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的态度变化太快，跟吃了药似的。
很多年没遇到类似的情况了，从前类似的人比较多，但现在他们在扫黑除恶后都吃牢饭呢。
今儿这是怎么了？
孟庆非并不强硬，他微微一笑，告诉对方自己的友善，随后退到一边。
“孟老师，他们太过分了。”吉翔小声说道。
“嘿。”孟庆非道，“小吉，我问你一件事。”
“孟老师，您说。”
孟庆非一边顺着门看里面洗胃，一边问道，“医院的黄牛，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倒卖挂号票的么？”
“以前是排队，现在是上网黑掉医院的app。”吉翔道。
“不对。”孟庆非摇头，“是一刀一刀砍出来的。”
“……”吉翔想到了拼夕夕。
是兄弟就来砍我一刀。
“利润太大，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可不是靠着人多半夜去排队挂到的号。”孟庆非叹了口气，“要是那样的话，可太简单了。”
“！！！”
“前些年，齐鲁那面有一名专家被黄牛砍伤，大概就是这名专家不配合他们的‘工作’，所以黄牛们直接出手。”
“他们怎么敢这么嚣张！”
“你别义愤填膺么。”孟庆非倒是很平静，他微笑着说道，“再早医院有太平间的时候，这也是一大块利润。但上面一句话，这块的利润就没了。当然，大型医院还是有，但咱们医院的太平间是没了。所以……”
孟庆非说到这，又顿住，他凝神看着正在呕吐的患者，双手下意识的放到身后，在那两块黑漆漆的地儿不断擦着。
吉翔也觉查出来孟庆非行为举止的不对，他犹豫了一下，但这次却没回系统手术室，而是静静的看着孟庆非，等他发现、解决问题。
过了很久，孟庆非才吁了口气。
“孟老师，您发现什么了？”吉翔问道。
“患者耳朵上有蓝色的小斑点，我就说哪里不对劲儿。”
吉翔凑过去观察。
距离很远，吉翔只能用明察秋毫的技能才观察到患者耳朵、手掌上有很淡的蓝色斑点。
看见后，吉翔有些惊讶。
孟庆非的眼神也太好用了！
就这眼神，不做显微手术简直对不起这份天赋。
“你也能看见？”孟庆非问道。
“勉强能看见，孟老师，您这眼神，真是厉害！”吉翔称赞道。
“老花眼。”
“……”
“是有问题，但耳朵上有蓝色斑点，还很轻微的这种是什么病呢？”孟庆非拿出手机。
吉翔无语。
孟老师这是百度看病？
顿时吉翔心中有一股子哭笑不得的感觉浮了出来。
“你耳前这个蓝色小点，是个毛囊炎，已经熟了，用碘伏消消毒，把它挤出来就好了，挤完后消下毒，过几天就没事了，注意皮肤清洁。少吃辛辣刺激性食物。”
孟庆非把答案念了一遍，低声说道，“这都什么跟什么，毛囊炎出现蓝色斑点的可能性不大，这个回答零分。”
“孟老师，您这看病的方式……”
“我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问题。”孟庆非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前些年阳过之后，脑雾就一直存在。”
“是不是老了，记忆力渐渐不好了呢？”吉翔问道。
“！！！”
孟庆非瞪了一眼吉翔。
“再有是防晒没做好。现在是冬天，不至于。”孟庆非搜索了相关答案，还是一点思绪都没有。
眼睁睁看着那群人开始了某种古怪的仪式，孟庆非拉着吉翔后退到诊室里。
第690章 百度看病（中）
“孟老师，咱们要怎么阻止他们。”吉翔问道。
“医生有这方面的权限么？阻止，别想太多。”孟庆非用了权限一词，吉翔想了想，哑口无言。
“倒是患者耳朵上的蓝色斑点有问题。”
“手上也有。”
“哦？！”孟庆非想了想，却没想起来。
他又闭上眼睛，嘴里嘟囔着什么。过了很久，来了个患者，打断了他的思考。
值班过程中很难聚精会神思考问题，而且患者耳朵上有蓝色的小斑点很难辨识，光凭着这么一个细节真心难以推敲出来问题。
吉翔感觉应该只有系统npc才能直接说出答案。
但今天吉翔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进系统手术室。
他饶有兴致的和孟庆非一起“解谜”。
大约1个小时候，那些人散去，走廊里清静了许多，吉翔才和孟庆非一起去看患者。
患者洗胃，8000毫升的温水灌进去再吐出来，已经被折腾没了半条命。
他躺在留观床上，正在输液。
液体也就是糖盐水，再加点维生素C和钾，避免离子紊乱。
“怎么回事？”孟庆非问急诊内科医生。
“一个骨性关节炎的患者，有抑郁症，吃药了。”急诊内科医生说道，“说是双侧膝关节的骨性关节炎比较严重，有功能障碍。最近没办法下楼，心情越来越差。”
“那也不至于，刚才不是还有人来，他们干什么的。”
急诊内科医生给孟庆非使了个眼色，两人出门后来到诊室。
“患者3年前招惹了什么东西。”
“别瞎扯啊。”孟庆非道，“你那都是封建迷信。”
“老孟，我说的是真的。咱们这面有个人，说是会看什么，自从有了能力后，她长得越来越像狐狸了，这事儿你知道么？”
“知道，咱们医院扩建的时候，风水就是找她看的。我听说好像后来去了帝都，但去了没多久就死了。”
“知道就好。”急诊内科医生道，“咱可以不信，但不能乱讲。”
孟庆非点点头。
吉翔听的云里雾里，他们很明显在说一件往事，甚至关系到附二院扩建时的风水。
对于这件事，吉翔是很能接受的。
越是有钱、有位的那些人就越是相信这些东西。
自家老爷子对此多少有些了解，但仅限于梅花易数。
“你继续说。”孟庆非谨慎了一些。
“3年前，患者排尿开始变颜色，刚才我看了，他的内裤上都是黑色的斑点。”
“多少年没换内裤了？”孟庆非问道。
“昨天换的。”急诊内科医生道，“说是他身体里的瘴气之类的东西太多，所以连排尿都是黑色的。”
“……”孟庆非无奈苦笑，“我说咱抽血化验了吧。”
“抽了。”急诊内科医生道，“是红色的，但我还是信。”
孟庆非耸了耸肩，“害，我还能觉得患者的血都不是红色的了？”
“老孟，这患者我已经跟他说观察一晚上，明天没事的话就回家。家里人也觉得没什么事儿，还找人给破了一下，同意离观。我跟你说，千万别多事！”
孟庆非微微一笑。
“老孟！那伙人说话我听到了，你别跟他们置气！”急诊内科医生了解孟庆非，她劝阻道。
“我没有。”
“你是不是被骂几句心里觉得不舒服，想要给患者做诊断，然后断了人家财路？”
“中间那句是我想的，前后两句不是。”孟庆非道。
这话说得有些复杂，吉翔都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孟庆非的意思。
“老孟，我很认真的告诉你，离得越远越好。”急诊内科医生再次叮嘱。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孟庆非摆了摆手，道，“我看见患者耳朵、手掌上有蓝色的小斑点，你有什么考虑么？”
“不知道，洗胃的时候我也看见了，觉得很古怪，有点阴森，我不想招惹他们。”
孟庆非和急诊内科医生又闲聊了几句，了解患者基本情况。
患者男性，56岁，双侧膝关节疼痛10年，伴晨起僵直，时间超过半小时。
3年前患者开始出现小便后内裤深染。
体格检查：双侧耳廓、手指皮肤有散在蓝黑色斑点双侧掌指关节、指间关节肿胀；腰椎屈曲活动受限。
因为患者是因为吃药自杀来急诊科的，其他检查都和吃药相关。
急诊内科医生去忙，孟庆非想了想，“小吉啊。”
“在，孟老师。”
“你……算了，还是我来。”孟庆非说完，起身去处置室拿了一副PVC薄膜手套，又拿了一个杯子，来到留观室让患者家属留尿。
半个小时后，尿杯摆在孟庆非和吉翔的眼前。
“孟老师，您怀疑是卟啉症？”吉翔问道。
“不是。”孟庆非看着那杯子尿，轻轻说道，“内裤上有黑色出现，会不会是前列腺肥大，排尿不尽，然后有尿液落在内裤上的原因呢？”
“我记得前些年有一个医疗剧，就是接尿后观察几个小时，发现尿液变红，诊断为卟啉症。尿液变黑，没听说过。”
“尿液可以变成五颜六色，每一种颜色都是一种病，具体我也没仔细了解过。临床出现的概率不高，黑色我第一次遇到。”
两人看着那杯黄色、带着泡沫的尿液，吉翔想起了榨汁机榨出来的苹果汁。
别说，还真有点像。
“观察着，看看会不会变颜色。内裤上的黑色，极有可能是排尿淋漓不尽导致的”孟庆非眯着眼睛盯着尿液说道。
“你这种顶风尿三丈的小伙子不知道，等你年纪大了就明白了了。本来很浅显的道理，怎么就弄的那么复杂呢。”
吉翔真想去系统手术室，但还是强行忍住。
很快，有患者来就诊，孟庆非跑出去忙碌，两人换班盯着这杯尿液。
这是一个很奇妙的夜晚，吉翔从来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死死盯着一杯尿，盯上几个小时。
足足到晚上11点多，吉翔恍惚看见尿液似乎变了颜色。
他第一感觉是眼花了，用力擦了擦眼睛。
不是眼花，而是尿液在自己注视下真的变了颜色！
“孟老师！”吉翔大声吼道。
第691章 百度看病（下）
吉翔仿佛发现了宝藏一样大吼。
孟庆非快步跑回来，一边跑一边说道，“稍等我一下！”
这话是和患者说的，想来应该不是很重的患者所以孟庆非第一时间想要看看尿液变色的情况。
来到值班室，孟庆非一眼就看见桌上放的尿杯正在慢慢的变颜色。
就像是卟啉症患者的尿液会变红一样，眼前患者的尿液从榨汁机里出来的苹果汁的颜色正在逐渐变化。
仿佛尿液里被滴了一滴黑色墨汁，那团黑色在氤氲荡漾，渐渐溶化，眼看着整杯尿液变成黑色。
孟庆非瞥了一眼，马上拿出手机。
吉翔对此份外无语。
百度看病本来是一句嘲讽，但没想到孟庆非孟老师却乐此不疲。
难道这时候不应该直接说出患者是什么问题才有逼格么？
“孟老师……”吉翔轻声说道。
“稍等，我查一下！尿液颜色是黑的，到底是什么病。”孟庆非道。
“泌尿系肿瘤，这应该没有，但还要仔细查。真特么不靠谱啊，小吉你最早规培的泌尿外科，现在做肾癌手术，你见过黑色尿液么？”孟庆非拿着手机开始做鉴别诊断。
吉翔哭笑不得，要不是了解孟庆非孟老师，自己肯定会认为他是来搞笑的。
“没有，我估计是暗红色血尿，被形容成黑色。”吉翔无奈说道。
“是呗，所以这一条排除。”孟庆非自言自语说道。
“吃红心火龙果，含有花青素成分的食物，进食过多尿液会发红、发黑，引起尿液中颜色成分的变化，一般通过减少食用量便可缓解。”孟庆非继续拿着手机做鉴别诊断。
“这好像也不是，患者吃3年火龙果？那得多有爱。再说，吃火龙果排便是红色的，很少见到黑色尿液。这一条，存疑。”
吉翔看着孟庆非拿着手机在做鉴别诊断，觉得非常有趣。
“口服美鼠李皮、番泻叶、人工牛黄、甲硝唑、山梨醇、亚甲蓝等药物，这些药物中含有特定物质，跟人体中的组织器官发生反映，使尿液呈现黑色。”
“不对啊，小吉你听说过吃番泻叶导致尿液变黑的案例么？”孟庆非托腮沉吟。
“没有。”吉翔提醒道，“孟老师，外面还有患者。”
孟庆非一拍大腿，恋恋不舍的把手机放进白服口袋里，双手在屁股后面擦了擦，转身去给患者看病。
吉翔回想着孟老师百度鉴别诊断，心情莫名复杂。
但似乎孟老师已经找到了突破口，吉翔回忆了一遍，发现问题的重点不在于上网做鉴别诊断，而在于孟庆非从患者内裤变黑发现问题，随即观察到尿液变黑。
一般排尿后会冲走，没谁能看见尿液出现问题，如果不是住院、留置导尿、尿液在尿袋里存留几个小时的话根本无法发现。
看起来整个步骤不难，但吉翔却知道这里是一道鸿沟，孟庆非直接越过去。
要是没有前置步骤，就算是把网络文库翻烂都未必能找到答案。
吉翔静静的思考着孟庆非的诊断过程，相比系统NPC多智近妖的表现，孟庆非更像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医生。
过了十几分钟，孟庆非兴高采烈的走进来。
“小吉！我第一次知道鼠李皮竟然是减肥用品！”
“呃……”
吉翔见孟庆非翻动着手机，正在搜索鼠李皮的相关信息。
“鼠李皮和番泻叶都是导致腹泻的药品，也都有可能导致尿液变黑。我没听说过，但以后要遇到年轻女性有类似的问题，那就要想到鼠李皮上。”
对于孟庆非天马行空的思维，吉翔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再有，甲硝唑。我刚问了，患者没有口服甲硝唑的病史。”
“孟老师，我没听说过甲硝唑会导致尿液变色。”
“我也没搜到，网络上的信息总是真真假假，搜不到就先放到那。一般来讲吃甲硝唑会导致尿液颜色加深，但变成黑色，这就有点过分了。”孟庆非道。
“还有一点——遗传性高铁血红蛋白血症等罕见病，通常患者因高铁血红蛋白尿出现尿液发黑。”
孟庆非说了一句很绕口的话，随后开始朗诵。
吉翔尴尬的想要捂住脸。
但孟庆非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把一大段话医学相关话题朗诵了一遍后开始登录各种专业网站，寻找相关信息。
终于像一名专业的医生了，吉翔心里想到。
因为不断有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