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在有人看来有些可笑。
自以为是。
但你此刻看他脸上的表情，他的动作，气场，不得不相信或许真有这么一个人，真的是这么想且这么做的。
。。。
“咻！咻咻咻！”
窗外箭雨如织，蜂拥而至，扎在门板上，瓦片上，然后又是一波箭雨袭来，他手里的“笔”却不停。
不停写，不停写！
漫天箭矢从门上射入，从窗户穿过，甚至从头顶的瓦片上穿出一个洞口进入，但他仍然不停，仿佛眼前世界里最重要的就只有这一件事情而已。
无名向残剑求的“剑”字不是通常的十九种写法，而是第二十种。
“啪！”
终于有一只长箭穿墙而入，射断了残剑手里的竹杖，画面似乎都为之一滞。
“咻！”
又是一根箭矢飞过，抬手，他“啪”地一声临空抓住一根射进来的箭矢。掰断，朱红色的宽袖在空中打了个转，像抖起了一朵红花，然后翻转用手扶住渲染开来。
他开始用箭矢，继续在朱砂上书写着这个“剑”字。
无名和飞雪在外面为他挡剑，旁边是赵国学子宁死不屈在一旁也坐着练字，这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等着一个人武功大成，在这里，都在等着残剑写出“剑”字的第二十种写法。
于是有人开始期待，因为这值得等待这第二十种写法。
。。。
林浩是个好演员。
仅这一天的戏，他迅速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也打消了剧组内大家认为他能不能演好残剑的顾虑。
三年磨一剑。
剑出鞘，寒光逼人。
那根箭不是特效，是真的有人射过来。虽然力度不大，但前两次射过来他没抓到的时候，迅速那个地方就红了，要靠化妆来掩盖。
因为是盲抓嘛，这东西太难，哪怕有人喊口号。第三次顺理成章接下来还要一脸淡然地翻个花手，哦不，翻个一圈然后继续扶着宽袖写，这件事情必须一气呵成才能拍好。
下过大功夫，这是大家的共识。
这效率，甚至给了习惯了王家卫拍摄手法的张曼钰更多的不适应感，因为没有一遍遍的尝试总是不知道能不能做到最好。
“多数还是没有问题的，你个人的演技是没问题。就是眼神，就按照我说的保持住眼神，然后走位就行了。”张一谋对张曼钰的安慰就是这么说的，但的确她算是一开始磕磕绊绊最多的人。
大门前，张曼钰穿着一身红衣，撞门而出，扫荡着前方的“箭矢”，然后镜头给到一个特写。她舞得也很美，但是不够，所以中间这一段有很多部分要由特写完成。
“咔！再来一遍，曼玉，这次注意一下表情。”
有一个吊威亚飞出的镜头，必须是她本人。于是剧组赶紧收拾，她又从里面旋转着飞出，同时挥舞着袖子，脸上是似曾相识的平静和果断。
“好很好，就差一点了，曼玉再来一次！”张一谋第七次提出要求：“这一次更连贯一些。”
于是风起，张曼钰宽大的红纱袖子上下翻飞像是两片红叶，从屋中绽放而出。
“好！过了，下一条！”
。。。
《英雄》分成A、B两组，一组文戏一组武戏，马力全开，进度反倒是十分缓慢，盖因张一谋要求十分严格。
但你也知道张一谋这种很有规划的导演，其实很多事情一开始已经算好了。你有的时候拍的状态很不好，觉得今天可能完成不了了，但张导依旧是能把这一部分让你拍好拍完。
当然，这是大多数情况下，也有少数情况。
比如今天张曼钰的武戏。
这一个动作要反复做上几遍甚至十几遍，都不是少见的事情。但张曼钰今天这一场，她在开始拍一阵了也没有到达张一谋的要求。
还是因为不适应，按照她自己说的：
“表面上他可能接受了我的意见，让我用自己的方法去演绎表达，但最终表现出来的原来都是他所要求的。
换句话说，连今天的武打戏都不是按照她的表演来的，而是张一谋一点一点被动把它调整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而不是演员主动。
你甚至都不觉得这次好，但就是过了。
这让她有些苦恼。
作为演员她有自己的表演风格，而且王家卫多数是让她自由发挥居多，所以像内地导演这种演员精彩与否还好，主要为整部戏服务，凸显整个电影的方式可能还是有那么一些不习惯。
这个适应过程不算短，何况还有一件事情在她面前，就是感情戏。因为进组不算早，所以基本上两人培养默契的时间并不算多。
。。。
当晚，张一谋因为张曼钰不太适应的问题，并没有安排她的戏份，而是安排的拍残剑和侍女如月船戏的部分。
说起来这是两人第二次拍船戏了，也是少见。不过不同于上次玉家小姐的抗拒，这次侍女如月却对主人的到来是欣喜且得意的。
“刺啦！”
衣服被撕开。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窸窸窣窣缠绵悱恻的呻吟声充满着情欲，还有如月得意的笑声，她以为爱情终于要来了。
然而，最后却只是换来“走吧”这一句话。
只是工具而已。
这一场拍的很快其实，毕竟也不是一天拍完嘛。而两人都是和张导合作过的演员，连工作人员都忍不住盛赞今天就晚上拍戏最快，本来以为要拍大夜的。这下，倒是让剧组气氛又欢快了起来。
第153章 戏份
子夜藏书阁，长空银枪的出现，成为了飞雪和残剑之间关系的导火索。
“长空说，他此生纵横江湖，无牵无挂，唯有一人长留心中。”
“谁？”
“飞雪。”
末了，无名又道：“长空说，飞雪定会替他报仇。”
于是这后面才有残剑报复性地和如月上床，才会有飞雪刺残剑，才会有如月替残剑报仇以及最后飞雪心神大乱死于无名剑下。
看起来，故事就完结了。
然而这是否是事情真相？
老谋子在这时候就玩了一把罗生门，一条主线黑色，三条红、蓝、白色支线，加上一条绿色插叙。
其中三条支线的三种颜色，分别代表同样的故事结果、不同的故事过程，而其中用两人的对话来总结。似是而非，模棱两可，每个故事都有自己的规划。
就这之前讲的，是第一段，红色。
是无名对秦王讲述刺杀三位刺客的过程，基调是红色的。在无名编造的故事中，是各种情感的交织，对国家、对恋人、对朋友。
用影评人的话说，红色含多种意义，是无名的欺骗、是飞雪的嫉妒、是残剑的愤怒、是战争的残酷、是死亡的血水。
总之是一切激荡的情绪。
而秦王并不相信，他识了无名的欺骗，进而自己推论出一个蓝色的故事。蓝色是冷静的、克制的且深沉的。是秦王以局外人，理智的视角平静分析整件事。
但秦王把残剑想的太简单。
于是出现了基调是白色的故事，白色说明真实的故事是纯粹的，无杂质的。
在这段故事里，也就是第三条支线中插叙了绿色回忆，讲述了残剑与飞雪相识相知相恋的故事。
最后，再次回到黑白色主线。
暂且不论其他部分，拍到现在白色支线的部分，也会有很多部分在沙漠上呈现。
所以还要拍摄这一部分，剧组预计十月上旬拍完此处，再去内蒙草原和胡杨林拍摄，此后再往九寨沟，往浙江横店完成最后的拍摄。
。。。
夜，宾馆。
《英雄》拍摄到现在，其实速度并没有提升上去，但好歹也保住了进度。
房间里林浩靠着沙发垫子，捣鼓着手机。他白天接到《百花深处》后期做好的样片，十分不满意，打算再多花点钱重做。虽然说不要那么精细，但他更不愿意那种意境都出不来。
其实说白了为什么不要用自己的钱拍电影，其中有一部分就是心疼钱又想做好。
“又花了多少？”张曼钰笑。
“这个数，还不知道能不能行。”林浩举着手做了个“八”的手势，这是他打算花在上面的前。
“可真是大手笔，最近这事风评可不好。”于是她也感叹，特效这个东西在最近被批惨了。《蜀山传》里面的运用，被影评人各种骂说高科技特效影响了电影本质，但林浩居然还是大胆在文艺片里引入特效。
林浩转头：“我知道，不过没关系，这其实是为剧情服务。很短一段，影响不大。”
“嗯。”
末了她转头：“那好，我先去找李医生了。”
“好。”
到了按摩时间了，李医生叫李永庆。
当年张艺谋在拍摄《幸福时光》时脚部软组织挫伤不能动弹，正是得益于李永庆的医治才痊愈。
知道英雄里面大量打戏大家都苦不堪言，剧组每晚都安排大家按摩。按照个演员具体情况排序，习武多年有很多暗伤且戏份不少的李连杰排在第一个，天天晚上8时都是李连杰雷打不动的按摩时间。
然后是颈椎有伤的张曼玉。
也很辛苦加拼命的章紫衣。
最后才是一开始觉得自己不错，自以为是的林浩。他浩曾经以为自己身体很好不用太多按摩，结果有一天早上起来不知道怎么了，一条胳膊疼得抬不起来也用不上力。剧组被迫临时改拍摄计划，他才知道自己始终只是个逃不出人类正常规律的家伙罢了。
。。。
他收回眼神，也起身离开。
因为在剧中扮演的是情侣，所以私下张导也让两人多加了解，多培养一些默契。于是私下两人还算经常聊天，不过剧组现在也就四个人：
李连杰，章紫衣，林浩还有张曼钰，大家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拍了这么多天了，怎么都熟了。再私下多沟通交流一下，希望最后的戏份拍出来不要让导演失望。
林浩左转右转到了张导门口，作为导演永远是剧组最有活力的人，张导几乎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
“买到了？”
大概是闻到香气，张导忽然抬头。
“买到了，今天运气还不错。”林浩笑着递过去一袋糖炒栗子，乐道：“没想到还真有，还好托人去看了。”
张导也就过来就开始两个手指一捏，金黄色的果肉带着些许甜蜜的热气就这么出来了。前几天林浩和章紫衣嚷嚷着想吃糖炒栗子，没想到这俩人居然真的找到了，也是够可以的。
丢一口进嘴里，张一谋点点道：
“不错。”
“嘿嘿。”
两人于是大概聊聊，林浩当然也不只是为了一袋栗子过来，他过来是因为可能有一些戏份的调整，张一谋需要问他的意见。
或者说建议。
因为这种事情，和她搭档的林浩会感受比较直观一些。
“这一部分，我想多拍一些紫衣的戏填补一下，你觉得呢？”张一谋的神情有些疲惫，《英雄》这部电影绝对不是简单的。而这么久过去，张曼钰那边还是不太能适应他的节奏，所以剧组的进度也是有些拖慢。
“可以是可以。”
林浩肯定也觉得这很重要，然后又道：“但是我觉得我可以先和Maggie姐再沟通一下，今天拍到最后不是也不错了么？”
“。。。你也知道，她拍电影的时候和我的节奏不太一样。”
“嗯。”
林浩点头，于是又是一阵讨论。
有人评价《英雄》这部电影剧情还是有些形式化了，演员都有些工具化，没有多少发挥。张一谋和张曼钰的碰撞肯定是持续不断地，林浩其实更多是因为摸透了角色所以才可以自由行走。
张曼钰，肯定没有林浩那么熟悉本子，她有自己的演法，但最后总是被张一谋调整来调整去才符合他的期待。
说句实话，飞雪本身人设也没那么丰满，本身就不好把握。
你看到《英雄》里飞雪演的很好，但其实这是和导演反复磨合，大量时间出来的结果。要知道张一谋觉得拍的不错的话都是一条过，保一条都不会有。
张导本以为之后会改变，但是没有，这其实算是比较耽误进度的。
而林浩这边，对于张导目前的想法，他还是保持保守态度了。虽然明显他和章紫衣对戏顺畅很多，但之前张导已经删过一点Maggie姐的戏份了。剧组里已经有别的声音，他是觉得继续怎么说都删不太好。
。。。
次日，清晨。
所有人已经习惯了大早上起，一两个小时跟着车队来到拍摄地。
这里是山地，海拔从800到3000米不等，一路上颠簸，早上冷得不行，中午又热的不行，这样的环境下拍摄本身就困难重重。
新的支线拍摄，又出现一些小的困难。
比如衣服。
白色衣服嘛，但你知道这风沙一吹，衣服就变黄了。
还有林浩要装X，所以风吹也不能眯眼睛，就经常迷了眼，有时也不得不停下。
总之各种事情昨天都出现了，今天也努力做备案或者继续克服。于是三人换上了白色的长袍，这在敦煌拍摄的最后一段即将开拍。
第154章 张导的情怀
一般来讲，导演临时删戏加戏，这是没什么说法的。
这比后期删戏还好些，都不用演。
好比人极限男人帮去客串《一出好戏》，最后镜头被剪掉了，黄勃情商很高地说：诶，我又没给你钱，剪掉怎么了？
但这就是客串啦，主演被删戏还是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的。现在已经是两人戏份的最终篇，还是被删了一场戏，或者叫把这合并成一场，就足以让人有些难受。
可另一边呢？
章紫衣加了不少戏份，几乎张曼钰删一次她加一次。
所以咧，不要怪剧组的人多想，确实这件事情让人有些难受啊，但你也不得不说章紫衣拍起来状态很好——她和林浩都很知道张一谋要什么，一拍一个准。
所以作为衬托的侍女如月，那也是可以有一些镜头穿插的。张曼玉虽然不至于很那个吧，但总归有些尴尬的。这种瓜田李下的事情，谁都难免多想。
。。。
片场，烈日当头。
气温升高至接近三十度，或者体感温度更高，就更别说沙子里了。这个太阳要晒久了，这沙子完全就是烫的不行，踩上去几脚感觉都灼热。依稀让他想起了在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