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情况也不是战成平手，更不是像老者说的那样，对方棋力远胜于他。而是三局之中，玄苦大师输了两局，赢了最后一局。
前两局之所以会输，是因为玄苦大师和下棋翁在拼棋力，拼的是对棋道的见解与认识，拼的是策略与智慧，其中自有艺术的美感。
这方面下棋翁更胜一筹，于是连赢两局。
最后一局则是玄苦大师用出无量境的大神通，以近乎永不枯竭的超强算力，赢下了第三局。
那一局棋后，下棋翁沉默良久，说了一句很自大，也很无奈的话：“此局过后，棋道尽矣。”
敢言棋之一道走到了尽头，这确实很自大，但也的确很无奈。
因为不管开始的布局多么完美，也不管棋子留在棋盘上的轨迹多么富有美感，策略如何惊人，终究都敌不过算力，终究拼的还是修为的实力。
无量或许已经很厉害，可无量之上总有更强，但那些境界却已经和棋道无关，也脱离的棋的本质。
所以他才会说，棋道已经到了尽头，棋道终究还是小道，是闲暇娱乐的小玩意，比不过大道三千。。。
对此，玄苦大师深表认同，于是赢下那一局后，对下棋翁说道：“棋道，你还是人间第一。”
然后，大师自断拈棋用的手指，此生不再碰棋。。。
。。。
“人间第一，终究只是在人之间呐。。。”老者用手帕擦着自己的断指上的血迹，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句。
自那年后，玄苦大师不再碰棋，他也六十年没有碰棋。
今日开局时，他之所以断指抢先，除了他心有不甘，再遇佛门弟子时，有求胜之心之外，也是为了破例而断指。
只可惜，还是输给了无量。。。
。。。
“天下第一？人间第一？”
渡厄神僧逐渐从惘然与震惊的情绪中回过神来，看着老者佝偻的背影，眼中没有什么对棋道传说中前辈的尊敬，也忽略了其实他是借助了棋盘中的佛威，才勉强获得胜利的事实。
他只是觉得很兴奋！胜利的感觉很愉快！仿佛达到了此生未有过的巅峰！
毕竟，连号称棋道第一的岐山下棋翁都输给了他，他如何能不兴奋？
“我。。。我才是天下第一！从今以后我就是棋道第一！”他抱着自己心爱的棋盘，仿佛是真的已经无敌一般，看向众人问道：“还有谁！还有谁敢来？玄苦大师圆寂，现在连岐山下棋翁都不是我的对手！敢问谁能赢我？棋道谁可与我争锋？”
陈昊看着那厮一棋在手，天下我有的嘚瑟模样，忽然觉得这和尚真的很无量，嗯。。。没有度量的那种无量。
赢特么就赢呗，哪个天下第一会真的到处喊自己第一？太特么没气度了。。。不！太特么欠揍了！
就在这时，身着血色神袍的少女忽然站了起来。
“你要去下棋？”陈昊有些意外。
少女嘴角微微翘起，看了陈昊一眼说道：“你已经说了自己不擅长下棋，我不去，谁去？”
“额。。。有把握？”陈昊又问。
“没有。”她的回答很直接，甚至显得有点冷。
“不怕输？”陈昊纳闷。
“弱者才会怕输，对强者而言，输赢又如何？何况，若没有战过，怎知一定输？”
言尽于此，她向棋盘的方向走去。
陈昊看着血色神袍下她美丽的背影，品味这小妞有些硬气的话语，忽然觉得这人有点意思。
“我叫叶红葉。”女子冷酷的声音毫无征兆在陈昊的识海中响起，也是毫无道理的忽然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她叫叶红葉，裁决教皇叶红葉，正过来念反过来念，都是叶红葉的叶红葉。
因为她是裁决，天生为战斗而生，所以便不惧任何挑战。
因为她是正过来念反过来念，都是叶红葉的叶红葉，是无法被改变的叶红葉。所以不管是输是赢，是劣势还是优势，她都面不改色的要去试试。
毕竟，若不试试，哪里对得起她叫叶红葉。
若不去试试，哪里对得起喝了陈昊这么多的好茶？又哪里对得起她先前认真学习的半个时辰？
学以致用，这可是身为东方人的好习惯！
“叶红葉。。。”陈昊微微楞了一下，不太明白为何这小妞先前死活不肯透露姓名，此时却又改变了主意。
但他却觉得这个名字很顺耳，嗯，无论是姓氏还是名字的东方化组合方式，都很顺耳。这倒不是因为他对西方的名字有什么偏见，而是一种本能里的反应。
毕竟他之前的二十多年生活在东方，也是在东方长大，很习惯这样的姓氏和名字。尤其是此刻远在欧洲大陆，东方人比较少见的缘故，他自然会感到有些亲近。
或许这也是东方人的一种习惯。
有句话说的好，不知道名字便是陌生人，知道了名字自然就是朋友。
于是他提醒道：“棋盘有些问题。”
先前神僧和白胡子老头的对话，其实声音都不太大，陈昊听的也不太真切。
棋盘有问题，这是蔷薇告诉他的答案。
蔷薇先前就一直说，和尚的无量有些怪，细心观察良久，最终得出的结果，就是与棋盘有关。
叶红葉回眸一笑，笑容有些冷酷：“放心，我会先砸了棋盘。”
第589章 淡凝眉，棋盘裂
秋风飒爽，叶红葉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干净利落的气质，自有一种宛如女将军或女军官般的硬朗冷酷之气。
受到那股气息的影响，正陶醉自己已经天下第一，已经棋道无敌的渡厄神僧就如被针扎了一般，心中莫名刺痛，警惕的盯着这位传奇女教皇。
但当他意识到对方是来下棋之后，神情又逐渐变得放松，甚至有些不屑：“从未听过教廷的裁决教皇也会下棋。”
“刚学会，难道不行？”叶红葉道。
“哼，真是自取其辱。”神僧更加不屑，却又佯装善意的提醒道：“而且，你有没有想过，身为裁决教皇，身为教廷强大的象征，倘若输给了我，世人会怎么看，你教廷的万千信徒又会怎么想？”
这句话说的其实很有道理，明明不擅长棋道，甚至是刚刚学会下棋的人，居然要挑战他这样的天下第一，不是自取其辱又什么？
而教皇的身份更是的一个输不起的身份，古往今来，帝王将相都是一个势力的精神气魄之所在，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许多人的想法。
比如两军对垒，因某种战略目标僵持不下时，双方大将总是喜欢先来一场单挑。
而一旦有大将在单挑中被斩于马下或战败，士气便会大减，丧失胜利的信心，甚至可以直接改变战局的走向。
由此可见，身份越高的人，便越不能轻易出手。
因为不能输，也输不得。
同样的道理，叶红葉代表着裁决，就是代表着教廷的强大，当然也是不能输的人。因为从常理而言，若她输了，不但会对自己的名誉造成很大的影响，也会对教廷带来很多负面影响。
所以，就连先前陈昊也问了她一句怕不怕输。。。
但，当时她已经回答了陈昊这个问题，此时自然懒得再回答眼前的秃驴。
于是，她平静的坐下，信手拈起一粒黑棋，没有丝毫的犹豫，更没有如临大敌般的紧张情绪，至于胜败二字。。。
呵，正如先前她对陈昊说的那样。。。
弱者才会害怕失败，对强者而言胜败又能如何？难道强者输了一局棋就不是强者了？
这种问题何其可笑，何况她又不见得一定会输。
渡厄神僧看她执黑棋欲要先行，神情很是淡然，甚至有些悠闲。
围棋之中，由黑子先行，这是自古的规矩。
与沃顿下棋时，他全不在意，任由沃顿抢了黑棋。
与白胡子老者下棋时，他要求猜先，不愿意让对方抢占先机。
而此刻他面对叶红葉这样的女教皇，却。。。
他干脆半眯起了眼睛，似乎是觉得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那种温暖也让人昏昏欲睡，他很想直接闭眼就睡过去。竟是对这位女教皇全不在意。同时心里还在想着：
“或许她的修为与实力都很强，但不管她再怎么强，都不可能比无量境界的算力更强，在棋盘的佛威之下，就连岐山下棋翁这样的棋道第一高手都输了，她拿什么和我斗？”
然而，就在他得意的想着这些事情，傲慢的就像一个绝世高人一般，微微眯着眼睛，甚至就快要闭上眼睛的时候。。。却忽然又睁开了眼睛！
因为他猛然感觉有些不对。
因为他忽然觉得很不安。
更准确的来说，他察觉到棋盘忽然发生了极为轻微的颤抖，就连隐在棋盘中的无量佛威，也在颤抖。
于是，他骤然睁开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叶红葉，双目狰狞，做佛怒金刚相。
叶红葉的神色淡然平静，葱葱玉指捏着一颗黑色棋子，她没有去看神僧，只是在看棋盘。
只因她看了棋盘一眼，棋盘震动难安。
然后，她似乎确定了什么事情，看透了什么东西，手指轻轻落下。
指落便是棋落，她是来下棋的，棋子当然要落，这在外人眼里，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动作。
然而，渡厄神僧的脸色却骤然大变！
这并不是因为叶红葉落棋的位置好或者不好，而是他忽然明白，只要让她的手指落下，就必然会很不好！
因为那根手指是锁定了佛威之后才落下的！那根看似美丽而无害的手指，此时明明蕴含着连圣境强者都无法察觉到的神妙威能！
于是，他清楚了叶红葉的目的是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叶红葉指尖落下的刹那之间，神僧双手合十，一声断喝如雷声，宛如是高高在上的佛陀对不敬者的当头棒喝！
“卍！”
此为佛偈，也是佛宗最为强大的手段之一，卍字真言！
卍字真言猛然浮现棋盘之上，其内无上佛威与神僧本身强大的佛家修为相融，竟是化作真实的形体，滴溜溜旋转着，宛如一个奇异的方块般，堪堪抵住了叶红葉的一指。
而且，佛门无量，便是后力无穷，那卍字真言显现之后，在无量境界的加持之下有着无穷的活力，不停的冲击着叶红葉的手指，仿佛要逆流而上。
双方的气劲在空中触碰，在意识的海洋里角力，神僧白眉飞舞，眼中的神色却带着得意。
毕竟，谁让他是无量！是圣境之上的无量呢？此等修为走遍世界，又有几人能敌？就算是那女教皇修为超绝，最多也只是堪堪和他平手，又如何奈何的了他？
叶红葉秀眉微簇。
微簇，就是很淡的凝眉。
所代表的情绪，似乎是没有想到这秃驴竟也有几分本事，似乎是觉得对方有些棘手。
但，那终究是很淡的凝眉，终究只是有一丁点的棘手。
她淡凝眉，眉尖微簇时的模样，有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那种美丽很是冷酷，只怕天地见了，都要动容。
于是，她淡凝眉，天地色变。
刹那之间，整个王城竟变暗了许多，因为天上的太阳变得很怪，也很自私，自私的只钟爱于某人。。。
无数道阳光不再照射垂柳与秋湖，不再喜欢鲜花与蝴蝶，皇宫屋顶如琉璃般光洁的瓦片，无法再反射一丝的光辉。阳光也不再为世间万物提供温暖。
因为，此刻整个王城的阳光，尽数化作最精纯的光属性能量，凝聚成了一道独立的光柱。
光柱从九天垂落而下，如浩瀚神威，让人望而生畏，却极温柔的落在叶红葉的身上，她静静站在那万丈光芒之中。
她身上的红衣被光线渲染的更红，宛如最美的朝阳，又像是正在燃烧的火焰。她黑色的发丝闪闪发亮，宛如夜空里一条条璀璨的星河，一根发丝便如一条星河，无数星河闪烁着淡淡星辉，垂落在她挺翘的臀上。
她睁眼，眼中神光闪动，万物便不得遮她的眼。
她举手，她投足，她的一举一动在此刻都被赋予了新的意义，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乃至是随意的一个眼神，在此刻都仿佛有着不可侵犯的浩荡神威。
“这。。。这是！”神僧预感到了某种不妙，神色变得很是难看。
因为他忽然想到了传说中，另一个圣境之上的可怕境界。。。
可是，就算他已经想到，又能如何？
这时，少女小嘴微张，弹软的唇瓣轻轻开合，她仿佛只是轻轻吸了一口气，竟将那可怕的万丈神光尽数吸入了体内。。。使神光内敛。
内敛的神光尽数凝于她纤细的指尖，黑气棋子与她的手指微微一触，被烈焰的光与热渲染成了红色，其上燃着光焰。
她摆弄着发红的棋子，就像是苍穹之上的神灵摆弄着一颗代表毁灭陨石，与之纠缠的卍字真言顷刻被神威焚成了青烟。
然后，她的手指落下，棋子也落在了棋盘上，落在无量的佛威之中。
无量佛威，便如无边的海。
棋盘终究要比棋子大，海洋可纳百川，也可容纳许多石头。
但当面对的是代表神罚的陨石时，便是无量的大海也要动容。
轰隆一声，陨石落下，怒海开始咆哮，地底火山喷发，山崩地裂，宛如一个世界的根基都要被摧毁。。。
当然这些形容，都是精神世界佛威与神威互相碰撞的结果。
而在现实世界，只不过是棋子落在了棋盘之上，如珠玉落在玉盘，发出一声极清脆的声音，然后咔嚓一声，棋盘裂了。。。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还是刻意，这次棋子落的位置，居然仍旧是天元，是整个棋盘最中心的位置。
无数道细小的裂缝，便从那正中心处，蔓延了整个棋盘。。。
“你。。。你。。。你！”渡厄神僧的脸色骤然苍白，眼中再也没有先前的傲慢，有的只是一种愤怒，有的只是一种心惊。
他想喝口水压压惊，却来不及去碰紫金钵盂，却再次听到咔嚓一声，随着棋盘上的裂纹蔓延，与棋盘本命相连的钵盂法宝，居然也裂了。。。
清冽细小的水流，从钵盂中不断流出。。。
他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有饮之不尽的水了，因为棋盘和钵盂都破了，无量自然破了。。。
“你！你居然也是圣境之上！而且。。。而且你是神启！”老僧难以置信的看着少女，仿佛是看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叶红葉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