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我妈肚子疼。”患者的儿子急匆匆说道。
问病史，查体，一套流程下来用了15分钟。
患者女性，75岁。
因腹痛1天就诊。入院前1天突发上腹部疼痛，以剑下明显，持续性发作，伴阵发性加重，无呕吐、腹胀，无便血，无肩背部。
患者自述上腹部疼痛，但查体的时候墨菲式点的压痛却若有若无，主要压痛在右下腹麦氏点。
转移性疼痛是急性阑尾炎的一个症状之一，苗总看完门诊B超单子，见肝胆脾都没事，也就放了心。
要是换个年轻人，苗总直接提急诊单子拉上去把阑尾一切就完事。
可患者身体并不好，一堆老年病，再加上患者家属很坚定的问能不能保守，B超看也没有穿孔的迹象、查体没有反跳痛，便静点抗生素保守治疗。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摄制组在上班前就来蹲着，让苗总感觉有些拘束。面对摄像机的时候，普通人紧张一点也是正常的。
翟总和他说过，摄制组很烦人，最好少接触。
作为一名医生，苗总心里有数，自己颜值不够，与其费尽心机的上镜，还不如老老实实躲在人后。
网红并没有那么好当。
没本事笼络住几个榜一大哥，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哪个网红能出头。
至于榜一大哥……苗总认为吉翔就是，人家出手豪阔，直接一篇新英格兰砸脸上。
但摄制组没给苗总添麻烦，他们很懂规矩的站在病区外面，老老实实的等着。也没开机，苗总估计是在等吉翔。
这位当红实习生……苗总一想到吉翔心头就是一热，那种心悸的感觉比初恋的时候来的还要更快。
交完班，翟雨涵和吉翔、赵哲来到胃肠外科。
和苗总交代了几句后翟雨涵回去干活，苗总和吉翔肩并肩站着，侧头微微昂首看着吉翔笑道，“小吉医生，你的诊断是真好，主任邀请你来讲一下诊断，你可不要藏私哦。”
“哪有哪有。”吉翔客客气气的说道，“苗老师，您别开玩笑了。”
“加个微，以后有事儿常联系。”苗总拿出手机。
他的手有些颤抖，要是吉翔拒绝了怎么办？虽然拒绝的可能性并不大。
吉翔没有拒绝，他依旧像是一名实习生，拿出手机扫了苗总的二维码，两人加上好友。
“小吉医生，主任去会诊了，先来我值班室，我跟你讨教一下。”苗总比吉翔更客气，他拉着吉翔去自己值班室，准备跟吉翔沟通一下。
“医生，您有时间么？”
第533章 您才是老师
苗总看了一眼，是昨天因为阑尾炎住院，选择保守治疗的患者。
他不好意思的说道，“小吉医生，稍等一下。”
“苗老师，您忙着。”吉翔微笑，安安静静的靠墙站着，仿佛不曾存在。
苗总问道，“怎么了？”
“我妈疼的厉害，我摸了一下，额头滚热。”
“去看看。”苗总大步走去病房。
患者的情况不好，苗总伸手一摸，体感温度在38摄氏度以上。让患者平躺、蜷腿，苗总开始查体。
上腹部无压痛，但患者有很明显的右下腹疼痛。
只是患者发热很明显，被子一掀开就感觉有一股烟冒出来，手碰倒她的皮肤能感觉到烫手。
至少39度，苗总皱眉看着患者家属，“你来。”
说完，他转身一下子看见吉翔跟在自己身后吓了一跳。
“小吉医生，你去我值班室等就行。”
“苗老师，我跟着看看。”吉翔看着患者若有所思。
苗总手头有事，没和吉翔过多客气，他出了病房却没走远，站在门口。
“你母亲在发热，去护士那拿根体温计测一下体温，别用测温枪。”苗总特殊叮嘱道，“我建议急诊手术。”
“医生，我妈身体不好……”
患者家属愁眉苦脸的说道。
苗总也没办法，术前交代以及麻醉的告知里有很多老年人会出现的并发症，但自己总不能说屁事没有吧。
“这样，我要一个床旁B超看一眼，要是阑尾有穿孔的可能咱们马上上台。穿孔，阑尾里堆积的大便进入腹腔，不开刀不行。要是再等下去，会要命的。”
“医生，不会吧，你不是说可能性不大么？”
“的确可能性不大，但有句老话讲叫人心隔肚皮，用仪器只能参考。你先做好急诊手术的准备，如果有问题咱们马上去手术室。”
见患者家属还在犹豫，苗总严肃说道，“急诊手术也不是咱们想做就能做的，我得提手术单，上面有专门负责急诊手术的麻醉医生和护士，要是前面排了几个剖腹产的话，至少得下午。”
“……”
苗总这句话看起来和说服患者家属没什么关系，但听他这么讲，患者家属忽然隐约有一种奇货可居的紧迫感。
不是想做就能做的，要排队。
苗总很有经验，一句看上去不相关的话往天平的一端放上了一个砝码。
招呼护士拿体温计，苗总生怕患者家属没听清楚用体温枪。
体温枪需要矫正，反正苗总觉得不如老式水银体温计值得信任。
“小吉医生，不好意思啊，我这面得忙一会。”苗总回头看见吉翔，他特别不好意思的说道。
虽然现在拉着吉翔去自己的值班室聊会天也没问题，但苗总感觉那个急性阑尾炎的患者病情很重，他不放心，想看看B超结果。
“苗老师，患者的情况有些不对。”吉翔没有在意苗总说的不好意思，而是皱眉说道，“麦氏点压痛很明显，但面积不小，牵扯痛也很明显，总觉得不太像阑尾炎。”
“……”苗总怔了一下。
患者的诊断没任何问题，最开始转移性疼痛，然后固定在右下腹的麦氏点位置，并且有牵扯痛。
位置比较精准，至少不像很多患者一样满肚子疼，根本判断不出来是急性阑尾炎。
吉翔医生怎么会这么说？！
虽然在心里质疑吉翔，但苗总没表露出来，他只是温和的笑了笑，转身去联系床旁彩色B超。
刚要拨打电话，吉翔在身边小声说道，“苗老师，能找孔老师来打床旁B超么？”
“孔老师？哪个孔老师？”苗总疑惑。
“B超室孔主任。”吉翔解释了一句。
“！！！”
苗总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吉翔。
床旁彩色B超是排班的，来的医生都是普通的小医生。
要是自己打电话CALL孔主任，估计要被骂的狗血喷头，要不然就是根本没人搭理自己。
怎么吉翔医生张嘴就是孔主任。
苗总脑筋不慢，他略一想，便意识到吉翔可能和孔主任的关系比自己要近很多。
“我不行。”苗总实话实说。
“我问问？”
苗总觉得吉翔很怪，就是个普通的急性阑尾炎的患者，吉翔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跳出来呢？
而且还要找B超室主任来“亲自”做检查。
如果说是普通的实习生跳出来说三道四，苗总早一个大耳瓜子把他抽到一边去，理都不理。
但吉翔不一样。
综艺节目里播出的每一集苗总都有仔细看过，而被剪掉的很多事儿苗总也都打听过，粗略了解。
自己看是一个“普通”的急性阑尾炎，有穿孔风险，患者体温很高，患者家属很害怕，但苗总不太在意。
类似的患者每年要见百十来例，只要穿孔后治疗的及时，不发生脓毒血症以及严重的并发症就行。
即便有严重并发症，一附院的重症力量很强，有一口气推进去基本能活着出来，苗总有这个信心。
可吉翔却“小题大做”，认为患者有大问题。
古怪。
苗总没说话，见吉翔拿出手机，找到标注一附院B超室孔主任的电话号码拨打出去。
“孔老师，您好，我是吉翔。”
“您忙么？我在胃肠外科，这里有个患者稍有些怪，我觉得不像是单纯的阑尾炎，您能来帮掌一眼么？”
“好好好，那麻烦您了。”
吉翔虽然是打电话，但语气和肢体动作很谦卑，甚至还拿着手机轻轻躬身，仿佛孔主任就在面前一样。
虽然吉翔表现的很卑微，但苗总差点没哭出来。
一个电话就能让B超室的老大推着床旁B超屁颠屁颠的过来，一般的科室长都没这种待遇，至少是副院长级别的人才能做到这一点。
不说别人，自己就不行。
然而吉翔才来多久？还是录制节目的小实习生。
他竟然能召唤孔主任。
苗总眼睛里噙着眼泪，悲伤莫名。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真特么的！
“苗老师，孔老师很快就来，我感觉查体、询问病史有些小问题。”
老师？
您才是老师，苗总心里腹诽了一句。
第534章 慈祥的一逼
“小吉医生，患者……患者……”苗总想说什么，但结结巴巴的很是犹豫。
“苗老师，患者疼的范围有点大，我能看看住院前急诊查的B超报告么？”吉翔问道。
苗总无奈，他想了一百遍都想不懂吉翔在搞什么。
不过吉翔有要求就好，他带着吉翔去看患者的病历。
病历还没写，苗总略有点脸红，把这块给敷衍过去。
“这是患者的B超，小吉医生你看一眼。”苗总拿着薄薄的病历交给吉翔。
病历现在只有急诊的化验单，其他空无一物。
吉翔倒也没在意，好像他没意识到问题似的，拿着B超单子仔细看起来。
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苗总心里想到。
作为一名临床的住院总，苗总平时只看结论，报告单上的影像从来不看。
吉翔把几张化验单反复看了个遍，一直没说话。
“小吉医生，有什么看法？”苗总没话找话。
“患者住院前的影像看着略有点问题，苗老师您不觉得她的胆囊有点大么？”
苗总听吉翔的话后，差点没笑场。
胆囊有点大！
B超扫一下胆囊都是急诊科医生多事。
他们担心出问题，所以肝胆脾和右下腹B超一起开的，再加上报告里写了未见异常，这有什么好看的。
现在患者的主诉症状是腹部疼痛，诊断是急性阑尾炎，他一定是之前都在肝胆外科，所以学会了看胆囊别的基本都是空白，所以……
不对！
苗总想着，忽然强行打断了自己的思维。
这不对，绝对不对！
腹腔游离肿瘤吉翔都能给出诊断，而且连几十年来全世界的知名杂志刊登了14篇类似的文献这种细枝末节他都清楚，这种人应该不会顺口胡说八道。
“胆囊，是不是患者因为进食所以导致胆囊增大？”
吉翔微微摇了摇头，他似乎怔了一下，不到一秒钟的时间脸上的疑惑全部烟消云散。
苗总没注意到细节，他还说着，“小吉医生，不是我唠叨，我不知道你和孔主任的关系，但我觉得一点小事最好还是别麻烦孔主任。”
“一起看看，让孔主任帮着掌一眼。”吉翔微微一笑，“不过苗老师，手术室排队严重么？”
“上午还好，急诊一般不多。”苗总道，“我是吓唬患者家属，不管是不是急性阑尾炎，都要马上做手术才行。这要是拖下去，真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就好。”
苗总见吉翔把患者的“病历”交给自己，他连忙接过来，放到电脑旁，随后带着吉翔去病房。
很快孔主任带人来做床旁B超。
要是普通医生的话自己推着小车就来了，但孔主任手下的医生推着车，他大步走在前面。
看见走廊里的吉翔，孔主任加快了脚步，来到近前用力拍着吉翔的肩膀。
“小吉，这几期节目做的不错啊。我都看了，一边看一边感慨自古英雄出少年这话是真不错。”
“孔老师，您来了。”吉翔微笑着说道。
“找我什么事儿？以后有时间下班找我，你拍完节目就走了，一直想找你再聚聚。”孔主任像是老友重逢一般热情的和吉翔说道。
苗总看的泪流满面。
这哪里是实习生的待遇，简直比主任还主任。
“好的，孔老师。胃肠有一个诊断急性阑尾炎的患者，我总觉得患者胆囊区有问题。”吉翔说了一句旁的，马上把话题拉到患者身上。
“我去看看，你考虑是什么问题。”孔主任接过车，推进病房。
“我觉得昨晚急诊B超下胆囊太大，不像是进食后导致的。”
“我先看一眼，那个小苗子，你去把昨天的b超单子拿来我看看。”
等苗总拿着单子回来，孔主任已经做完B超，吉翔手里拿着纸巾正在给患者擦拭耦合剂。
“小吉，胆囊看着没问题。”孔主任道，“你是不是怀疑胆囊大是穿孔的前兆？但胆囊肿大、壁厚、粗糙，胆囊壁的连续性中断，右上腹可见积液，胆囊周围出现液性暗区这些都没看见。”
吉翔没说话，只是细心的把耦合剂擦拭干净，然后把病号服拉下来，又细心的给患者盖上被子并掖了掖被角。
“阑尾也没事，不是阑尾穿孔。”孔主任道。
患者家属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下来。
“不过！”孔主任沉声说道，“抓紧时间上手术吧，已经有腹膜炎体征了，再晚点，我担心休克。”
休克？
休克！
患者家属一下子愣住。
接过昨天的报告单，孔主任看了一眼，推着小车出门，一边走一边和吉翔说道，“小吉啊，胆囊穿孔临床很少见，作为少见的病，一般不予以主要考虑。”
孔主任说的很别嘴，很口语化，苗总羡慕得很。
他能清楚感知到孔主任对吉翔的态度像是老师对自己得意的学生，对方犯了错，他非但不责怪，还把一生的经验和盘托出。
“B超显示有不连续的影像，患者的胆囊底位置的确有一点点不连续，但那点不连续不考虑是穿孔，而考虑气体……”
孔主任不断说着。
每一句话都是多年临床经验的总结，干货满满。
孔主任至少说了将近5分钟，这才微微一笑，“这次是你考虑的多了。不过呢，多想点是应该的。”
“孔老师，患者查体还是有问题，您做B超的时候深压胆囊点，患者有痛苦的表情。”吉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