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现在还没普及，网友这个身份也和一起吃驴肉火烧、一起泡澡的朋友差不多。
本来万倩还对这个网友有着些许的防备，不过看到季云的真面目，她终于放下些心来。
他一个明星，应该不太可能置名声于不顾吧。
现在的娱乐圈还没向饭圈靠拢，没有那些挣命洗白的脑残粉。戏外的名声和戏里的演技一样重要，一旦有丑闻爆出来不至于一蹶不振，但是事业大受打击是肯定的。
季云显然不想在诚实这个问题上过多探讨，马上把话题移开，“你来燕京是来拍戏的？”
“嗯？你怎么知道我是演员？”万倩诧异道。
“我看过你演的《安提戈涅》，很不错。”
万倩一愣，这种感觉十分微妙。
她虽然是演员出身，可是心里一直有个歌星梦，所以对歌坛的关注度要更高一点。
去年星辰大火，歌曲传遍了大街小巷。在听过星辰的专辑之后，她也成为了星辰的忠实拥趸，所以才会在看到季云的真面目时展露惊喜之色。
正是因为刘澈发来了季云的照片，万倩才会想要来见他一面。
就算不是季云本人，也应该是星辰的歌友。
安提戈涅是她上大学时赴罗马尼亚演出的一幕戏，毕竟是第一次出国，且她那时表演的还稍显稚嫩，虽然效果不错，可是也应该没有火到出圈。
此时自己的“偶像”竟然看过自己演的剧，着实是让她的虚荣心小小的充实的一下。
“是的，我来燕京找找机会。”
“你现在继续走话剧的前景应该挺好的。”季云建议道。
“嗯！”万倩也有些饿了。
“待会要看个电影么？”
现在这个年代，看电影还不算俗套。
“在学校看的够多了。”万倩显得有些兴致缺缺。
现在电影的盘子还没做大，翻来覆去就是那几部片子，在学校拉片的时候就要看吐了。
季云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闻栋的忠告。
领女生出门，就算是去听相声也别看电影。
“要不。。。咱们去听相声？”
“相声？”万倩皱了皱眉，露出丝丝意动之色。
“听过，但是没听过。”
她说的拗口，但是季云也了解她的意思。“方便么？要是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倒是不麻烦！”季云翻出手机，开始查询起千大爷的电话号。“我打个电话。”
。。。。。。
“行，你过来吧。”
千大爷撂下电话，给对面的小黑胖子斟了一杯茶。
这小黑胖子不是别人，正是德云班主郭德刚。
“谁呀？”郭得刚抿了口茶，顺嘴问道。
“一后生，人不错。”
小黑胖子点点头，千大爷的朋友多，这指不定又是哪认识的闲人。
“说是要来听相声，领着个女伴，问问咱这有没有票。”
郭德刚点了点头，也不是啥大事，前排总是留些座位给这些“走后门”的。
虽说这两年行情好了点，不过也没紧张到一票难求。
“千大爷。”季云领着万倩，跟着工作人员推开房门，冲着屋里的两人拘谨一笑。
“呦，这么快就到了。”于千上前将他的大衣接过来，引着他来到郭得刚的身边。
“我给你介绍介绍。。。”
“不用介绍，郭老师谁不认识。”
郭得刚眼睛眯起，露出和煦的微笑，点了点头。
现在的郭老师的面相实在是不太和善，甚至有些狠色。人说相由心生，近几年郭得刚的路走的一步一个坎。侯老爷子说过：他这一路坎坷，势必嫉恶如仇。
同行排挤，拖家带口，还被欺凌，不是每个人都能笑着面对生活。
“您捧。”他笑眯眯的接下，引着季云两人坐下后便不发一言。
眼看郭德刚有些兴致缺缺，于千顿时接过话茬，指着季云身边的万倩说道：“这是你女朋友？”
“不是！”万倩立马摇头。
小脸霎时间绯红，一路红到了耳朵根。
于千看了眼季云，又瞅瞅小姑娘，“不是也快。”
季云和于千聊着，郭得刚有一茬没一茬的搭着话。他的眉头紧锁，满满装的都是心事，嘴里的好茶都有些寡淡无味。
这场子有些太小了，就算卖了加座也不够后台这些人挑费的。
第88章 泥缝
“我今天来还得谢谢千大爷，前段时间太忙，没时间亲自来跟您道谢。”
天下无贼就是人家牵的线，自己拍完大半年了也没来道声谢，属实是有些不地道。
知道千大爷爱酒，季云顺道在门口还买了瓶茅台。
听说整个燕京没几个真茅台的销售点，德云社门口算是一个。
也不知道老板是不是和千大爷沾亲戚，季云一张嘴他就知道来人要买什么酒，专挑最贵的往外拎。
“来就来呗，还破费啥呀。”
于千一边推辞，一边将酒塞到挎兜里，看的郭德刚满头黑线。
“你就占人家小两口便宜。”
“不是小两口。”万倩低声反驳道。
“我这就是举手之劳，你这两年火的，就算没有我介绍也是一帆风顺。”于千给季云竖了个大拇哥。“你那戏快上了吧。”
“快了，十二月份的事。”季云点点头。
“那你还闲成这样？”于千调笑着问道。
“这不和公司闹了点矛盾么。”
本来公司让他跑宣传，不过从他宣布开拍《绣春刀》之后，公司上头就有些不满意，临时将他从宣传团队里抽调出来。
闻栋跟上头交涉，不过他说话就自带着股燕京人的阴阳怪气，听得老哥俩不太满意，就连带着给季云罪加一等。
主要是让他收敛收敛，等到了12月开机之前还得回来干活。
情节不太严重，正巧季云也不喜欢天南海北的到处疯跑，有那功夫多去拍两部戏多好。
于千沉吟半晌，“那你不是还拍了功夫么？那边也没信？”
“那部后期太繁琐，想放消息还得一会呢。再说星爷在大陆也没有华艺那么大的能量，能占着半年的娱乐版面做宣传。”
郭德刚点了点头，冯大炮和周星池俩人都是做喜剧的，他也比较熟悉。
“现在哪行都不太好干啊。”
于千倒是来了想法，他看了一眼眉头紧锁的郭德刚，又看了一眼季云，“爷们，你说这样行不行，你来都来了，上台跟我们玩玩呗。”
季云和郭德刚俩人都一愣。
郭德刚刚想拒绝，却突然神思一转。
季云现在有些人气，上台可以帮德芸社拉点人气，他自己也能借机宣传一下电影，应该是双赢的决策。
郭德刚手指无意识的点了点桌面，就是不知道这小伙子功底怎么样。
“这不太好吧。”季云看了一眼不发一语的郭德刚，犹豫着推辞道。
千大爷现在还没正式加入这草台班子，按照进程，他应该是和郭德刚合作了四年之后才被他正式邀请加入。
现在的他更像是学校的外聘教授，虽然和小黑胖子搭档，有些话语权。
可真正能拍板拿主意的，就郭德刚一个人。
这社是桃儿的一言堂，于千单方面的邀请，他也不好贸然接受。
“怕啥。”于千看似鼓励季云，隐隐却好似说向郭德刚：“你连太平歌词都会，还说不来个相声？相声这事就俩人上台聊天，要是普通话不好，算南派笑星，再说我老哥俩捧着你呢，能有啥事。”
郭德刚眼睛一亮，后背霎时间直了起来：“你会太平歌词？”
“呵！”于千拍着季云的肩膀，比了个大拇哥，“我们爷们唱的倍儿好！”
说罢，他就起了个头，“那庄公闲游出趟城西。。。”
季云当即接上，“瞧见了那他人骑马我就骑着驴。。。”
“好！”郭德刚笑眯眯的说了声好。
当然不是唱得好，而是他能唱的出来，太平歌词和流行歌曲不一样，没有伴奏，纯靠的嗓子干净嘹亮。
千大爷会唱，但是在台上唱的少，一部分原因就是他本人的嗓子不像桃儿那么干净。
郭德刚有些唏嘘，“现在演员会唱太平歌词都不敢自称相声艺人，我们同行连什么是太平歌词都不知道还敢自称相声艺术家。”
于千赶紧拦住他：“啥话都跟人孩子说。”
万倩突然噗嗤一笑，这俩人的作派，怎么跟老两口似的。
“少爷唱的不错。”郭德刚满意的笑着，“跟我们老哥俩上台溜溜呗。”
于千也在一旁撺掇，“放心，这一行三分逗七分捧，你在台上说啥我们都能翻出花来。”
郭德刚点头称是，这一行就没有我抖不响的包袱。
“行！”回身看了一眼万倩，感受到对方鼓励的目光，他点头应下。
在后来的某个综艺节目里，也有俩“外行”登台表演了两段相声。
一个是喜剧演员沈藤，一个是综艺演员大黑牛。
沈藤搭档小岳，大黑牛搭档于千，结果反倒是专业喜剧演员的沈藤所表现出来的效果不那么尽如人意。
究其原因，沈藤担当的捧哏一角，着实是有些不轻松。
相声的三翻四抖全都系在捧哏一个人身上，对专业性的要求实在太高了。
“那行，咱们先对对词。”
郭德刚在一众剧本中挑挑拣拣，最后掏出一本《扒马褂》。
这可是压箱底的本子，后来德芸更是有捧谁就带谁演扒马褂的说法。
本来面对季云这种门外汉，应该挑《翻四辈》和《反七口》这样的本子。
不过季云太年轻，他俩又上了岁数，伦理哏可以当一个不起眼的笑料，来调动情绪。但这种通篇都是伦理哏的本子出不来反差感，站不住脚，效果肯定不好。
相声表演说到底也是表演，季云有着专业功底也不至于上台就麻爪，再不济还有他俩兜底呢。
季云翻开本子，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本子看着不太厚，可是映入眼帘密密麻麻的全是修改，蝇头小楷险些将A4纸染成了黑色，只有边角处才能露出一丝白底。
有些地方成片成片的被删改，修改后的内容竟然更长，季云翻了两页，每一页都是如此。
就是这些修改，将本子的台词量生生拉长了三倍有余。
他们也觉着短时间内背下来有些为难，“不用背，记个开头就行，我们俩引着你往下说。”
“行！”季云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你看着那个泥缝的台词就行，我当捧哏，给你找补，放松！”
“怎么把你紧张成那样。”万倩看着季云拿着薄薄的台本，心怪他有些小题大做。
作为一个演员，背台词不是基本功么？
等她凑过身，才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修改，也不禁有些头疼。
“徒弟，你加油！”
第89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在好莱坞，剧本的每一页都有严格的时间规划，就是说单凭剧本的页数就能反推出电影的时长。
但是中文剧本就没有这个功能，无他，汉字的音节效率太高了。
每一个字都能表达一个甚至多个意思。
比如卧槽两个字，用不同的语调就能表达出不同的意思。
古籍中记载过这样一个故事，欧阳修在翰林院时，和同事出门游玩。在路上见到一匹马踩死了一只狗，他让同事用史书的方式记载这件事。
同事稍作思考后回答道：“有马逸于街衢，卧犬遭之而毙。”
很精简，但是欧阳修依旧不满意。
反作：“逸马杀犬于道。”
短短六个字，汉字的精炼之处可见一斑。
就像季云面前的剧本，他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不过真到背起来的时候季云还是小觑了文本量。
于千和郭德刚说他俩兜着，不过季云有着自己的职业素养。
虽然是赶鸭子上架，可是既然站到人前，就要展现到最好。
“你先背着，我俩上去开个场说一段，咱们这段留到压轴。”于千见季云执拗，也就不好再劝。
“嗯。”季云的视线依旧锁在本子上，也没听清于千说的是啥，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这孩子这股认真劲。”郭德刚感叹了一声，“不说相声可惜了。”
他扫了扫一众弟子，其中不乏天资聪颖者。
但是这个年纪心就能沉下来的，还真没几个。
他说过，三十岁之前人要是不狂没出息，三十岁之后还狂肯定没出息。
季云二十琅铛岁，就已经一副深谙世事的模样，着实是让他不由得夸赞一声。
“人家孩子戏路挺好的，你自己都没张罗好呢，就别想着给人家规划前途了。”于千白了他一眼，引着他就往台上走。
“师傅，您稍歇，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后台当口，郭德刚大弟子曹银凑了上来，手里捧着茶水殷勤的说道。
他低着头，视线却越过幕布，不住的向休息室里面瞧。
听说里面有个明星，还是个大腕，要是。。。
郭德刚深谙人情世故，哪里还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不过他也不好拂了徒弟的好意，“嗯”地一声接了过来，“你去把休息室里的姑娘给引到观众席上，找个头前的座。”
郭德刚叹了口气，他这徒弟的技术不错，身上还有自己的影子。
但就是心思有些活泛。
这行是天桥手艺，别说再往前100年了，就是再往前50年都是下九流。
他总说帮老祖宗传承，总是要身怀一颗敬畏之心，戒骄戒躁。
曹银在他门下已经多年，七分能耐没说吃透，三分戾气倒是学个倍全。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沉下来。
他这想攀个高枝，经人介绍平步青云，自己不能拦着。
要是撞了墙，能把心眼摆正，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是，师傅！”曹银一听，立马乐呵呵的往休息室里走。
“别看了，咱俩上台吧，下面观众都等半天了。”看郭德刚望向曹银的背影，于千牵了牵他的袖口。
。。。。。。
说相声大抵分为四种表演方式。
帅、卖、怪、坏。
帅是潇洒、脱俗，代表人物是侯老爷子，近两年则是张云蕾；卖是卖力气，表演风格火爆泼辣，情绪饱满，代表人物是李伯翔；怪是标新立异独树一帜，后来的德芸骚浪贱就是走的这个路子；坏就是风格轻快，总给人一种占便宜没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