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身披黑袍，戴着怪鸟面具的人，匀速行走在林间，沉默且压抑。
在这种近乎让人窒息的压抑中，哪怕有面具的遮挡，也能感受到他们身上的狂热和躁动。
世上是否真的有圣人？
这个问题，大学者们吵了八百年，也没有吵出结果。
异端审判所也等了八百年！
这八百年里，有不少人动摇过，堕落过。
异端审判所内部，也保持着高强度的清洗和自我净化。
为什么圣裔总说异端审判所是疯子？
因为，在圣人不出的世界里，坚持自己的信念长达八百年……待在这样的组织里，很难不疯。
这些年里，确实有欺世盗名之辈，想要开启圣裔试炼挑战，证明自己的圣裔血统。
毫无例外，他们都失败了。
异端审判所在一次次失望中坚持，等待曙光的到来。
今天，是异端审判所距离胜利最近的一天！
如果艾尔通过爱圣试炼的第一重……
神邦的历史，将被改写！
每一个人都是历史的参与者，亦是历史的塑造者！
当队伍来到科陆山脚下时候，山道上除了残留的雨水，还有刺眼的红。
科陆山附近，零零散散落着一些尸体。
山道上，更多。
异端审判所的人视若无睹，他们的眼里，只有那条山道。
这是通往天堂之路，是见证奇迹之路。
他们开始爬山。
沿途明显有战斗的痕迹，除了尸体以外，还有残肢断臂，异常血腥。
空气中的血腥味，如同异端审判所地牢一般浓郁。
闻着这味道，队伍中不少人反倒放松了下来，就像回家一样轻松。
这是他们熟悉的环境。
地牢里的人，各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超喜欢送人进地牢的。
原本一个云时的山路，他们花费了仅仅半个云时，就成功登顶。
可山顶的景象，却和所有人想象的不太一样。
接近七十名神邦战士，全副武装，双腿盘膝，静坐在山顶，缓缓恢复着体力。
而铁柱下，铁笼里……艾尔还活着！
异端审判所的人一涌而上，将铁笼围了起来。
有专职人员上前，负责检查昨晚留下的印记是否完整，确保艾尔没有离开铁笼。
“完整！”
“完整！”
“……”
这群疯子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牙关不停哆嗦，连带着手脚都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虽然他们有心里准备，可当奇迹真的发生之后，心中的狂野依旧比预想的要强烈一万倍！
看着群魔乱舞的异端审判所，一旁的军团战士们，眼神中带着新奇，就像小孩子进动物园看到大猩猩。
他们不明白，只是一个活人而已。
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异端审判所是专业的。
他们很快冷静了下来，克制自己的情绪，同时将艾尔从铁笼中放出。
一个新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
普吉神父从队伍中走出，来到路登面前，躬身行礼，
“路登先生，能否解释一下，这些战士是从哪里来的？”
没有元老院的命令，擅渡神圣之河，光明正大出现在异端审判所面前……
就算把这些人都杀了，也不足以洗清他们犯下的罪。
如果异端审判所白天没有看见，完全可以装作无事发生。
眼下，已经没有缓和的余地了。
路登必须给普吉神父一个说法，否则，普吉神父就要给这些战士们一个说法了。
面对普吉神父的质问，路登从容说道，
“我一直仰慕爱圣，因此昨晚特意来到科陆山，想要一睹圣迹降临。谁曾想，你们的人刚走没多久，黑暗中就有暗箭袭来，险些夺了艾尔小姐的性命。”
说着，路登指向地上的利箭，那是最危险的一箭。
普吉神父微微点头，有人想要袭击艾尔，确实很合理。
山道上的尸体，多半就是这么来的。
这些人，一定是受到了恶魔的诱惑，才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路登继续说道，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圣裔艾尔的生命岌岌可危，一道雷电从天而降，全副武装的神邦战士，忽然出现在艾尔身前，替她挡下了黑暗中的攻击……”
普吉神父的脸色古怪了起来，画风似乎变得不太正常。
路登口若悬河，讲的绘声绘色，有模有样。
他不该送福报，他应该去天桥下说书。
最后，路登结束了自己的表演，
“……所以，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普吉神父点了点头，麻木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
神邦的军团战士，是雷电送来的。
他们在这，是为了保护艾尔。
黑暗中发生了战斗，有人受伤，有人死去。
活着的人，遵循爱圣的指引，继续守卫着艾尔，寸步不离。
听完路登的话，普吉神父沉默了。
任凭谁听到这么荒诞的故事，都会陷入沉默。
但是……普吉找不到任何反驳的地方。
艾尔已经通过爱圣试炼的第一重，也是最难的一重。
她这个圣裔，含金量99。99％，超过任何圣裔。
换而言之，艾尔既然能倾听圣人的教诲，解开雷电的秘密，那么，她就能和圣人进行更多的互动。
试想一下，爱圣好不容易在自己的后裔中，挑中一个代言人，准备让神邦再次伟大。
恶魔自然不能坐视不管，祂会派出自己的爪牙，蛊惑恶魔的后裔，想尽一切办法，去阻止爱圣的计划！
那爱圣也要反击呀！
所以……雷电带来了忠诚的战士，为守护圣裔而战！
这番说辞，换做任何一个无神论者，都不会相信。
可问题在于，神邦，本身就是一个建立在信仰上的庞然大物。
十三圣人，是支撑神圣法典的支柱，亦是支撑十三圣裔家族
他们相信十三圣人，愿意相信启云的恶魔存在，尤其愿意相信恶魔真的会带来毁灭和灾难！
路登的说法虽然拙劣可笑，但正是这份拙劣，让他无法被驳倒。
路登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复述’自己看见的事。
艾尔则一口咬死，自己在与爱圣的沟通中，爱圣明确传回信息：
“恶魔已经苏醒，黑暗再次侵蚀大地，神邦的荣光即将黯淡，为了击碎黑暗中的不可名状之物，我用雷电赐下剑与盾，守护你，亦是守护我的子民！”
爱圣他真的，我哭死。
听到这番话，异端审判所的众人又是一阵躁动。
这是圣言！
八百年来，唯一通过圣裔试炼的人——艾尔·伊莎！
从她口中说出的话，没有任何人敢质疑！
质疑艾尔，就是质疑圣人，就是质疑异端审判所，就是质疑整个神邦！
在神邦，元老院虽然愚蠢，但不可忤逆。
可在圣人面前……元老院，也必须靠边站。
“如果这些战士，真是爱圣送来守护艾尔小姐的……”
普吉神父沉吟片刻，得出了一个结论，
“我想，元老院会宽恕他们的罪。”
不，这些人不止无罪，甚至应该得到嘉奖！
普吉神父转而说道，
“路登先生，请你不要介意，我的手下需要向这些战士们询问有关圣迹的事……”
这件事太过荒诞，面子上的工作，必须做一下。
路登点头，示意普吉神父自便。
一般来讲，异端审判所在询问时，都不会太客气。
但是，眼前这些战士，既然与爱圣有关，一些常用的手段就作废了。
事情的进展比普吉神父想象的要顺利，询问很快就结束了。
不管异端审判所问什么问题，这些战士的回答只有一个：
不知道！
按照他们的说法，他们本来在神圣之河的另一边，等待元老院的命令，准备渡河返回神邦。
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就出现在科陆山山顶。
怎么来的？不知道！
来了干啥？不知道！
问什么都是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要守护艾尔小姐！
异端审判所的人麻了。
如果允许他们用刑，哪怕拥有磐石意志的战士，也会将所有实话吐出。
可惜，用不得。
而不用刑的情况下，所有神邦战士的口风出奇一致！
就像对过口供一样！
普吉神父看向路登，眼神里颇为无奈。
对于路登来讲，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些战士，文化水平参差不齐，性格迥异。
让他们作战，是一把好手。
让他们串供？
但凡复杂一点，就会露出马脚，被人逐个击破。
因此，路登使用了最简单的方法：失忆大法！
所有人都没有记忆，所有人都无法作证，那么……所有人的证言都无懈可击。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失忆？
可以找出千百个理由，比如爱圣的影响，比如圣人的指引凡人无法理解……
路登从未发现，爱圣像今天这么好用！
在军团战士身上，普吉神父一无所获。
而且，站在异端审判所的角度，路登讲述的故事虽然离谱，但完全可以接受！
艾尔是圣裔。
爱圣传下圣言。
神邦战士如同神兵天降，更是爱圣的圣迹！
爱圣丰收了属于是。
解决掉了活人的问题，普吉神父还剩最后一个问题：
“路登先生，山道上的那些尸体……”
路登神色冷了下来，
“哦，有些人是为了守护艾尔而死，有些人则是被恶魔蛊惑而来。”
尸体的成分很复杂。
需要好好鉴定一番。
至于……到底谁是为圣人而战，谁是为恶魔而战？
艾尔·伊莎，拥有最终解释权。
站在科陆山上，普吉神父看向不远处的神邦，感觉晨风有些冷冽。
今夜，神邦有事。
第120章 末日审判时刻！
艾尔下山时，一辆马车停在大道上。
哪怕如今有圣裔的光环加身，在伊莎面前，艾尔依旧保持着谦卑。
整个神邦，艾尔只敬畏两人。
自己的奶奶，路登先生。
在艾尔还没有通过圣裔试炼前，伊莎就帮她安排好了去处，送她进元老院，替艾尔保住了唯一的生机。
某种程度上来讲，伊莎比路登更了解神邦。
艾尔走到马车前，行了个礼，得到许可后，才踏上马车。
两人在马车里谈了什么，其他人无法知晓。
唯一能确定的一件事，当艾尔从马车走出来的时候，带着一长串的家族名单，
这些家族，都是爱神邦的。
他们是清白的，是圣人的后裔，不会被恶魔诱惑。
哪怕他们的家仆出现在科陆山，那也是受到爱圣感召，来保护艾尔小姐。
他们是神邦的功臣，理应厚葬！
艾尔看向远处的路登先生，神色也有些无奈，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歉意。
路登则向她摆了摆手，示意没有关系。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
神邦的大局，要稳定。
十三圣裔家族，不能全是反贼。
大家都是忠臣，一心为神邦的忠臣。
至于这次闹这么大动静，要哪个倒霉鬼来顶……那就看各自的实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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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离开马车后，有名聋哑仆人找上路登，用手势比划着，
“伊莎要见我？”
路登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自己的戏份。
和之前路登的极限操作不同，这一次的风暴，波及到神邦的统治根基。
路登担任倒吊人，帮大学者、大法官们收割圣裔家族的韭菜。
哪怕路登搅的神邦不得安宁，他所涉及到的，也只是米索。
仅此而已。
圣裔家族的报复，也只是针对路登个人。
大法官、大学者们对圣裔家族的反击，同样也只由维德·马里亚一人承担。
眼下的情况，却截然不同。
堕落的圣裔家族，必须得到清洗。
异端审判所这把刀，磨了八百年。
路登只是扇动了一下翅膀，而神邦却卷起了一场风暴！
会死人。
死很多人。
这是最残酷的斗争，参与其中的人们，命运都在风暴中摇摆，等待最终的审判。
以路登现在的身份，继续参与下去，多少有点不礼貌了。
他来到马车前，却没有上车。
车内，传出一如既往的咳嗽声。
老妇人缓缓开口，
“路登先生，感谢您为小艾尔做的一切。”
路登躬身，谦虚说道，
“都是我应该做的。”
老妇人干巴巴笑了两声，换了一个话题，
“庞格今早出城了，他带着自己的军团，已经接管了一些神圣之河的防务。”
听到这里，路登眼神愈发深沉，没有答话。
接管防务，是一个很委婉的说法。
这一次的风暴，肯定会摧毁至少一家圣裔家族。
圣裔家族除了法理上的地位外，在神邦境内，还有实控的军团。
想要审判圣裔家族，要先折断对方的剑，摧毁对方的盾，才能将一个个位高权重的人送上绞架。
圣裔家族的军团，庞格来处理。
圣裔家族在法理上的地位……路登已经送上了绞绳。
他提供的证据，足够审判任何一家圣裔家族！
路登现在不需要任何操作，只需要静静等待，等待博弈的最终结果。
他终究只是一个人，代表的只是自己，甚至连支持他的利益阶层都没有。
庞格背后，除了雅格家族，还有数以千计支持他的战士。
这种层次的斗法，路登还是不参合的好。
他就像一个看客，台上的喧嚣，只是他用来打发时间的爆米花，还是无糖的那种。
吃在嘴里，都没有太多滋味。
伊莎今天的状态显然不错，甚至有心情开玩笑，
“路登先生，像您这样的人，该去追求小艾尔才对，怎么会看上我这个糟老婆子？”
面对伊莎的调侃，路登脸上带着浅笑，认真答道，
“没人能抵抗岁月沉淀的魅力。”
“还是这么油嘴滑舌。”
伊莎又干笑了两声，沉寂了片刻。
她再次开口，和路登聊起一个新听说的趣闻，
“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