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将裹尸袋背起，向沈约的方向看了眼，缓缓的走进黑暗中。
沈约望见，眼皮微跳。
很不可思议的情形，却真实的出现在眼前。
如果让他假设，那裹尸袋就如同烘干机一样，将一具尸体快速烘干风化。人体的水分本来就占人体的六成以上。抽去水分的尸体自然干瘪。
而且那裹尸袋还有粉碎人体骨头的功能，不然无法将那尸体快速的缩小。
暗夜凉。
沈约走到方才死人的地方，却感觉仍有热量残留。
四周又恢复了流动，看起来对这种情形已经习以为常。
半晌，海王才问道：“师尊，你认识这个人？”
沈约摇摇头，略带怅然道：“走吧。”
他怅然原来人死了，有时候真如草芥一样。
虽然他以前也常有这种想法，但从未有今天这么强烈的感觉，因为事实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李斌望着方才死人的地方，突然想到要不是沈约，他几个小时前，也应该和那人一样，被装入裹尸袋中了吧？
一念及此，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前方渐渐繁华喧闹起来。
路人均是保持着距离，如同刺猬一样——虽在寒冬想要依偎取暖，却怕对方刺到自己。
“饮食档口已到。”笑脸提示完，问道：“沈先生可需要我详细介绍？”
早在笑脸提及前，沈约已经嗅到了食物的香气。他放眼望过去，已经看到前方是格子般分割的空间，其中有如围棋棋盘般交叉的道路贯穿。
没有叫嚣的广告，没有激昂的音乐吸引，每个格子间都有三三两两的人坐着，悄无声息的吃着食物。
沈约脑袋里突然闪过“鬼食”两字。
传说中，鬼魂在祭拜的时候，就是这种吃法——幽静独享，悄无声息。
“沈先生，你若认为这里太脏，仍可以回转丽晶宾馆的。”那笑脸建议道。
沈约关闭了间器屏幕，缓步向前走去。
他如同走进贫民窟一样。
这的确是个有特色地方。
没走多远，暗处有嘶哑的声音道：“先生，要服务吗？只要十间。”
沈约扭头望去，就看到一张很是疲惫的脸庞。
女人眼中没有欲望，但有渴望——对间的渴望，有间，才能生存下去。
间和金钱类似，但从未有这么一天，人类对其如此的渴望。
沈约知道那女人卖的是什么，微微摇头，继续向前。
海王三人却是多看了那女人几眼，见沈约走远，慌忙跟上去。
路边的食客看着沈约几人，很多都露出饿狼看到食物的表情，但看到沈约四人所带的枪支，立即移开了目光。
沈约留意到这个细节，知道这些人畏惧的不是他们四人，而是这种枪支代表的势力。
高地城武器不一，但他们所佩戴的武器，无疑是高地城极为高级的一种。这也是影像美女提醒他们佩戴枪支的原因。
没有枪的震慑，陌生人闯入饿狼的地盘，只怕难免惹起纷争。
有时候纷争的缘由很简单，就是为了资源。
但争抢资源也要核算成本。
沈约四人带着四只高档手枪，要干掉这里的几十人都不是问题，因为这里的人用的武器肯定比较原始。
那些人要想动手，必须要衡量自己的能力。
终于选个地方坐了下来，沈约打量着四周，格子间虽是不大，但很显整洁，店老板是个老者，花白的头发，看起来已经垂垂暮年，正闭着眼睛打着盹。
听到有人进来，老者睁开了眼睛，很有些意外道：“几位先生，要吃什么？”
沈约看了眼墙壁的挂牌，“有选择吗？”
挂牌只写着简单的几个字，“石田和牛面。五间一碗。”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食物提供。
老者无声无息的笑了下，“四碗面？”
沈约“嗯”了声。
李斌见老者手脚黝黑，怀疑这家伙很久没有洗澡了。一想到洗澡，又想到自己也是许久没有洗澡，身上都臭了，不由感慨为什么有舒服的丽晶宾馆不呆，非要跑到这种地方受苦？
如果他们选择留在丽晶宾馆，不仅有帝王浴享受，说不定还有玉手给他们搓着身子。
可如今，他只能自己搓着自己……身上的泥垢。
李斌感慨的时候，老者已经道：“野孩子，来客人了，四碗和牛面。”
格子间后厨的地方有人应了声，声音清脆，像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第737节 故事的主角
三王听到有女孩子的声音，都觉得沈约选的地方不错。
有牛羊的地方，粪多；有女人的地方，话多——哪怕女人话不多的时候，男人也会多话的。
这在什么世界看起来都是一样的定律。
三王都盯着后厨的那个帘子看着。
沈约坐在桌子前，却看着很是干净的桌子，突然道：“老人家在这多久了？”
那老者似有意外，眯缝着眼睛，喃喃道：“很久了，久远的甚至记不得什么时候呆在了这里。先生……你问这个做什么？”
“和牛面是家传的？”沈约看似闲聊道：“闻起来很香。”
后厨已经传来很浓郁的牛肉香气。
那老者笑了起来，“先生就是识货，这手艺是家传的。”
三王口水都流了下来，这忙忙碌碌的一天，肚子始终还是饿着呢。
“因此……老人家姓石田？”沈约似随意的问道。
沈约和那老者看似轻松愉快的交流，就和新闻稿上说的那样——哪怕心怀鬼胎，但咱们表面总要一团和气。
三王都觉得师尊有些悠闲，也如看新闻一样幸福洋溢。
可老者听到沈约的问话，却是眯缝起眼睛，“先生……的意思是？”
海王觉得沈约就是太闲了，插了一句，“师尊，管他家传不家传的，做的面好吃不就行了？”
沈约淡淡道：“我的意思是，老人家如果姓石田，不知道是否知道一个叫石田秀子的女人？”
老者的瞳孔不经意的收缩下。
沈约一直盯着那老者最细微的表情，留意到老者有些紧张之意。
那老者为什么这么紧张？
这是暗黑街，一个暮年老者和一个少女本不应该在这种地方做买卖的。
群狼环伺，有什么理由放过一块肥肉不加理会？
那些缺间的人，有什么道理放过老者和少女？
诸多疑问在脑海中编织，让沈约感觉老者在这里，本来就是个异数！
更何况，如果这老者姓石田的话，他会不会真的认识石田秀子——那个谜一样的睿智老妇。
老者是认识石田秀子的。
从老者的细微表情中，沈约已经有了判断。
半晌，那老者才道：“人老了，忘性就大。我还真的不记得……有个叫石田秀子的女人。”他说话的时候，手略微有些颤抖。
这时候，帘子一挑，一个女孩子端着个托盘走了出来。
托盘上两碗分量不小的牛肉面，香气扑鼻。
海王、炮王看起来都有些失望的样子，因为女孩子五官端正，皮肤却是黝黑粗糙。
都说一白遮百丑，一黑毁所有。
沈约那个世界的主播面对大众都在采用滤镜、磨皮的功能，并非没有缘由的。
男人都说看内在美，可都选脸靓胸大的。皮肤黝黑粗糙的女人就和长的丑陋的文人一样，内秀不等显露，早被世俗淘汰了。
等面放了下来，海王先恭敬的将一碗面放在沈约面前，“师尊先用。”然后将另外一碗放在炮王的面前，“你胃不好，先吃点暖和的。”
沈约突然道：“他胃为什么不好了？”
他发现李斌倒挺关心炮王的。
李斌解释道：“师尊，我俩铁哥们，当年我落魄的时候，他总是将粮食分我一半，却把自己饿坏了，这恩情，我记得的。”
炮王吃了口面，不知是因为蒸汽还是感动，眼帘有些湿润。
懂王看着面前的空旷，心想这就是我要晚吃一些的理由？
好在那女孩子手脚麻利，很快的又端来两碗和牛面，懂王立即放下不满，大口吃了起来。
海王看着那碗面，突然一拍筷子道：“这不是和牛面吗？”
他发现面里的牛肉和皇帝的新衣般，根本看不到啊。
女孩子有些畏惧的退后一步，低着头不敢说话。
沈约扫了那女孩子一眼，并未出声。
那老者解释道：“先生可能才到这里，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海王有些来气道：“什么规矩？就和老婆饼没老婆一样？你不会叫石田和牛吧？”
那老者半晌才道：“我不叫和牛的。可是几位先生有所不知，和牛很贵的，五间是无论如何都吃不到和牛的。”
海王怔住，才要反驳，沈约摆摆手，海王立即收声。
沈约说道：“这面倒很有和牛的味道。”
他在本港吃过一次，记得那面的味道，而眼下这碗面，除了没有牛肉外，味道倒是一点不差。
那老者一挑大拇指道：“先生很识货。因为和牛稀缺，只会供给酒店、宾馆这种地方……”
海王暗自叹息，心道我们为什么要出来？
好好的在宾馆吃饭不香吗？
老者继续解释道：“我们能得到的只是一些牛骨。这面倒是正宗和牛大骨熬汤，再加上石田家……独特的配方，味道不会差的。”
沈约笑道：“虽然没有和牛，但五间吃个正宗，也算划得来了。”
他这么一说，李斌立即附和道：“是啊，五间买不了吃亏，五间买不了上当。师尊说的有道理。”
为表示赞同沈约的说法，他开始大口吃起面来。
沈约慢条斯理的吃着，突然道：“一直还没请教老人家的名姓。”
老者略有意外，没想到沈约始终没有忘记这个事情，稍有慌张道：“我叫……石田和声。”
“哦？”
沈约微笑道：“石田家以前做和牛面很有名吗？”
他不用去看，也感觉到这老者听到石田秀子的名字后，就有些隐瞒，是以不经意的试探。可他话音落地，筷子却停在了半空。
他脑海中闪过一副画面。
格子间有些静寂。
那老者感觉到沈约的异常，带着些戒备道：“那是当然。这可是个老牌子，做了很多年了。以前的老人……都知道这个牌子。”
说话的时候，老者很有些感慨的样子。
沈约突然放下了筷子，“你不是石田和声。”
老者怔了下，瞳孔微缩，“先生说笑了，我就是石田和声。野孩子，爷爷说的是不是？”
那一直低头的女孩子“嗯”了声。
沈约盯着那老者黝黑的一双手，手黝黑，但手指稍显纤细，这本来不是一个开牛肉面店多年的店主的手。
“你是胡家声。”
沈约终于道，看着老者惊骇欲绝的表情，沈约一字字道：“你是蝴蝶的丈夫，多年前莫名失踪，其实却是到了这个世界的胡家声！”
第738节 情非得已
格子间突然静寂下来。
谁都看出老者震惊的模样，但除了沈约，并没有人知道老者为什么这般惊吓的表情。
沈约清楚老者知道自己说什么。在质疑前，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幅画面——一个男人正在挖着泥土，他旁边有个装尸的袋子。
袋子上有血迹渗透。
画面是本港四大家主讲的一个故事——胡家声杀了侮辱蝴蝶的那个土匪，正在掩埋土匪的尸体。
他脑海中为什么突然会闪出这幅画面？
沈约随即又想到石田秀子的解释——你有一个这个世界没有的大脑，你能将很多线索事无巨细的分析归类，等到水到渠成的时候得到个答案，那就是预知的本质。
预知不是天马行空的存在，而是因为发达的脑神经对大量的必要条件进行综合推演，最终得到的一个结果。
看起来像命运，却不是命运。
传说中，天命难违，但预知可以改变，因为条件可以改变。
因此当初在暹罗，沈约才能换只手枪，救了金鑫一命，而沈约脑海中总会闪过奇特的画面，更可以说是他的一种警觉。
对未来的预判，对各种疑点的难以忘怀。
那他脑海中为何会出现胡家声埋尸的画面？
因为有新的条件突然加入进来，激发了他预判的进展。
眼前这老者激发了他突然对胡家声的回忆？！
沈约随即想到一个可能关系，也立即提出了这个观点，他并不确信这老者就是胡家声，因为眼前这老者若是胡家声，有很多疑点难以解释。
但看到老者的表情，沈约立即意识道，自己竟然猜对了。
老者就是胡家声！
那老者身躯颤的如同打摆子一般。
半晌，那老者才嗄声道：“你是谁？你也是……”
他只说了这三个字，却没有说下去，可意思显然是——你也是从我那个世界来的？
沈约只是笑笑。
三王已经停止了吃面，交流的眼神在空中忙碌的都能奏起交响乐。不过他们得出一个结论——一切听师尊的吩咐。咱们四个，还搞不定一个老头子？
这老头子，很像师尊以前的敌人？！
这个……咱们应该打得过！
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并非是个传说的存在。
沈约笑笑，继续慢慢的吃面。
那老者却是一把抓住了沈约的手腕，眼睛红赤道：“蝴蝶呢，现在怎样了？”
沈约淡淡道：“死了啊，还能怎么样？你不是亲眼看到的吗？是因为你的负心失踪，这才让蝴蝶被人浸了猪笼。”
他这般说无非是个激将法。
看胡家声的谨慎，他若不激将，只怕永远无法从这老头子口中得知真相。
但他还有个困惑，按照年代掐算，胡家声眼下足足一百多岁了。蝴蝶不被人浸猪笼，眼下肯定也早就入土。
可胡家声为什么还活着？
胡家声愤怒道：“不是我负心，我是无可奈何，我没有办法。”
他说到这里，缓缓松开沈约的胳膊，意识到自己的冲动。
沈约淡淡道：“每个渣男、嗯，是每个负心男人都是这么说。”
他感觉胡家声恐怕听不懂渣男一说。
这的确是负心男人的标准台词。
胡家声本来准备收声，被沈约一句话激发，再次恼怒道：“你知道什么？你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