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波豪接过雪茄,满脸无奈地摇摇头。
生意很难做啊…。
把马栏关档,再想把靓女留下,很考验马夫功夫的,大佬一句话,底下关门歇业,一大群人要失业。
好在马夫是社团的人,一些没拜入字号的矮骡子,转档就转档,真正的骨干却不可能离开,一时半会还稳得住。
“另外花园街,通菜街两条街要集体装修,市政署发了通知,形象工程来着,每间店铺装修按呎数补钱,小店两万多,大店五六万,两条街一共有两百多间店铺……”李成豪手指夹着雪茄,将头凑到火苗前,深吸口气,吐着烟雾:“这可是一笔大油水,您之前让兄弟们盯好,现在是不是让兄弟们跟他们谈谈?”
“谈!”
“当然要谈!”张国宾放下打火机,叮当,随手丢到桌面,双指捏着雪茄,掷地有声地讲道:“现在外面建筑行业这么乱,动不动就坑商铺老板的钱,点解能让他们祸害市场?”
“咱们既然在花园街跟通菜街揾水,就要把花园街,通菜街的街坊当作自己人,绝不能让别人祸害喽!”
“呃……”李成豪吸着雪茄,喉咙卡痰:“咳咳!”
“大佬,你好有心。”李成豪赞道。
“不过我们手上没有装修公司,更无施工团队,要是把工程接下来,再转包给别人,没得赚啊……”张国宾琢磨不定,细细思量。
义海社内,地主哥倒专门捞工地,手下有一千多人的施工团队,在香江地头上也是有数的“墙灰捞家”,不过他一般都是跟大地产上合作,拆迁盖楼一条龙,弄出人命填地基,两条街翻新的工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交给地主哥捞,丢雷老母,真的没得赚!
“那宾哥你是什么意思?”
“正好地主有个马仔之前聊过过档跟你。”李成豪试探道。
张国宾却摇摇头:“整天想着过档的人,点解能是什么好货,都在同一家公司干活,我不喜欢挖人墙角。”
“我想要自己组个装修公司。”
“呼……”太子宾吐出口烟雾。
自70年代末到80年代,香江地产行业蓬勃发展,形成“炒楼”的风潮。
炒楼风最热时,炒家索性整幢大厦,整座酒店的炒卖,中环、湾仔、尖东等各繁华商业区都频频传出整幢商业大厦以高价易手的消息,其中金钟的金门大厦在1978年12月至1980年9月期间3次转手,售价从7。15亿元增加到16。8亿元,短短不到两年时间内升幅高达135%。
中环联邦、国际两幢大厦在1980年8月至1981年1月期间两次转手,售价从10。89亿元升至22。35亿元,短短半年间升幅逾1倍。
张国宾以往在写地方政府楼市报告的时候,没少研究香江,日岛80年代,90年的楼市走向,经济变化,一句话概括“观史知今,知古鉴明”,这两个地方的楼市,经济,人口走向,都对他的工作很有帮助。
所以,他知道现在香江真是楼市火爆的时候,但已经到达80年代顶点,即将在82年初进入一个楼市低潮期,届时香江楼市将迎来大跌,不知多少炒家楼跳,多少房企倒闭。
楼市作为香江的标志性产业,到香江点解能不炒楼?
张国宾在来到香江的第一天,脑子里就没忘记过楼市,只不过,恰好他来的时候,正是楼市火爆的年份,利用这两个年份做足资金积累,方好在低谷期进行一波“商业收购”,“资产倾吞”,坐在椅子上,操控资产,翻倍赚钱。
有道是“春江水暖鸭先知”,在楼市火爆的最后一年,其实有些房企已经嗅到味道,发现新开发的楼盘卖不动,进入横盘阴跌,大宗地产的来回转手,本身也是一种虚假繁荣,借此烘托楼市作用,骗不知情的中产入盘,实际上新界许多工地已经停工,过年拍长红好大气的地主哥,今年上半年就没那么好捞,转而开始打政府工程的注意。
许多装修公司,施工队,亦陷入生意低潮。
张国宾若是趁着低潮前夕先收购施工队,等到楼市开始暴跌,再收购房企,接手地块,便能在82年至97年的涨幅当中,完成千亿资产的大迈步,跻身香江富豪行列,实现洗白上岸的野望,真正有话事香江的资格。
翻新花园街,通菜街可能是政府救市的一个信号,更是张国宾介入地产行业的最佳契机。
“宾哥。”
“你要自己组装修公司呀?”
大波豪惊讶道:“这可是在跟地主哥抢食。”
“阿豪,你的观念不对,我们是做正行生意,只有竞争,没有抢食。”张国宾纠正道:“这个世界优胜劣汰,他混不下去,关我乜事?”
何况,地主哥在建筑行业揾水多年,只包工地,涂墙灰,又不炒楼,拍地,哪有这么容易倒。
“这倒是。”大波豪颔首道:“如果地主哥不服,我帮你上拳擂,打到他服气呀!”
“呵呵。”张国宾抽着烟笑道:“你放出风声去,就说我想要收购开一家装修公司还债,在濠江欠下一屁股债,有兴趣的可以来找我谈价钱。”
“我还要送马栏的小姐去新西兰治病,手头很紧的呀。”
“得努力打工。”
当大佬好难。
“知道了,宾哥。”大波豪犹豫着道:“这两年工程队好赚钱的,如果收购不到怎么办?”
“阿豪,这你就不懂了,工程队要养人,接不到生意,点解有钱发薪水?”张国宾两手一摊,自信的道:“有人送上门,你就给我狠狠的压价!”
“知道了,宾哥。”
……
“武哥,前两个月,新界三个楼盘全部停工,工程队接不到生意,底下工人都闹着要离职,点办呀?”号码帮红棍赖皮候穿着胶底解放鞋,上身是一件挂满油漆的夹克,下身是一条落满白条的工裤,表情郁闷的找到号码帮坐馆武兆楠。
武兆楠这段时间的“长辉电影公司”在越南,台岛刚卖出好几部烂片,一下揾水上千万,小日子过的风生水起,见到赖皮候诉苦的样子,甩甩手:“怕乜!”
“大佬养你!”
第114章 宾哥从不坑老实人
赖皮候撸起夹克袖口,点上一支烟,身上没有多少红棍大底的气质,倒很像是包工头。
“大佬,我手底下两百多个工人,一百多个兄弟,怎么能个个让你养?”
“兄弟们会笑话我没前途的。”赖皮候苦笑道。
他是武兆楠手下一个负责工程队的红棍,平时在工地抹墙灰多过斩人,在社团里的地位,全靠辛辛苦苦带着兄弟们,一块砖一块砖搬出来的,现在早已熄灭替帮会打天下,开堂口,扬名立万的心,只想安安稳稳揾水,混一口饭吃。
武兆楠身为号码帮龙头,话事帮会五年,五年内带着号码帮开拓多条财路,在社团内威信很高,在江湖上出名的够义气,手底下共有三万会员,九个堂口,三十几家企业。
“那你有什么想法?”
“要资金,还是要地盘,如果你有心的话,我给你五十号人,去打垮新界的大兴社,接管屯门的走私车生意。”武兆楠坐在贸易公司的办公室里,一身黑色廉价西装,衣领处挂着油渍印记,坐在旋转椅上,抽着支烟出声。
他上盯屯门大兴社有段时间了。
因为,最近香江车行的生意很不错,走私车销量节节攀升,油水越来越足……
何况大兴社只是一个夕阳社团,
踩一脚!
无所谓啦!
赖皮候却摇摇头,拒绝道:“武哥,我孩子都念大学了,你叫我去斩人,不如叫我仔去斩人啦。”
“我想揾点轻松的生意,唔要打打杀杀。听说和义海油麻地有几百间马房要出手,正好想要去试试,得吗?”
“义海社的生意可不好接受,何况马栏这么赚钱,点解会让出来给你做?”武兆楠眉头一紧,语气变重,提醒道:“油麻地,太子宾,可不好惹啊。”
“武哥,我又不去踩地盘,插旗,太子宾自己要把档口让出来,能怪我吗?”
“我想得很清楚,里面可能有坑,但是我也得养家糊口,正常谈生意,总该有点风险。”
赖皮候讲道。
“候仔,你可真是个老实人。”武兆楠敲击着桌面:“有什么要帮手的?”
“借点钱。”赖皮候苦笑道:“我把最后一笔港纸都给工人开薪水了,现在没钱去盘档口。”
“要多少?”武兆楠谨慎的问道。
武兆楠是在号码帮前任龙头横死之际,临危受命,登上号码帮龙头之位,一路上自然免不了龙争虎斗,腥风血雨。
这导致武兆楠跟黑柴,向老大最大的不同,至今不到五十,非常年轻,正是壮年,不仅行事霸道,而且非常爱钱,自做红棍堂口的时候,便是以爱钱出名,江湖人称“加钱武”。
他在替社团开拓财源的时候,每一项生意都要占大头,日积月累,钱财越来越多,做事也越来越狂,在号码帮内近乎是一言堂,不过,武兆楠很讲义气,两者互补,又能镇得住帮会内的四九,红棍。
可他非常警惕借钱这件事,
特别是对赖皮候。
“七百万,五百万盘档口,两百万挖小姐,再打点打点警署关系。”赖皮候低下头,有点惭愧的讲道:“我在西九龙有个老乡,现在已经是高级督察了。”
“原来你已经打点好了啊?难怪敢接油麻地的生意。”武兆楠松出口气,伸手拿过本子,叼着烟,拿笔写好条子,把条子递给他道:“收着,去找财务拿钱。加上这七百万,你就欠我一千三百万了。”
“谢谢武哥。”赖皮候收下条子,道一声谢。
“要不是让你每次借钱都是帮兄弟找活路,我也不会次次都借给你,可你做生意总是亏本,也就做工程赚到点钱。”武兆楠对他警告道:“这回别再搞砸了啊……”
“放心吧,武哥!”赖皮候跟龙头交待一声,当即便前去财务公司领钱,公司头目望见龙头开的条子,倒很干脆的取出七百万现金,赖皮候带两个手下,一人拎着一个黑色钱箱,离开社团公司便直奔油麻地庙街。
这家财务公司本身就是武哥的私人产业,头目见到条子批钱很正常,赖皮候火急火燎的找到大波豪,倒是有点反常。
大波豪坐在庙街一间关档的马房里,望见赖皮候打开的两个钱箱,眼睛都直了。
“候哥,你稍等一下。”大波豪急忙道:“我这就去给大佬打电话。”
“豪哥,您随意。”赖皮候笑着请道。
两分钟后,大波豪回到折叠桌前,站着说道:“候哥,我们大佬请你去公司一趟,见面详谈。”
“嗯。”赖皮候啪嗒,啪嗒,盖上两个钱箱,回头示意小弟拎好,便带着马仔一路来到义海中港的总裁办公室。
义海中港在油麻地有一栋六层的办公楼,楼顶挂着义海中港的招牌,装修的比较阔气。
虽然,比不上湾仔,中环一栋栋商业大厦,但是在80年代已经很有排面。
张国宾偶尔会在义海中港办公,喊人到义海中港谈生意,无疑是更加有面子的。
赖皮候带着人进入六头走廊,沿途望见公司装修,目光都有种大开眼界的神色。
“太子哥,下午好。”赖皮候进入总裁办公室里,连忙快步上前,伸出双手,握住张国宾的手道:“久仰,久仰。”
“候先生,在公司叫我张先生就得。”张国宾握着赖皮候的手,眼光扫过背后的二人,赖皮候立即扭头让小弟将皮箱放到茶桌上,啪嗒,啪嗒,打开皮箱,露出一札一札的“大牛”,即五百面值港币。
张国宾着实有被赖皮候的阔气吓一大跳。他来港岛这么久了,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和电影一样带着一箱箱现钞出门,赖皮候则望向两箱钞票笑道:“张先生,我想揾你谈笔生意,诚意都摆在桌上了。”
“这里一共是五百万港币的现钞,干干净净,没有连号,希望张先生把马栏的生意交给我做。”
“我们号码帮对马栏很感兴趣。”赖皮候故意让出两步,让人可以更直观地望见钞票,增加钞票的诱惑力。
张国宾心里却暗道:“这家伙搞乜鬼?”
他将视线从钱箱上抽回,斯斯文文递出一支烟,心里提起警惕:“笑着送钱上门的人,绝对没有老实人。”
“候先生一直在武老板手下干活,点解会想到来捞桑拿,按摩,三温暖?”张国宾替他点起烟:“我记得号码帮东哥绰号‘咸湿大王’,如果号码帮要接受的话,应该是东哥来接呀。”
东哥跟马王一样是专做马栏生意的大底,只是字号,地盘不一样,不过桑拿,按摩的生意,除去街道客流量外,店与店之间时常跨区抢客,拉生意…
由于地盘没有踩过界,
属于正常竞争,
所以,都靠小姐和马夫本事,
这令桑拿,按摩的服务在竞争之下不断优化,各家都争取带给客人们最好的体验。
号码帮“咸湿大王”生意做的比马王都火爆,第一个在香江开设咸湿录像店就是他!据说,最近场子里还有发明“水床”,又在九龙,新界拉走一大批客人,许多新界的客人晚上包车都会去玩。
按理来说,马栏的生意,确实应该由“东哥”来接手。
候官金却抽着烟,呵笑道:“东哥做的事大生意,点解会看上九十天的租期?”
“我正好手底下有一支工程队的生意做不下去,干脆想着来做马栏好了。”
候官金一身工装,裤腿带灰,面颊干瘦的样子,小口小口吸着烟,面相有一些寒酸。
“呵呵,希望可以渡过一段难熬的日子,说不定下半年还能接到工程。”
张国宾望着他的样子,若有所思的答复道:“这样啊……候生,我观你也不容易,不如把工程队盘给我来运营,正好我手底下有些商铺要盖,怎么样?”
“可以啊,张先生,如果工人跟着你有活干,总比闲着坐吃山空强。”
“我手底下的兄弟来管马栏,刚刚好,不知张先生打算花多少盘我的工程队?”赖皮候特意解释道:“我的工程队可未欠薪,一共两百多人,虽然最近没钱赚,但是也值一笔钱。”
“三十万吧。”张国宾喊出一口价。
“ok!”赖皮候立即答应,又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