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肾活检咱们要检查什么啊。”icu的教授小声问道。
刘主任看向吉翔。
“肾活检是损伤性操作，患者都这样了，还有必要么。”卫伏思唠叨着。
周天波紧拦慢拦都没拦住。
“是这样，患者的急性溶血性反应太严重，类似的情况我考虑是输血的血型有问题。”
徐乐宇在一边没招谁没惹谁的站着，他忽然听到吉翔的话后，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
自己没得罪吉翔，他怎么捡起屎盆子就往自己脑袋上扣呢。
“输血单我们再三核对，没问题的。”icu的住院总努力挤出一丝笑，解释道。
“不是咱们的问题，我怀疑患者有狼疮，变态反应导致测血型的时候出现误差。”
“？？？”
“？？？”
很多医生脑袋上有冒出一堆问号。
“这不扯淡呢么。”卫伏思酒劲上来，听吉翔在这儿“胡说八道”心里来气，直接开嘲讽。
“你一个住院医，上级医生是谁？是哪个师娘教你的。”
“我是规培医生。”吉翔礼貌客气的回答道。
卫伏思一下子愣住，哭笑不得。
规培医生？
规培医生！
谁家的规培医生会这么牛逼，敢在急诊急救的时候站在icu里大放厥词。
还狼疮导致血型检测有误，这特么靠谱么！
“是这样。”刘主任沉思，随后招手，“患者家属找到了么？”
病历上写的是“无名氏”，很明显患者来医院的时候并没有家属跟着。
“找到了，还没到。”
“电话给我。”刘主任没有拿自己的手机，而是用icu的电话拨通了患者家属的联系方式。
现在电信诈骗太多，随便一个手机号打过去，对方不挂断都算是有礼貌的。
还是科室电话比较稳妥，可信度更高。
“您好，我是附二院泌尿外科主任刘志。”刘主任先自报家门。
“您那面开车慢点，我想咨询一件事。”
“患者有红斑狼疮的病史么？”
“没有啊。”
刘主任略有失望，他的头微微低下。
“你们这面对规培生都这么好么？”卫伏思鄙夷道。
“……”周天波无语。
“这要是在我那面，规培医生但凡多说一句话，我特么一巴掌把他给糊墙上去。”
“老卫，少说两句。我家老板对小吉医生很看重，一起参加过重症烧伤患者的抢救。”周天波劝阻道。
吉翔有多靠谱，卫伏思不知道，但周天波知道。
“顾老……嘿。就一个小规培生！”
“他去年职业医考试全国第一。”
“！！！”卫伏思一怔，“满分全国第一的那位？”
“是。”
“那也不行，这特么也太傲了，还狼疮！患者家属都说没有既往史。”卫伏思虽然还在嘲讽，但声音和语气都缓和了很多。
“没有狼疮病史，那您知道患者的血型么？”刘主任想了想，继续问道。
第759章 重大责任事故
“全国第一他也是个规培生，医院里什么时候有规培医生说话的份儿。主任、专家、教授都是吃干饭呢？”卫伏思斥道。
他对自己刚刚的“怯懦”感到羞耻，说话声音大了几分。
“老师，患者实在挺不了多久。”吉翔恭敬说道，“血压很低，弥漫性出血，虽然对症治疗，但……”
“但什么但，我要是你就老老实实站在后面，站出来说话，丢人现眼。”卫伏思仰头看着吉翔训斥道，“你知道狼疮是什么病么？掉书袋学会几个名词，想你这样的年轻医生栽跟头的我见多了。”
吉翔耸了耸肩。
他并不在意一位陌生医生的不屑和斥责。
反正有刘主任在呢。
“老卫，你少说几句。”周天波一边拉着卫伏波，一边和吉翔赔笑脸，“小吉，你别在意，老卫喝多了。”
“谁喝多了，患者家属不都说没有狼疮病史了么。再说，狼疮的诊断要看症状、病史、辅助检查。你看患者身上，有红斑狼疮的症状么！”
“溶血反应也算是症状之一，未必非要有皮肤红斑的表现。”吉翔没等周天波说话，第一时间温柔回怼。
“这算个屁的症状。”卫伏思大怒。
这也就是在一家陌生医院，要是在自家医院，卫伏思的大耳光子早就甩上去了。
谁家的小规培生这么嚣张，全国第一也不行！
“小点声，这是icu。”刘主任这时候挂断电话回来，他见卫伏思斥责吉翔，很是护犊子的严厉说道。
“……”
“……”
卫伏思和周天波同时一怔。
刘主任拿着患者的输血单，放在桌子上，“我们检查的血型是A型，患者家属说患者献过血，是B型，很确定。”
“！！！”
“！！！”
“！！！”
“幸好小吉先给出一个解决办法，这要是等患者家属来，咱们没问既往史、不知道患者的血型，一旦有个三长两短或者患者家属事后去血站报销费用，这就是妥妥的医疗纠纷。”
刘主任的话让icu里绝大多数医生的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即便是患者家属对抢救没意见，也接受急性溶血反应的诊断，但是他们有很大可能去血站报销输血费用。
到时候拿着输血单，看到给患者输血是“A”型，而自己知道患者是“B”型血……
医疗纠纷都是美化后的说法，这特么妥妥的是一起医疗事故，而且还得是患者家属不依不饶的那种。
要是再找几个正义感爆棚却又没有医学常识、口无遮拦的媒体人。
咳咳，那样的话事态将完全无法控制。
那时候从骨科到输血科再到icu，但凡是接诊患者的医生、护士都要被问责。
甚至引发全国性的口诛笔伐也说不定。
谁会相信你血型检测做的标准？谁会相信你八项核对做的滴水不漏？
幸亏吉翔未雨绸缪，先提出狼疮的诊断。
无论诊断是不是对的，这件事对医院、对接诊的医生都有利无害。
“我给医务处打个电话，小吴！你准备一下肾组织穿刺活检。”刘主任严肃的说道。
卫伏波怔住。
患者家属口述的既往史和医院检查不一致。
类似的情况他还真就没遇到过。
来医院后，需要输血的患者都是采血送检，没人会以患者家属或是患者口述的血型作为判定。
这基本上已经是一条常识。
然而！
那个小规培生却打破了常识。
卫伏思当然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他有些茫然，站在原地，酒意彻底消失。
周天波眼神复杂的看着吉翔。
他和吉翔认识的很早，还是在私立医院就有接触。当时吉翔很不靠谱，扯出什么机甲，一看就是年轻人，思维跳跃。
但这才过了多久，吉翔竟然能以规培医生的身份参加会诊，并且思路奇特，另辟蹊径。
在千万种不可能之间找到问题所在。
无论他的诊断对不对，至少都能让一起恶性医疗事故大事化小。
至于会不会小事化了，那就要看接下来的化验检查的结果。
可是狼疮会导致血型检查失败么？周天波冥思苦想，在记忆中搜索到类似的知识点。
有极低概率会导致抗体检查出现误差，这倒是真的。
然而临床上，他根本没见过类似的情况。
周天波一边琢磨，一边拉着卫伏思想要离开。但卫伏思素有些不服气，并不想走，周天波便拉着他站在角落里等检查化验的结果。
吴总和吉翔配合，穿刺取活检。
因为事关重大，检验科那面不用刘主任刷脸，白处长一个电话就把检验科专门负责类似检查的副主任给CALL到医院。
全程绿色通道。
很快，白处长脸色阴沉的走进icu。
他什么都没说，拿起病历仔细审阅。
徐乐宇当时害怕极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和护士、icu住院老总反复核对的东西竟然会出错。
类似的知识点在徐乐宇脑海里是空白。
他只能祈祷千万别出错。
白处长简单审阅完病历后，回头深深看了徐乐宇一眼。
就这一眼，光是眼神就让徐乐宇浑身酸软，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重大医疗事故！
这可是重大医疗责任事故！！
就算是各打八十大板，自己未来也要受到极其严重的影响。
可谁特么……
徐乐宇欲哭无泪。
“徐老总。”白处长沉声说道。
“诶，白处长。”徐乐宇耷拉着脑袋走到白处长面前，准备挨狂风暴雨的批评。
“你做的很好。”
“？？？”徐乐宇没想自己会收获白处长的赞扬，一下子愣住。
“你是发现问题不对，第一时间给小吉医生打的电话吧。”
“呃……”徐乐宇有些惭愧。
自己当时是想着能不能借吉翔的手写一篇sci论文。
“不错，有危机意识，知道问题不对第一时间找上级医……找吉翔医生来看一眼。”白处长赞道。
“……”
徐乐宇万万没想到白处长竟然会因为这事儿称赞自己。
听起来这话很无厘头，可回想一下，似乎有道理。
第760章 白处长的八卦
天色将亮，检查结果回报——诊断狼疮。
接下来的事儿就简单了，给对症治疗便可以。
附二院重症力量很强，白处长也不再关注这面。他坐在一边，听icu的值班教授和患者家属做完沟通后，沉默起身，冲吉翔招了招手，走出交代室。
刘主任在门口悠闲的翻着手机，白处长悠悠问道，“大志，那个说怪话的人是谁？”
“帝都来的专家，和周教授熟悉，去源辽做肾移植手术。”
“源辽，原来是他。”
“嗯？你知道？”刘主任一怔。
吉翔把赵哲家的事儿讲给刘主任听，刘主任这才知道事情原委。
两面一对，整个拼图完整，吉翔有些唏嘘。
尤其是想起系统npc说的那些话，虽然赵哲家里的情况比较乱，但吉翔也很产生起对这位专家的好感。
白处长却不以为然。
“这么做肾移植，好像有点不对。”吉翔的认知更偏向于系统npc了一些。
白处长出门看了一眼天，已经蒙蒙亮了，他回头看吉翔，问道，“小吉，跟你说个八卦。”
八卦！
吉翔的耳朵立马竖起来。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让沈浪不知不觉带跑偏了已经，而且偏航偏的很离谱。
“我医务处是清水衙门，你知道吧。”
白处长笑呵呵的问道。
“知道，医务处负责各种临床事务，还要处理医疗纠纷，属于医院最难做的活。”吉翔老老实实说道。
“喏，现在问你，一个破地儿，没钱就拢不过来人，就算是有人来也出工不出力，换你怎么办。”白处长问了一个和肾移植毫无关系的问题。
吉翔根本没思考，他直接摇了摇头。
只能用医院的名义往下压，但工作做成什么样就只有天知道。
刘主任哈哈一笑，“老白，你别教坏小孩子。”
白处长也笑了，“去我办公室我给你讲。”
时间已经将近天亮，这时候就算是躺下再睡一会也不解乏，正好白处长有兴致，吉翔便陪着他去办公室。
“很多年前，帝都的一家大型三甲医院的医务处副处长出事。”
“事情起因在那名副处长在外面有了人，每次去开房还只去医院对面的宾馆，所以呢时间久了就被人发现了。”
“他爱人去医院闹，不经意说走了嘴，这才露出来问题。”
“男女关系也算问题，老夫子说，食色性也。”刘主任打了个哈欠。
白处长没搭理他，继续说道，“不说帝都大型三甲医院，咱们附二院每天复印……”
他旋即换了个表情。
“我附二院共有51个临床科室，17个医技科室，121个病区，现有员工5733人，副高职称以上专业人员1034人。
去年门、急诊量达288。7万人次，出院病人26。6万人次，手术操作12。4万例，平均住院日8。23天。”
附二院的基础数据白处长倒背如流，吉翔很是佩服。
这就是素质！
一名医务处长最基本的素质！！
“出院患者大约有20％要复印病历。”
复印病历？
吉翔一怔。
“五万多本病历，不算周末，平均每天要220份，只多不少。”
“每份病历平均20页。”
“每页的复印是一块钱，也就是说一天四千多的收入。这份收入，可以说是没有成本的。每年，百万纯利。”
年入百万，好像也不多么，吉翔心里想到。
他还没搞清楚白处长要说什么。
“上报十几、二十份就得，其他的下面人分一分，也算是给大家贴点膘。”
白处长说的淡然，刘主任笑而不语。
吉翔听的一头露水。
“对了老白，那位副处后来怎么样了？”刘主任问道。
“男女关系么，说是事儿就是天大的事儿，说没事就真不是事。但医务处又不是什么好地儿，你说是吧。”
“那倒是。”
对白处长绕口令一样的话，刘主任没有诧异，他秒懂。
“后来也没什么处分，复印病历这笔钱更拿不到明面上。让医务处干那么多脏活，还不给钱，真要釜底抽薪，以后谁干活。”
“那人就没事了？”
“疫情的时候带队去天河支援，说是戴罪立功，但说到底还不是当时情况严重，没人敢去，院领导看上他的业务能力了。”白处长道，“再往后好像提正处了。”
“哦，也应该。”
吉翔听的一脑门子的露水。
刚刚讲的是肾移植，白处长为什么说起复印病历来呢？
似乎有点联系，但太牵强。
不过白处长和系统npc不一样，他不愿意多解释，很多事儿说完就到这里，并没有灌输价值观的想法。
白处长讲完，靠在靠背椅里，长长出了口气。
“妈的！”
白处长口吐芬芳。
刘主任哈哈一笑，“老白，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吓懵了吧。”
“吓懵倒不至于，当时就一个想法——心里骂娘，这特么又是哪个混蛋给我找麻烦。”白处长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