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彬是她心里仅存的善良。
韩彬松了一口气，突然开始大笑，他抱紧了楚月儿，突然冲着无人的方向大吼：
“宋廷川！你看到了！杏儿她可以！她没有彻头彻尾地坏！她没有哈哈哈……”
楚月儿愣了一下，突然抬眸，顺着韩彬大吼的方向看了过去。
大雨中，俊美的一男一女并肩而立，一步一步朝他们靠近。
苏男将伞打在了楚月儿的头顶，“恭喜你，通过了考验。”
韩彬对于苏男的出现似乎有些惊讶，他望着走到自己跟前在替他打伞的宋廷川：
“阿男她怎么会……”
宋廷川单手揣在裤兜，和苏男对视了一眼，旋即看着韩彬就笑：
“我和她之间，不会有任何的秘密。”
哪怕是隐瞒，也只是暂时的。
苏男一路为了他的事情付出了那么多，她拥有知情权。
韩彬怔怔地看着苏男，“阿男，你……”
苏男朝韩彬伸出去了手，“先回去吧，我们回去再说。”
再待下去该感冒了。
韩彬迟疑了一下，伸手搭在了苏男的掌心，借力站了起来。
而宋廷川也朝楚月儿伸出了手，“走吧。”
楚月儿仰头看着宋廷川，这个人跟记忆里的那张脸的出入不大，不同的是气质。
初次见面，他虽然救了她，但是从头到尾面无表情，似乎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哪怕她率先攥紧了他的袖子，他的第一反应也是让她放开。
后来她当了他身边的小尾巴，他会对她很好，但是眉宇间依然有化不开的阴郁。
他看周围所有人的眼神的冰冷的，生气的时候只要微微眯起眼睛，就能让人轻易感受到他身上的戾气。
这也是她一直不敢将他真正当成哥哥看的原因。
哥哥应该是像她哥哥韩彬那样的，阳光，帅气，只要对她一笑，就像全世界都开满了花。
而他只让她感受到不安。
她是怕他的，她一直都知道。
但是此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宋廷川跟她记忆里的，有哪里不一样了，好像……戾气没有那么重了？
或许也因为韩彬的刺激让她已经有了决断，不管怎么说吧，这一刻，她突然不怕他了，甚至心头曾经有过的怨怼也消散了很多。
无所谓了，反正她是个马上就要进监狱的人了。
楚月儿将手搭在宋廷川的掌心，宋廷川一个用力就将她拉了起来。
他问她：
“现在是不是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楚月儿看了一眼一旁的韩彬，这才敛眸低低地“嗯”了一声。
宋廷川笑了一下，笑容里带了几分楚月儿看不懂的意味。
苏男瞪了他一眼，转头安抚楚月儿和韩彬兄妹俩：
“你们别紧张，回去后再说，事情跟你们想的不一样。”
第一千五百零五章 算漏了
对于苏男的话，楚月儿倒是没什么反应。
在她看来，已经没什么一样不一样的了。
她只是抬头问苏男：
“苏男姐姐，能帮忙给我爸妈打个电话吗？我一直没有回去，他们会担心。”
虽然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叫他们爸妈，但……还是舍不得他们为她操劳。
楚月儿不是没有心的。
不管怎么说，楚家二老这些年为了她是在全心全意的付出。
——虽然那些都是她骗来的。
苏男温温浅浅地朝她笑，“打过了的。”
苏男上次去楚家做客，小姑娘长得好看又懂礼貌，斯斯文文的，还是就读于法大那样的好学校，二老当即就和苏男交换了联系方式。
早在苏男知道宋廷川和韩彬的这个局开始，她就事先跟楚爸爸打了个电话，说她想带月儿回家住两天，楚爸爸不知道苏男的家不在帝都，但是对于苏男这个人他是放心的，也就没有多问。
听到苏男这么说，楚月儿礼貌颔首：
“谢谢。”
韩彬还是很好奇苏男的出现，此刻不由问出声：
“阿男，你怎么了会来？”
苏男哼了一声，偏过头看向了宋廷川：
“某人千算万算，算漏了我会把脉。”
那天宋廷川利用她室友把她骗回去，苏男的第一反应就是看看她室友到底怎么了。
结果简单查看一番后发现魏涵根本就没事。
在结合她离开的时间巧合得可怕，她就猜到是宋廷川为了支开她故意布的局了。
苏男说过，她尊重宋廷川的一切决定，所以她也没有再回去坏他的事。
不过苏男还是给詹海打了一个电话，确定詹海一早就被宋廷川叫走之后，她就大致能猜到他想要做什么了。
苏男想起她在给楚月儿打电话之前，她问宋廷川要不要叫韩彬过来，宋廷川拦着她说不用，敢情他是自己已经打过电话了。
可真有他的。
宋廷川在天台跟韩彬说完话，一回学校，就看到了在校门口等他的苏男。
他们两人之间的默契在于，永远不用多说什么，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宋廷川知道是瞒不下去了，选择了坦白。
说实话，对于那样的真相，苏男是震惊的。
她没想到楚月儿能坏到那个地步。
和宋廷川最初想的一样，苏男不能容忍杏儿一直霸占着楚月儿的身份享受楚月儿应该享受的一切，这对楚月儿来说，不公平。
那天她和宋廷川差一点因为这件事情吵起来。
宋廷川觉得，如果楚月儿愿意改过向善，那么让她拥有一次重获新生的机会也没有什么，毕竟揭发了她，真正的楚月儿也不一定回得来，那带给楚家二老的，也不过是无尽的伤痛罢了。
而苏男则认为，无论如何，公平正义不应该因为这样办的理由就被践踏，楚月儿的行为是错误的，这是不折不扣的事实，倘若真正的楚月儿还活着，她们等同于在帮助罪犯迫害一个无辜的女孩儿。
两人争论不休，最后宋廷川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第一千五百零六章 萧清月
既然他们连杏儿都能找到，不妨也找一下楚月儿试试。
按杏儿所说，当年她是在兰市和筠市的交界处遇见的外婆，他们可以顺着这个线索去找。
不过是过去七年而已，楚月儿当年自己一个人跑出去，一定会留下线索。
当初在找杏儿的时候，宋廷川是因为一伙在筠市落网的拐卖团伙才回的筠市。
苏男后来查过，按那个团伙交代的作案时间，应该和杏儿遇到的是同一拨。
而那伙人落网后，警方从他们手里解救出来的十几个小孩里面，只有四个女孩。
随着罪犯的落网，女孩也都被送回了自己家，经过核实，那四个女孩里面没有楚月儿。
换句话说，楚月儿大概率没有遇到人口拐卖团伙。
同时宋廷川还注意到一件事情，兰市和筠市的交界处……
附近有一家福利院。
就是曾经宋廷川和苏男做志愿期间的天使福利院。
楚月儿如果出门迷了路，说不定会被送到那里去。
苏男当即联系了陆秦森，想要查看福利院当年的档案名册。
陆秦森去年就毕业了，如今是陆家的实际掌权人。
对于苏男的要求，陆秦森向来是有求必应，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了电子文档便发给了苏男。
那么巧的，七年前的四月，也就是韩杏儿失踪的那段时间里，天使福利院确实领养过一个八岁的女孩儿。
按档案上的记载，女孩儿描述不清自己从哪里来，不知道回家的路，问及父母也是一声不吭，初步判定是被父母可以带到离家比较远的地方刻意丢弃的。
工作人员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自己叫月儿。
所以记入档案的名字就叫月儿。
月儿身体健康，智力正常，这样的人在福利院是呆不长的，福利院会帮着联系曾在福利院登记过的有领养意愿的夫妻，帮助月儿尽快拥有新的家庭。
月儿在福利院仅仅呆了半个月，就被一对四十多岁的老夫妻领养了。
老夫妻两人，因为丈夫早年受过伤，没有生育能力，妻子深爱丈夫，一直不愿意离婚再嫁，两人便商量着想要领养一个孩子。
因为没有带过小孩，怕让婴儿受伤，填写资料的时候写的是想要一个年龄尽可能大一些的，月儿刚好符合要求。
月儿长得甜美可爱，妻子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当即办理了领养手续。
时间地点名字，所有的巧合凑在一起，这个叫月儿的女孩儿显然是楚月儿的概率相当的高。
按资料的记载，被领养后，月儿改名叫萧清月。
苏男于是又联系林成峰，调取了筠市萧清月的档案，看到照片的第一眼，苏男就知道，萧清月就是楚月儿。
因为她的五官，跟楚妈妈太像了。
尤其是那双温柔的柳叶眼，真的一模一样。
苏男跟刑侦队请了一天的假，回到了筠市，亲自见到了萧清月。
意外的是，萧清月对于苏男的话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对苏男说，如果可以，她想亲自见一见那个已经替代她成为楚月儿的韩杏儿。
第一千五百零七章 不甘心
苏男于是开始和宋廷川商议，让两个女孩儿见上一面。
这一次，宋廷川沉默了。
宋廷川长时间的缄默让苏男拧眉。
“宋廷川，你……怎么了吗？”
宋廷川回神，他问苏男：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楚月儿选择原谅杏儿，你会尊重她的决定吗？”
苏男犹豫了两秒，半晌后点了头：
“我会。”
她已经不再是哪个刻板的苏男了。
杏儿偷梁换柱，好在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错误，而据她了解，萧家家境不错，萧清月虽然是领养，但是作为萧家二老唯一的孩子，萧家二老对她也很是疼爱。
七年的时间内，足够一个小孩子忘记所有融入新的环境，和新的人建立新的感情。
如果萧清月选择原谅杏儿，那必然是因为舍不得现在的家庭。
而如果苏男将这件事情揭发，结果只能是全员悲剧。
杏儿会被送上法庭，韩彬心痛难过。
萧清月会回到父母身边，却跟他们亲近不起来。
楚家二老会因为弄丢女儿和认贼作女而愧疚愤恨，面对重新回到身边的女儿不知所措。
萧家二老会失去唯一的依靠，难以割舍。
这太残忍了，不是苏男想要看到的。
她还记得宋廷川说过的一句话——
所有真相不被拆穿，都很美好。
如果有一种美好是可以被永远保持下去的，那真相是什么，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宋廷川看着苏男，“可是我不甘心。”
苏男拧起眉，稍一思索他就知道宋廷川在不甘心什么。
“因为向小依？”
宋廷川抬头望着头顶的天空，这段时间他时常会有这个动作。
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他总是觉得就在那天空的某个角落。
“是。苏男，杏儿她不是一个善良的人，这是我们，包括韩彬到能够清醒感知到的一个事实，可她的命是向小依搭上自己的命换来的，她凭什么能那么幸运呢？”
她凭什么能活得这么恣意呢？
这对向小依也是不公平的。
在没有找到真正的楚月儿之前，宋廷川愿意放过杏儿，因为他觉得向小依既然一命换一命，她就应该替向小依好好活着。
但是找到楚月儿之后，一想到杏儿有可能被轻易原谅，然后继续过她的生活继续作恶，宋廷川就不甘心。
凭什么呢？
苏男一时也沉默了。
这是一个死局，因为人死不能复生，向小依永远都不可能回来了。
“那你……想怎么做？”
宋廷川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让我想想，让我好好地想一想。”
宋廷川还没有想到很好的办法，韩彬就找上门了。
他这几天一直辗转难眠，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需要有一个决断。
宋廷川不是想要知道杏儿有没有被教化的可能么？
他试探一下不就好了。
宋廷川问他要怎么试，韩彬没有说，只说告诉了宋廷川时间地点，让他在那里待着，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不到最后一刻，都不可以出来。
宋廷川不知道韩彬的计划，但是他已经决定瞒着韩彬带上苏男，有苏男在，应该不会出太大问题。
可他千算万算，没想到韩彬能玩这么大。
第一千五百零八章 是那些活着的人
一说起这个，苏男忍不住对韩彬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行为很危险啊？”
此刻韩彬和楚月儿都已经擦干了头发换好了衣服。
韩彬握紧了楚月儿的手，“我相信我妹妹。”
楚月儿鼻子一酸，“哥……”
宋廷川问他，“如果她真的下手了呢？”
韩彬扯起嘴角，“死在我自己妹妹手里，也挺好的。”
楚月儿闻言狠狠瞪了韩彬一眼，“哥，你说什么呢？！”
韩彬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傻丫头，那对于哥哥来说，是最好的结局，因为我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你坐牢，而我如果保护你，就注定要与他们俩为敌，哥哥做不到。”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站在苏男的对立面。
宋廷川闻言，望着楚月儿嗤笑一声：
“你现在只能庆幸，庆幸你在最后一刻停了下来，不然你下辈子的牢饭吃定了。”
要是韩彬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苏男不会对她心软的。
苏男闻言又忍不住骂宋廷川了：
“你还好意思说？当时情况都到那个地步了你还拦着我？”
宋廷川就知道苏男会生气，叹了一口气，“韩彬辛苦布这个局，你如果出现，等同于让他的努力前功尽弃，这不是他想看到的，至于拦着你，是我有把握让韩彬不死。”
楚月儿不管怎么说也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儿，一刀毙命也不是一件她能轻易办到的事情。
但不管怎么说吧，只要楚月儿这刀扎下去了，她就没有机会了。
没有被原谅的可能，没有去见萧清月的资格。
所以宋廷川才会说，她应该庆幸她没有下手。
苏男还是很生气，“不死就可以了吗？大手术不疼吗？”
宋廷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