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昊点了点头。
郑爱国又说道：“你回来怕是要去处理上次那事，去办吧。”
第三十一节 两斤粮票
白昊正准备离开，突然想到一事。
“郑伯伯，能借我几张绘图大纸不，再借几根绘图笔。”
“恩，晚上叫人给你送家里去。你这会去办事带着也不方便，厂里今天事情多，就不留你了。”
“谢谢郑伯伯。”白昊说完感激的话，自己往厂外走去。
白昊刚才，张建国就从楼道另一边走了出来。
郑爱民对张建国说道：“建国，你要瞒住，十天之后一切手续办好，公函拿到，给你儿子一个惊喜。到时候那些钱转入九车间，依承包规矩，厂里扣了管理费，承包费之后，留存职工奖金、职工福利之后，其余的还是他的。”
“恩，恩。”张建国连连点头。
郑爱民又说道：“这次水电站的设备中那灭弧罐的最后两道工序，你们工段要重视，一定要作到良品率百分之百。”
“明白。”
张建国很认真的作出了保证。
夏国重点工程，重点设备，可以说每道工序的负责人都要上花名册的，能上这花名册是种荣耀，但出了差错却也是按工序追责的。
张建国重回工电，作为一名八级钳工，厂里不可能浪费这么一个优秀技术工人的能力，技术要求高的工序，肯定要安排上。同时也要带好团队，让年轻的技工跟着这些顶尖人才快速成长。
白昊出了工电，一看自行车不在门卫这边，心说肯定是杨柳骑走了。
只能靠两条腿了。
好在这里几个大厂距离都不太远，靠走的也用不了太久。
两里地之外，马路对面就是庆东大厂的区域了，陆桥还在厂区深处，属于模具木工班的学徒临时工。
白昊到了门卫外，门卫进去喊人。
陆桥一边整着袖套，一边小跑着出来。
看到白昊的一瞬间，陆桥整个人愣住了，他感觉自己眼花了，面前的人似乎是白昊，但又不是。
十几天前，白昊还穿着绿棉袄，胶底棉鞋，戴着雷锋帽，脖子上吊根绳，绳两头是两只手套。
可此时的白昊，穿着笔挺的羊绒大衣，一条白色的羊绒围巾，手上拿着一双黑色的皮手套，头是戴着的是一顶电影上外国人戴的礼帽，笔挺的裤子，还有那双明晃晃的皮鞋。
这还是记忆中的白昊吗？
白昊却没在意陆桥的表情，只当是生活的重压让原先就沉默寡言的陆桥变的更加的沉默，走上前拿出烟发了一根给陆桥，然后直接数钱。
“七百一给那家人还了，不过咱说好的是一年，这才不到一个月就给他，所以不给工业票了。这还有七十五，是赵放两口子从牙缝里省出来的，你自己去给他们。我说过了，七百块钱就不是个事。”
“还有，赵放给我妹子说是七百二，就按这个数说，我还能扣出十块钱零花呢。千万别说错了。”
陆桥接过钱，再一次打量了白昊上上下下：“昊子，你变了。”
“我变了？”白昊不明白陆桥为什么这么说。
陆桥把钱装身上：“不说是你变成什么样了，刚才看到你都没敢认。这打扮比电影中明星还那个，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总之就是那精神的很。”
白昊爽朗的笑着：“晚上，叫上他们去你们庆东食堂干部灶，点上四菜一汤，再来瓶好酒，还有记得搞两张粮票，我没。”
这年代，没粮票食堂不会卖饭给你的。
陆桥没接话：“先不说吃饭的事，先说钱的事。我爸那边也没钱，农村亲戚总上门要，我家老二还想考大学，我和我对象一个月能存十五块钱，我们留一点，明年一年还你一百五，行不。等我对象他妈伤好了，还能干的小活，后年一年可以还给你二百，你看行不？”
白昊脸一沉：“我说了，这七百块算我的。再说，那破电视我爸看了，说能修。重新买个显像管就行。”
陆桥摆了摆手：“你把钱给我凑齐了我就知足了，再让你出这钱，不合适。”
白昊伸手在陆桥肩膀上一搭：“大桥，过几天我有个私活要干，你过来帮我干几天，全是粗体力的木工活，扛梁搭架，有一天算一天的钱。”这话陆桥不爱听了：“给你干点活还要你的钱，我还是人不？”
这天聊不下去了。
白昊一时间也找不到一个让陆桥凭手艺挣到钱的办法，摆了摆手：“我去溜达一圈，等你们下班，庆东厂食堂干部灶，六点半见。走了，记得粮票。”
陆桥低头看了一眼握在手心的钱，紧紧的握了一下，转身回去。
白昊离开陆桥上班的地方，这周围其实也没什么可转的，有钱你也没处花。
商店的里一切都需要票。
连买糖都需要糖票，还需要看售货员的黑脸。
白昊走到小树林停下了。
小树林，就是一片树林，也是这里独特的地名。
长方开形地块，东西五十八米，南北八十五米，全是白杨树。这里有通用的名字，就叫：
小树林。
这里四周有军工下属的大厂、有工电厂、制药厂、保温瓶厂、印刷厂、设备厂等等无数的企业的中心地带。
也是小青年们约架、约会、约票的第一地点。
曾经十七岁时的白昊就是在这里靠一双拳头一战成名，也获得了不少友谊。
白昊抬头看着小树林中有几棵扬树上绑着的几圈麻绳，心中是回忆，许多人都梦想成为大侠，自己也一样对着缠在树上的麻绳练了好些年。
在白昊回忆的时候，有一个人快速靠近了他。
“同志，要票吗？”
来人敞开衣服，绿色的军大衣内衬上用小别针挂满意各种票，白昊顺手抽走了几斤京兆粮票，然后拿出一块钱塞进了这位的大衣口袋里。
粮票要分全国粮票、省粮票、市粮票。
“多了，多了。”票贩子也是个年轻人，倒是很守规矩，数出八毛七分钱就要还给白昊。白昊伸手一挡：“凑够一台蝴蝶牌缝纫机要多少钱的票。”
“这个多了，怎么也要十八块钱才能换来。”
白昊恩了一声，也没说买，也没说不买。
正好这时赵放从这边路过，和陆桥一样，远远的看着白昊，感觉身形象，却是没敢认。一直到靠近不足五米远，上下打量之后这才上前：“昊子，你这打扮，怪不得大桥说你变的不敢认了。这才几天，十几天吧。”
第三十二节 曾经的生活
看到赵放骑自行车停在自己面前。
白昊伸手对着赵放捶了一拳：“都混上自行车了。”
赵放拍了拍自己的自行车座：“废品堆里捡的，修了修还行，就是没钱买刹车提。前后的刹车加起来要四块五，送四对刹车皮。你在这干什么呢？”
“这不，看有缝纫机票没。”
赵放白了那年轻人一眼：“你要多少钱？”
“十八。”
“有多远滚多远，在小树林这边倒票，有一个算一个，没见过你这张脸。但凡是在这一片，也没谁敢跟我们要十八，所以你赶紧滚。”赵放又看了这位手中拿着的钱，问了：“这钱怎么回事。”
“要找的钱，要找的钱。”
赵放一把抢过，正准备赶人，这年轻人立即说道：“十一，不过是纺织城那边商店提货的。”
赵放这才问白昊：“你真要？”
白昊说道：“十一，是良心价了。十八也不算黑心价，我听我妹子提过，当初她把家里的缝纫机票卖出去，卖了十四块呢。还是倒票的收走，不是直接卖掉的。”
说完，白昊伸了个懒腰：“话说，我也没感觉家里有台缝纫机有什么用，可别人家都有，我感觉家里应该摆一个。今是遇上了，所以就问了几句。回头再说吧。”白昊说完，给这贩票的发了一根烟，摆了摆手：“走了，回见。”
赵放推着自行车快走几步。
两人走远之后，赵放对白昊说道：“刚才大桥跑来找我，给了我七十五块钱，说是七百块你给他了。”
白昊回答：“大桥说是借的，要分几年慢慢还给我。我倒是想不要，可又怕伤了大桥的脸面，随他去吧。刚才瞎转悠脑袋里也没想出什么让大桥能挣点钱的事情，话说大桥和他对象若是想把婚结了，估计要拉饥荒，可拖的久了，总是不是什么好事。”
“也是，去年我办事那会，依我爸说家底都掏空了。没敢想电视机，就缝纫机、自行车、收音机，加上家具什么的，一千块也不知道怎么花的，就没了。”
听赵放说到这里，白昊停下了脚步：“赵放，我去羊城转了一圈，挣了不少钱。”
赵放摇了摇头，他知道白昊要说什么，正准备劝白昊打消念头。陆桥已经让白昊帮了这么大一个忙了，肯定不会再让白昊出钱帮他结婚安家。
赵放正准备说，远远的听到有人在喊。
两人回头一看，是李强。小跑着就往这边走。
赵放马上说道：“别再提你挣钱这事。”
眼看李强跑到近前，喘着气问：“你们说什么，赵放眉头都拧在一起了。还有，昊子，你这大衣漂亮啊，听说你去羊城了，这衣服羊城买的，花了多少钱？”
白昊笑了笑：“我刚才给赵放说，我在羊城弄了盒好烟，保证你们不认识，他不信。”
赵放也随着这话往下说：“当然不信，我们院有个小子收集烟盒，我也见的多了。”
白昊拿出烟给赵放发了一根：“来一根。”
赵放拿过烟盒一看，果真不认识。
李强也抢了一根咬在嘴里。
白昊拿出打火机轻轻一甩然后在赵放衣袖上一划，火焰出来给赵放把烟点上，赵放吸了一口，闭着眼睛在品味着。
“好，好烟。”
李强眼热白昊的打火机，白昊直接把打火机扔给了李强：“加煤油的，家里有小盒火石，改天拿给你。”李强接过打火机喜欢的不得了，晃来晃去，白昊赶紧往一旁躲：“别，我这衣服粘火就毁了。”
李强又提了刚才的问题：“这大衣真漂亮，多少钱，羊城买的吧。我要是有一件，我家里给我说的对象见了，肯定能成。”
“恩。”白昊迟疑了一下，又看了赵放一眼，当真是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说道：“这件不是在羊城买的，我在香江那边买的，五百多……美刀。”
李强整个人瞬间僵在当场。
他想借来穿穿。
可这一听，就算是五百多夏国币，也是他一年的工资。
很尴尬。
倒是赵放笑了：“你穿这么薄，真是不怕冷。”
“恩，是有点冷。”白昊其实不冷，只是顺着赵放的话就这么说了。
接下来，倒是没什么话说，一直到食堂，赵放跑去点菜，白昊可以请客气不能点菜，赵放怕白昊点太多。赵放点了两荤两素四个菜，外加一盆鲫鱼豆腐汤，一共花了一块八毛五，再加二斤粮票。
然后是一瓶酒，七毛钱，很普通的白酒。
菜还没上，陆桥跑去拿了四只空杯，先给每人倒上热水，这年头服务员不给你甩脸子就不错了，还敢让服务员给你擦桌子倒水的，明显是在讨打。
所以，取菜、倒水、拿筷子都要自己来。
筷子、碗、水杯都摆好了，四人也坐下了，李强伸手问白昊要烟：“把你的好烟给再拿一根，也给大桥尝尝，让大桥也见识一下没见过的烟。”
白昊把烟放在桌上，正准备给陆桥递，李强一把将烟装进自己的口袋：“我看你口袋里好象还有一包，这半包归我了。”拿走烟，李强继续说道：“今天我给我们班组长说尽好话才跑出来陪昊子你吃饭的，这几天一直在加班，不加班就少八毛五的加班费，还少挣五毛钱的奖金，可是亏大了。”
虽然那包烟才抽了四根，不过白昊倒也不介意。
李强人不坏，就是家里管的严，连工资都要上交，所以能占点便宜就会赶紧伸手，真正有事的时候，倒也是讲义气的。
白昊虽然不介意，赵放却抢过烟直接从烟盒里取出一撮子，可把李强心疼坏了：“赵放，你下手真狠。”
赵放把抽出来的烟分给了陆桥一半后这才问：“昊子，这是什么烟，贵不贵？”
“市面上没卖的，一位领导给我的，听说要七块钱还是八块钱一包吧。”
白昊说完正准备点烟的李强赶紧把烟塞回烟盒了：“这了得，一根烟差不多顶上一包金丝猴了，真的这么贵。”
“恩，真的，我也就这一包。”白昊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羊群放在桌上。
第三十三节 被采访了
关于烟。
白昊没说实话，此时也没必要说实话了。
李强拆了白昊的羊群就给大伙散：“话说，我们工电厂接了大活，分到活的各车间有人算过，就是我这种临时工，到年底都能多发五十块奖金。你们猜是什么，是给漂亮国人出口的，叫多多炉。”
“多士炉。”白昊插嘴说了一句。
李强很意外：“你知道？”
白昊点了点头：“我在羊城和漂亮国百思买谈好，然后订单是工电厂和漂亮国百思买还有福莱士两家电器连锁商店签的，工电厂应该要制作不低于三十六万台多士炉。”
“你，你，你，你开玩笑呢吧。咱们谁跟谁，谁不知道谁，怎么可能是你签的。”李强盯着白昊：“真的，你没骗人？”
其实白昊在刚开口说的时候，陆桥和赵放就信了。
李强不是不信，只是他比白昊大几个月，多少总感觉自己应该比白昊强那么一点。所以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
赵放这时来了一句：“昊子刚才把七百块给大桥了，大桥抽空就去把钱还上。这事就算是一个了结，来喝一杯。”
李强手上拿着酒杯，还是不断的在问白昊：“真的，你说的是真的？”
白昊开骂了：“你闭嘴，早知道我什么也不说了，你问了，我就说了，我说了，你却不信，那还问个球。喝酒。”
一看白昊火了，李强也不再问了。
三杯酒下肚，刚才说的啥基本上忘了，白昊只夹了几筷子，都是肚子里没油水的，用馍擦碗是标配。
白昊虽然只夹了几筷子菜，可最后的菜汁用来蘸馍却伸手抢了好几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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