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技术细节系统NPC都给吉翔讲过，还讲了从最开始有介入手术的时候用盐袋当作加压物以及之后的耗材进展。
看着白花花的墙壁，吉翔想了很多。
因为他的临床经验很少，只有实习期短暂的接触再加上规培时系统手术室的历练。
讲真，吉翔现在想起来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揠苗助长。
可是即便以自己“浅薄”的临床经验来看，这么做手术怎么都不太负责任。
但身为一名医生，怎么会有这么不负责任的举动呢。
吉翔想不懂，他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天后，吉翔出院。
国内顶级三甲医院，每天患者如织，没有大问题的话做完手术就要出院，这里需要的是床位周转率。
因为灌注化疗的原因，吉翔呕吐的很剧烈，“自己”爱人一直悉心照顾，温柔体贴。
坐飞机回家，一路遭了不小的罪。
不过好在自己在术前已经安排好，在家老的一家三甲医院办理住院手续，静点护肝的药物。
药物的副作用在五天后缓解，吉翔也感受不到任何异常。
他有些怀疑，对自己之前的判断产生疑惑。
或许，这是一种正确的治疗方式也说不定。
眨眼一个月时间过去，吉翔来医院定期复查。医生嘱咐1－3个月，吉翔忍耐不住，术后刚到1个月就来复查。
不出意料，结果令人失望。
治疗毫无效果，虽然只过了1个月的时间，肿瘤却已经扩散，满肝都是。
满肝都是这个形容吉翔在实习的时候听老师说过，每次说起满肝都是的患者时，老师的表情会表露出遗憾与无奈。
第182章 劣币驱除良币
轮到自己的时候，吉翔真正体会到满肝都是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即将面对死亡，死神的镰刀已经碰到了脖子，只要轻轻一动，自己就会被收割。
拿着片子，吉翔看了很久很久。他像是面壁思过一样，想了很多事。
爱人的安慰，当地医院医生的安慰都被吉翔忽略。
他自己能看得懂，那些圆滚滚的占位就是转移瘤，明显的不要再明显。
只是这次感同身受的时间却很长，一直都没有结束。
吉翔也不着急，他很珍惜这次机会——知道自己有再活一次的可能，又可以亲身感受肿瘤患者所经历的一切。
可哪怕这只是“一场梦”，吉翔依旧感受到死亡的威胁，情绪渐渐变得不对。
时间飞逝，吉翔日复一日的沉默寡言，不管是谁他都不愿意多说哪怕一句话。
或许和肝郁气滞有关系，但吉翔不愿意多想，他静静的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无数次，吉翔想起十五分钟的介入手术，他的一颗心仿佛被砂纸反复摩擦，开始渗血、血流越来越快，一滴一滴落下。
吉翔身边仿佛萦绕着一股子的血腥味。
他压抑着自己暴躁的情绪，但已经有了决断——一定不能留在这家医院。
至于后果，嘿，吉翔倒真希望他们会做点什么。
病情进展的很快，肝癌的确是癌症之王，怕是能比的也只有胰腺癌。
又2个月，吉翔已经病入膏肓，躺在医生特意安排的一个单间里等待那天的到来。
他和医生说了两次要安乐的事儿，但被医生坚决拒绝，签字画押都不行，因为国内没有相关规定。
吉翔理解这面医生的做法，患者本人说过的任何事情都会因为死亡而烟消云散。
医生要面对的是患者家属，到时候一个不认账就糟了。
何况国家没规定，还有一些其他问题，对此吉翔他只能忍受。
又半个月过去，吉翔已经进入恶液质状态。
他无力的躺在病床上，偶尔和“爱人”说说话，强颜欢笑。
哪怕是一个虚拟空间，吉翔也不想伤害身边的人，他努力做出愉快的表情在生命的最后来安慰这个世界。
哪怕世界对他恶意满满。
哪怕那台手术一直让吉翔耿耿于怀，难以自已。
又五天，在一个静悄悄的凌晨，吉翔体会了呼吸循环骤停的感受。
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受，反而像是一次解脱。
回到系统手术室，吉翔觉得恍如隔世。
经历过那么多次感同身受，吉翔都没有这次感受的深。他默默的看着系统NPC，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你还好吧。”系统NPC慈祥问道。
“老师，我还好。”吉翔哑声说道。
在感同身受的最后时光里，他无法进食，全身无力，说句话、做个动作都要用尽全力。
不知不觉，吉翔已经习惯了这种模式。
哪怕回到系统手术室，他一时之间也没改过来。
“歇会。”系统NPC走过来，拍了拍吉翔的肩膀，“会抽烟么？”
“不会，但我想抽一根。”
来到更衣室，吉翔就坐在【禁止吸烟】的牌子下面，点燃一根白灵芝。
剧烈的呼吸道刺激让吉翔咳嗽的很厉害。
系统NPC接过烟，笑了笑，“不会就别逞强，说说看，有什么疑问。”
“老师，你告诉我，这事儿并不存在！”吉翔咳嗽后嗓音愈发沙哑，但他努力大声说道。
“很遗憾，这件事情是真实存在的。”系统NPC给了吉翔一个“残酷”的答案。
吉翔沉默。
“主要是技术水平的事儿，再有就是相关科室医生太少的原因。”系统NPC解释道。
他看了一眼吉翔，见吉翔不说话，也没安慰他，而是继续讲解。
“你的介入手术水平是9级，国内屈指可数，所以你认为栓塞4级血管易如反掌。类似的手术，全国没几个人能保证成功率在95％以上。”
“就算是能做到，一台手术4－6个小时，仅仅吃线一件事就没几个人能接受。”
“可……”吉翔想说什么，但却不知道怎么说。
系统NPC微笑，他舍不得抽吉翔剩下的那根烟，多数时间都在闻着，看上去有点萌。
“这就是系统教学存在的意义。”系统NPC抽了一口，幸福满满的和吉翔说道，“再具体的我先不解释，我问你一件事。”
“老师，您说。”
“附二院介入科的主任水平怎么样？”
这种事儿吉翔想过，毕竟赵祥明是他一手“带”起来的。
他马上回答道，“老师，赵主任的水平也就是6级左右，虽然没有数字化表现，但我有明确的感觉。”
“你看，附二院，介入科主任，上过类似的手术已经至少几千台，水平才是6级。”系统NPC道，“够用么？”
“不够。”
“所以在那个时代，对没办法的患者死马当活马医，给一次灌注化疗也算是尽力了。”
只是尽力么？吉翔虽然知道人力有穷尽，但却不服。
最后那段日子“自己”过的很悲伤，强颜欢笑，那些感觉都积蓄在心底。
或许这就是一座火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迸发。
“但是，这些都是解释，解释就是掩饰。”系统NPC话锋一转。
“什么意思，老师？”
“就算是技术水平达不到，也不能这么做。”系统NPC道，“这家医院的口碑很差，虽然手术量极高，但业界基本没人愿意搭理他们，学术地位低的和手术量不成正比。”
“公道自在人心。”系统NPC叹了口气，“我不赞同医生有绩效考核之类的事情。为什么从前医生和患者之间关系融洽呢？因为医生不在这上面挣钱。”
“你要是家庭条件没这么好，就应该能敏锐的感知到其中的区别。一个月基本工资＋1000块钱绩效奖和＋8000绩效奖金，是两回事。”
“绝大多数医生都会在其中找到一个平衡，这一点和人有关系。”
“但是！”系统NPC的声音有些严厉。
“这家医院，从根上就是错的，然后劣币驱逐良币，变成今天的样子。”
“老师，我该怎么办。”吉翔问道。
“怎么办你自己选。”系统NPC的语气温和了下来。
系统NPC又和吉翔聊了很久，这次的他显得特别健谈，几乎无话不说。
吉翔知道老人家是担心自己会留下心理阴影。
和系统NPC聊了很久，吉翔才离开。
“小吉医生，您说是不是新的治疗方案，咱不理解呢。”赵哲在吉翔身边问道。
第183章 不懂人情世故的吉翔
“不知道。”吉翔淡淡说道。
他有点累。
这次感同身受的时间有点长，吉翔的精神力消耗的一干二净。
他闭上眼睛不去想各种纷繁复杂的事儿，静静的休息。
回蓝的过程中，吉翔不知道是感同身受透支了精神力还是三观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小憩。
赵哲见吉翔不说话，急的直挠头。虽然他憋的难受，但还是知趣的闭上嘴。
他也知道自己话痨的属性特别讨厌，不过忍不住么，人之常情。
见吉翔辗转反侧，赵哲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说，但由于半天还是憋住。
赵哲也在琢磨15分钟一台的手术。
他躺下，和吉翔一样辗转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
一点四十五，凌天一分都不差的来到值班室。
“小吉，起来了。”凌天温和的笑道，“陪老板做台手术。”
“嗯。”吉翔瞥了一眼，见精神力略有恢复，便点了点头，“凌老师，我看看患者的资料。”
“很认真么。”凌天没有拒绝，他手里拎着患者的CT平扫与核磁增强的片子。
吉翔的影像学等级不高，勉强能看懂。
认真阅片，吉翔没有回系统手术室。
这段时间消耗了无数的耐力药剂，吉翔做了上万台肝脏介入栓塞手术，可以说经验满满。
哪怕影像学的等级并不高，他对自己也有信心。
“走了。”
五分钟，凌天给了吉翔五分钟阅片、看资料的时间，便带着他去了最里面的八手。
患者已经被带进来，一个粗壮如山的背影站在阅片器前，看着片子。
“老板，您这么早就上来了。”凌天快跑几步，来到那人身后。
“嗯。”秦楚嗯了一声，眼睛盯着片子，没有回头。
凌天招手，吉翔微微皱眉，大步走过去。
“秦老师，您好，我是吉翔。”
吉翔不卑不亢的自我介绍道。
“小吉医生，你手术做的很好。”秦楚不吝赞美，并没有见面就先给吉翔一个下马威，PUA他。
“秦老师，您过奖了。”
“过奖么？嘿。”秦楚笑了笑，声如洪钟，“一会你看我做，第二台手术我看你做。”
吉翔沉默。
“这当时对你的考核，要是通过，你可以当我的学生。”
吉翔依旧沉默。
赵哲不留痕迹的用脚踢了踢吉翔的小腿，示意吉翔这时候该说点什么。
“怕是已经高兴的有点懵。”凌天哈哈一笑，“小吉，上手术的时候可别懵，一定要专心追。”
“秦老师，我会很努力的。”吉翔道。
“准备手术，去消毒吧。”秦楚抬手一挥，特别强势的说道。
吉翔转身，凌天带着他去穿铅衣、刷手。
像平时的手术，吉翔恪守着一个规培生的本分，让上手术的时候自然要从头开始做。
和患者聊几句，尽量打消患者紧张情绪，随后开始消毒。
铺好无菌巾，秦楚已经开始穿衣服。
吉翔静静的站在助手的位置上，准备股动脉穿刺套件。
一项项，一条条，做得相当标准。
秦楚对此很满意，相当满意。
股动脉穿刺，秦楚问道，“小吉，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的介入手术？”
“实习的时候，见老师上过。”吉翔眼睛都不眨的随口敷衍，“后来规培开始做助手。”
秦楚对此心存疑虑，他见过无数天才，可参比吉翔这种就从来都没见过。
导丝进入股动脉鞘，随后在患者血管里蜿蜒前行。
找到肝动脉后搭进导管开始造影。
只是肿瘤有些不“乖”，造影后只有一半的肿瘤显影。
秦楚没有像吉翔在感同身受系统里遇到的那样，胡乱打药，虽然对肿瘤只有一半显影略有疑惑，但他仍旧开始超选。
他的水平极高，虽然已经年迈，但做手术一板一眼，有着自己对手术的特殊理解。
3－4级血管的超选在别人那里很难，可是在秦楚的手下却相对简单。
偶有失误，但在吉翔看来秦楚的水平很高，不愧是国内一等一的术者。
几根血管最多超选两次便成功。
再造影，一半的肿瘤消失。
秦楚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我下了。”
说完秦楚转身走下台，一脚踢开气密铅门，回到操作间。
他听到身后有声音，等脱掉衣服后回头，竟然是吉翔。
这小子！他难道不懂一个助手该干什么么？还是因为太紧张根本不知道做什么，所以亦步亦趋的跟着就出来。
“小吉，你去撤导丝导管，然后压迫止血包扎。”秦楚微笑，温和教导吉翔。
“秦老师。”吉翔的眼睛眯了一下，认真看秦楚，表情严肃。
“嗯？”
“我想看一遍最开始造影的图像。”
秦楚一扬眉，凌天的动作和他扬眉的动作一模一样，只是秦楚身材壮硕，扬眉的时候更加有侵略感和压迫感。
一股凌厉的气息压在吉翔身上。
赵哲一缩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吉翔却坦然面对秦楚，都是医生，都是术者，吉翔刚刚说的那句话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造影，只看见半个肿瘤，意味着另一半的肿瘤供养血管并不来源与肝动脉。
秦楚并没理会另一半肿瘤，只给经过肝动脉供养的肿瘤做了栓塞。
吉翔这是当面挑衅！
赵哲转念想到吉翔的真实意图，不禁掩面。
他并不是介入科医生，也没做过肝脏手术，但赵哲是多年的老主治，懂得人情世故。
术者直接选择更简单的术式，这里面蕴含着很多东西。
或许是临床经验告诉他找不到、消失的那部分肿瘤要是大费周章去寻找会得不偿失；
或许是那个肿瘤的供养血管根本找不到；
或许……
无数种可能性。
这时候助手很难提出疑问，因为手术室里，只允许出现一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