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单位的,就是朋友,不怕出丑,出了什么状况也没有关系。
晚餐也是在自己酒店的包厢里吃的,傅胖子给他们做了一桌正宗的“组庵湘菜”和他自创的湘式海鲜,大家大呼过瘾,特别是他的那个辣炒龙虾,张晨他们觉得,比什么刺身和碳烤、蒜蓉蒸,都还要美味。
吃完了晚饭,大家到了大堂,看到小树和姚芬赵欣他们在画画,大家都很感兴趣,知道边上还有一个画架上,那未完成的作品,是张晨画的,孙猴他们顿时笑了起来,一定要张晨继续。
孙猴说,张总,我一直知道你画画画得好,但从来没有见过,今天撞见了,就一定要让我们开开眼界。
张晨推辞不掉,就拿起了画笔画了起来,一开始画画,张晨就投入了,把画以外的世界都忘记了,偶尔,只会和小树或赵欣、姚芬,互相看看,轻声地说几句什么,倒把孙猴他们,都忘了。
孙猴和刘立杆他们,也知道张晨这是进入创作状态了,他们站在那里看了一会,悄悄地走开,也没有和张晨打招呼。
只有贺红梅留在了这里,她找了一张凳子坐下,看他们画画,小树回头看到贺红梅坐在这里,把手里的笔递向她:“红梅姐?”
贺红梅赶紧摆手,她说油画我太渣了,我就看你们画。
小树笑笑,回头继续画着自己的画。
孙猴和刘立杆他们走到了酒店门口,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雯雯和倩倩都叫了起来,这眼前的景色,也太美了,他们看到,整个面前是一片的繁星点点,一直通向前面的海滩。
不仅是周围的树木上,连那些在庭院中蜿蜒的小路,它们的花岗岩路面,也钻了一个个小孔,有光从下面亮起来,还有那个游泳池,池壁和池底,也是星星点点,水面氤氲着一层淡蓝色的薄雾,给人一种梦幻的感觉。
刘立杆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想了一会想起来了,这不光是星空的世界,不也是海城龙昆南路,老谢那个厂房前面,那一片的萤火虫吗?
他们那天晚上,就是在这样的一片光雾里,找到了张晨,刘立杆觉得,张晨设计这个庭院的时候,灵感一定是来源于那里。
他们走下台阶,置身在这一片的光雾里,朝前面的游泳池走去,到了池边,大家已经屏息静气,布满整个池底的星星,让泳池变得迷蒙一片,很幽深,蓝莹莹的,仿佛深不见底,小黄轻叹了一声,她说:
“这个泳池,一般人怎么敢下去游泳,只有美人鱼,才会在这里出没。”
大家不响,但觉得感受是相同的。
他们绕过泳池,继续朝前面走,一直走到了海滩上,回头再看身后的这一片星光,感觉自己,真的就像是从一个梦境中穿越一样,苗苗很少说话,这个时候,她和小黄说:
“黄丫,你觉不觉得,当资本家真好?”
小黄看了看她,笑道:“你这是准备要堕落,还是要变修了?”
大家都轻笑起来,苗苗说,我只是实话实说。
十一点多钟的时候,小丁来了,带他们去上次去过的那个海边的大排档吃宵夜,小丁和孙猴他们说,从大陆来的游客,都喜欢去春园海鲜排档,我们本地人,还是喜欢来这里。
“主要是,这里是你的地盘。”刘立杆说,小丁嘿嘿笑着,他说:“他们是不懂吃,不懂这个地方。”
海风轻轻地吹着,大家喝酒聊天,开始还人模人样,斯斯,张晨和刘立杆,还像个老总的样子,孙猴和黄建仁,也还像是分行长和行长助理的样子,女人们个个,也都像个淑女。
只有小丁,是一出现,只有半个镇长的样子。
老谭曾经开玩笑说过,这海南的官,是最没有官样子的。
随着菜不断地上来,酒越喝越多,雯雯和倩倩,领着头就开始放肆,男人们也觉得头顶的星星都乱了,不大口喝酒,就不过瘾,来来,干,干,干。
天气太热,几个男人,都喝到赤膊了,赤膊的人,是分不清什么老总、行长和镇长得,女人的笑,在海风中,也变得浪了。
大家酽酽然。
第1233章 画画的人,那一口气
张晨以为自己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看看手表,才四点钟,感觉到嘴里有点干,他起身去倒了一杯水,端着杯子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看看外面,天还是黑沉沉的,远处海天之间,混沌一片,下面酒店的花园里,却是一片的繁星闪耀。
张晨走回到床前,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重新倒在了床上,却已经没有睡意,他干脆又坐起来,打开门走出房间,去楼下,他想再画几笔。
电梯门打开,酒店还没有开始营业,下面的大堂,光线昏暗,一个人也没有,总台那里空空荡荡的,值班的保安,在靠近大门口的一张沙发上,垂着头睡着了,张晨往右边踅过去,去往大堂吧的方向,他们的画室就放在那里。
刚转过去,张晨就愣住了,他看到画室那里,开着灯,姚芬一个人还在画画,张晨走过去,快走近的时候,轻轻咳了一声,姚芬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看着张晨笑了一下,人却是有些局促的。
张晨问道:“这么迟了,怎么还不去睡?”
“睡不着,就到下面来画画了。”姚芬说,“你怎么也没睡,老板?”
张晨笑道:“我是已经睡了一觉,不想睡了,想来画画。”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这一笑,姚芬才觉得放松了下来。
张晨走过去,走到了自己的那幅画前面,打开油画箱,用刮刀把调色板上面的颜料刮干净,这是张晨的习惯,他总是喜欢在重新开画之前,清理调色板,就在清理调色板的时候,人慢慢会情绪稳定下来,开始进入状态。
开始画画,两个人就进入了比较随意和舒适的状态,一边画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也可以保持沉默,就是说话,语言也都是很简洁的。
张晨问:“现在好吗。”
姚芬嗯了一声。
两个人手里的笔,并没有停下来,过了几分钟,张晨继续问:“新工作还适应吗?”
“还好。”姚芬轻声说。
两个人不再说话,自己管自己画着,张晨的出手很快,画完之后,几乎很少有再回去修改和调整的地方,继续画了十几分钟,他就快画好了,扭头看看姚芬,姚芬抿着嘴,眉头微蹙,盯着她自己的画看。
张晨手里握着画笔,退到了姚芬的身后,双手抱在胸前站在那里,看着姚芬继续画,看了一会,张晨说:
“姚芬,你现在用色,比原来狠了。”
“是吗?”姚芬说,“我自己还没有感觉,我都,我都很久没有画了。”
姚芬说着,声音里有一种淡淡的哀怨,张晨心里叹了口气。
张晨站着,又看了一会,走回去自己画前,把最后的几笔画完,用草纸把笔擦干净,一边擦一边盯着自己的画看,确认不需要再修改了,他把笔浸泡到了松节油里。
“老板,你好了?”姚芬问。
“好了。”张晨说。
姚芬走过来看看,赞叹道,真好!
张晨笑笑,坐进边上的椅子里,掏出香烟,点着,一边抽一边看着姚芬画画。
张晨看了五六分钟,突然叫道:“停,姚芬,快点停下,就这样可以了,不要再改。”
姚芬回过头来,看着他,将信将疑地问:“是吗?”
“对,就这样已经完成了,不要填太满,满了就狗尾续貂了。”张晨说。
姚芬手里拿着笔,看了看自己的画,又看看张晨,再看自己的画,用笔指着画中的一处说,这里,我还想再改一下。
“不用了,来,坐下,放下笔,坐在这里坐一会,不要看自己的画。”张晨说。
姚芬走过来,在张晨边上的椅子坐下,乖乖地听张晨的话,果然不在去看自己的画,而是把头靠在了椅子背上,闭上了眼睛。
张晨站起来,走过去,把姚芬把笔,用纸擦干净了,也浸泡进了松节油里。
走回来坐下,张晨和姚芬说,你现在再睁眼看看,是不是已经很完整了。
姚芬睁开眼睛,盯着自己的画看了一会,轻轻地叹了口气,和张晨说:“好吧,你是对的。”
“画画的,都以为起手很难,其实,收手更难,知道在什么时候收手,最难。”张晨说,“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也曾经陷入这样的迷失中,那就是总是收不了手,自己看着自己的画,总觉得还有遗憾,想表达得更完美,不停地去改。
“结果,越改毛病就越多,改到自己都丧气了。
“后来渐渐明白了,其实,每一幅作品,都是有遗憾的,你让达芬奇让伦勃朗或鲁本斯,看自己的作品,都是会有遗憾的,不过,他们有一个好处。”
“什么好处?”姚芬问。
“那就是,他们的画,都是别人订制的,是有交货时间限制的,你从鲁本斯的很多画里,都看得出来,最后一笔落在哪里,看得出来他是急匆匆的,为什么,生意太好,业务繁忙,每一幅画,都没有充分的时间去完成它。
“都是临要交稿了,到法国的船或者马车,马上要走,没有时间了,他必须抓紧最后的时间完成。”张晨说。
姚芬轻轻地笑着:“你看画就注意这些啊?”
“对。”张晨笑道,“我很容易陷进去,我看画的时候,很容易把自己就搞混成那个画家了,感觉自己在画着,从哪里开始,到哪里结束,中间什么地方,反复修改了,我看鲁本斯的时候,感觉自己就是鲁本斯,看毕沙罗的时候,感觉自己就是毕沙罗。
“他们的那种开心我感觉得出来,像毕沙罗,他画着雪后的巴黎街道时,他的心情是多愉快啊,不愉快就画不出来空气那么清新的天空,我都感觉得出来,他是一边吹口哨一边画着的。
“看的多了,感受的多了以后,我也明白了,没有任何一幅作品是没有遗憾的,遗憾就是作品的组成部分,明白了这点之后,我画画的速度就快了起来,也知道在哪里收手了,姚芬,你知道我为什么画画画得很快吗?”
“为什么?”姚芬问。
“我在追气。”张晨说,“中国话里,很多话是很奇妙的,比如一气呵成,气韵生动,我就是在追一气呵成的这口气,一幅作品,是有自己的节奏的,它在自己的节奏里,气韵生动,你追上这口气,一气呵成了,作品就完成了,完成的时候,也就是断气了。”
姚芬轻轻地笑了起来。
“真的,这一口气断了之后,你再去改,就很别扭了,我这个说法,不光光画画是这样,音乐更加,你去听一部交响乐,四五十分钟,从头到尾酣畅淋漓,那是一个很缜密的演绎,对吗?”
姚芬点了点头。
张晨看着姚芬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作曲家在创作这部作品的时候,可不是只用了四五十分钟,而是几个月,一个一个音符这么写出来,改出来的,这个过程,他可能绞尽脑汁,可能呕心沥血,并不是一个轻松的过程,但能够支撑他走下去的,就是那口气一直在。
“要是不在了,作曲家就没有办法再继续了,他只能把它放下,这就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未完成作品存在的原因。
“我们画画,其实也是这样,不管你花了多少时间去创作这幅作品,作品内部的节奏,这口气一定要在,要是不在,你也就必须结束它了,一气呵成以后,就马上收手,相信我,不要再去改,怎么改都改不好的。”
姚芬点点头,她说:“有道理,学到了。”
过了一会,姚芬的目光黯淡了下来,她叹了口气,轻声说:“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不知道怎么收手。”
这就是意有所指了,张晨心里咯噔了一下,愣在了那里。
张晨看了看手表,五点多钟,张晨问姚芬:“你想回房间睡觉吗?”
姚芬摇了摇头。
“那我们去外面海边走走,对了,我们去看日出怎么样?”张晨问。
姚芬说好。
两个人朝酒店外面走去,走到门口,看到那个保安已经不在了,外面院子里的满地繁星已被关掉,天还是很黑,一盏盏的庭院灯亮了起来。
两个人走下台阶,张晨看到,那个大堂的值班保安,和停车场的保安两个人站在停车场里,一边抽烟一边聊天,看到张晨出来,两个人赶紧把手里的烟放下,藏到了手背后面,身子也站直了,张晨和他们摆摆手说,辛苦了。
张晨和姚芬,两个人走到了花园的尽头,一直朝外面的海滩走去,细细的海风吹过来,有点凉,海浪不知疲倦地缱绻着沙滩,他们看不到远处的海浪,但能够听到它不知道疲倦的哗哗的声响。
黎明前的这个时候,是天最黑的时候,离日出还有一个多小时,天上的星星又已经藏匿了起来。
两个人朝海浪响动得地方走去,也就是朝着大海走去,走到了模模糊糊,已经可以看到大海,看到海里那一层一层,不断地推进的白色的浪线时,凭经验就知道,再往前走,沙滩是潮湿的。
“我们就坐这里等吧?”张晨说。
姚芬说好。
两个人把脚上的人字拖脱下来,放在了沙滩上,然后人,并排坐在了人字拖上。
第1234章 米罗的海滩
“姚芬,你现在为什么要躲我?”张晨问。
“我躲你?”姚芬在黑暗中慌乱了一下,然后说:“没有啊,我怎么会躲你,老板?”
张晨轻轻地笑着:“怎么没有,那天我从杆子的办公室里出来,你也正从自己办公室出来,看到我,你又躲了回去。”
在黑暗中,姚芬的脸红了,她当然知道张晨说的是哪一天,姚芬低着头不响,过了一会,她才说:
“我不是躲你,而是,而是那天,你们那么多的人在一起。”
“人多又怎么了,你姚芬什么时候,害怕人多了?”张晨问。
“我也不知道。”姚芬嗫嚅着,“我就是觉得,和这么多人照面,挺不好意思的。”
两个人不再言语,看着远处,太阳还没有升起来,但远处的天空,已经亮了一点,海天之间有了界限,海浪一层一层,前赴后继地扑上沙滩,也能够大致看出它们消失的地方。
“谭淑珍和我说,你各方面表现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