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吉翔凭借着超人的记忆力几乎已经把等身高的教科书都背下来，可那只是枯燥的记忆，要想变成能力是根本不可能的。
“肾结核病灶内大量钙盐沉积，致使整个肾脏广泛钙化。其声像图特点为肾脏不同程度的破坏，甚至钙化，当肾功能完全丧失，输尿管完全闭塞。
这种情况临床称为肾自截或油灰肾。”
“老师，患者没有结核病史。”吉翔努力回忆感同身受时的记忆，辩解道。
系统NPC抬起畸形的、鸡爪子一般的右手压了压。
“肾自截是一类疾病，还有一种分支疾病我们称之为创伤性肾自截。”
“……”
这句话像是一盆冷水般当头浇下，吉翔心里那股子怒火顿时熄灭。
创伤性肾自截，顾名思义，外伤可能导致肾脏出问题。
结合感同身受的那一切，吉翔自然而然的想到泌尿外科主任的话、想到自己来系统空间的目的以及患者知道自己被嘎了腰子后的情绪。
系统NPC没有在乎吉翔的感受，他继续讲解道。
“患者3年前诊断肝破裂，肾挫裂伤。”
“肾挫裂伤在CT扫描可看到肾组织有密度不均、模糊或看到裂纹或肾实质内血肿及包膜下血肿；做增强CT能看得更清楚。”
“肾挫裂伤导致血尿等一系列并发症，最简单的做法就是切除肾脏。
由于肾脏对人的重要性，当然能不做手术切除尽量不做。尽量保留脏器，这是临床治疗准则。
血尿或往外出血持续者可在动脉造影发现问题的所在，做高选择性栓塞治疗，即堵住出血的分支血管，既制止出血又保留了肾脏。”
系统NPC开始给吉翔讲述肾挫裂伤，继而讲到肾破裂。
要是平时，吉翔肯定认为系统NPC有些唠叨，没有直奔主题。
可是这次他认认真真的听着，并且和自己之前在学校学到的知识相互参照。
“第五种损伤是肾血管损伤，又分两种情况。
第一种是肾血管破裂，可为动静脉之一或同时，这也可算在肾破裂，或者叫肾蒂断裂，同样是不迅速手术是要死于大出血的严重疾病。”
“第二种，就要你特别注意。”
系统NPC加重语气提醒吉翔。
吉翔点了点头，眼睛看着光屏。他的大脑分成几个不同的线程，一面想着感同身受时患者、自己、CT室医生的情绪，一面侧耳聆听系统NPC的教诲。
“肾动脉挫伤，主要问题会出现在血管上。患者急诊急救的时候被送上手术台，剖腹探查，肾脏形态没有改变，也不存在手术指征。”
“哪怕是当时急诊做CT，也不会发现有任何问题。”
“老师，要是做64排CT呢，就是打药的那种。”吉翔问道。
“不说急诊患者能不能给你时间做这类检查，即便是做了，大概率也不会有任何诊断。”
“……”吉翔无语。
“肾动脉损伤导致血管内膜变得不光滑，流体动力学发生改变，容易逐渐形成血栓。
由不完全最后到完全堵塞肾动脉；快者伤后数小时，慢则伤后十数日，甚至有数十日发生改变的。”
“我问你。”系统NPC看着吉翔的眼睛。
吉翔被那双明亮通透的眼睛看的有些慌。
他已经明白系统NPC说的意思，虽然并不十分清晰，可却知道自己在感同身受的过程中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外伤患者如果抢救顺利，多久出院。”
“10－14天，没有感染以及其他意外的情况下。”吉翔回答道。
“嗯。”系统NPC点了点头，“患者术后简单的复查没事，你会给患者开比较贵的造影检查么？”
“不会。”
吉翔认真回答。
“是的。”系统NPC道，“这属于继发性疾病，医生有经验，叮嘱患者出院后1个月去门诊检查，看看肾脏有没有改变。
可是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绝大多数患者出院后都会忘记这件事。”
吉翔轻轻的吁了一口气，至于心复杂的心情，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肾动脉挫伤后，最严重的情况是伤侧肾脏完全失去供血，当然会逐渐缺血性萎缩。
也有人曾称之为“无菌性坏死”。
正常肾结构的组织在缺血、坏死的情况下渐渐消失，代之以与周围组织差不多的结缔组织，CT上根本没办法看到。”
“也就是说，患者右肾不是被切掉了，而是因为极其罕见的肾动脉挫伤导致创伤性肾自截，自己坏死了？”吉翔觉得这个逻辑很难接受。
系统NPC点了点头。
吉翔沉默。
他心里还有话要说，但却没有说出口。
“你是要说医生依旧有责任吧。”系统NPC仿佛是神明一般，看穿了吉翔的内心，淡淡问道。
“是。”吉翔也不掩饰，点头回答道。
“给你举个例子吧。”系统NPC严肃的说道，“曾经我院神经外科接诊过这么一个患者——车祸伤，极轻微的刮蹭，患者系了安全带。”
“外伤么，你也知道。”
吉翔一怔，系统NPC说的简单，可自己大约只知道一点点，再多的就不懂了。
外伤患者要是有保险或者对方全责，基本都会选择住院。
一是为了以防万一，二则是顺便做一次全身体检也是好的。
“患者是年轻女性，住院6天后所有检查都没有问题，准备第二天出院。当天值班医生急诊手术下台后还看见患者起夜去卫生间，一切正常。”
“可是不到一个小时后，护士大小夜交接班，发现患者尿失禁，呼之无应答。”
“！！！”吉翔怔住。
“这时候把医生薅过来，也已经晚了。”系统NPC叹了口气，“概率五万分之一的颈动脉内膜撕脱，导致患者头部血管大量栓子，最后堵塞脑干，于19天后死亡。”
“！！！”
“这两个案例有些类似。”系统NPC把话题拎回来，“你想的要是医生水平高，可以提早预防的想法是没错，可那需要我这个级别的医生。”
说到这里，系统NPC顿了一下。
“五万分之一的概率，你说全国又能有几个类似的患者？”
吉翔已经不再关注系统NPC“凡尔赛”的话语，他皱眉问道，“老师，要是提早发现，有治疗的办法么？”
“那是你的泌尿外科技能达到9级后才想的事儿。”系统NPC道，“现在我问你，你知道泌尿外科主任关注点的奥秘了吧。”
不关注部分肾切除这种难度极高、术后并发症极多的患者，而特殊嘱咐关注一个肾挫伤的患者的理由浮现在吉翔面前。
他知道泌尿外科主任肯定不会关注所有肾挫伤，而是凭借多难临床经验隐约猜测到这个患者有可能有问题，需要多观察、多和患者、患者家属沟通，以免出现意外。
这是满满的临床经验。
吉翔没有点头，而是开始询问系统NPC自己还没懂的一些问题。
这又不要手术点数，而且系统NPC属于那种最好的老师，吉翔肯定抱着不放，要彻底研究明白再说。
第28章 谨言慎行
听讲课消耗了一部分精神力，很少的一部分。
只是一个肾自截，吉翔本身记忆力超群，这也算是一项天赋，吉翔并没有像手术训练那样把基础耐力消耗的一干二净然后被系统NPC撵走。
有关于肾自截的知识讲完，系统NPC慈祥的看着吉翔，满满期许。
“小吉医生，懂了么？”
“懂了。”吉翔点点头。
“那你说说，你对刚刚感同身受的医疗事件的认知。”系统NPC道。
说是懂了，但吉翔懂的点在于肾自截以及相关的并发症上。
因为当时自己暴怒的情绪表现出来的无知，吉翔下意识的把这件事情抛诸脑后。
就像是小时候犯了错，生怕父母知道一样。
患者、患者家属可以愤怒，但自己是一名医生，哪怕只是规培生。自己愤怒，彰显了无知与低级。
吉翔有很多话要说，但却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
犹豫再犹豫，吉翔诚恳说道，“老师，还是您说吧。”
“这件事情不知道3年前的急诊手术后泌尿外科医生是不是和患者交代过类似的并发症，但即便交代过，他应该也没和患者、患者家属详细、重点交代，这是一个错误点。”
吉翔点头，系统NPC说的比较公允。
“但这只是一个次要的问题，最主要的是那名CT室医生。”系统NPC加重了语气，“他都不能称之为一名医生，只能叫做CT操作员。”
呃……
吉翔能从系统NPC平静的语气中听出来很强烈的不满。
哪怕只是牢骚，系统NPC也表达出来了自己的态度。
“看影像资料，看片子，哪有那么简单。”系统NPC淡淡说道，“右肾不见踪影，这是事实，可是！难道只有被切掉一种可能么？”
“老师您说得对。”吉翔很狗腿的弯腰，恭敬捧哏。
系统NPC在骂CT室医生，其实也是在骂吉翔。
水平不够就是不够，吉翔承认这一点。
“自己水平不够，还不负责任的用极其肯定的语气说出右肾被切掉。”
“可能是……可能是医院太小？”吉翔下意识的找补。
“不。”系统NPC摇头，“那是华中一家大型三甲医院，当地的顶级医院，要不然患者和患者家属也不会如此相信CT室医生的话。”
“！！！”
“医生的素质良莠不齐，本身水平低，却正义感爆棚，最后闹的不可收拾。有那么强的正义感为什么不多看几遍书，多增强自己的基础诊断水准？”
系统NPC的话像是耳光一样扇在吉翔的脸上。
在感同身受的时候，吉翔是相当了解CT室医生的感受，甚至在当时吉翔觉得那名医生做的还太保守了一些。
但在系统NPC的眼睛里，那名医生已经变成操作员，连诊断的资格都没有。
吉翔汗颜，心中惭愧莫名。
自己的确有进步，但自己还不是一名正式的医生。
“大约就是这样，你回去吧，仔细想想今天的病例。”系统NPC道。
“老师，那我先走了。”吉翔又一次恭恭敬敬的鞠躬，九十度，用身体语言表达了自己对这位老人家的尊重。
从系统里出来，晨会还没开，吉翔却经历了很久，事件反转又反转，一个罕见病被吉翔掌握。
可是这件事复杂，后果严重，让吉翔整个人都有些沧桑。
自己会不会为此早衰？吉翔心里想到。
早会，交班，吉翔没看见墨教授和王大校。
随后泌尿外科主任随意把三名规培生安排给科里助教的医生，让他分配带教老师。
最后还没忘记叮嘱一句，“他叫吉翔，墨教授跟我说了两次要带他。”
那名一直跟在主任身后的医生是泌尿外科的住院总。
住院老总深深的看了一眼吉翔。
本来吉翔身材高大，阳光帅气，就很引人注目。再加上墨教授几次三番的和主任要吉翔，这里面有没有什么八卦呢？
外科一早都很忙，麻醉科的护士已经来接患者。主任只是简单的安排一下，几名规培生，他根本不在意。
住院总把矮胖猥琐男陆凯和看着像是没睡醒的柳云晴安排给两名教授手下的住院医后，和吉翔说道，“墨教授和王大校这周出门诊，快回来了，你可以去门诊找他们。”
“好的，吴总。”吉翔懂临床的称呼，他看见住院老总胸牌上的名字，微笑着说道。
“小吴，记得去看那个肾挫伤的患者，好好交代。”泌尿外科主任的声音从主任办公室里传来。
吴总苦笑，一早很多事儿，虽然说住院总负责急诊之类的事情，但他总想着多学点，多做点手术，还要跟着上台。
这时候只有吉翔闲着。
“那个谁，你去看一眼患者。”住院总安排到，并且不容置疑的和吉翔说了患者所在病区以及姓名。
吉翔正好想看看患者，他肯定不会拒绝。
……
……
泌尿外科刘主任交完班后赶去手术室蹭着洗了个澡。
手术室就是大澡堂子，不光做完手术外科医生要蹭着洗个澡，有些主任在术前还洗个澡精神一下。
刘主任没这个癖好，但大半夜被二线值班教授叫起来参加集体车祸的大抢救，身体倦的厉害。
冲澡的时候他听到更衣室里住院老总的聊天的声音。
真特么的，刘主任皱眉，抓紧时间出来。
“小吴，不是让你去肝胆看看那个患者么。”刘主任不悦的斥道。
“主任，我下了手术就去。”吴总并不知道刘主任为什么放着icu里一个部分肾切除的患者不关注，而把注意力放在一名和泌尿外科没啥关系的患者身上。
刘主任的脸阴下来。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关键是住院总没领悟自己的意思，这说明他对肾挫伤的理解还不到位。
算了，都是年轻人。
刘主任心里已经原谅了这位懵懂的住院总。
他为人谦和，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生气的。
“手术稍等一下，先准备着，咱俩去看一眼患者。”刘主任道。
“主任……”住院总愣住。
“呵呵。”刘主任披上白服，也不换鞋，套了塑料鞋套就往出走。
脚下的塑料鞋套哗啦哗啦的响着，很是聒噪。
住院总快步跟上来，他似乎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但仔细琢磨却并不知道哪里错了，只好讪讪的跟在刘主任身后。
“小吴，肾挫伤的患者要尤其注意，尤其是做交代的时候。”刘主任耐心讲到。
“交代？”
“都是制式的，打印出来找患者家属签字就行。但这，是不够的。”刘主任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我问你，今天凌晨和患者家属沟通的内容里，哪一点是最重要的？”
“挫伤后出血，可能导致患者死亡。”吴总相信自己说的没错，他自信满满。
“不对。”刘主任直接否定，“那个患者住在肝胆外科，有事儿那面的医生一直盯着，没发现患者猝死跟咱也没什么关系。”
这话说的有些冷血，但这就是事实。
住院总沉吟。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更重要的点要比挫伤后血肿破裂出血更严重的事儿呢？
“小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