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见还是坚持治病救人。请同志们刀下留人。”
李晨风、林千军、顾玮、关新久久无语,半晌,李晨风叹了口气:“如果能劝孙天勤同志回心转意,那是最好的,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万一孙天勤在我们的工作下,没有在8月7日叛逃,而是另改了时间呢?”
“只有千日作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如果让孙天勤成功驾驶最新型战机飞到南朝鲜,继而前往台弯,我们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啊。”
一时间,运输机内只有发动机的咆哮声,众人各自转着心思,其实,类似的为难情景并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林千军不由自主想起部委里那位领导的孩子,根据蝴蝶大师的预测,这个孩子今后将在香江问题上出卖国家的利益。
可是,现在这个领导的孩子,却是个作风优良的青年干部啊,他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缺陷。
蝴蝶大师的言之凿凿,和对这位青年干部调查所得的材料相映衬,简直成了巨大的笑话--任谁也不会相信这位青年干部会背叛国家背叛组织。
这也是为何当部委的领导听到风声后,会气得隐隐警告林千军。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在历史的迷雾散去之前,没有任何人敢担保自己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毕竟,至今只有蝴蝶大师一人,拥有未卜先知的神通。
林千军突然有些理解张铁城为何此前对蝴蝶大师抱有如此强烈的不信任感,实在是蝴蝶大师拥有的预测能力太过可怕,以一言兴邦一言丧邦来形容都不过份,如果蝴蝶大师或者他的预测能力落到敌对势力手中,甚至一封信就能给国家带来无可挽回的重大损失。
8月2日,大连某试飞团,试飞员孙天勤突然收到通知,到会议室参加一场会议。
孙天勤匆匆赶到会议室,看到试飞团领导正陪着四男一女五个陌生人端坐在那儿,会议室内并无旁人。
孙天勤正在疑惑,五个身着便服的陌生人已经站了起来,带头一个中年人轻咳一声:“孙天勤同志,我们是来向你宣布对你父亲平反的最新决定的。”
那人取过一份红头文件,大声念起来,文件高度评价了其父孙培荣的过往历史,认定是他党的优秀儿女,一名忠于职守的好干部,以往对他不公正的处分一律取消,恢复名誉,补发工资。
孙天勤整个人怔住了,他以往没少为父亲喊冤,可是有关部门都是敷衍了事,他的内心都快绝望了,就连自己的家人,都劝自己算了,为此,自己甚至和妻子闹起了矛盾。
可是没想到,组织上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父亲受的冤屈,居然主动给他彻底平反。
当孙天勤接过陌生中年人手里的红头文件时,他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下来,对着父亲坟墓的方向嘶声大吼:“爸,你听见了吗?您的冤屈从此洗干净了!您在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
堂堂一个汉子,哭得如同孩子一样。
连试飞团的领导也隐隐有些眼眶发红,他低声对前来发平反通知的陌生男女道:“谢谢你们,其实我们团里都知道老孙心里有委屈。唉,当年受他父亲的事拖累,老孙还被停飞了近一年,差一点就永远告别蓝天了。”
陌生中年男子扶起孙天勤道:“孙天勤同志,逝者已逝,还望你节哀。我想,如果孙老先生在世,也是希望你放下历史的包袱,继续为部队做贡献,为国家争光的。”
第188章 迟到的平反
孙天勤抹了把泪,重重点头:“感谢组织,感谢D,我一定努力完成组织交给我的每一项任务。”
五位陌生男女刚要告辞离去,孙天勤突然问道:“这几位同志,我打听一件事。既然我的父亲已经全面平反了,那当初逼死他的那个人,又是怎么处理的?”
五个陌生男女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位女同志柔声道:“孙天勤同志,涉及相关人员的情况,我们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孙天勤立刻打断了那女同志的话:“调查?还有什么好调查的?非黑既白。我父亲既然是被冤枉的,那当年整他的人就是有罪的!哼,我就知道那人现在当了官,你们官官相护,还想保他!”
试飞团领导大惊,忙沉声喝道:“孙天勤,有你这样说话的吗?组织上给你父亲彻底平反,和处理相关人员一码归一码,有些事,急不来的。快向这位女同志道歉!”
那女同志忙道:“孙天勤同志的心情我们完全理解。我们的宗旨是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但确实当年的事情较为复杂,有些事,还得一步一步办。”
孙天勤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怼错了人,这五位男女前来送父亲平反的通知,自己怎么和他们叫上板了。
他垂头向五位男女道了歉,这才想起来还没请教对方姓名,实在是无礼到了极点,一打听,这才知道,这五位同志分别是李晨风、林千军、张铁城、顾玮、关新。
这几个名字都较陌生,既不是试飞团的,也不是地方上,更不是曾经处理过父亲平反事宜的,显然,应该是组织上专门派人调查处理自己父亲平反案的。
孙天勤心里涌上感激之情,更为自己刚才的无礼愧疚,忙不迭请几个同志到自己家坐坐,他原本是客套之言,可没想到,对方五人一口答应了。
试飞团领导专门叫了一辆车,送孙天勤和五位同志回家。
孙天勤临行前,用团里的电话给正在上班的妻子打了个电话,让她把两个孩子都叫上,迎接一下五位特殊的客人。
当试飞团的车载着孙天勤和五位客人抵达家里时,她的母亲刘氏、妻子和18岁的儿子、13岁的女儿都等在门口了。
李晨风道:“我们先到孙老先生遗照前上柱香吧。”
这个提议深得孙天勤之心,众人来到客厅--飞行员的待遇是全军最好的,更不要说顶级的试飞员了,孙天勤分到的是一套近百平方的大居室,他父亲的遗照就挂在客厅一面墙壁上,前面还放着一个小茶几,上面摆放着清茶、水果。
孙天勤把平反的红头文件恭恭敬敬放在小茶几上,扑嗵一声跪了下来,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刘氏在旁边抹泪,孙天勤妻子和一儿一女跪在爷爷遗照前,也学着孙天勤的样子磕头。
李晨风、林千军、张铁城、顾玮、关新排成一列,给孙老先生鞠了三个躬。
历史上,如孙培荣这样受冤屈的不知凡己,有的人直到离世,都没能等来一纸平反的红头文件。
甚至连王宇辰的母亲朱明,虽然离开了平河,却也没有因为遭受不公而得到任何方面的道歉和赔偿。
不公,的确是存在的。而因此引发的一连串事件,如同链式反应一样,也是极难控制的。人心难测啊。
孙天勤向家人介绍了李晨风等人的身份后,刘老太太连声道谢,他妻子忙留众人吃饭,李晨风等人也不客套,一口应了下来。
顾玮和关新下厨房帮孙天勤妻子忙乎,林千军和张铁城和两个孩子聊着天,李晨风则在孙天勤陪同下进了书房--李晨风还是想劝解劝解孙天勤,尽一切努力解开他的心结。
李晨风进了书房后,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房内情形,甚至连纸篓都没有放过--蝴蝶大师在来信中提到,孙天勤想叛逃非止一日了,称得上处心积虑。他曾精确地计算叛逃航路,将大连到执行试飞任务的空中转弯点,以及转弯点到他国的距离、方位详细背记。
不过,李晨风并没有在书房找到任何可疑的资料,那是当然的,孙天勤叛逃一事连自己的老母和枕边妻子都瞒得死死的,如何会在书房留下蛛丝马迹?
孙天勤给李晨风倒了杯茶,再一次向他道谢。
李晨风浅浅喝了口茶,放下,坦然直视着孙天勤的双眼:“孙天勤同志,接下来,你有什么想法吗?”
孙天勤如同背书一般道:“请组织放心,我会全心全意执行任务--”
李晨风摆了摆手,打断了孙天勤的表态,他叹了口气:“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孙天勤同志,你心里有委屈甚至有些怨气,我们是完全理解的,也很同情你和你父亲的遭遇。”
孙天勤的身子顿时一僵,他躲闪着李晨风的视线,含糊道:“我以前是讲了一些不该讲的话,组织上已经教育过我了。今天我在团部会议室,向顾玮同志说的话太过冲动,我在此再次道歉。”
李晨风摇了摇头:“孙天勤同志,我不想听到你口头的道歉,我更希望你是发自内心的谅解。”
“我们整个国家走过一段不该走的错误道路,这一点上面也是公开承认错误的,也在努力拔乱反正。全国上下,正以巨大的热情实施改开,每个人都想凭自己的双手凭自己的努力过上幸福的生活。”
“而这一切,更需要我们的军队能够保驾护航。我们的国防力量存在很大的短板和缺陷,空军部队不仅要补上旧帐,还要通过与发达国家的合作,迎头赶上。”
“在这样的历史性阶段,身为试飞员,孙天勤同志你大有可为啊。甚至有一天,你能把自己名字铭刻在共和国空军的历史上,以此告慰你父亲的在天之灵。”
孙天勤一怔,他身为试飞员担任着空军以及国家多项秘密任务,自然知道,军方正在和美国为首的西方开展军事技术方面的交流。
我国空军部队原本是师承老毛子的,和毛子闹翻后,走自立更生的道路走得非常艰难,改开后,看到了外军先进的战机,才知道我们落后得有多远,这才奋起直追。
的确,如果孙天勤能将个人的前途和国家的未来紧紧联系在一起,一飞冲天应有时。
孙天勤喃喃地道:“我、我可以承担这样的重任吗?我以前可是被停飞过--”
李晨风挥了挥手:“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况,这一次你的父亲彻底平反,你再也没有历史包袱了,完全可以轻装上阵。孙天勤同志,要相信组织相信D。”
李晨风顿了顿,微微眯起了眼睛:“如果,我是说如果,一昧纠缠于自己家庭的过往恩怨,耿耿于怀,将这种情绪带到任务中,甚至走上了错误的道路,那不仅给自己,也给家庭、给亲人带来了永远不能清洗的耻辱!这,也绝对不是你的父亲孙老先生想看到的。”
书房里,一片寂静,静得似乎能听到心跳声,外面的厨房里,传来顾玮和孙天勤妻子做菜的声音。
孙天勤只觉得自己浑身僵硬,腿不由自主在哆嗦着,他想跳起来,他想大吼大叫,他想指着李晨风的鼻子,斥责他究竟在胡说八道什么。可是最终,他只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此时,厨房里,关新和老母刘氏正在剖鱼,关新虽然以前是出家人,可还俗后,却从来不忌鱼龙,他还美其名曰营养均衡。
顾玮和孙天勤妻子正在洗菜,顾玮自然而然地靠近孙天勤妻子,温声道:“那段日子很难熬吧?”
孙天勤妻子一怔,支支吾吾道:“什么?我、我不懂顾同志你的意思。我们家过得挺好的啊--”
顾玮轻叹一口气:“我明白的。孙天勤同志是个有本事的人,有本事的人大多心高气傲,他因为孙老先生的事受了委屈,在外面没处诉说,只能在家里发泄。唉,咱们女人,不容易啊。”
孙天勤妻子鼻子一酸,眼眶顿时红了,孙天勤是个极要强的人,虽然在家中并没有迁怒她,辱骂殴打,但是那种淡淡的拒人千里之外的生硬,她却是深有感受,似乎在孙天勤心中,无论是老母亲、自己这个结发妻子和两个儿女,都已经无足轻重。
顾玮轻轻拍了拍孙天勤妻子的手:“过去了,都过去了。不过,人啊,最难过的就是自己心中的坎。有些心结,只能自己解决。有多少人,就因为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坎,最后做下后悔终身的一步。”
孙天勤妻子正在摘菜的手一抖,把一枝芹菜折成了两断。
菜,很快烧好了。
孙天勤一家请李晨风等五人上桌,李晨风等人也不客套,各自落座,因为是中午,并不饮酒,虽然是家常菜,滋味倒是不错,大伙儿吃了个肚儿圆,这才宾客尽欢而散。
孙天勤回到家中,老母和妻子正在厨房里洗碗筷,自己的儿子和女儿争论着什么,他一皱眉:“吵吵嚷嚷的做什么?”
女儿跑到他身边,挽着他的胳膊道:“爸爸爸爸,我和哥哥正在争论,如果我们国家的战机和外国的战机打起来,咱们能不能获胜呢。”
孙天勤揉了揉女儿的头发:“怎么突然说起这个话题来?”
--其实身为试飞员的儿女,孙天勤的儿子和女儿平时没少讨论这方面的事儿,只是今天的大事是爷爷的平反,两个孩子怎么突然扯到这话题上去了?
孙天勤18岁的儿子道:“刚才我们和张铁城叔叔聊天时,他和我们谈起这事儿。张叔叔说,咱们国家太落后了,最先进的战机也落后西方发达国家的战机几十年,真要是打起来,只能靠飞行员的勇气,在空中拼遭刺刀。”
小女儿晃着孙天勤的胳膊:“爸爸,这是真的吗?你驾驶的可是咱们国家最先进的战斗机,我们真的有这样落后吗?”
孙天勤正色道:“我飞的战机性能,那是国家机密,不能对你们乱说。不过,张铁城叔叔说得对,我们要有空中拼刺刀的精神,敌人再强大,我们也敢和他们在空中一搏。”
孙天勤儿子突然道:“可如果有叛徒出卖,咱们的飞行员就是再勇敢,也会被敌人打火鸡一样从空中打下来。”
孙天勤一皱眉:“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叛徒?什么出卖?”
孙天勤儿子道:“张叔叔给我们讲了好几个故事,他说,在军事战争史上,很多战争不是败在敌人手里,而是输在自己内部出了叛徒上。叛徒比敌人更可恨。如果我们内部有人无耻地叛逃到敌方,就会把我们最新战机的秘密透露给敌人,那就会让很多飞行员置身于危险之中。”
孙天勤女儿连连点头:“对啊对啊,叛徒内奸什么,最坏了!我有个同学最喜欢在班主任那儿打小报告,我们都管她叫奸细,谁都不跟她玩。”
孙天勤干笑了几声:“哪有这样多的叛徒,好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