有菜色,就是这一年你俩并不像我们这样,虽然也清减了。想知道什么?我老汉都给你说说!”老伯很低沉,揭穿他俩也没一点兴奋,就像单纯的叙述。
肖成汉也丝毫没有尴尬,没有开口,眼望着这三亩田。
“补了秧了?”
“补了,若风调雨顺,秋后或许能吃上饱饭!不只是看天,还得看人!原不该到这种地步的。”老汉擒着泪,沧桑的脸庞很想挤出一丝期望。
“老伯您……”
“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我不信谁想着饿死他的子民,哦,该叫人民。没了人民别说是政府,就是皇帝老儿也是个屁!就是…就是这群糊涂蛋,混账!”老汉有些激动,手拍着地岸,潮湿土地被他锤瓷实了。
“老汉我经过满清,经过国民政府。要说解放后,老汉我才觉得自己活成了人。改造没错,公社也没错,好事。从前几年就看到,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可惜,这群混账,为了上报纸,为了放卫星,做的这狗屁倒灶的事儿!”
肖成汉再次点燃一根烟,递给老伯,没有继续装腔作势掏来时故意买的便宜货。没说话,心里很揪,老伯的几句话拽的他心疼。多好的人民,境遇却如此艰辛。
“娃啊!人家要账,咱就该还!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没错,全国人民勒紧裤腰带,也要还了这债!咱穷不怕,但不能丢了志气!老汉我也拥护!可……”老汉再次停住了,有些愤懑,也有些无奈,或许是对自己的想法不确定。
“不该剥了口粮啊……”老汉哽咽了。起身,还拍拍屁股上根本没有的灰尘,蹒跚着走了。
肖成汉就坐在那里,不言语。不停的抽烟,不停的叹息。冯锦飞能体会,即便肖成汉此时流泪也能理解。
冯锦飞做不到熟视无睹,也做不到听而不闻,他不是铁石心肠。当晚,他留下了赵锦成一家。也是自解放后第一次。他讲述了老汉说的那些话。除了孩子们,其他人都沉默。
“飞哥……?”苗素馨把孩子交给裴青照顾入睡,借口出来看看。她能感觉到冯锦飞有事说。
“帮不了太多人。见着了就帮一把吧。爹,咱能拿出多少?”冯锦飞很少有冲动的时候,这次就是错,他也想冲动一次。
“你准备怎样送粮?”苗老头没说自家有多宽裕,就是想看看女婿怎样奉献。他可没那么心慈,经得事儿多了,见的也多了。
“我和锦成去送,就送今晚一晚!”冯锦飞也真没有想着要怎样,就是图个心安。
苗素馨看她爹的样子,撇撇嘴走了。苗老头也歇心了!就凭俩小子?哼?放开了让他俩搬吧。
冯锦飞和赵锦成忙乎了一夜,也就往那个村子的大队送了三四百斤。
“二哥,咱俩算是给师门破例了。盗门的不拿却是送?”赵锦成跟冯锦飞瞎咧咧。
“不是!听师父说,早年师门的前辈做这些事倒是常事。不过不是拿自家的,是拿别人家的。可你看…现在还有谁家有粮?”冯锦飞也觉得好笑。盗门的劫富济贫,没想到哥俩这样用了。
“肖副市长,您这是偷吃啥了?”冯锦飞进门就看见肖成汉嘴里嚼吧。他也逐步了解了肖成汉,也接纳了肖成汉,倒再没以前的那份戒备,也随意了。
“诺……你也可以试试,管用!”肖成汉把手里的药丸递给冯锦飞。
“补脾丸……?您吃这个充饥?”冯锦飞跟诧异。
“嗯,这玩意儿供给没断,也没减少,我领了些。扛不住时嚼几口,顶饱!”肖成汉拉开抽屉,一样一样的拿出来。
山楂丸、补脾丸、补中益气丸……。能想到的不治病又吃不死人的那些药丸,肖成汉都备了。
这都什么事儿呀!冯锦飞说不出话。跟肖成汉比,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到底又算什么?
算了,做不到呀!
“爹爹,午饭时同学都在捡学校食堂大锅边的饭渣!”冯迪说这话时很不安。
“我也见了,好多同学就捡,还抢了!”赵仁锋也说了。
一家大人都愣了,又了然了。默默不语。
“咱们帮不过来的!能自家人吃上饱饭,照顾下亲的近的就行了。武汉百万,全国五万万,你们准备照顾多少?”苗老头生怕这傻女婿再抽风,又得扔出去三四百斤,多会儿是个头呀?这年头谁家宽裕了?
裴青憋红了脸。她刚才是真的想说能帮就帮帮吧,都是孩子,需要长身体。可一想着自家还是被苗大伯算成能照顾的亲近的,她真没资格让苗家去奉献,去照顾她觉得该照顾的人。
赵锦成的手都准备伸出去拦他那个炮筒子婆娘了,可看到她忍了就没继续。甭管怎么想吧,别乱说就行。
苗素馨历来是不参言,听冯锦飞的。
“你觉得该怎么做?”冯锦飞想看看自家儿子怎么想,也看看自己的传教是否有效。就问冯迪。
“我……我觉得…我也该去捡!”冯迪吭哧半天,还是说了。
裴青一脸的懵逼,苗素馨诧异。苗老头眼睛瞬间亮了。冯锦飞和赵锦成却是欣慰。
“宋解放还分给我一点,挺好吃!”赵仁锋也说话了。
冯锦飞抚摸儿子的头,这算是赞扬了。
“小馨,你们学校很困难?肖副市长可是在大会上拍桌子让保证孩子们得吃饱的。”冯锦飞记得有怎样回事,肖成汉还专门跟他唠叨了。
“总是不够的。其实掉到大锅外面的饭渣很少,每天都是煮旧饭,相当于热饭,溅不出饭渣!”苗素馨似乎很了解。
“你们学校还能剩饭?”苗老头急着问了,他不相信除了他家居然还有这样富裕的。
“不是,听说是厨房老师傅说的,米粥煮两三次以后就稠了,能插住筷子不倒。”
那不是稠,也再是粥了,是浆。
“爹,明天让孙婶儿也做一次,然后把最后的米浆烤干。最好能做成饼干样。咱试试。”冯锦飞听完苗素馨的说辞后,就想起师父早年讲过以前带干粮的故事。“完了给孩子当干粮带着。别人抢了饭渣给咱,咱也该懂的感恩。但是,冯迪,仁锋,你俩要记住,咱家吃饱饭的事不能说,和同学分享也要有个度!明白吗?”
“是,爹爹(大伯)”俩孩子还算懂事,一年多了能守口如瓶不容易。
“肖副市长,您尝尝。”冯锦飞一大早上工就带着米浆做成的锅巴,还献宝似的让肖成汉尝尝。孙婶儿也是过来人,在米浆里加了盐。还别说,挺好吃。
“不错,还是有钱人啊,这时候还有这稀罕的玩意儿。”肖成汉嚼吧着。嗯,不错,好吃。
“可别怎么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用早年师父教的办法哄肚子!这就是把米粥多煮几遍,等成了浆,在火上烤干的。说味道,就是撒了点盐!”这年月可真不敢戴私藏吃食的名头,要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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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休养
天遂人愿,气候终于温顺了。风雨没有再悖着节令发怒,配合着人们的祈愿,促发着补种的稻谷茁壮成长。
地头那个老汉一直盼着肖成汉和冯锦飞再去找他唠唠,一直没等到。这份喜悦只能独自享受了,还有凭空出现的几百斤粮。老汉能猜到是他俩帮的忙,也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做。也算是自己幸运,都艰难,照顾不过来的。
肖成汉自那次回来就再没出去过,他担心自己压不住怒气,也不想看到那么好的百姓活的如此艰难。他在躲,不管是不是有用,眼不见心不烦吧,省得看着难受。
面对如今的情形,他是无力的,有深深的挫败感,根本想不通为什么会是这样!对于组织他是忠诚的,对于未来他也有坚定的信念。可这两年来所看到,所经历都在一点点抨击他的坚守。他无法想通,都是泥腿子出生,怎么会不在意底层百姓的生存。
肖成汉再次走出办公室是因为冯锦飞的米浆饼子。抛开内容不提,从形式上这是干粮,真正的干货,可以让人嚼着吃的干货。不用担心一天吃的饭,被一泡尿撒完。
开始肖成汉是不太相信,毕竟冯锦飞的老岳丈攒下些粮食很有可能。更何况当初就有过那么一档子,平价趸给公家那么多粮,说不准还有余粮。有些避人的隐秘也能说的过去,他也知道不可能所有人都有一颗大公无私的心,也不可能所有人都有先人后己的觉悟。
肖成汉选择的第一站是富源学校。冯锦飞很理解,也很坦然,对于肖成汉的做法也配合。事实就是事实,最不怕验证。
看着煮了三遍的米粥,经过大火烤干,成型。肖成汉掰一块放嘴里:嗯,一样的味!
随后肖成汉疯狂的在各个学校推广。两个月时间,武汉所有的学校都开始煮米浆,烤米浆饼子。一下子所有的师生仿佛都吃上了干饭。吃饱就别想了,能有个嚼吧的,人们已经笑逐颜开了。
肖成汉只在自己分管的口子里推广,没去到处宣扬。不是他敝物自珍,是他这人这两年太讨人嫌,市政厅大楼里没一个领导喜欢听他说话。烦!
冯锦飞对于是谁发明的的这码事根本不在意。那怕全天下人们都竖长生牌,最好也与他无关。自家能吃饱饭,不费心让大家都能有干粮嚼吧,多少松松心口的闷,行了。
苗老头就腻歪的不行。整个武汉都在感谢肖成汉的米浆饼子,真快立长生牌了。苗老头很是为自家女婿鸣不平,这是自家的办法,让肖成汉给占了!
“爹,你就别抱怨了,有些情不是咱的身份能扛得住的,一不小心就被拖进去了。别到时候没沾光,反倒说不清把自家的事给曝光了。您是生意人,知道闷声才能发大财。”冯锦飞真怕老岳丈跟人去辩去,那样就是肖成汉都会有疙瘩了。
“我就是…我就是……唉…你乐意这样就这样吧!亏的慌!”
北武当山
云松道长李锦时听着云慧师兄龚天豪发牢骚,这两年每天如此。开始是对公社征收的粮食数量不满,后来又对公社让道观提高产量不满,再后来也是最不满的,公社让道观建土窑炼钢!好吧,最气愤的是居然让道观把所有的铁器都融了炼钢!
尼玛呀!你说道观不该有刀剑,行,我们融了。可你不能说我们连香炉都得融了!那不是铁的呀大哥!您见过风吹雨淋这么多年还不锈的铁香炉吗?
“云松,你说这世道怎么了?刚吃了几天的稳当饭!就不能歇歇吗?都尼玛有病!”云慧守在这道观里,待在这深山上,根本不如冯锦飞的消息全,就是他这个千门主将也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这种事你比我懂!”云松啜着茶,头都不抬随口敷衍。这也算茶?就山里的树叶子!这是云慧的定义。
“你说咱是不是该买个收音机?不然什么消息也没有,就全凭公社来的人说。咱根本不了解到底什么情况,尽被他们蒙了!”
“你问师父去。问我管用?”
“这不是师父要去参加什么省里的道协成立大会吗?让他去太原时买一个收音机。好!就这么办!”云慧自问自答,跟着又自做决定。风风火火的去找师父了。
李锦时现在越发是云松道长了。每天晨练,然后跟着师父打坐诵经,抽空让云慧教自己写字画画。就是每天得把时间耗在土窑那里不如人意。
一群只会诵经的道士,现在也建起了土窑,被逼着炼钢,还有些任务。是不是合适他也懒得管,反正唠叨师父都把公社来检查的唠叨跑了,这都很久没人来了。都怕师父唠叨,就是公社来人送参加道协成立的通知也是放下就跑,担心被拽住又一通说。
任何时候都别小看这些传承了几千年的庙观。即便是听说外面都捱饥荒,可道观却从来没缺过粮。山巅、树缝里,总是扣出几垄地,随便栽,到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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