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芳爸爸“哦”了一声。
前面张晨妈妈刚送到医院的时候,小芳妈妈就给他打了电话,告诉他亲家婆摔去了,在医院,两个垦荒战士当时就想过去,张晨妈妈叫,不要来,让他们不要来,在家里把两个小孩看好,小孩子最好少来医院。
谭淑珍和小芳妈妈走进厨房,去准备晚餐,回来的路上,张晨给土香园大酒店打了电话,让他们送菜过来,谭淑珍和小芳妈妈,去厨房做个汤,再炒两个蔬菜,把饭用电饭煲烧下去。
张向西走过来,和张晨说:“老爸,我想去医院看奶奶。”
跟在她身后的刘雯倩说:“我也要。”
张晨说:“小孩子去医院干什么,奶奶明天就回来了,你妈妈在医院陪着奶奶,去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张向西扁了扁嘴,刘雯倩看看她,也跟着扁嘴,不过张向西转而就缠上了刘芸,刘雯倩缠上了刘立杆。
张晨问小芳爸爸:“老张呢?”
小芳爸爸朝四周看看,有些茫然地说:“前面还在这里,现在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张晨上楼看看,没看到人,走到门口看看,也没有看到人,他朝地下停车场走去,走到了角落里两个垦荒战士的工作间,工作间的门虚掩着,张晨打开门,里面一片漆黑,张晨正想退出来,黑暗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吓了他一跳:
“你妈怎么样了?”
张晨伸手把灯打开,老张急急地转过头去,那一瞬间,张晨看到老张的眼眶里,似乎有泪光闪动,张晨怔了怔。
“哦哦,没什么事,就是腰被撞了一下,明天做个全面检查,就可以出院回家了,小芳在医院陪着。”张晨说。
老张长长地吁了口气,声音很轻,但在这寂静的地下室里却有丝丝的回声,他一直绷紧的身子,好像也松垮了下来。
张晨说:“上去吃饭吧,我让酒店送了菜,应该快到了。”
老张哼了一声。
张晨转身往外面走,留下老张一个人,在那里收拾心情。
张晨摇了摇头,忍不住又笑了一下。
第二天上午吃过早饭,谭淑珍和小芳妈妈去替小芳回来休息,今天周日,谭淑珍不上班,她会陪着张晨妈妈做完全部检查。
放下碗筷,两个垦荒战士去城市展览馆继续他们沙盘的制作,张晨和刘立杆留在家里带小孩。
下午,谭淑珍打电话过来,说是张晨妈妈已经全部检查完毕,没有问题,可以出院了。
这时小芳也起来了,张晨和小芳一起去医院接他们,把张向西和刘雯倩留给了刘立杆,他带她们走着去新华书店买书。
张晨妈妈回来了,家里的一切又恢复正常,但这事,也让张晨警觉起来,老人总归是要老的,自己也是,都会有走的那一天,而这个世界,一直都会存在,不管他们在或者不在,不管谁在或者不在,这个世界连打个哈欠都不会,它会继续按自己的节奏存在下去。
谁也别以为自己有多重要,有多了不起。
这样想着的时候,人会变得平和起来。
……
到了十二月,这一年就快过去,大家都很忙,刘芸和小芳又去了美国,她们要赶在圣诞假期之前,把该办的事情都办妥了,该签的协议都签妥了。
本来,张晨这次也要和她们一起去美国,但出了张晨妈妈那事之后,张晨和小芳两个就商量好了,以后,如果不是完全没办法推掉,两个人最好有一个留在家里,不能把一屋子的老人和小孩留在这里。
虽然他们不在的时候,就是有事,刘立杆和谭淑珍也完全会管,不用他们交待,但对老人们来说,有没有子女在身边,是不一样的,他们的心里,其实比外表表露出来的脆弱得多,就像张晨在地下停车场,看到老张的那一幕,对他的触动有点大。
小芳也说,小昭去世之后,她爸妈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处在很惊惶的状态,总是感觉还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亲爱的,你还记不记得,那次小树找不到的事情?”小芳问。
张晨说,当然记得。
“那一次,其实我爸妈就快崩溃了,他们知道你在四处寻找,又不敢打你电话,我妈几乎五分钟就给我打一个电话,我越安慰他们没事没事,小树都这么大的人了,他们就越是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我一直在瞒着他们。
“我爸妈不敢给你打电话,还有一个原因,是很怕从你电话里听到不好的消息,后来我告诉他们小树找到了,我妈在电话里一直哭一直哭,我爸也哭了。”
小芳说着,张晨点点头,他说:“其实人都是这样,年纪越大就越脆弱,就越患得患失,年轻的时候,什么都无所谓,死都不怕,现在是什么都怕,经不起事了。”
“你在说你自己?”小芳问。
张晨点点头:“我也有这个倾向。”
小芳咯咯地笑着。
张晨写了好几页授权书,小芳带着他的授权书和刘芸一起去美国,他就没有一起去。
张向北给张晨发微信,和他说,他们已经回到海南了,前面的几批牛也已经到运到牧场,牧场已经正式开始营业,研究所的人员,也都基本已经到位。
张向北和张晨说,研究所的阵容很强大,有三个从海外回来的博士,还有两位华南农业大学和华中农业大学的教授,分别领衔了几个课题组,有一位中国科学院和工程院的双料院士,是他们的首席科学家,这是顾工在他家里,帮他做了一个多星期的饭才请到的。
张晨看了哈哈大笑。
张向北还给他发了很多的图片,特别是张晨去海南的时候,交待包天斌需要更改的地方。
张晨现在已习惯了,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微信,看看张向北有没有给他留言,在海南的人晚上都睡得迟,又是一大帮人在一起,很热闹,张向北给张晨发微信,一般都是在凌晨三四点钟,那个时间,张晨早就已经睡着。
反正张向北也不在乎张晨回不回,有时张晨早上醒来看到,回了,张向北那边也是静悄悄的,到了下午或晚上,他才回一个“哦”或者“嗯”、“嗯嗯”。
父子两个,以前的交流不多,张向北和小芳说的多,有事也会让小芳转告张晨,现在,他知道直接给张晨发微信,就这件事本身,就让张晨感到很欣慰,他觉得张向北结婚之后,真的是成熟了,更觉得他们之间,某种坚硬的东西,正在悄悄地融化。
就像张晨和老张之间,某种东西也在悄悄地融化一样。
谭淑珍他们的播客小镇,改建的部分已经完成,新建的部分还在建设,谭淑珍原本打算是等那三幢大厦都封顶,再举行播客小镇的开镇仪式,但九堡镇政府不干,他们催谭淑珍现在就可以搞开镇仪式。
谭淑珍理解他们,现在搞开镇仪式,播客小镇就可以写进镇政府的年终总结里,就是这届政府的政绩,明年三月份,两会的时候就要换届,这届的班子成员,到时还会不会继续留在这里都不知道,他们可不想把播客小镇这么鲜的桃,留着让别人来摘。
加上从今年开始,省政府就鼓励大家创建各种特色小镇,配合乡村振兴计划,各地都纷纷行动起来,开镇仪式在前面的,一个个都是香饽饽,是新闻的热点,到了后面,再热的锅也会冷下来的。
镇长跑来和谭淑珍说,现在省政府对特色小镇有奖励政策,你们这里开镇,我们就可以马上去为你们争取,争取列入下一年省里市里的重点特色小镇,对你们的好处不要太多。
好吧,这钱,这好处,不拿白不拿,谭淑珍他们的播客小镇,就选在二0一八年十二月十八日,压着一年的尾巴,开镇了。
第2293章 你在那边还好吗
谭淑珍他们播客小镇开镇,引起了轰动,开镇的那天,虽然没有开门; 但已经开张的这些,就成为了九堡当地最高档的酒店集中地,也成为了九堡最热闹的地方。
热闹是因为这里和雯雯说的一样,街上都是俊男靓女,开镇的那天,所有的主播都从楼上跑到楼下; 举着手机支架在做直播,直播播客小镇开镇的盛况。
刘芸他们租的那四层房子; 还没有建好; 但雯雯和倩倩带着繁花网络的主播们,也来这里凑热闹,他们直播播客小镇开镇的热闹情景,还把镜头转向空中,对着那脚手架叫道:
“看到没有,宝贝们,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直播间。”
白天的时候,到处彩旗飘飘,阳光灿烂,到了晚上,入口广场上开始涌动着海浪,当然,不是真的海浪,而是广场四周的投影机投射下来的,海浪不仅涌动在每个人的脚下,也翻滚在每个人的身上和头发上; 大家在广场上逐浪嬉戏; 不亦乐乎。
附近的居民都涌进了这个小镇,还有很多杭城主城区的,看到直播,也开车过来看看这个播客小镇,名字听上去很酷,到底是个什么东东,来了之后,他们就在一条条街上逛起来。
他们看到这里的每一扇窗户里都光线璀璨,透过二楼的窗户可以看到,里面的半截背景墙,布置得就像是商店里的橱窗,还有半颗脑袋露出来,那脑袋端正得像在播《新闻联播》。
也有不端正的,哪怕是关着窗户,那些“嚎叫派”主播声嘶力竭的声音,还是会从窗缝里漏出来。
更吸引他们眼球的,是那些衣服上还挂着吊牌的主播们,趁着换班的间隙,下来在星巴克和肯德基; 吃点喝点,或者去罗森便利店里面; 裹着羽绒大衣吃冰激凌。
逛累了,他们就钻进边上的酒店,开始吃夜宵,周围也都是一些做直播的男女,做直播的,很多时间是不固定的,大牌的直播,可以霸占着平台的黄金时间和资源,一般的主播,都要排着队。
从下午到凌晨,什么时间,都有人忙着,也有人闲着,闲着的人,就下来宵夜,磨蹭到自己开播的时间,就赶紧往外跑,回去直播间或化妆间,那情景,真好像这里是电视台的演播间,或大型综艺节目的后台。
晚餐的时候,陈汉升和肖鸿泰两个,在土香园大酒店请客,中午是谭淑珍代表播客小镇,宴请出席开镇仪式的领导和嘉宾,晚上,是他们两个请那些在杭城打拼的台湾老乡,播客小镇开镇之后,两个人都有种翻身的感觉,喜气洋洋的。
刘立杆和张晨也应邀出席,陈汉升和肖鸿泰说,你们两个居功至伟,不来不行,何况汉高祖刘邦没开宴之前,就到了张晨的办公室,三个人一起下去。
没去之前,他们只知道苏州昆山的台湾老板多,不知道原来在杭城,竟然也有这么多的台湾老板。
陈汉升和肖鸿泰一共摆了十六桌,每一桌都坐满了,有从台北新竹和苗栗来的,有从台中彰化和云林来的,有从台南高雄嘉义来的,还有从南投花莲新北基隆来的,几乎台湾每个市县的老板,都有在杭城的。
林淑婉和王敏生也在座,林淑婉在台北的时候就是名人,那时她是台北的服装大王,到了大陆也还是名人,开始是婚纱影楼皇后,现在是教育培训行业的翘楚。
她拉着张晨一桌桌走,和大家介绍说,这是我哥,这家酒店的老板,对方都说知道知道,阿婉,张老板谁不知道。
也真是的,在杭城做企业的老板,大概就没有没来过土香园大酒店的,很多人以前张晨大概都和他们握过手,说过话,只是没有更近一步。
但张晨是真的不知道,原来在杭城有这么多台湾老板。
张晨猛然想起一个人,他努力地在人群里寻找着,却一直没有找到,张晨想起的是在四季青面料市场开店的蔡金祥,张晨最早做服装的时候,很多面料都是从他那里进的货,有什么好货,蔡金祥也会特意给张晨留着,等张晨挑过之后,他再买给其他的人。
蔡金祥和在座的这些老板有点不同,他们从台湾到大陆,都和汉高祖刘邦一样,是在找机会的,来打拼的,蔡金祥是追随着爱情,从台湾来到杭城。
张晨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有一段时间,张晨只要去面料市场,就会去蔡金祥那里坐坐,把他那里当成了据点,他们两个,应该说话很投机,很聊得来,但后来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见面的次数就少了,到今天,都忘了已经有多久没有联系。
有些人就是这样,走着走着就散了,彼此鸟无音信。
张晨拿起自己的手机,用手指划着,发现蔡金祥的号码还在,张晨忍不住就拨了出去,结果,电话里传来的是“你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张晨怔了一怔,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人的电话号码变成空号,这中间肯定有什么变故,因为他们已经走散,什么变故,他一无所知。
张晨的心里更空落了,他打定主意,明天要去面料市场看看。
“小老弟,来来,喝酒。”坐在一旁的汉高祖刘邦和张晨说。
张晨举起杯和他碰了,然后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汉高祖刘邦问:“小老弟,怎么,有心事?”
“没有,没有。”张晨赶紧说,“看到这么多从台湾来的朋友,我想起了一个人,大哥,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在四季青面料市场,有个老板叫蔡金祥的,我们还一起吃过几次饭?”
汉高祖刘邦也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人,当时是张晨带过来的,吃饭喝酒的时候话也不多,不太合群,汉高祖刘邦只记得,他也是从台北过来的。
“他怎么了?”汉高祖刘邦问。
张晨笑道:“没有什么,就是想起他,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汉高祖刘邦点点头,明白了,他站了起来,叫道:“喂喂,你们都听我说。”
在座的都停止了喝酒和说话,扭过头来看着汉高祖刘邦,汉高祖刘邦说:
“四季青面料市场,有一个姓蔡的老板,也是从台北过来的,你们有没有人认识?”
大家互相看看,都摇着头。
有人叫道:“皇上,怎么了,他欠你钱?”
“干你娘!”汉高祖刘邦骂了一句。
汉高祖刘邦坐下来,和张晨说:“都不认识,看样子他平时也不和这些台湾过来的交往,大概和台商联谊会都没什么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