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晨点了点头:“你说,孟平。”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那些绍兴人的事,我也算过账了,就绍兴人的那些账,现在把我亚太商务楼的那部分资产处理了,应该可以还清他们的钱了。”孟平说。
“老孟,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那些破事。”钱芳说。
孟平的嘴角抽了一下,他说:“就是到了这个时候,我才觉得,这事情非处理不可了。把亚太商务楼的那部分资产卖了去还账,剩下的,还有我大楼下面的六层商场,每年的租金,也够雅琴和小钉子她们过日子了,雅琴,我这样做,你会不会反对?”
陈雅琴说:“我听你的。”
“我反对。”钱芳红着眼睛说,“这都什么事啊!”
“钱芳,谢谢你,我知道你舍不得,知道你也是在为雅琴和小钉子考虑,但是,我这样做,也是为了给小钉子积德,我不想小钉子一辈子,连外公外婆家也不敢去,不想雅琴连家也不敢回,更不想她们回去了,还要被人戳着后背骂。”孟平说。
“好吧,你要是这样想,我也无话可说。”钱芳说,“不过,不用卖亚太商务楼,绍兴人的事情我来处理。”
张晨也说:“对,这事孟平你不用管了,我们会处理好的。”
孟平的手伸出来,摆了摆,孟平说:“钱芳、张晨,谢谢你们,祸是我闯出来的,当然是要我自己来处理,不然,我死不瞑目。”
话说到这个程度,钱芳和张晨也无话可说,钱芳说好吧,就按你的意思办。
孟平长长地吁了口气,笑道:“这件事交待完,我也就死而无憾了。”
钱芳和陈雅琴轻轻地抽泣起来。
孟平看着张晨,和他说:“张晨,这段时间,闭上眼睛我总是看到过去的事情,下辈子我们再做兄弟好不好?”
张晨点了点头:“好!”
孟平再看着钱芳,说:“钱芳,我下辈子再做你们的老板好不好?”
钱芳哭着说好,“不过,我们要管着你,不许你抽烟,不许你喝酒了。”
孟平笑了起来,他说:“杆子说这是什么?对,三娘教子,有你们这几个老娘,我还很开心的。”
“去你的。”钱芳骂道。
几天之后,吴院长和崔教授把张晨他们叫了过去,和他们说,经过评估,他们还是认为孟平不能再做化疗了,张晨、钱芳和陈雅琴都坚持要做,他们说,我们就是赌,也要赌这一下。
吴院长说,这是科学,不是儿戏,更不是赌博。
张晨想了一下说:“吴院长、崔教授,这样,我们去征求一下孟平自己的意见好吗,他要是不想做,我们就不做,他要是想做,我们请你们无论如何帮帮忙,这是病人和我们家属亲友一致的要求,我们希望你们能够满足我们。”
吴院长叹了口气说:“好吧,不过你们要把所有的手续都办理清楚。”
张晨说好,需要办什么手续,我们都办,你们放心,不管这次化疗的结果会怎么样,我们都接受,绝对不会把责任推给你们医院。
陈雅琴在边上点点头。
张晨带着医生回到病房,把事情原原本本和孟平说了,孟平想也没想,就说:
“我都已经输掉我的一生了,最后再赌一次何妨,张晨,你记住了,我那个墓碑上就那么写,不开玩笑。”
张晨点点头,他说:“我写一个用生命去赌,屡败屡战的赌徒。”
孟平笑了一下,说好。
第二次的化疗做完了,奇迹没有发生,孟平的病情迅速恶化,整个人时而清醒,时而处于昏迷状态。
这时候,春节也马上要到了。
第1704章 陪着你走
孟平已经不能进食,只能不时地喝一点水和牛奶,也不能下床,连被人搀扶着,从病床走到洗手间这么点距离都走不过去了。
最后的一次,老陶把尿壶塞到被子里,劝他在床上拉小便的时候,孟平坚持着不肯,咬紧牙关,脸上现出了愤怒的表情。
张晨知道,孟平这是还想保持最后的一点尊严,作为人的尊严。
张晨和老陶说,随他,我们扶他过去。
张晨的双手从后面,塞到了孟平的腋下,往上提着,老陶掀开被子,抱住了孟平的双脚,他们先把孟平整个人,在床上横了过来,把他的双脚悬空移到床外,老陶再把它们放下,在脚上套上拖鞋,张晨这里再一用力,让孟平在床沿坐了起来。
老陶接过去,张晨说,老陶你扶着他别动,老陶说好,扶着孟平坐在那里。
张晨放开孟平,绕过了床尾,走到床的那边,老陶站在孟平的右边扶着他,张晨走到了左边,两个人一人一边,张晨和孟平说:
“孟平,我们起来,去上洗手间。”
孟平微微地点了点头,说好。
张晨朝老陶示意:1、2、3,起。
两个人扶着孟平站了起来,孟平的脚刚一着地,就“哎吆”一声,整个人就像一团烂泥,塌了下去,脸色铁青,额上一层的冷汗,顷刻流了下来。
“不行不行,扶他回去。”张晨叫着。
两个人几乎是把孟平抱上了床,仍旧移回原位,半躺在那里。
孟平紧咬着牙根,喘着粗气,过了好久,才平缓下来。
张晨问孟平:“还想拉?”
孟平点了点头,声音微弱地说:“要。”
张晨和老陶说:“你把尿壶给我。”
老陶把搪瓷的尿壶递给张晨,张晨掀开被子,右手拿着尿壶,塞到了孟平的两腿之间,左手去摸孟平的那个家伙,孟平别过脸去,脸上露出羞怯的神色,下身扭动着,躲避着张晨的手。
张晨和老陶说:“老陶,你把灯关了。”
老陶走过去把顶灯关了,只剩下地灯,房间里的光线昏暗下来。
张晨的手,朝孟平病服裤前面的口子伸进去,摸到了孟平的那个家伙,心里一惊,还以为自己摸错了,那个家伙,已经缩成了像枣子那么一粒,尖尖的,张晨抓到它的时候,它还在躲,但终究是反应已经迟钝,哆嗦一下后被张晨抓到。
张晨把尿壶口套了上去。
孟平的脸别了过去,看得出来,他在使劲地憋着,张晨说:“孟平,你拉。”
孟平摇了摇头,下面静悄悄的。
张晨的眼里噙着泪水,骂道:“孟平,你他妈的现在是病人,你还犟什么,我要是生病的时候也会这样。”
孟平不动,也不吭声,下面还是静悄悄的。
张晨说:“孟平,你要是不拉,一整个晚上我都拿着它。”
老陶也说:“拉吧,拉吧,孟师傅,我在医院当护工快十年了,哪个病了不是在床上拉的,还有人屎尿都拉裤子上,我一天要给他换好几次。”
张晨说:“孟平,来,听话,老陶说的对,你现在是病人,不丢人知道吗?”
孟平整个人渐渐松弛下来,过了一会,下面传来了轻微的嘡啷啷很短促的几下声响,接着就没有动静了。
“好样的,孟平,就这样,来,继续。”张晨说。
孟平摇了摇头,老陶说,可以了,张师傅,他每次上洗手间,也只有这么多。
张晨这才把尿壶拿开,老陶接了过去,去洗手间倒和清洗了。
从这里开始,孟平就再也没有下床,也渐渐地适应了在床上拉小便这件事。
每天没有食物摄入,只有一点水和牛奶,还有输入的营业液,他已经没有大便。
张晨过一两个小时就问:“孟平,要不要小便?”
不要,孟平就摇摇头,要,他就点点头,老陶把尿壶递给张晨,张晨也已经驾轻就熟,很快把尿壶摆放到位,也不再需要等很长时间,大概过了二三十秒,下面就传来轻微的嘡啷啷很短促的几下声响,接着就没有动静。
张晨把尿壶递给老陶,接着继续和孟平说话,就好像这事从来也没有发生过。
孟平的话越来越少,呼吸越来越急促,很多时候,他都一定要坐在床上才感觉舒服一些,只有医生刚给他抽了积液的时候,他整个人似乎才清醒过来,话也多了起来,不过,维持不了半天,胸口又开始发闷了。
到了年二十七,谭淑珍和小武、老谭又来了,谭淑珍看到孟平,吓了一跳,悄声和张晨说,这才几天的功夫,老孟怎么又瘦了这么多。
张晨说,每天都没有食物进去,怎么可能不瘦,现在就靠营养液在维持生命。
谭淑珍和小芳都说,要么我们不去三亚了。
张晨说去吧,你们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我和刘芸在这里就可以了,再说,明天李阳他们放假了,他们都会过来。
谭淑珍和小芳还想说什么,张晨叹了口气,他说:
“孟平已经没有好起来的可能,我已经接受这个事实,兄弟一场,我就陪他走完最后的路,但生活还要继续,你们该做什么,还是去做什么。”
老谭说对,张晨说的对,珍珍小芳,你们听张晨的。
谭淑珍和小芳也不响了。
中午,大家去土香园大酒店吃饭,陈雅琴说,我留在这里吧,没有胃口,你们去酒店叫钱芳和小钉子一起去。
吃完了饭,大家没有回医院,谭淑珍说,想看老孟,但看到的时候,又很难过。
张晨说,算了,今天已经看过了,你们走吧。
小芳也和谭淑珍他们一起回去杭城,明天,她和谭淑珍要带着大部队去三亚,张晨和刘芸,把钱芳和小钉子送回医院,没有再上楼。
刘芸开着车,送张晨回去,到了楼下,刘芸看到张晨脸色不是很好,刘芸问:“你是不是病了?”
张晨摇了摇头:“没有。”
刘芸说,我送你上去。
“没事,没事。”张晨说,“我只是昨晚没怎么睡,睡一觉就好了。”
刘芸下了车,她说走吧,反正公司已经放假,我下午也没有事,就在这里也可以工作。
张晨说好。
两个人上了楼,张晨进房间洗澡睡觉,刘芸坐在沙发那里,把笔记本电脑打开,放在茶几上,人就躬着身子,看起了邮件。
张晨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接着门打开了,刘芸拿着手机走了进来,叫道:“小钉子不见了!”
张晨一个激灵,从床上腾地坐了起来,刘芸把电话给了他,张晨叫着喂喂,电话里马上传来钱芳急促的声音:
“张晨,张晨,小钉子不见了!”
“怎么回事?”
“前面我回来,见陈雅琴人不是很舒服,就让她回酒店去休息,她带着小钉子走了,到了酒店房间,陈雅琴让小钉子一个人在玩,她在床上靠一下,结果睡着了,等她醒来,小钉子就已经不见了。”
“钱芳,不要着急,小钉子那么小的人不会跑远的,她一定是在酒店的什么地方……”
“陈雅琴还在找,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
“钱芳,我们马上过来,这个事情,千万不要告诉孟平。”张晨叫道。
“我知道。”
张晨想起来了,说:“对了钱芳,我让小米先带人过来,帮助一起找,她离你们那里很近。”
钱芳说好,让小米快来,我这里也不敢走开。
“不用不用,张晨,小米带人去了也没有用,她们又不认识小钉子。”刘芸在边上说,“还是让土香园的服务员过去,她们见过小钉子。”
张晨一听有道理,土香园的服务员,不仅见过小钉子,她们每天轮流去医院送餐,还知道孟平的病房在哪里。
张晨把手机还给刘芸,一边下床,一边拿起床头柜上自己的手机,打给了土香园大酒店的总经理,四点多钟这个点,服务员已经都来上班了,张晨让总经理带几个认识小钉子的人,兵分两路,一路去昆仑大酒店,帮助陈雅琴找人。
还有一路去医院,在医院里找,张晨判断,小钉子这个时候失踪,很可能是想回到医院,去看爸爸。
张晨走进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伸手抓了把水,在脸上抹了一下,走出来穿好衣服,和刘芸说,我们走。
刘芸开着车,张晨坐在副驾座焦躁不安的,他心里想着,这个时候要是小钉子再失踪,可怎么和孟平说,就是陈雅琴,大概也会因此倒下。
刘芸看了看张晨,伸出手来,拍了拍张晨,安慰说,你不要急。
“我怎么可能不急。”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急,这么多人都要靠你,张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马上。”刘芸说。
张晨说好吧,你说的对,张晨长吁了口气。
“张晨,打电话给小米。”刘芸说。
“找她干嘛,她不是没见过小钉子吗?”张晨说。
“那附近她人头熟,让她先去派出所报警,小钉子那么小的人,一个人在街上走,太引人注目了,说不定就会有热心的市民打110……”
张晨说对对,“还是你清醒,想的周到。”
张晨马上打给小米,把事情和小米说了,小米说好,我马上就去派出所。
刘芸在边上叫着:“小米,你就在派出所里守着,小钉子失踪才一两个小时,按道理,都还不能算是失踪,派出所可能……”
“我知道了刘董,我就在那里等,有一点点动静,我也会马上知道。”小米说。
“对,小米,你就在那里蹲守,有什么消息,马上给我们电话。”刘芸说。
第1705章 到处找
张晨他们快到医院的时候,就看到门口站了一大堆人,很多还穿着张晨他们土香园大酒店的工作服,钱芳和陈雅琴也在这里,钱芳扶着陈雅琴,陈雅琴靠在钱芳的身上,已经六神无主,一脸的茫然,眼眶红红的,眼泪早就哭干了。
张晨还没等车停稳,就下了车,走过去问:“怎么样?”
钱芳摇了摇头,陈雅琴冲着张晨叫道:“张晨,我的女儿找不到了,我怎么办啊?”
张晨赶紧说:“别急,别急,我们马上分头找。”
刘芸停好车走过来,她看了看手表,和土香园大酒店的总经理说:“饭事马上要开始了,你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店里怎么办?”
张晨叫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什么店不店的!”
刘芸没有理他,而是继续和总经理说:
“其他的人留下,你回去,人越缺,你越要在现场盯着,还有,小米那里现在应该不忙,你打电话给小米,让她马上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