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希尹居然和那些特种兵混在一起。
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完颜希尹认为完颜宗翰已然败了。
不知敌、不知己，焉能不败？
赵佶为何会和完颜希尹在一起到了教坊？多半是完颜希尹要向赵佶问问清明上河图的标题之意。
完颜希尹不是冒进之人。
他劝不了完颜宗翰，特种兵出手没有取得琴画，却劫持了赵佶，完颜希尹或许故意示弱，随即跟随赵佶、特种兵来找李斌，他们的目的只怕和杨幺一样。
一个教坊中的宋朝宫人，掌握着一个让这些人看重的秘密——八百年后，李巨人也需要得到的秘密？
见诗盈突然出现，完颜希尹虽没有分身之法，不知道宫内的动静，可当机立断的杀了那两个特种兵，原因无他，就是向他沈约示好。
完颜希尹又奉承赵佶，肯定是决定抛弃完颜宗翰，甚至抛弃金人。
完颜宗翰必败无疑，完颜希尹身为完颜宗翰的第一谋臣，无法劝阻完颜宗翰，亦无法置身事外，完颜宗翰死，他完颜希尹绝不能幸免。
因此完颜希尹当机立断的选了赵佶和沈约。
这人聪明、狠辣，做事极为果断，倒着实是个厉害的角色。
沈约片刻间将事情整理的明白，方才灯灭前，他亦预料到完颜希尹的出手，是以并未插手。
完颜希尹听到赵佶的询问，一旁淡笑道：“这就是和赛月公主很是投缘的沈先生，沈先生高才，希尹不及万分之一。”
赵佶虽然还是糊涂，可见完颜希尹这般高看沈约，立即拱手道：“今日得见沈先生，着实三生有幸。小女承蒙沈先生照顾，实在让……老夫铭感五内。”
沈约问道，“李斌……看起来就在这里，杨寨主，你要见李斌究竟要做什么？”
他看到李斌，倒感慨世事的奇妙。
这个李斌居然和暗界的那个海王很有些相似，而且二人对某种职业也有奇特的关联。
杨幺不再隐瞒，沉声道：“李斌，因缘石何在？”
赵佶蓦地变了脸色。
李斌瞥了赵佶了一眼，嘟囔道：“怎么都向我要什么因缘石，我真不知道那是什么。”
沈约听出李斌的言下之意，“还有谁要什么因缘石？”
他没想到杨幺历尽辛苦来到这里，只是要块什么石头，但他感觉李斌有所隐瞒。
一个人的肢体语言不会撒谎，而李斌虽然有些老道，却骗不过沈约的眼睛。
赵佶犹豫不语。
完颜希尹指着地上的那两个特种兵道：“这些奇怪的人，也要什么因缘石。”他内心其实着实好奇宫中的事情，不过见沈约不提，他亦是当作宫中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沈约蹲下来搜下那两个特种兵携带的东西，从那个断手的特种兵怀中拿出一个轻薄的平板。
众人都有些奇怪的看着沈约手中的东西。
毫无例外，他们均不知道那是类似电脑平板的存在。
沈约沉吟片刻，开启了平板，见那上面是掌纹验证，微松了口气。
他看起来无所不能，但黑客的活儿，他还是不擅长，这个平板若是虹膜或者密码破解，那就会有极大的麻烦，因为特种兵死了，虹膜失效，但人死了，断掌还在。
沈约拿出手机，扫描了那人的断掌掌纹，随即进行掌纹验证，屏幕解锁。
众人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沈约的操作，感觉他像是摆弄着一个仙家法宝般。
沈约随即点开了桌面上的一个文件，见到上面只有个电子文档，上面赫然写着《金石录》三字。
赵佶轻咦了一声。
沈约回头望去，问道，“怎么？”
赵佶有点迟疑，随即道：“老夫好奇这仙家法宝中怎么会记录赵明诚所著的金石录呢？”
赵明诚？好像是居士的……
沈约脑海中闪过这个名字的时候，蓦地向门口的方向望去，完颜希尹同时低喝道：“是谁？”
话未落，完颜希尹就到了门前，拉开房门，翻掌间，一只如匕首般的短刃早藏在掌心中。他方才就是以这柄袖中暗藏短刃杀死了两个特种兵。
如今他做的是拎着脑袋的买卖，无论以后消息是否走漏，如今尚在上京，他自然要恪守秘密。
有人接近。
无声无息。
来人是个高手。
完颜希尹蓦地这般拼命，一方面是为了保密，当然也有交投名状的心理，他身为金人，如今却不能在金国立足，没什么功劳，如何能在汉人所在的地方立足？
可他不想来人到来时虽是静悄悄，出手却是猛厉无比。
那人在完颜希尹亮刃之际，不管完颜希尹的一刺，一掌击来，居然后发先至到了完颜希尹的胸前。
狂风大作。
那人的掌力带来的狂风几乎就让完颜希尹不能呼吸。
完颜希尹大惊，不想来人这般勇猛，倏然持刃挡在胸口，完颜希尹后退。
一击不中、全身而退。
他绝对是个谨慎之人。
不想那人只是一步就追上了完颜希尹，随即绕过短刃，握住完颜希尹的手腕，眼看就要扼断完颜希尹的手腕。
沈约突然道：“手下留情。”
狂风倏息。
屋内油灯明暗不定。
一个白发苍苍的人立在屋中，不怒自威。
杨幺见到那人，内心微有颤栗，来人正是完颜烈！
宫中惊变，杨幺也看到这人被金帝逼的危在旦夕，不想此人居然脱困，而且随即追到这里？
完颜烈既然能追到此间，那金帝呢？会不会接踵而至？
杨幺知道眼下其实极为急迫，见沈约有条不紊，他倒不好催促，但内心着实凛然。
完颜希尹看清完颜烈的面容，失声道：“怎么是你？”他如同见鬼一般。
房中众人都是为完颜烈的威势所惊，唯独沈约平静道：“你也为因缘石而来？”
第1474节 知人不自知
有个对联的上联曾经说过——天作棋盘星作子，谁人敢下？
能以天地为棋局的人着实不多。
可在沈约的心中，九州之王看起来就是其中的一个。
如今在李斌房间内的人，近乎都是九州之王的棋子。完颜烈来到这里，未见得知道他们在此，更多的原因，只怕亦是因为李斌所知的因缘石。
完颜烈能脱困，不出沈约的意料。
呕血谱毕，杨幺、诗盈等人碎裂重组，完颜烈那面可能也出现同样的情况。所谓的捆仙索若是破碎，完颜烈这种人若还是抓不住机会，也就不是完颜烈了。
完颜烈震开完颜希尹的手腕，凝望沈约道，“沈约，你也在此，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众人倒有大半在想——这有什么好的？
沈约却是微笑道，“记得阁下曾经应允，只要我出手相助阁下，阁下定会知无不言。”
完颜烈知道沈约在暗示什么，冷哼道：“不错，我的确是为因缘石而来。我知道因缘石在上京教坊李斌的手上，是因为那个九州之王的指示。”
杨幺很是诧异的模样。
李斌满是慌张的样子。
沈约却早猜到这点，暗想九州之王将因缘石告诉了杨幺，又告诉给完颜烈，想必是要做个双保险。
“九州之王让你找因缘石做什么？”沈约再次发问。
完颜烈并不犹豫，“他说那是进入香巴拉的关键。”
沈约不等再问，完颜烈略有不耐道，“我不妨将我为何至此和你说一遍，免得你反复发问的麻烦。”
沈约含笑道，“如此再好不过。”
完颜希尹一旁道：“这里绝非久留之地。”他看到完颜烈，着实想到太多的事情。
完颜烈冷哼道，“怕什么？若是有人来打扰，宰了他就好。”
完颜希尹微寒，暗想这人绝对说得出做得到。
杨幺却道：“宫中巨变，只怕随即波及此间，依我之想，我们让沈先生取得因缘石后，立即出城再从长计议最好不过。”
完颜烈斜睨杨幺道：“你怕金帝会派人追杀到这里？”
杨幺心中暗想，若非沈约，你几乎死在宫中，如今还敢托大吗？但他知道这个老头着实有着暴脾气，这世上若有一人能降服此人，绝非他杨幺。
是以看向沈约，杨幺淡然道：“我只是提议，一切要看沈先生的想法。”
赵佶闻言略有诧异，他终究搞明白一件事情，这里的所有人，好像都对沈约很客气。
客气当然是因为沈约的能力！
沈约缓缓道，“金帝不太可能派兵前来的。”
“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完颜希尹终于问了句。
完颜烈冷笑道：“你的主子完颜宗翰死了，合剌、韩企先，完颜宗干悉数毙命。大金皇帝变成了一个不死的怪物。”
完颜希尹听的目瞪口呆，心道若是如此，那沈约如何还这般淡定的模样？
“为什么金帝不会派兵到这里？”杨幺终于问道。
完颜烈不屑道，“你杨幺也是个一方豪杰，怎么连这点见识都没有？不久前金帝、酆都判官那种阵仗，都是无法捉到我等，宫中再遭巨变，作为一个皇帝，如果还想做下去，最先想到的不应该是遮掩真相吗？赵佶，你说是不是？”
赵佶一怔，连忙点头道，“老先生说的极是。”
他本来以为完颜希尹已是此地少有的权贵，可见完颜烈全然不将完颜希尹放在眼中的模样，对这个老头着实不敢得罪。
杨幺一笑，“原来如此。”
他见沈约赞同的脸色，暗想这两人都笃定不会有事，他倒不用杞人忧天。
完颜烈随即道：“沈约，我不瞒你。居士死了，我几欲发疯。居士是我杀的，我一定要救活她。”
众人如当初金帝般听的糊涂，暗想这人丧心病狂，为什么杀了一个人，又要救活那个人呢？
沈约皱眉道：“你为什么说居士被你所杀？你绝对无法对挚爱之人，下这种狠手的。”
完颜烈涩然道，“因为我改变了历史。我先找到了以前的那个我，然后劝说他放弃争霸之心，和居士长相厮守不是更好？”
众人几乎抓狂，根本不知道完颜烈在说什么？
什么叫做找到以前的那个我？
只有沈约对此心如明镜，暗想这个完颜烈居然深情至此，拼命回转到八百年前，只想为居士找个好的归宿？
可完颜烈显然犯了一番情愿的错误！
先不说居士能否接受这个安排，就是当初心高气盛的完颜烈能否听进去老完颜烈的建议，也是大有问题。
人活一世，到老了好像才明白一些事情，但若重归年轻，恐怕又会将领悟的道理置于九霄云外。
时不同，心亦不同。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原来你虽知人，却不自知。”沈约喃喃道。
众人又有些担忧，暗想这话虽然是对的，但是用在这老头子身上，只怕他这个刚愎自用的人会暴跳如雷。
不想完颜烈伸手就给了自己一耳光子，砰的大响，然后道：“你TM说的再正确不过，老夫的确不了解自己。”
众人骇异中又有好笑，搞不懂完颜烈的念头。
完颜烈随即道，“我对以前的那个自己真的不算了解，只以为他会听老夫所劝，不想他反倒因老夫所言，害死了綦崇礼。”
沈约不等发问綦崇礼是谁，完颜烈已道：“那是个正人君子，忠义之士。”见沈约皱眉，完颜烈解释道：“这人对赵构忠心耿耿，很有远见卓识。因为赵构在金人打来的时候，总向海上逃窜，是以金人准备了船只，准备海陆双下，擒住赵构，灭绝赵家的血脉。”
完颜希尹微有变色。
他知道完颜烈说的都是金国的机密，非金人实权人物不能知晓这些事情，这个老头子又如何得知？
完颜烈继续道：“可綦崇礼想到这点，让赵构安排船舰，扼守海道，让金人计划破产。綦崇礼这般人物，早在金人的除去的黑名单内。”
众人听到黑名单，都觉得新鲜。
沈约却知道这老头子也是古今知识交汇，说话倒有现代人的气息。
“当初老夫为劝当初的我，对当初的我说出綦崇礼的计划，本想让当初的我打消野心勃勃的计划，意识到中原终不可一统，皇权霸业、无非尘土，不想当初的我随即干掉了綦崇礼。”
沈约心道，你这实在多此一举。若论对因缘的了解，还是林逸飞行事更稳妥一些。
“可綦崇礼本是营救居士的中坚力量，他本不应该死，因为此刻的居士正在牢狱！”完颜烈终有自责道。
第1475节 阴差阳错
沈约终于有些听明白完颜烈叙说的经过了。
完颜烈改变了綦崇礼的死期，让綦崇礼没能营救易安居士。
可易安居士若在牢中，以完颜烈之能，就算没有綦崇礼，要营救她绝不算难，可易安居士还是死了，为什么？
此刻的完颜烈陷入回忆自责中，亦或许想要向人叙说心声，自顾自道：“居士是个奇女子，她是因为看穿新嫁丈夫张汝舟的丑陋面目，这才进入牢狱的。”
沈约感觉这个入狱理由挺奇葩的，暗想若真的这样也要入狱的话，这世上的监狱建再多也不够用的，忍不住道，“为什么？”
完颜烈立即道：“居士的前夫就是赵明诚！”
众人“啊”了声，有的不由向沈约手上的平板看去。
平板漆黑，不再有什么光亮。
众人不知道那是平板的自动待机，只以为沈约要隐藏什么秘密，倒不好多问。
赵佶一直感觉完颜烈这个老头子说的云里雾里，此刻终于道：“原来老先生说的居士、就是赵夫人吗？”
完颜烈瞪向赵佶，“她叫李清照，有自己名姓的。”
赵佶骇了一跳，不知因何让完颜烈恼怒，赔笑道：“的确如此，老……”
他本来想自称老夫，可看到完颜烈的容貌，感觉自己在他面前还是个雏儿，只能道：“吾听闻过赵夫……不是，是李……才女的一首词，一句‘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实在妙绝天下。”
赵佶是个皇帝，可更以文采自居，瘦金体就是他所创，是以对宋词绝不陌生。李清照当时才华横溢，赵佶倒是听说过的。
可他实在想不明白，完颜烈这个老头子如何会对李清照这般一往情深的模样？
难道说，这老头子也因为仰慕李清照的才华才爱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