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男，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你就是块石头，我那么努力地靠近你，那么努力想要去拥抱你，但你从来都看不到。”
“我知道你的经历把你变得凉薄，所以我想尽一切办法地去温暖你，可是我觉得，你始终把我摒弃在你的世界之外。”
尤其在苏男选择学校的这件事情上，宋廷川是真的受伤了。
他问过，程思语之所以得知苏男要去哪儿，不是她去问的，而是苏男主动告诉她的。
她告诉了程思语，却不管他怎么旁敲侧击，都不愿意告诉他！
“呵呵。”
宋廷川的喉咙里发出两声低笑，双眼却直直地看着苏男：
“你总说你把我当朋友，但是苏男，你扪心自问，在你心里，我跟程思语真的是一样的吗？！”
苏男依旧低垂着脑袋，没有说话。
宋廷川等了半晌也等不到苏男的回答，最终忍不住吼了出来：
“苏男！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就那么不能接受他吗？
苏男再一次往后退。
“宋……宋廷川，很、很晚了，我该回去了。”
丢下这么一句话，苏男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苏男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夜色里，宋廷川抬头，头顶的路灯突然刺疼了他的眼。
疼到在他闭眼的那一刻，似乎有一点湿润顺着眼角滑进发丝。
“呵。”
第七百一十四章 乱
苏男的脑子特别乱。
前所未有的乱。
她的脑子里一直在重复宋廷川的那句话——
【苏男，你扪心自问，在你心里，我跟程思语真的是一样的吗？！】
而与这句话一同呈现在她脑海里的，是她与宋廷川过往的点点滴滴。
宋廷川的笑，宋廷川的怒，宋廷川的温柔，宋廷川的使坏……
他们一起做志愿，一起搭档准备艺术节，一起探讨问题，一起唱歌，一起吃烧烤，一起做饭，一起合照……
所有所有的一切，最后全部定格成了今晚，宋廷川最后看着她的，疯狂中又带着受伤的眼神。
对他，真的跟对思语一样吗？
如果真的一样，当初到景诚，发现自己并不和他一个班的时候，为什么会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如果真的一样，为什么有时候思语闹脾气她只是觉得好笑又无奈，而他闹脾气的时候，她内心却无措又心慌？
如果真的一样，为什么关于自己的志愿，她告诉了思语，却几次三番对他的旁敲侧击视而不见？
这些问题，她曾经都没有细想。
她只是凭着直觉，跟随自己的内心，下意识地就去做了。
如今全部被翻了出来，在脑海里逐渐清晰，才发现，其实很多东西，早就变了。
原来她一直以来，都在自欺欺人。
尤其今天，面对郑钧铭的表白，她可以面不改色地礼貌拒绝，可是面对宋廷川的告白呢？
她说不出拒绝的话，却也害怕地不敢回应。
她很清楚自己当时的感受。
不知所措，慌乱，下意识抗拒，还有……
不受控的心跳。
越来越多的思绪在她的脑海里翻涌，但是有一道声音，却无比地清晰。
【苏男，你究竟在逃避什么？！】
她在逃避什么呢？
苏男翻了个身，缓缓闭上了眼睛。
可即便闭上了，眼前也并不是一片黑暗。
脑海里一幕又一幕，像是在播放幻灯片。
……
白璧把她搂在怀里，用充满怨恨的目光看着那个人：
【苏河远，你非得对我们母女俩这么残忍？！】
白璧走的时候，温柔地亲吻她的脸颊，却一字一顿地朝她吐出残忍的字眼：
【男男，你要记住，妈妈爱你，但妈妈更爱自己。】
苏河远再娶，牵着姜姨的手回到老宅，向她们作着介绍：
【她叫姜婉，婉儿，这是我妈，这是我妈的孙女，苏男。】
白璧回来了，她终于不再畏惧苏河远，终于有底气再度出现在她跟前，却同时挽着一个陌生男人的手对她说：
【男男，我回来了，这是你沈叔叔。】
爷爷重病，知道自己快熬不过去了，拉着奶奶的手，痛苦地道着歉：
【容儿，我终究还是负了你，我要走了，你以后照顾好自己。】
临终前，爷爷驱散了所有人，唯独留下了她，他老泪纵横，一双眼睛已然浑浊，却还是强撑着留下了他在这个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此生无悔为师，来世不入桃林】
……
苏男，你在逃避什么呢？
苏男侧身躺着，却有一滴不明液体染湿了她头下的枕巾。
第七百一十五章 跑
宋廷川后悔了。
大概是被昨天郑钧铭的表白刺激了，又或许是昨天喝的那点酒，确实有些影响他的理智。
总之，一觉起来，他觉得自己冲动了。
这么久都等过来了，为什么要着急这一时半刻呢？
他们大学还有的是时间不是吗？
宋廷川懊恼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最后掏出了手机，决定发个消息给苏男道歉。
点开qq，找到备注为“乖乖女”的那一栏，点进去，宋廷川缓缓输入两个字：
【苏男。】
输完，宋廷川又顿住了。
因为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
告诉她他当时乱说的，让她别放在心上？
那又怎么解释他日后在大学的追求？
让她好好考虑一下？
他昨晚因为睡得晚，此刻已经是上午九点。
苏男有生物钟，她早上六点多就会醒，最迟不过七点，她如果考虑好了，不会等到现在他主动给她发消息的。
宋廷川最后抓了抓脑袋，还是决定不发了，结果想点删除的手不小心点到了发送——
宋廷川的脸顿时变得铁青。
原因无他，他发出去的那两个字前面有个红色的感叹号，无比的刺眼。
那女人把他屏蔽了？！
宋廷川握紧了手机，半晌后翻到通讯录，尝试打电话。
不意外的，电话里是传来的提示音是：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连电话都把他拉黑了啊。
好。
很好。
苏男，你好得很。
宋廷川反手就把他手机扔在了床上，飞速换完衣服便奔了出去。
宋奶奶只觉得眼前一花，人都快跑到门口了，她才反应过来连忙呼喊道：
“小川！你干嘛去啊？不吃早饭啦？”
宋廷川头也没回：“不了，奶奶我出去一趟，有事儿！”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要问清楚，苏男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事实证明，庙跑不掉，但和尚还是能跑掉的。
因为跑到苏男家的宋廷川只看到了坐在院子里看书的苏奶奶，还有旁边趴着的那只叫团团的猫。
听到动静，猫咪一个翻身就坐了起来，看到来人是宋廷川，眼睛眯了一下，不知道是宋廷川的角度问题还是什么，总觉得那只猫的表情透着淡淡的不屑。
但是宋廷川这个时候真的没心情去关心这一只猫。
他只是将目光投向了从书里抬起头的苏奶奶：
“奶奶，我找苏男，她在家吗？”
苏奶奶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温和地笑道：
“这是小宋吧？不好意思啊，男男大清早就出去了，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
宋廷川垂在身侧拳头在不断收紧，紧到骨节都开始泛白。
苏、男！
这女人是在明目张胆地躲他？
宋廷川极力地深呼吸，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嘴角努力扯出一丝笑：
“我知道了，谢谢奶奶。”
说着，宋廷川转身就要离开。
身后却传来苏奶奶慈爱的声音：
“小宋这会儿有时间吗？奶奶有点无聊，要是没什么事的话，要不要来陪奶奶对弈一局？”
宋廷川脚步一顿，倏然转过身，眉宇间带了欣喜。
“好的奶奶！”
第七百一十六章 棋
宋廷川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苏奶奶下棋，走势看似绵软温和，实际上暗藏锋芒，他好几次都险些中招。
不过最后宋廷川还是以一子半险胜。
奶奶放下棋子，拎起棋盘旁边的茶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
“小宋棋艺不错。”
宋廷川低头谦虚道：
“是奶奶承让了。”
奶奶但笑不语，端起盖碗抿了一口茶。
好一会儿，才听她慢悠悠地道：
“让不让的我不敢说，不过以棋观人，小宋啊，你太浮躁了。”
宋廷川苦笑：
“抱歉奶奶，受一些事情影响，我方才不可避免地把情绪带进了棋局里。”
奶奶放下盖碗，伸手挠了挠团团的下巴，那只高傲的猫舒服得闭上眼，宛若一个被人伺候的老太后。
“是受男男影响吧？”
宋廷川端着盖碗的手一抖，还好茶水不算满，并没有溢出来。
“奶奶，你……”
苏奶奶笑容慈蔼：“你别紧张。”
她一边伸手一颗一颗拾起棋盘上的棋子将其扔进棋盒，一边缓缓道：
“小宋啊，你喜欢男男很久了吧？”
宋廷川放下了手里的盖碗，不自觉地坐正了身子，神色认真道：
“不知道喜欢多久了，因为我反应慢，当然也或许是我有意逃避不愿承认，总之，等我突然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放不下了。”
苏奶奶嘴角的笑意在加深，感叹道：
“你很诚实。”
“因为我始终认为，要得到一个人的心，前提是，先弄清自己的心。”
如果对自己的认知都不清楚，那是对两个人的不负责。
苏奶奶赞许地点了点头，看着宋廷川的眼神愈发温和：
“很累吧？”
突然的跳跃让宋廷川反应不过来。
好半晌，他才意识到，苏奶奶问的是：
爱上苏男，很累吧？
宋廷川一手撑着脑袋，按了按额角：
“奶奶，我不想说些好听的话骗您，确实，我不止一次地想过要放弃，她太冰冷了。”
说是冰冷，但其实在对待友谊上，她又格外地充满温情。
所以她其实又算不上冰冷。
那种冰冷，是只有他这种在极力靠近她的人才能感受到的。
说起来，算是自作自受。
但是宋廷川又摇了摇头，嘴角的笑意眷恋又无奈：
“可是那么冰冷，却还是割舍不下，我能怎么办呢？”
放手会痛，靠近是伤。
伤可以愈合，痛却无法缓解。
他能怎么办呢？
受着呗。
苏奶奶手里捏着一枚白棋，温润如玉的棋子在阳光下晶莹剔透，苏奶奶把玩着，久久不曾把那枚棋子扔进棋盒。
许久，苏奶奶才淡笑道：
“男男能遇见你，她很幸运。”
苏奶奶太了解自己孙女了，就是基于对苏男的了解，所以宋廷川能坚持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
“能遇见她，我也很幸运。”
若不是她，他可能还被困在黑暗的泥淖，至死不得挣脱。
苏奶奶叹了一口气，于此同时一声脆响，白棋落入棋盒。
“小宋，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我也不能给你什么建议，我只能告诉你，男男有很深的心结，要解开，不容易。”
宋廷川颔首，但眼神清澈明亮，透着难以摧毁的坚定：
“我会努力。”
第七百一十七章 安排
宋廷川终究还是没有等到苏男。
他也曾直白地问过苏奶奶苏男的去向，但苏奶奶却笑而不答。
宋廷川便起身离开了。
既然跟苏奶奶承诺了他会努力，他就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否则他大概得不到奶奶的认可。
而苏男去了哪儿呢？
书远集团顶楼休息室。
“大小姐。”
苏男颔首，“宰相大人，他在吗？”
柯再祥微微躬身，歉意而恭敬地回道：
“苏总在的，只是……可能没空见您。”
苏男点了点头，并没有太意外。
不管真没空还是假没空，他总是不想看见她的。
“那你等他得空跟他说一声，断绝父女关系的声明书可以下了，随时可以找我签字。”
她如今已经毕业了，他们的父女关系，是该到头了。
柯再祥的语气依旧平静，像是对于苏男的来意早已清楚。
“大小姐不急，苏总和老夫人承诺的是到您十八岁，您的生日还没到，到了，苏总自会安排。”
十八岁……
送她的成人礼么？
苏男扯起嘴角，“也好，届时恭候宰相大人。”
柯再祥再度俯首：
“大小姐客气了。”
该说的说完了，苏男也就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只是才走到休息室门口，似乎想到什么，她转过了身。
“我听说，朝歌是宰相大人名下的？”
柯再祥嘴角挂着得体的微笑：
“大小姐的表达很准确。”
只是他挂在名下，实则是谁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那趁着我还没过十八岁，你最后再帮我跟他提一个要求吧。”
“大小姐您说。”
苏男看着柯再祥，一字一顿道：
“我要去朝歌。”
“好的小……嗯？！”
柯再祥条件反射应了一声，等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苏男说了什么。
这下我们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地宰相大人这下都维持不了淡定了。
“不是，大、大小姐，您、您说什么？”
苏男好脾气地又重复了一遍：
“我要去朝歌。”
不是想去，是要去。
也就是决定好了，所以作一个通知。
听到苏男肯定的回复，柯再祥更加不淡定了。
大小姐那样的性格怎么能去朝歌呢？！那不是得把朝歌拆了啊？！
柯再祥要哭了。
“不是，大小姐，我一把年纪了不经吓，你可不能这么开玩笑！”
“宰相大人见我开过玩笑？”
柯再祥：“……”
就是知道您没开过玩笑我才巴不得您开一次玩笑啊。
看着苏男坚定的眼神，柯再祥叹了一口气：
“大小姐，这个我不能私自做主，需要先问过苏总的意思。”
苏男点头：“嗯。”
问吧，他会答应的。
或者说，她要做什么，他根本没兴趣插手。
看着苏男离开，柯再祥脚步略显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