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播放完毕，全场安静，没人鼓掌、也没人窃窃私语，所有人都怔怔的看着屏幕上最后打出来的——感谢观看四个字，好像这四个字里有通天的大秘密似的。
“顾老？”白处长轻轻喊了一声。
顾老右手按在额头上，有些好笑，甲床苍白，如此用力。
许久后，顾老才长出了一口气。
“小吉呢？”
“小吉医生好像去切皮包了。”
“……”
“……”
“……”
这个理由比刚刚的手术更让人惊讶。
手术大赛，虽然只是省级的手术比赛，重要性难道还不比几台皮包环切手术么！
术者不来参赛，而去切皮包，这是自负还是傲慢？
“他怎么没来。”顾老皱眉问道。
“我没想到您会莅临指导，也没和小吉医生说。”白处长道。
“嗯。”顾老没多想，手指轻轻敲了敲左手的手背，“没想到，没想到啊。”
“顾老。”胥主任刚刚从迷茫中清醒过来，他问道，“小吉医生就是这台手术的术者么？”
“嗯，我俩是因为一次海绵体穿刺认识的。那孩子不错，很厉害。”顾老赞道，“周天波！”
“老板。”
“看看小吉的手术。”顾老眼睛直视屏幕，犹豫了将近一分钟，淡淡说道，“这次很遗憾喽。”
周天波的脸色略有一点难看，遗憾或是委屈兼备，但却没有惊讶。
“老板，小吉医生的手术做的的确好。”周天波道，“我受益匪浅。”
白处长一怔。
他本以为顾老和周天波会借机找出来一些手术里的问题，不管多小，问题总归是有。
手术不一定所有人都会做，但挑毛病谁不会。
可万万没想到顾老竟然如此豁达，听他的意思好像是比都不用比了，直接把手术比赛的第一名给吉翔。
胥主任也错愕莫名，他虽然对顾老有些了解，知道老人家一生坦荡，但这种小地方、专门为自己学生举办的一次手术比赛，第一名拱手让人？
换谁能承认。
“顾老，我觉得有些不妥吧。”胥主任建议道。
“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小吉医生我也认识，挺不错的一个小医生。”顾老哈哈一笑，“手术录像给我拷贝一份，我走的时候带着。那个……抓紧时间评奖，白处长，小吉是在维多利亚做手术还是在你们医院？”
“顾老，我问一下。”
胥主任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结果，顾老毫不坚持，直接把果子让给一名规培生。
但现在回想，凌天在意的规培生能简单才见了鬼。
他心里渐渐有了打算。
评审的工作并不复杂，顾老毫不掩饰对那台巨大肾积水手术的欣赏与赞美，他不坚持把第一名给周天波，其他人也不难办，顺利全票通过。
胥主任心里有些嘀咕，先告了个假，出门去打电话。
顾老的态度很古怪，按说这是个周天波铺路，准备为杰青奋力一搏，虽然最后能不能评上院士还不好说，但该走的路还是要走的。
这么轻易就放弃么？
胥主任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找了一个僻静的地儿，凌天的电话拨出去的一瞬间胥主任按下挂断。
不行，这里面有古怪，胥主任想了很久，还是先给自家医院介入科惠主任打了一个电话。
“惠主任，我，老胥。”
“我这面有点事。”
胥主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介绍凌天给自己的就是惠主任，解铃还须系铃人，找到惠主任也是应该。
简单讲完事情经过，胥主任问道，“惠主任，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第257章 到底是怎么回事！
电话那面沉默。
越是沉默，胥主任就越是知道事情不对。
“惠主任，到底是怎么回事！”胥主任的声音大了一点，略有严厉，“你介绍来的人，不能把我往火坑里推啊。我跟你讲，这事儿绝对不简单，我怎么感觉是憋着劲儿阴我呢。”
“老胥，顾老是你们泌尿外科的大佬，他当时怎么说？你给我详细讲讲。”
对面没有直接回答胥主任的问题，而是询问道。
“人家手术做的没问题……这么讲吧，我去年做了一台巨大肾积水的手术，3000多毫升的积液量，最后用了6个多小时拿下来的，我吹了多久。”
“好久，每次吃饭只要一喝点酒你就说这事儿。而且手舞足蹈，我耳朵都听出老茧子来了。”
“凌天说的年轻人拿来的手术录像是积水5200ml的巨大肾积水，肾脏被压成一张纸，依我看根本切不下来。”
“……”
“不是谦虚，我真拿不下来，开腹都不行。”
“手术做的连顾老都喊好，这次手术比赛是给周天波积累履历，你也知道，顾老那面的几个学生有去南加大的，剩下的也不成才，所以顾老要把周天波扶起来。”
“就这，顾老毫不犹豫的把第一给了那个规培生。”
“第一名真的给了那个规培生？”惠主任恍惚问道。
“嗯，给了。人家手术做的是真好，不给心里过不去。顾老都多大年纪了，以后被人戳脊梁骨的事儿他能做？
关键是，这个小规培生的手术级别超出周教授两个档次，依我看属于国内最顶级的术者都不过分，甚至可以说国际一等一的术者。”
电话对面又沉默下去。
过了十多秒，气氛尴尬的一逼，胥主任终于忍不住问道，“惠主任，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胥，咱当医生的是个良心活，你知道吧。”
“还用你说。”
“你们外科口碑最差的是谁？”电话对面的惠主任换了一个话题。
“泌尿外科还好，我听他们聊起来的时候，说骨科有一些烂人。”胥主任道，“黄教授，鼎鼎大名，江湖外号黄五分、黄三做。”
“咦？怎么还有两个外号？”
“五分，是说他做手术从来不超过五分钟。进去一搅和就完事，小病能给做成大病。”
“我去……这样么？”
“江湖传言，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看骨科的邵林他们对魔都黄教授特别不认可。有一次喝酒，邵林被气的直接拍桌子，说一条烂鱼腥了一锅汤。”
“还有呢，三做是怎么回事？不都是一刀么。”
“喂，我问你事儿呢，怎么你问上我了。”胥主任道。
“你先说，我接下来说。”
“有病没病，先做手术，这是第一做；大病小病，先做手术，这是第二做；他给人做了手术小病会变大病，然后做更大的手术，这是第三做。”
“妈的，这人还没出事么？”惠主任问道。
“当然没有，你赶紧说，马上要吃饭了，顾老那面要颁奖，我走的时间太久不好。”胥主任催促道。
“我们介入科也有口碑不好的医生，就是魔都的秦楚。不过人家是老前辈，和你说的黄教授不一样，我们是敢怒不敢言。”
“！！！”
胥主任联系前后，忽然明白了什么。
“具体的技术细节就不跟你讲了，反正我遇到过的患者想要去魔都的，我都告诉他们要避雷，躲开秦楚。就是怕患者贪图名气大，选择去秦楚那面做手术。”
“那你还给我介绍。”胥主任愤愤说道。
“害，其实平时井水不犯河水，大家见面打个招呼就是了。前一阵子有个谣传，我一直不信。”
“什么谣传？”
“秦楚虽然手术做的不上心，但人家老先生的水平是的确高，眼睛亮得很。据说看见一份手术录像，他直接让凌教授去找术者，亲眼确定术者的水平后要收他当关门弟子。”
胥主任怔住，这和凌天说的有相似的地儿，但又哪里不一样。
“为了收徒弟，秦楚还举办了学会，邀请滕院士参加。但传说中那名年轻人在学会上把秦楚一顿痛斥，说他手术不认真的事儿。”
“我听别人说的，那些个话的确解气，也是我们想说的。可越是这样，我就越是不认为会是真的。”
“为什么？”胥主任问完，自己也哑然失笑。
平时惠主任这些临床大主任、学术界有一定位置的人都不愿意平白得罪秦楚、凌天，更何况是一个最卑微的小规培生呢。
而且秦楚要收他当关门弟子，还请来江湖最大的滕院士坐镇。
在那种情况下，换自己会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直接痛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过我问了一下，说是秦楚在学会后就一直抱病在床，没去上过班。”
“真有这事儿？把秦楚骂的起不来床？”
“好像是吧，不确定。但要是按照你说的，那的确有点意思。手术做得好，顾老把第一名让给他……对了，那个小医生叫什么来着？”
“吉翔。”
“对对对，你看我这脑子。第一名让给吉翔，你觉得这事儿对劲儿么？”
“那我知道了。”胥主任慎重的说道。
“原本我也没在意。”惠主任解释道，“我琢磨着这个小伙子可能是介入手术做的好，泌尿外科手术肯定一般，没想到……胥主任，他手术做的真那么好么？”
“这么讲吧，国内前五的水平是肯定有，是不是独占鳌头我不敢说。”
“！！！”
“好了，那就这样。”胥主任道，“我大约知道了。”
“你没帮着凌天说话吧。”
“切，要你提醒！惠主任，这次你给我挖了个大坑，回头你得补给我。”
“回来再说。”
挂断电话，胥主任稳了稳心神，把刚刚的对话又回忆了一遍。
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横跨两个大科室的手术都能做到顶级，而且有顶级大佬的认可，关键是脾气火爆，竟然把秦楚直接骂的不敢去上班。
牛！
第258章 产业链的背锅侠
吉翔没去参加手术比赛，他对这个不是很在意，相比较而言赵哲对部分肾切除＋介入栓塞手术的理解与应用更合吉翔的胃口。
甚至做几台环切术都比参加比赛更实际。
不知不觉之间，吉翔已经被系统NPC同化。
在男科医院做完环切手术后吉翔就跑回医院，去看病历、看患者，准备周一的手术。
资料积累的速度很慢，可吉翔并不想做几个假数据、多引用别人的数据去写一篇SCI。
“小吉，你这一天挺忙啊。”吴总比较悠闲，翘着二郎腿看着吉翔和赵哲干活。
“主任出门诊收的患者周一手术日，不过要先做介入手术，这就比较难。”吉翔挠头。
“只要知道轻重的都躲着介入走，不像是循环内科的大佬们死死把着那口肉吃。”吴总笑道，“但好像这口肉也吃不了多久，没了支架后有载药微球，我看微球也用不了多久。”
吉翔对这方面不感兴趣。
赵哲是老主治，一辈子的老主治，他一边干活一边说道，“我们医院也是，循环科咔咔做手术，而且我们那面的循环科主任好像有更年期综合症，脾气也不好，加上抠的要命。”
“抠？”吴总问道。
“技师不是要去加台么，一年下来平均一天工作12个小时，循环内科主任只给300块钱的加台费。”
“一台还是一个月。”
“一个月。”赵哲道，“反正我是看不过去，简直太惨了，技师肉眼可见的几年之内胖了三圈，然后就请病假。
做手术这事儿费头发是一方面，更费技师。
把技师和小医生当耗材用，用完了就撇一边去。说来也怪，跟循环科主任一起做手术的年轻医生都有两个得了甲状腺癌，可主任却屁事没有。你说说，都说……”
赵哲滔滔不绝的说道。
相处了几天，吴总也知道这位看着有点油腻的老主治有话痨＋社牛的毛病，也不在意，只是充耳不闻，有得他随便说。
“吴总，我以后回去能不能做介入手术？”陆凯屏蔽了赵哲的唠叨，询问吴总。
“现在已经集采了，大架子降下去，估计等你学会载药球囊也不行喽。”吴总道，“这是一代人的事儿，这一代已经过去了，时代的大潮，谁知道下个风口是啥。”
陆凯有些惋惜。
“不过呢，你要是不想着稳定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活。”吴总道。
“什么活？”陆凯顿时精神起来。
“当医生就是一盘菜，别人点你的时候你可以上酒席，别人不点你地时候你就进泔水缸。”
“呃……”
“这是刘主任说的，我觉得特别对。”吴总笑了笑，见吉翔无动于衷，陆凯一脸茫然，只有赵哲若有所思。
也难怪，能领悟到这一层，没十年临床经验是不够的。
“前些年，每次要医生冲到一线的时候就各种歌颂，然后转过头医保不够了就说是咱医生的锅。一条产业链，谁吃的不比咱医生多？医保为啥不够，指责医生的那些人心里没点逼数么？
越是懂的人，骂的就越狠，这叫甩锅。”
“吴总，您说跑题了。”赵哲提醒道。
吴总一怔，随后哈哈一笑，“陆凯，当个县城的小医生没什么前途，来咱附二院当掮客。”
“什么是掮客？”陆凯迷茫。
“吴总说得对啊！”赵哲一拍大腿，打开了话匣子，“我在912进修的时候那面就有掮客，又叫带人看病，诸如此类的，形成了产业链。
就是说你和这面几个大主任、知名专家熟悉，有需要的患者直接找到你，你可以找主任、专家加号，也可以用下班时间直接带着患者去找专家看病。
这么一来呢，不管是患者还是专家，还是你自己都有好处，基本属于多赢的状态。”
吴总微笑，还得是老主治，门清着呢。
“这也行？”
“比如说啊，你老家有个人肾癌，来到省城两眼一抹黑，排队挂号都找不到门，只能冒蒙挂号。
至于看病的医生是刘主任还是我，要看他的运气。
你说说，能光看运气么？对吧。
如果这时候你出现在患者面前，告诉患者这面的一切你都熟悉，只要一千块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找到最顶级的医生看病，要是你会不会看？”
“我不会，没那么多钱。”陆凯挠了挠头。
“哈哈哈，这是你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