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博教授看着王为笑了笑,说道:“王为,你似乎对这种案子比较熟悉?”
这样的案子,曾经也被选入过另一个时空的案例汇编,因为案情的特殊,在王为脑海中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
只是这样的话,肯定不能给卫教授说。
“我们边城算是偏远地区了,不少山区都有类似的传说……”
王为这么含糊其辞地混了过去。
好在卫博教授也没有再追究。
反正案子已经发生了,亲自去现场了解一下,比什么都强。对于卫博教授这种最专业的刑警来说,第一手资料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韩小山在天南省第一人民医院急症抢救。
刑警们赶到的时候,韩小山还在手术台上,手术室亮着红灯,哪怕以卫博教授的身份,也只能乖乖在手术室外等着。
谷帅和韩英就到处找医生询问韩小山的情况。
最了解情况的自然是手术医生,但病人还在手术台上,其他医生护士,谁都无法给他们一个确切的答复,只能含糊地告诉他们,韩小山应该是中了某种神经性毒素,具体是那种毒素,暂时还不得而知。
医院相关方面最好的专家亲自在给他手术。
韩英的妈妈和弟弟,在手术室外守着,六神无主。
韩妈妈嘴里不住地念叨,说什么只要人能救回来,什么生意都可以相让,再不和朱海潮搞竞争了。老韩家认输……
看来韩小山和朱海潮的生意竞争,确实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不然,韩妈妈不至于说出这样的话来。和韩英一样,他家里所有人都认定,韩小山这次出意外,肯定朱海潮的首尾,不然,怎么可能莫名其妙的在睡梦里中毒?
一定是朱海潮,他请了法师来对付韩小山。
听到韩妈妈嘴里“法师法师”的念叨个不停,所有人都有一种非常古怪的感觉。
现在可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马上就要进入新千年新世纪,科学如此昌明,怎么还有人这么迷信?韩妈妈倒也罢了,韩英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机关干部,受过极其良好的高等教育,见多识广,居然口口声声说什么“小鬼害人”。
只不过这时候,自然也不会有人去“喝止”韩妈妈的念叨。
对一堆警察的到来,韩妈妈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看过他们一眼。在她看来,既然出手的是“法师”,那警察也没办法。
法师法力高强得很,不要说警察,就算是派全副武装的部队过来,还不是没用?
你都不知道法师躲在什么地方,就有飞机大炮,找不着人也是白搭。
这边还没找到医生搞清楚情况,走廊上脚步声急促响起,有几名神色严肃的剽悍警察疾步走了过来,向谷帅举手敬礼。
都是南门分局刑侦大队的同志,得到谷帅的电话指示,立即兵分两路,一路赶往韩家尽量保护现场,另一路则赶到医院这边来,充当谷局的助手。
片刻之后,脚步声再次响起,又是几名警察赶了过来。
这回,却是谷帅主动迎上去,给为首的中年警察举手敬礼,脸上难得挤出了一丝笑容。
“滕局,你怎么来了?”
中年警察举手还礼,丝毫不愿怠慢,沉声说道:“听说案情比较蹊跷,我过来看看。”
随即大步走到卫博教授面前,立正敬礼。
“卫教授,您好!我是滕文盛,见到您很高兴。”
谷帅就在一旁给老师解释:“老师,这是我们云都市局主管刑侦的滕局长。”
卫博连忙和滕文盛握手寒暄了几句。
无疑,滕文盛这么匆匆忙忙赶过来,绝不是因为“案情蹊跷”,甚至于这个事目前算不算是个刑事案子都很难说。一切都只是韩英的说辞,尤其是“小鬼害人”这样的描述,简直匪夷所思。搞不好,韩小山就是得了某种急病才忽然需要送医治疗的。
就算是中毒,也有许多许多的可能性,不见得有人中毒就一定是有人下毒。也许要一百起中毒事件中,才有一起是有人投毒的刑事案件。
滕文盛身为市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这么急着赶来,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冲着卫博教授来的。
这一次,卫博教授是天南省厅的客人,应邀而来,照理是不会出什么“幺蛾子”的。但他亲自上了刑侦第一线,无论如何,市里都应该有人过来相陪。
卫博教授一行还没离开警校,培训班的工作人员,就已经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了省厅和市局领导。市局离第一人民医院近,滕局长他们就来得比较快。用不了多久,省厅也会有人赶来。
这是最基本的礼节,也是最基本的办事流程。
人家卫博教授在不在意这个礼节是一回事,身为地主,天南警方不能失礼。
万一这事真有蹊跷,真是个古怪案子,那天南警方也必须要掌握第一手资料,牢牢把握主动权。
卫博教授何等人?对滕局长等人的心思,自然是心知肚明,却也不会说什么。不管怎么说,地方上的同志那么重视他是好事,难道无人问津才让人心中痛快?
几分钟之后,省厅刑侦总队的李作勇副总队长也带着几个人急急赶来了。
因为卫博教授是全国著名的刑侦专家,天南这边自然也是专业对口,不管省厅还是市局,来的都是刑侦口的人,这样比较有共同语言。
这种专家教授毕竟和领导干部有所不同,还是比较注重专业对口的。
李作勇过来,他也是天南有名的刑侦专家,和卫博教授自然有一番寒暄客气。
眼见这边厢聚集的警察越来越多,警衔也是越来越高,终于惊动了医院的领导。医院到底也有几个懂行的,能看得懂李作勇滕文盛等人的警衔,尤其卫博教授,乃是正儿八经的一级警监,在一省之内,那是真正的大人物了。
医院的一位副院长和急症科的负责人赶到了手术室外。
这当儿,卫博教授等人自然也没心情和院长客套,三言两语,就直接了解韩小山的病情。有副院长到场,情形终究又有不同,急症科负责人直接穿上无菌服进了手术室。
大约十分钟之后,负责人又从手术室出来,向等得心焦的公安同志做了情况通报。
基本上情况和刚才了解的差不多。
韩小山确实是中毒,医生在韩小山的脚踝部位,找到了伤口。
“伤口是什么形状的,请你描述一下。”
卫博教授马上问道,神情罕见的严肃。
急症科负责人有点迟疑,想了想才说道:“因为病人整个右脚都肿起来了,肌肉组织坏死,急症科的同志给他做了切开引流,伤口看不大清楚……凭我的经验判断,可能是抓的……”
“抓的?什么东西抓的?”
卫博教授眼神一亮,立即追问。
其他的刑警也露出了关注的神情。
对于有经验的刑警来说,这种细节是值得特别关注的,往往就是破案的关键所在。
“这个不清楚……”
急症科负责人连连摇头,说道。
“伤痕比较细,有点像是指甲尖划出来的……当然,这也只是我个人的推测,整个右脚都肿的很大,变形严重,不好判断。”
应该说,急症科负责人还是比较严谨的,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胡乱下结论。
在这么一大堆高级警察面前,也确实不好乱说话。万一说错了,引起办案方向错误,急症科负责人觉得自己负不起这个责任。
“确定是中毒?”
“这个可以确定。应该是神经毒素,并且很厉害,中毒时间应该是几个小时之前,如果当时能够立即送到医院来,情况会好得多,他们耽搁太久了……病人也不是第一时间在我们这里处置的,现在已经出现呼吸系统衰竭的情况,相当危险,我们还在全力抢救……”
急症科负责人情不自禁的压低了声音,生怕韩妈妈韩英等病人家属听到了,闹将起来,也是不胜其烦。
“是那种类型的神经毒素,能确定吗?”
一直都是卫博教授在问。
有他在,其他人自然要尊重他的权威。
“不能!”
急症科负责人很笃定地说道。
“神经毒素的种类太多了,一时之间,很难判断。”
“那,病人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生命危险?”
急症科负责人的神色越发严峻起来,双眉紧蹙,沉吟着说道:“现在真不好说,我只能说,情况很严重,非常严重,我们只能尽力而为。”
卫博教授点点头,也是双眉紧蹙,沉吟不语。
“不管病人最终能不能抢救过来,这个消息都要严格保密,决不能泄露出去。简而言之,对外,韩小山必须是活着的,这一点,是破案的关键!”
忽然间,王为插口说道。
顿时就有许多目光直直地盯住了他,带着明显的愠怒之意。
你小子,什么名分上的人?
这里一级警监,三级警监,一级警督,二级警督一大堆,个个都比你警衔高,资历老,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么说话了?没看到李作勇,滕文盛都乖乖在一旁听着,谁都没插嘴吗?
你觉得你比卫博教授还厉害?
想出风头想疯了是不是?
简直乱弹琴!
好在卫博教授很大度,并没有责怪他,反倒马上对急症科负责人和副院长说道:“对,王为说得很正确,这个事情一定要注意保密,不能把情况泄露出去。”
急症科负责人犹豫着不吭声,他知道医院不是什么纪律单位,医生护士也不是军人警察,保密意识相当的淡薄,让他们保守秘密,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好的好的,我们一定注意!”
“请领导放心吧。”
副院长却毫不迟疑答应下来。
到底还是副院长懂得场面上的套路。
既然领导吩咐了,哪怕有天大的难处,你也得克服,先答应下来再说。
总是强调困难,这也不行那也麻烦,那领导还要你干什么?
严格按套路办事,才是被提拔重用的基本保障。
第373章 这是意外事故,不是刑事案。
继续待在医院,明显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卫博教授决定进行现场勘察。
案发现场就在南门区机关干部宿舍,俗称的干部小区。
这个小区是九十年代初期搞起来的,当时在云都还算是敢为天下先,全部都是单元房式建筑,不是筒子楼,实用性很强,户型从两室一厅七十几个平方到三室两厅一百三十几个平方,相当齐全。
南门区不少机关干部都住在这里。
韩小山下海之前,是南门区机关的干部,一早就交了集资款,在干部小区定了套一百二十几个平方,三室两厅的大套间。虽然后来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却一直住在干部小区没挪窝。
在韩小山的骨子里头,一直都是将自己当成干部的,而不是纯粹的生意人。
凡是当过干部的人,尤其是领导干部或者手里有权的干部,就不可能忘得了这种能够掌控一切的感觉。那种高人一等的感觉也非常的好,一样的让人忘不了,放不下。
另外还有一点很重要,就是一直住在这个院子里,许多老关系就不会冷却。
人与人之间的交情,是要靠经常来往才能维持得住的。
在同一个小区住着,和那些老朋友老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时不时在一起聊个天喝个酒,感情自然就稳固得很,有什么事情需要别人帮忙的时候,也很方便开口。
要是搬出去了,再想见个面都难,总也不能隔三岔五的找人喝酒娱乐。
警车呼啸着开进了干部小区。
王为发现,这个大名鼎鼎的干部小区,门禁十分松弛,甚至可以说,压根就没有什么门禁。大铁门旁边,本来是有一个小小的门卫室,但从车里随便瞄一眼,就能发现,这个门卫室已经停用很长时间了,室内乱糟糟的,堆放着一些杂物,一看就知道没人使用。
偌大的一个干部小区,连个守传达的老头都没有。
这一点,出乎大家的意料。
到底是南门区的社会治安太好,还是干部小区的业主们神经太过大条?
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要是社会治安太糟糕,小区经常被小偷光顾,那这个门卫室就绝不会闲置,总也要安排一个看门人。堂堂干部小区的业主们,也不差请看门老头的这点钱。
见到这种情形,王为不由得暗暗点头。
完全没有任何防卫措施,难怪让人有机可乘了。
干部小区的规划非常合理,几栋楼房错落有致,占地广阔,有相当大的空间,规划了许多的停车位。在九十年代初期就有这样的设计理念,算得是非常超前了。
王为记得,边城的不少小区,哪怕是进入二十一世纪才开始规划的小区,停车位都留得不够。
或许这也不是设计理念超前,纯粹是政府部门霸气十足——我就是要占地广阔点,就是要留下足够的绿化空间。
老子有这个权,干嘛不用?
从警车里下来,王为就敏锐地感觉到,小区的气息有点古怪。并没有像在其他地方一样,有许多人远远的站着围观他们。
这种情形,王为在出警过程中经常碰到。
而现在,小区院子里相当安静,很少见到有人在外边闲逛,一下子来了这么多警车这么多警察,似乎也没有引起任何的关注,更不用说引起轰动了。
不正常!
但同时,王为能看到,在每家每户的窗子后边,或者阳台之上,隐藏着许多的眼睛,正在紧张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从偶尔惊鸿一瞥的偷窥目光之中,王为能察觉到某种慌乱和紧张不安。
他们在恐惧什么?
肯定不是恐惧警察。
这些干部小区的家属,谁不是见多识广,警察哪能吓得住他们?
说不定这小区哪个单元房里,就住着南门公安分局的顶头上司。
看来,对“鬼神”的恐惧,并不是韩英独有的。
韩小山家住在七栋二单元四楼。
整个干部小区,一共有九栋楼,全部都是楼梯房,六层楼高。
七栋二单元已经整个被先期赶到的南门分局刑警们围了起来,设置了警戒线,尽力保护已经遭受到严重破坏的现场。
一行人赶到四楼。
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