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银子便是千文铜钱,五百两和一百文之间的差距,大得就连沈望舒听了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她捏着琉璃盏,几乎不可置信般看向路以卿:“果真?!”
路以卿自然点头,得意洋洋:“自然是真。”
沈望舒沉默了,她蹙起眉低头看着手中的琉璃盏,过了许久才终于抬头直视路以卿。并没有后者以为的欢喜或者赞赏,她只目光复杂的看着她,问了一句:“你真的是我的阿卿吗?”
一瞬间,路以卿背后冷汗涔涔。
第77章 荒谬的念头
“你真的是我的阿卿吗?”沈望舒忽然问出了这个问题。
路以卿心下骇然; 面上却不得不挤出难看的笑:“我当然是; 望舒你在胡说些什么?”
沈望舒没再答话; 事实上她问出这一句也并没有想过路以卿会给她否定的答案——她心里清楚; 路以卿失忆了很多次,醒来之后也多有变化; 变得与曾经的阿卿不同了。可在最初的怀疑之后; 她便再没有生出过这样的念头; 因为她知道眼前人无论变成什么样,依旧还是她的阿卿。
只是如今的路以卿太飘了,她必须给她敲个警钟; 而且最好是让她印象深刻不敢忘怀的那种。所以她只深深地看了那莫名惊慌的人一眼; 没再说什么。
有时候沉默比肯定更让人惧怕,沈望舒的避而不答,反而让路以卿更加惊疑不定。
她这时才开始懊恼; 怎么能因为当初烧酒没让沈望舒惊讶; 就这样大大咧咧的将玻璃的事也告诉她了呢?她承认她是想显摆; 可烧制玻璃和烧酒怎么能一样; 烧制玻璃需要的技术她连试验都没试验过; 转手却让人直接拿出来赚钱。那么技术是从哪里来的,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抿了抿唇; 路以卿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散漫与自大,于是她磕磕绊绊解释了一句:“望舒你别多想; 这烧制琉璃的新法是我意外得来的; 先没告诉你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沈望舒从善如流的点头; 像是信了,却信得太轻易。
路以卿心里一点底都没有,甚至对上沈望舒的目光都有些战战兢兢——穿越至今三月有余,可她却一直等到了此时,才后知后觉有了占据他人人生的心虚与慌张。
但沈望舒却没在这事上纠缠,就好像她之前那一句质疑只是轻飘飘随口说的一句。话说过她就不放在心上了,转而还能顺着路以卿的话告诫道:“阿卿之前说的若是真的,那你这法子可要守好了,其中暴利只怕会让人心贪婪,生出不该有的妄念。”
路以卿听着她说话,感觉好像心思都是飘的,只看见那张好看的红唇一张一合,仿佛要吐出什么可怕的言语。直到她勉力定了定心神,这才将话听全了。
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又将汗湿的掌心不动声色的在衣裳上擦了擦,路以卿这才开口道:“望舒放心,我知道的,这法子我就不是交给一个人的。我让他们分工合作,每个人只负责其中一小部分制作,只要差了其中一环,他们就做不出成品来。如此也便加大了背叛的难度。”
沈望舒听完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事实上能被派去做这种事的工匠多半都是全家生死都掌握在路家手中的。这种人想要背叛并不容易,怕只怕那些过手的管事会因利益生出异心。而如今路以卿加大了工序泄露的难度,便是有人心生歹念,想要让所有工匠都冒险背叛也是不容易的。
初步确定了制作安全,沈望舒又提醒道:“还有阿卿,这琉璃盏你制作了多少?”
路以卿这会儿也勉强镇定下心绪,听了沈望舒的话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答道:“我知道你的意思,物以稀为贵。这琉璃盏制作容易成本也低,可我只会精挑细选,却不会卖出太多。”
沈望舒闻言放心下来,她就怕路以卿一时被财富迷了眼。她跟着路家主这三年也学了不少,自然知道细水长流的好。而且路以卿这里制得琉璃太多,一下子卖出去不仅会使得琉璃跌价得不偿失,还会冲击原本古法制造的那些匠人。他们制作不已,真被连累何止是血本无归。
此时两人已经心照不宣的揭过了之前敏感的话题,路以卿也仔细观察过沈望舒的神情,没发现什么异样后这才主动说道:“这琉璃制作出来,我原本是想卖去秦国的。听说秦国的贵族也好奢靡,这东西在我看来又不贵重,拿去骗他们的钱再好不过了。”
沈望舒点点头,想到拿这“不值钱”的琉璃去秦国赚了钱,又用秦国赚来的钱去养镇守边关的卫家军,其中的微妙让她忍不住微微勾唇,露出了一丝笑意。
路以卿见她笑了,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于是又道:“可惜现在边关还在打仗,咱们现在又缺钱,少不得要先在梁国卖一批。比如长安,有钱的闲人就不少,他们的钱也是不赚白不赚。”
沈望舒没有异议,又拿起手中的琉璃盏端详一阵,这轻轻的一只琉璃盏便是千万斤的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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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沈望舒吓过一回后,得意轻飘的路以卿仿佛遭到当头棒喝,霎时就蔫儿了。
两人当日对着琉璃盏商量一番,随后路以卿便去了一封信,让人烧了十套精品茶具。送去长安五套,江南五套,一番运作最终都卖出了天价。
琉璃赚的钱比沈望舒预估得还要高,原因也不过是见惯了现代营销手段的路以卿更会营销罢了。只是这一回收到钱的她一点都不敢飘了,只让人趁着夏粮收割,全部换成了粮食运来西北。期间她也只跟沈望舒提了一句,完全不敢翘尾巴,就怕说太多又让人怀疑。
小两口此后相处,气氛着实微妙了几日,最终又在沈望舒不动声色的亲近下恢复了原状。
不过发生过的事总不能当做没发生过,路以卿再是心大,经此一事后也不可避免的生出了危机感。于是她抽出了空,又开始整理脑海中那一团乱麻,想让记忆尽快融合。
可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路以卿现在心虚还不敢向沈望舒求助,她便只能自己来。然而原本整理出的线头经过这些时间的耽误,似乎又混入了乱麻中,甚至可能还打了个死结。她想来想去,除了将自己想得脑仁疼,也只能回忆起一些串联不起的零碎画面。
直到某日夜间,路以卿忽然自梦中惊醒,弹坐起身满脸惊悸。
沈望舒也被她动静惊醒,跟着坐起身来,先是抚了抚她的后背,结果却只摸到一手的冷汗。她微微一怔,而后问道:“阿卿你做噩梦了?”
路以卿眨了眨眼,回神后望向她,目光却有些复杂:“不是噩梦吧。我梦见你带着我一起奔逃,路上遇见个满脸络腮胡的歹人,他好像要来抓我们,然后,然后你就用簪子捅穿了他的脖子……”
说到这里,路以卿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喉咙都在痛,梦里也是一片血腥。可莫名的,她并不觉得恐惧,就像她梦里从始至终也没松开过沈望舒的手一般。
她看向沈望舒的目光是复杂,是庆幸,是依赖,唯独没有畏惧。
沈望舒听到她的话却是一怔,旋即有些激动的抓住了她的手腕:“阿卿,你想起来了?”
路以卿先是茫然的眨眨眼,但很快就想起了曾经于钱告诉她的话——她与沈望舒初相识就被贼匪一块儿劫了去,后来逃出来不是她英雄救美,而是被美人顺手救回来的。
难不曾她之前的梦境就是当初发生的事?
路以卿想到自己这几日想破头的整理脑中乱麻,一瞬间还有些激动。可等她冷静下来再去回忆梦境,那些又关梦境的记忆却再迅速消散,到此时再回忆,她也只记得自己说给沈望舒的那些了。至于在梦中她是否是在匪窝,又有那些细节,却又渐渐想不起来了。
遗忘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在你苦苦追求,记忆却又自指缝间溜走之后。她将眉头紧紧拧起,又伸手在额角按了按,最终也只能答道:“没有,我又忘了。”
沈望舒听到这话也说不上失望还是其他,抚在她后背的手只顿了顿,便劝道:“没关系阿卿,你早晚都能想起来的。就算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咱们将来还有一辈子,每一日都是新的记忆。”
路以卿听到这话感觉有些暖心,虽然小说里类似的话看过很多,可当事到临头真有人对自己这般说,心中没有触动才是假的。
她回握住了沈望舒的手,倚在她肩头沉默良久,终于问道:“望舒,你能跟我说说从前的事吗,就像你之前帮我梳理记忆一般,我总觉得自己可以想起来的。”
沈望舒没有拒绝,也顾不上如今是半夜,便与她娓娓道来。
路以卿静静听着她讲述,总觉得有些熟悉,又有些隔离感,而且越早的记忆隔离感越重。不像之前沈望舒帮她梳理这三月来的记忆,她说什么,自己都能感同身受并且想起细节。
然而路以卿也没有打断沈望舒的讲述,因为在她看来,早远的记忆本就不是她的。那是原主的记忆,她不能感同身受也是理所当然的。可她显然忘了,前次记忆混乱苏醒时,她所记得的时间却不是在这三月内,事实上属于她的记忆当然也远不止于此。
两人一个讲一个听,渐渐的时间流逝,天边泛起鱼肚白,破晓黎明,晨光洒落。
夏日里炙热的阳光穿过窗户洒落在脸上,路以卿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从脖子上拽出了那枚平安扣。沈望舒也随之看去,却见那许多日没有变化的平安扣,似乎又变黑了一点。
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由得生出个荒谬的念头。
第78章 瓜都掉了
看着那又变黑了一些的平安扣; 路以卿和沈望舒都不由得生出了个荒谬的念头——路以卿两次梳理记忆; 这平安扣就恰好两次变黑; 莫不是其中有什么关联?
或者更直白一些来说; 等这白玉平安扣全部变黑,路以卿的记忆是不是就会全部恢复?
这猜测来得毫无根据; 却同时浮现在了路以卿和沈望舒心里。
两人面面相觑一阵; 路以卿终于用一种牙疼似得语气说道:“我怎么觉得这事听着这么古怪啊?而且好好的白玉变黑; 怎么想都不是什么好事吧?”
倒是沈望舒,看着平安扣若有所思;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其实换个角度来说,这白玉变黑也可能是因为吸收了你身上什么不好的东西呢?就好像吸收了毒素一样,白玉因为吸收了某些东西变黑了,而你却因为身体里少了这些渐渐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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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听着倒是有些道理; 可路以卿却听得纠结。她甚至扯开衣领往里看了看; 却见自己的肌肤一如既往的雪白,并没有什么脏污可以迅速污染了白玉。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儿,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沈望舒又将平安扣塞回了路以卿的衣领里:“不论如何,咱们试一试就知道了。之前我与你说起从前的事,你都想起得很快,昨晚与你讲了这么多; 多少应该也是有用的吧?有用咱们就试一试; 看这白玉还会不会继续变黑。”
路以卿闻言眨眨眼; 心中有着迟疑——她没跟沈望舒说; 这一回对方的讲述对她影响减少了许多。她对沈望舒讲述的过往有隔阂感,也很难再根据她的讲述回忆其他细节。
即便偶尔有片段在脑海中闪过,大多也是零碎的画面,更没有多少代入感。
心绪复杂,路以卿踌躇片刻还是拒绝了:“我觉得你说得不错。可是望舒,咱们昨晚已经讲了半夜了,也不必急于一时。现在你不累吗,我觉得咱们还是先休息一阵再说才好。”
沈望舒本想趁热打铁,却不想竟似被路以卿拒绝了。她有些疑惑的盯着路以卿看了一阵,待到看清路以卿眼下的青黑,这才道:“说得也是,阿卿你也累了吧,不然就先睡个回笼觉?”说完又看了看外间熹微晨光:“要不然先用些早膳,再回来补眠?”
路以卿听着沈望舒温言细语,忽然就伸手抱了抱她,埋首在对方肩头闷闷的回了声:“不用。”顿了顿又反问:“望舒你饿了吗?”
沈望舒摇头,于是路以卿便搂着她又躺下了,也不等沈望舒在说什么便闭上眼假装入眠——话题说到一半,她也不是不想寻个究竟。可昨晚听沈望舒讲了半夜的过往,尽是曾经那些相知相恋相处的过往,没有代入感的路以卿理所当然的酸了。
她得先收拾一下心情,把满肚子的醋倒一倒,然后才能继续去理脑海中的麻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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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望舒早就被路以卿的失忆症折腾够了,如今自然上心,于是在补眠过后依旧拉着路以卿帮她回忆过往。且不提路以卿听着听着心中打翻了几瓶陈醋,但效果确实是有的。
两日后,当沈望舒再次将路以卿脖子上的平安扣拽出来时,白玉染上的黑果然又浓重了几分。
沈望舒便举着平安扣对路以卿道:“阿卿你看,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你想起得越多,这白玉上的黑色就越浓。我想这变化肯定跟你的记忆有某种关联,只是咱们不知道而已。”
路以卿却有些烦躁,她只垂眸瞥了眼被沈望舒托在掌心的平安扣,便微蹙着眉说道:“可证实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这几日你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咱们成婚三年,相识四载,你总不能将每一日的细节都说与我听吧?我又想不起更多了,咱们的试验到现在也结束了。”
这话沈望舒无从反驳,她显然也察觉到了这次的“复习”没有当初在云擒关那样的高效。或许是这些记忆封存更久,也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路以卿失去了触类旁通的能力。
到今日,沈望舒已将过往说了个七七八八,可对路以卿来说也只是将别人的故事听了一遍而已。这其中差距最直观的反应也在那块平安扣上——它虽然还有变化,却没有之前那么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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