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兮笑笑,表示理解。
车子在这里停了近四十分钟,乘客陆陆续续上车,车子又重新上路。
到襄城时下午两点半,江兮运气好,从大巴车上下来,在车站就买到了开去本江马上能走的客车。
她赶紧背着包拿着车票上了去本江的车,车子开动后,她才给家里打电话。
江母接到电话,没有表现多少欣喜,只是淡淡的应了声。
江兮却有些湿了眼眶,虽然因为上大学的事,跟家里争吵了很久,也很生母亲的气。
可那毕竟是她的母亲,一手将她抚养长大的母亲,家里的情况就那样,如果有条件,母亲怎能不送她继续念大学
通知书下来之后,在家里哭了几天,那几天就是江兮迄今为止的噩梦。
但她还是要回这里,这里才是她的家,才能牵动她脆弱敏感的心。
在江家过得这么苦,为什么不痛快的接受许家的邀请,立刻回许家
就因为江家太穷太不公平,一切胆子都压在母亲一个女人身上。
而许家呢
所有人羡慕的生活,许太跟江母是同龄人吧可许太保养得就跟不到四十美夫人一样,而江母呢比是实际年龄老五岁十岁不止。
这样天差地别的情况下,许家少个女儿有什么关系
可江家不能再少,再少,坚强了一辈子的江母还能撑多久
江兮想着家里,心就忍不住被揪着疼。
她深吸气,就快好了,她能挣钱了,除了自己的学费生活费之外,她能攒下一点钱,就会给家里寄,帮母亲减轻一点负担。
二十几分钟后,客车停在镇上的露天车站。
江兮下车,江母就远远的站在铁门外等着她。
江兮眼泪“哗”地滚落,她忙抬手,一下又一下的擦着汹涌不断的泪。
然后红着眼眶朝江母走过去,江母还原地站着,没有主动朝她走近一步。
但江兮心底已经快承受不住,不知道是不是近乡情怯,见到母亲两鬓斑白的站在那,容颜苍老和脊背却挺得很直。
那就是她一直努力的动力啊。
“妈”
江兮一把抱住了母亲,江母眼眶也发红,但强忍着没流泪。
江母知道这个很感性,内心很细腻敏感,但这不好,这个社会不会对这样柔弱细腻的孩子手下留情的。江母从小对江兮就没有过多溺爱,家里也没那个条件给江兮宠爱,从小就训练江兮独立。
可骨子里的东西,改不了。
江兮独立坚强的外表下,依然藏着一颗细腻敏感的心。
江母深吸气,已经在短时间里平静下来。
她轻轻拍了下江兮肩膀:“好了,到家了,回家吧。”
江兮轻轻点头:“嗯。”
江兮以前回家,会给爸妈买东西,但每一次买回来,都被江母骂得体无完肤,说她浪费,还没有赚钱就开始花钱,骂得很重,江兮也是怕了,所以再也不敢买东西回来。
“妈,爸爸身体还好吗”江兮小声问。
江母看了眼江兮,欲言又止。
江兮看她的脸,心里一咯噔,“妈,是不是不太好”
“你一直在外面读书,我也不想让你担心。你现在回来了,正好还能再看看他。”江母轻声说道。
江兮一颗心惶惶不安的跳,她妈很少说这种话,有点担心和害怕了。
“妈,我走的时候,爸爸还挺精神啊。”江兮说。
“也没事,就是翻春了,细菌滋生,他那腿又开始烂了。前不久又感冒,夜里凉他也不喊我,没给盖好被子,这感冒拖到今天都没好全。你爸爸那身子,一点小感冒都能去掉半条命。”
江母说着,随后又宽慰江兮。
“没事儿,不担心,也就是个小感冒,挺过去就好。”江兮道。
江兮吊高的心稍稍放下一点:“有没有看过医生”
“看了,还是镇上的袁老师来的,这些年都是他在看我们家的病,他也了解,给吃了药。但是你爸爸那个身体,袁老师也说了,药不能开太重,他受不住,所以,还是只能靠他自己的抗体啥的,说白了啊,就是让他自己挨过去,小感冒不至于死了人,就是人难受点。”
江母话落,江兮忙说:“学校发奖学金了,八千块,妈,我把这钱留给你好不好你拿着给爸爸看病,一定要好起来。”
她不想到“子欲养而亲不待”那一步,她这么努力,就是为了让父母看到她成功,而到那时,她的成功才有价值。
“别瞎说,你那奖金,就留给你做下学期的学费。兮兮啊,你那个钱,不能乱花了,知不知道”江母严厉叮嘱。
江兮眼眶通红:“妈,我找到工作了,是长期工作,是与电视台一体的报社,我被他们选中,当管培生。比实习生要强一点,每个月有固定工资给我的。所以,您不要担心我。”
江母眼神直了几秒,忽然变得严肃。
“你没有上学了”
“上着呢,因为在上学,只能是管培生,毕业之后,我就是他们的正是职员。妈,您不用担心我以后毕业去哪里做什么了,我已经找到去路了。那是云都最大的报社,是电视台做后盾的报社。所有我这个专业的人,都想进去,但他们选择了我”
“是那家人帮忙让你进去的吧”江母依然没有多高兴,语气冷冷的问。
江兮脸上的笑有点凝固,“不是,是我争气。”
江母看着女儿,随后才说:“你呀,也长大了,我也管不到那么多了。”
她欲言又止,看着站在面前亭亭玉立的孩子,心底一阵感慨。
自己亲手养大,从出生就在身边的女儿,居然、居然不是自己亲生,就到现在,她都觉得不可能。
这孩子打小就在她跟前,从没花过眼睛,就在跟前啊,居然还能是别人家的。
“妈,您始终是我的妈,这辈子或者下辈子都不能改变的事实。”江兮说。
江母看了她眼,心里五味杂陈。
“你有这份心,我就知足了。”江母低声道,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她也做不到强求孩子别跟那家人来往,可那家是大户人家啊,她真要这么要求孩子,兴许就害了女儿一辈子。
“妈,您可以轻松一点了,我开始挣钱了。”
江母缓和没一会儿,又怒声而出:“别想着挣钱,难道我指望你现在就往家里拿钱吗好好读书,四年大学,一年几大千的学费别打水漂了。”
“我知道,坚决肯定不耽误学习,您放心好了。”江兮认真保证。
江母不再说话,江兮手揽着母亲肩膀,她现在已经比母亲高了快一个头,大多女孩儿念初中个子就已经长得差不多了,江兮大概是初中在家吃饭,营养不够,所以生长没完成,去襄城念高中时,个头还窜了一窜,念大学时,似乎又比在家里念高中时高了不少。
她这样排着母亲,一起回家,江母心底无限感慨。
孩子真的长大了,就如同她无法阻止女儿出去上大学一样,无法决定女儿的将来。
当初江母有私心,让女儿读高中就已经很后悔,因为负担真的重啊。
一个女人,她也不是铁甲战士,她一个人要照顾伤病的丈夫,家里两老,还要负担一个学生,再苦再累往肚里咽,可那苦累的日子度日如年,打落牙齿和血吞,她太知道是什么滋味。
夜深人静,累得连哭都没有力气。
她想把女儿留在本江,高中毕业也十八了,就找个本江的人家嫁了,至少以后家里还有女儿女婿帮忙,让她喘口气。
可女儿非要继续念书,怎么打怎么骂,也坚持要去念书,卧病在床的丈夫成天跟她作对,支持女儿上大学。
难道她不想让自己闺女多读书
可谁来理解她
不过,女儿也做到了,上大学之后,就再没向家里要过一分钱,每次回来,她给准备的生活费,都被女儿走的时候留了下来。
江兮心里还记恨家里吧
那些苦不堪回首的日子啊,谁活着没吞过几根钉子
第70章:不善表达的亲情
“哟,杜大娘,闺女回来了啊”一老街坊出来往水沟里倒水时看见,打了声招呼。
江母应了声:“是啊,这不放假了嘛。”
“闺女啊,还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好,是吧,兮兮”大妈刻意问江兮。
江家的奇葩事儿,小镇可都传开了,觉得这事情真是玄乎,江母杜红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一个女人扛起一个家,那得要点儿本事啊。
可就那么一个精明能干的女人,居然被人换走了亲生孩子,并且自己还不知道,这事儿乐不乐
江兮笑了下,江母脸色不那么好,“有良心的孩子,才好。不像有的孩子,就算养在家里小时候对他再好,长大了还不是要打爹娘那种没良心的,父母怕是前辈子欠了债。”
那大妈不笑了,哼了声转身进屋。
江兮大吃一惊,跟着母亲快步往自己家去。
以前母亲虽然也是不大跟人交际,可邻里间说话也没这么刺儿。
打从许家来人在镇上打听,他们家事儿传出去之后,母亲跟左邻右舍关系都处得很紧张了。
江兮也能理解母亲,她妈就是个要强的性子,也要脸面,平时不嚼别人家的舌根,但自家事儿却被别人翻来覆去的嚼,她妈就不乐意。
“妈,他们家发生什么事了”江兮小声问。
江母看了眼女儿,冷哼:“小小年纪,问那么多做什么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你该上心的,是好好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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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江兮不再八卦。
她本想说,她就是记者,八卦就得是她工作的一部分,兴许听来的这些事儿,有的还能做个新闻报出去呢。
但她不敢跟她妈讲,怕被训。
江兮回到家,第一时间进了小屋子去看父亲。
“爸爸,我回来了。”
江兮推门进去,屋里味道熏人,江兮站在门口皱眉:“爸爸,为什么要把门关起来屋里不通风,会滋生更多细菌的。”
她父亲躺在床上,屋里很黑,江兮开了等,才看到父亲在朝她招手。
江兮坐在床边,看着父亲,眼里全都是心疼。
屋里地方不大,本来就只有两个房间。另一个房间时是爷奶的,这个房间大一点,是他们一家三口的。
但是江兮毕竟长大了,需要一个自己独立的房间,所以后来就改成了两个空间。
这小空间也就只能容一张一米宽的小床,这床是用木板搭起来的。
自从江兮上高中之后,这个小空间就给父亲占用了。
江兮回来后,她就跟母亲睡大床。
江父说话没什么力气,抬着的手又轻轻放下。
“听到你妈接电话,说你回来了,这是放暑假了”
江父觉得自己一天浑浑噩噩,也不知道外头什么季节。只记得今年冷过了,也热了几天,但又冷了,这还没热几天呢,怎么孩子就放暑假了
江兮说:“五一,放假三天,然后今天是星期六嘛,本来就没有课,所以我今天就回来了,有四天呢,能在家里呆三天,一号下午走。”
江兮说完,又问:“爸爸,你好一点没有我们再叫医生来看看,给你开一点好的药,好不好”
“没事,我都习惯了,每年都会烂的,你不要担心。”江父拒绝,小声问:“在学校里过得好不好钱够不够花别饿着了。”
“都够的,我自己也赚钱了爸爸,以后存下来就可以给家里寄钱,我妈就不用那么累了。”
江兮握着父亲枯瘦得萎缩的手,一阵心疼。
“你有钱,你就攒着。你没跟家里拿钱,你妈已经很轻松了。女孩子要有一点钱在身上,想买啥就买,不要想着家里。”江父轻声说。
江兮轻声问:“爸爸,你难受吗”
“不难受,你回来,爸爸身上再难受也都不觉得难受。”
江父话落,一阵剧烈咳嗽吓得江兮又给拿水又一下一下轻抚。
江父几次提起话来,又被咳嗽打断。
破败的身体恍惚经不住这么咳,江兮看着,生怕哪一口气没提上来,就那么去了。
江父咳了好一阵,终于停下来喘气。
“爸爸”江兮小小声喊,带着心疼和害怕。
守在家里的母亲,是每天都在这样担心受怕中度过,就怕身边人一不小心没挺住就去了。
“没事,爸没事。”江父低低出声,但他此时的声音,比刚才又更弱了几分。
江兮心一紧,赶紧递上温水,“你喝点水。”
“喝过了,你放下吧,这屋里又黑又臭,不要熏着你。江兮啊,你出去,帮你摘菜去,干啥都行,别一回来就守着我,也陪陪你妈去。”江父低声说着,说完又咳了几声,险险收住。
江兮点点头:“好吧。”
她出去,没关门,想开门给屋里换点新空气。但这立马就被她妈骂了,她站在原地,转身看着小黑屋里的父亲,心里揪着疼。
“爸爸,那我给你门关上了”
“关上,关上吧。”
江兮关上门,走出去,站在母亲身边。
她妈还在念:“你爸那感冒一直就没好全,你说你现在开着门,他再吹了风,晚上怎么受得住”
“我只是想让爸爸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他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到处看看,晒晒太阳啊”江兮小声感慨。
她妈冷眼扫她:“谁来伺候他当初让你别念了,你自己自私,撇下家里爹妈要跑那么远,家里什么事儿一走就不管了。你爷奶是吃饭人在,吃完就出去了,还能指望他们伺候你爹”
江兮心里愧疚,埋下头不回应。
以前在家的时候,她妈见着她就骂,大骂小骂乱骂,她经常被气得躲起来大哭。
可现在长大了,终于能够明白母亲一点,其实骂她,就是另类减压方式。
家里父亲躺在病床上,上面爷爷奶奶是跟着他们家吃住,不能骂病人,不能骂老人,就只能骂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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