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
书房安静得似乎咽口水的响声都能听见，什么是专业摄影师？战术后仰，果冻是专业的，即便他脑子都还没回神，手中动作也不自觉对准当事人，因此嘉宾从颤抖到恢复平静的反应都毫无保留地直播出去。
“楚老师……”魏桐梓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心疼与害怕并存。
心疼好理解，不是小果实的路人见此情此景也会心疼，害怕来源于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她只是想让更多小果实知道自家偶像有抑郁症，多支持。没想要把偶像的伤疤彻彻底底曝露，包括遗书。
“本身是过去的事，说出来也没事。”楚枳脸上没太多表情。
“我……”魏桐梓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两巴掌。
都这样了，还要让九哥反过来安慰你，你咋这么能耐？魏桐梓在心头埋怨自己。
弹幕炸炸炸裂裂裂：“呜呜呜呜”、“九哥你要好好的啊”、“5555”、“很多想说的话，但我不知道从何说起，楚枳看上去挺正常的啊”、“想抱抱橘子”、“不要啊”……
直播间留言有稍作科普的：“幻听是精神疾病的主要症状，一般来说是精神分裂的典型特征，抑郁症的话，只有当病症严重到一定程度才有可能会出现片段命令式的幻听。所以九哥的抑郁症说是重度一点也不夸张……”
书房气氛处于凝重，好好的直播不能不继续，还要嘉宾开口打破沉默，楚枳感觉自身替这节目承受太多。
“庞哥和桐桐有什么要问的，可以直接问。”楚枳说道：“别耽误节目录制。”
“咳咳。”庞浦干咳两声，见过大风大浪的他很快调整，心一横也直截了当地询问：“楚老师，这封是遗书吗？是什么时候写的？”
“八月十七日，的确是遗书。”楚枳说道：“写完后我准备吞服安眠药，嗯——不准确。”
“是吞服了安眠药，那时我感觉全世界都在针对我啊。”
“当然我知道那只是我相信，因为全世界没工夫搭理我。”
楚枳在讲述时还开了个小玩笑，当然也没人笑得出来，顿了顿继续说道：“两个多月的时间，我迫切希望有人能证明我清白，我抱有一丝幻想，冤枉我的人出来澄清啊，我明明没有做。”
“所以每天都看微博，期望有反转，但每天都看见不太好的言论。”
“即便后来不看，只要用手机，各种软件的推送，也有类似的消息＇娱乐圈的下限到底在何处，希望国家能严惩失德明星＇、＇用金钱打压他人名额，分析未来之子冠军的猫腻＇等等。”
“就开始做噩梦，我现在都记得一个噩梦，在梦里我回到小时候，爸爸妈妈向我伸出双手要拥抱我，当我扑过去，妈妈突然开口说＇你为什么变成一个爱撒谎的小孩，结婚了还要骗人没结婚＇，爸爸说＇怪我们没教好你，还不赶快去道歉＇。”
虽然语气好像一个旁观者，没有语气起伏的讲述经历，但在场的庞浦、魏桐梓、果冻三人，没人会认为这段经历没起伏。
得被折磨到什么地步？才能做这种噩梦。
噩梦所述，是原身亲身经历，楚枳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将抑郁过程讲出。
“因为做噩梦，精神状态就不太好，老是胸闷头疼，连续一个月，我感觉在我睡觉时都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声音对我说＇去死吧＇、＇你去死吧＇，即便是带耳塞都没办法屏蔽掉，哪怕我大力撞击胳膊和腿部，用疼痛也无法让这个声音从我耳边消失。”
“大概坚持了两个多月，我想我大概支撑不住了，然后就写下了遗书，服用安眠药。”楚枳也没有说得更详细，快速把故事收尾。
别觉得诊断书里开的药没有安眠药，安眠药是药品统称，不是名字，如佐匹克隆和扎来普隆都是安眠药，自然诊断书开的艾司唑仑片也是，一般医院安眠药的话门诊就开一周量，艾司唑仑片顶破天二十平片。
可如果一个人真想自杀，医生也没办法，国家也无奈，安眠药只属二类精神药物，没一类管控那样身份证联网登记医院、公安部门、卫生部门等共享信息，在平行世界安眠药能去不同医院重复购买。
在地球不行，地球二类药物也联网。
都觉得服用安眠药自杀没痛苦很方便，是影视剧镜头骗人，楚枳通过记忆知道得很清楚。
“楚老师是被谁救回来的吗？”魏桐梓没注意到她声音都带着轻微颤抖。
“可能是我没有吞服足够的药片，被呕吐物呛醒。”楚枳解释，他也真心希望原身是被呛醒，而不是死亡。
他很郑重地说道：“安眠药基本都特意带有吐根酚碱的成分，制药机构特别打造的催吐效果，当你要持续吞咽时，你的肠胃会非常难受，他们也是为防止人们用安眠药自杀，吞服安眠药过程中你的胃部和喉咙感觉像吞下了硫酸，然后呕吐物会堵塞呼吸管道，影视剧里那些吃安眠药死得轻轻松松，都是虚构。”
魏桐梓又问：“是怎么……撑下去的啊？”
庞浦在心里摇头，会不会委婉点，怎么撑下去的，万一嘉宾心头仍有自杀心思呢，该问“楚老师现在怎么样了？真相大白水落石出的”。魏桐梓当前完全丢失主持人的冷静，自动默认心里期盼的点，思来也合理，偶像差点归天如何理智。
“至于怎么撑下去的——正好谈论这话题，我也希望对我的粉丝小果实们，或者是看到视频的路人们，说一句。”楚枳侧身对着镜头道：“我知道，生活会出很多无法克服的难题，让你无法撑下去。”
“我在自杀前无数次的想啊，能不能有人帮帮我，伸出援助之手，但没有，我好清楚那种被周围抛弃的感觉，所以我想自己能成为伸出援手的人。”
“所以我写《逆光》是告诉歌迷们，不是没人在乎，我很在乎很在乎你啊。”楚枳说：“这么多年都坚持过来了，我们再坚持一会儿好不好，再坚持几年，我免费请大家看我八周年演唱会。”
别说魏桐梓，庞浦都被一番话给弄哭，但他十分有职业素养，双手仍旧拿着小提板，没有擦眼泪，因此脸上泪珠两行。
下个环节是挑选直播间小芒友的提问，来询问嘉宾，现在提问环节不重要。
“而且。”楚枳笑道：“在我濒死时到达天堂，然后看到上帝那老头，老头对我说‘你去告诉地面的孩子们，不许自杀，天堂装不下’，我也被一脚踹回地面。”
“我们都是美丽世界的孩子，孩子们别自杀，我们好好活着。”
演帝兽表演谢幕。
对直播间小芒友说的话，话语格外诚恳，所带来的效果也格外震撼——
【呜呜呜，一定一定！在读初中，小时候爸爸妈妈吵架，整个人都很抑郁，然后让家长带我去看心理医生，家长说我矫情，妈妈跟我说‘他们吃过的苦，比我吃过的盐还多’，我感觉的确有道理至少我没挨过饿。可我真的好难受啊，特别是每次父母吵架还打架，在家里摔砸东西，我实在忍不住用小刀自残，在网上倾诉，很多知道我是初中生，觉得我是故意伤害自己想吸引别人注意。
可我没有，真没有，我也有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看完你的话，突然感觉心中又有了精神支柱，有人是相信我的。
我一定要努力生活，参加八周年演唱会。】
【难受，前段时间才割腕自杀，然后被送去医院救回来了，躺在病床也不想活但也没有特别想死的冲动了，用一滩烂泥来形容我，我认为是侮辱烂泥。我曾经努力过，但我失败了，差点付出生命的代价，作为失败者我没有再次奋斗的勇气，也不相信谁可以办到。
虽然关注娱乐圈但我也从不粉明星，但今天我粉了，还想问九哥为什么感觉到被世界抛弃，还想要帮助别人？的确没人比亲历者更知道绝望，可就是绝望才会失去活下去的信念啊。
九哥我挺敬重你的，你是个好人，很好的人。】
【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我不想说我经历的事，但被“我们都是美丽世界的孩子”给破防了，四十多岁的老男人，看直播看哭很可笑，三十多年没人叫我孩子了，我都忘了我以前也是个孩子，谢谢你楚枳。】
在直播间，因为楚枳的一番话重拾信心的人纷纷留言。
一条条满含希望的留言像是孤立无援的受困者，脚下都是泥泞拔不出来，但握住楚枳伸出去的手，眼前黑雾尽散，只余曙光。
或许是因为楚枳的经历，或许是因为他们有求生意志，只是缺个理由。
第六十五章 谁说是双标
“等等，所以楚老师你抽烟喝酒是那段时间为抵抗外界舆论压力造成的吗？”庞浦猛然想到。
“抽烟比较早，连续做噩梦时就开始抽烟，烟草有点作用。”楚枳思索，似乎不想说，但最终仍旧说出口：“喝酒是因为，酒精麻痹脑子就真听不见耳边的声音了。”
幻听喝酒根本没办法控制，之所以感觉听不到了……喝醉了当然听不到，魏桐梓感觉今日的心七零八碎，还想问，现在还幻听吗？但话到嘴边忍住，仍旧在做噩梦，依旧抽烟喝酒，很明显症状还是有。
抑郁症达到重度，不是说光想开就好，好似幻听和噩梦已经属于躯体损害，很多人走不出重度抑郁的境地，并非不与以前和解，是大脑会帮你倒带，“帮助”你回忆最不想回忆的经历。
“我可能太啰嗦了，但啰嗦我也要再重复。”楚枳道：“喝酒伤肝脏，抽烟伤身体，我们能少抽就少抽，我也想做表率努力戒烟戒酒，即使条件有限，但效果不是太好。”
之前网上有很多因为楚枳自己抽烟喝酒，还规劝别人，说他双标的，魏桐梓还回复许多类似消息，现在她就想知道，谁还会这样说。
“我要特别感谢朋友大猫，也就是苏上白。”楚枳说道：“他一直帮我，在小芒茶话会邀请中出示的证据，都是大猫帮忙收集，如果没大猫，我证明自己清白之路，还没有这么顺畅。”
苏上白？庞浦感觉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名。
“这个苏上白是不是就是新入桂省大塘有限公司董事会的新任董事？”庞浦突然回过神。
桂省大糖在沪深市值48。7亿，是国内第二，全球第四的甘蔗榨糖企业，年产白砂糖15万吨，还有强大的加工原糖32万吨、甘蔗渣制浆11万吨，市面上的糖果公司徐福记、旺旺的糖原料都是桂糖供应。
市值不高，比起旺旺港股近千亿的市值，似乎显得弱小，但实体轻工业行业，在国家的地位是真高，中糖协主办人企业之一，是国家重点扶持企业，唯二能够被批准组建博士后科研工作站的糖业公司。
近来因为要换掌门人的风波闹得不可开交，股价还跌了不少，董事长苏锐召开记者发布会澄清，目前自己身体相当健康，未来五六年都不会出现高层变动，交棒给子孙的言论不属实。庞浦会关注仅仅是因为他炒股，所以一有风吹草动就知道。
同名同姓的的确不少，但苏上白这名字就挺独特，再加上能拿到证据，肯定有能力，极有可能是同一人。
要不问问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庞浦想要发财，当然下一秒就把这些杂七杂八的思绪从脑中清空。必须要走节目流程，再不走又是晚餐时间了。
“我们要好好爱惜自己身体以及生命，我想想，楚老师出道是两年多，我看了资料，明年三月份满三年，那么差不多还有五年就能看到楚老师免费的演唱会了，一定要加油。”
庞浦对话题进行收尾，他道：“那么我们看看风月宝鉴，来看看直播间的小芒友会提什么要求。”
小黑板，做成镜子模样，害怕别人不知道，还把【风月宝鉴】四个字写在上边，要不要这么硬蹭？
风月宝鉴……一听名字就不正经，但红楼梦也名叫风月宝鉴，同时也出现在十二回的一面镜子，警幻仙子打造，节目组生搬硬拽，让楚枳严重怀疑节目策划到底看过原著没有。
“桐桐你来写。”庞浦把笔递给魏桐梓。
“为什么要我来？”魏桐梓接过笔询问。
“我写字不好看。”庞浦说道：“桐桐你一看就是学霸，写字漂亮。”
让人办事要高高帽子使劲戴，因为时间关系一般抽取四五个小芒友留言，今天只抽取两个，留言评论点赞最多的。
＇九哥新专辑什么时候出？我真的迫不及待了。＇
＇如果《你不是真正的快乐》不放到专辑里的话，我想听九哥在节目里唱一遍。＇
两个问题，用笔写在小黑板，哦不，风月宝鉴上，魏桐梓忍不住吐槽，“为什么要麻烦地写一遍，直接问不好吗？”
“我可以帮你拨通蒙藤导演的电话，具体商量一下？”庞浦开玩笑道。
“算了吧。”魏桐梓写下来，嗯……小黑板的字有点丑。
“好久没用笔写字了，我以前字迹很好看。”因为是在偶像面前，魏桐梓还是要狡辩一句。
楚枳看问题，回应：“按照目前制作进度，除夕夜吧，除夕夜首张专辑上线。”
“一定要记得听，楚老师的歌很好听。”魏桐梓见缝插针地补充一句。
“第二个问题——可以。”楚枳没想到，他都不想再动手，现在……是你自己主动提出的，雨我无瓜。
“没有伴奏，我这边只能清唱。”
只有实力歌手才不惧怕清唱，楚枳不是实力歌手，但同样不惧怕清唱，因为他有绝望之音，没有伴奏更好发挥。
善良的楚枳，准备用60％实力的一档，比当初参加《我真是歌手》唱荒岛强点，毕竟你不是真正的快乐，歌曲前面有浓烈的悲情色彩，虽说后期昂扬了，但是真心怕来90％把人唱到自杀，要知道当下直播间的氛围可不好。
“人群中，哭着。你只想变成透明的颜色，你再也不会梦，或痛或心动了。你已经决定了，你已经决定了。
你静静忍着，紧紧把昨天在拳心握着，而回忆越是甜就是越伤人了。”
三句歌词从楚枳口中唱出，这首歌没做练习，他努力了可至少也有两句半没调。
可此情此景不跑调不符合感情，“静静”放轻咬字，紧紧加重咬字，伤人甚至得变形，空耳听像“上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